漆白桐手里还拿着花锄,他微怔了下,立马起身:“我这就去。”
他回来得很快,脚步迈得极大,木盆里水面激荡,几朵水花溅出来,打湿他的衣袖。
漆白桐局促停在辜山月面前:“姑娘,在哪里沐发?”
辜山月随手一指,漆白桐将木盆搁在廊檐下,摆好小矮凳,又看向辜山月,稍显无措。
身为皇城内卫司暗卫,他做过许多事,可从来没有为旁人沐过发,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辜山月起身坐过去,一身单薄衣裳,神清骨秀。
清明日光下的她姿态随意,漆白桐看着她如同误入山野,拨开一丛浓绿枝叶,幽谷清泉跃然眼前,带着不属于污浊尘世的轻灵之感。
辜山月随意将头发拢到身前,长睫掀起,漆白桐莫名退了小半步。
辜山月朝他招手:“过来呀。”
漆白桐闪开眼神,默默走上前:“姑娘。”
“你总是姑娘姑娘的叫,我没有名字吗?”辜山月奇怪,“再说了,你拜我为师,怎么不叫我师父?”
漆白桐张口,在辜山月直白盯着他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
“师父。”
“还有呢?”
“师父,徒儿知错。”
辜山月笑了,学着她曾经见过的老头语气:“乖徒儿,来给为师沐发。”
“……”
漆白桐眼里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挽起袖口,在辜山月面前蹲下,伸出手来,却又不太敢触碰辜山月,只撩了下水面,捏住水面飘飘荡荡的木勺。
辜山月看出他的拘束,十分不理解:“你受鞭伤都行动自如,面无改色,给我洗头发,却这么为难?”
漆白桐按着水面上浮动的木勺,低声道:“不是。”
“不是什么?”
“并不为难,我只是……”漆白桐默了默,才缓声道,“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就像从来食不果腹的野狼,遇到从天而降的食物,欣喜之外是惶恐。
“你母亲不会让你帮她沐发吗?”
辜山月问,她小时候,师姐每次沐发都要带上她,即便她总是捣乱。
“我没有母亲。”漆白桐答得很快。
“那你是谁生的?”辜山月追问。
“……我是孤儿,从未见过父母,自我记事起,就在皇城内卫司。”
漆白桐眼眸微垂,面色平静,这种话早已经无法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那你和我很像,我也没从来没见过父母,”辜山月说着,面色无丝毫忧愁,甚至还笑了下,“但我不是孤儿,我有师姐,是师姐把我养大的。”
“你们的感情好极了吧?”
漆白桐看向辜山月,他记得十二年前那场轰动整个盛京的劫太子案。
千军万马,长剑滴血。
身骨尚且稚嫩的剑客少女带走了皇后的尸体和年幼的太子。
即便皇上有意压下此事,可目睹之人太多,事情又太离奇,尤其在江湖中人有意无意的宣扬之下,此事已然成了天下皆知的秘闻。
“师姐养我教我,涿光山上只有我和她,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辜山月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凝望着那只早已不可见的鸟儿。
漆白桐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刻,人们一般会说句什么来安慰。
可他不会。
他张口却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有些傻,辜山月笑了笑,弯腰下去,将长长的黑发甩下来。
“洗吧。”
“好。”
漆白桐来之前,已经将自己生茧的手在热水里烫过几遍,害怕手上的粗茧会刮疼她。
没成想两人聊了好一会,漆白桐看向自己发红的手,两只手用力地来回摩擦。
还好当时水温调得高,茧子还没变硬。
他小心地整理辜山月的头发,梳理整齐,再用木勺一点点打湿她的发。
辜山月长发披散时过腰,发丝浓密,用水很难轻易浇透。
漆白桐很有耐心地将她头发分开,一簇一簇地打湿,动作细致。
辜山月趴了会,腰开始酸,按着木盆边缘就要起来缓缓。
她一动,头发四散,水珠乱甩,漆白桐赶紧拢住她的发。
“姑……师父,怎么了?”
“腰酸。”辜山月说。
漆白桐暗道自己不细心,看了眼两人的姿势,立即道:“你仰面躺下来,就不用弯腰了。”
他说着,正要把旁边的凳子捞过来,辜山月已经按上他的膝头,后背直接躺在他的腿上。
漆白桐浑身僵住,手指离凳子还有一寸的距离,他指尖抖了下,慢慢握拳收回来。
“这样确实不累。”
辜山月在他腿上动了动,后脖正好压在他膝盖上,足够的支撑力让她躺得毫不费力。
“那就好。”
漆白桐回神,一垂眼,便能直面辜山月的脸。
她似乎是觉得新奇,总是来回动个不停,调整位置,当真是把漆白桐当一个无知无觉的椅子。
“师父……”
“嗯?”
辜山月抬目,由下而上,从他劲瘦腰腹望上起伏的胸膛,到喉结滚动的泛红脖颈,再到那张冷白阴郁的面庞。
“你长得挺漂亮。”辜山月忽然说。
“嗯?”
漆白桐猝不及防,脑子里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话瞬间忘了。
辜山月伸出手,戳了下他的脸,在他唇边戳下一个小窝,酒窝似的。
“笑一个给我看看。”
这般恣意姿态,简直像个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在调戏小姑娘,偏偏辜山月还顶着这样一张缥缈如风的宁静面孔,语不惊人死不休。
漆白桐轻轻弯了弯嘴角。
辜山月不满意,另一只手也伸上去,戳他另一边脸颊。
“这样不行,重新笑。”
她语气像个执拗的小孩子,明明是句命令,也丝毫不惹人反感。
漆白桐听多了命令,更见过许多惺惺作态的虚伪之人,辜山月和他们不一样。
他喜欢辜山月这样对待他。
漆白桐莞尔一笑,露出两点虎牙,瞬间将一个冷峻暗卫变成俊俏少年。
辜山月松开手,面上也流露出笑意。
“这样好看。”她说。
漆白桐没说话,只垂了垂眼。
可这次垂眼也没用,垂下眼还是辜山月。
她眼睛眨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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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明丽。
漆白桐手一抖,木勺里的水倾泄而下,没打湿辜山月的发,却淋湿了自己的袖口。
“你怎么这么呆?”辜山月笑话他。
漆白桐笑了下,微微带着点羞赧,只摇头不语。
漆白桐向来对自己极其无情,可对辜山月极尽温柔,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扯痛她。
晨风清爽,头发被温水浇着,漆白桐所有动作都很轻,辜山月享受得几乎想要再睡一觉。
可惜才睡足一整晚,实在是睡不着。
她半阖着眼睛,忽然觉得漆白桐给她沐发的细致程度,就像她擦无垢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很满意。
等沐发之后,辜山月还是不挪窝,漆白桐就着这个姿势,用干布捧起辜山月的头发,一点点地擦拭掉水分。
捧发,轻轻擦拭,换一簇捧发,轻轻擦拭……这种简单的动作让人心安,他仿佛能一直这么擦下去,一直到天长地久,也不会疲惫和厌倦。
木槿叶香气淡得几乎闻不见,太阳慢慢爬高,蒸出水汽微微。
辜山月鼻尖嗅了下:“你放了木槿叶?”
“木槿叶清热养发,也没有什么浓重的气味,我便擅自放了。”漆白桐解释着。
他见辜山月身上没有香包,也没有熏香的气味,他想她应该不喜欢气味浓厚的发膏,便只放了木槿叶。
辜山月闭着的眼睛睁开,陡然同漆白桐对视。
漆白桐眼神晃了下:“你可是不喜欢?”
辜山月摇头:“你很像一个人。”
漆白桐眼珠滞住,愣住了。
辜山月从他腿上起身,甩了甩半干的长发,往外走去。
漆白桐还坐在原地,手里拿着为她擦头发的布,望着她的背影。
辜山月回头:“走,听戏去。”
“好。”
漆白桐站起来跟上她,出了门还发现手里还捏着那块濡湿的布。
辜山月头发随意散着,发尾随风吹起,飘扬如柳,扫过漆白桐面前。
他下意识伸出手,漆黑湿润的发尾鱼一样跃过,轻轻点了下他掌心便远去。
风总是抓不住的。
漆白桐握紧手心的布,在辜山月看不到的地方拿起来,在鼻端嗅闻。
木槿叶的香气,他为她挑选的。
这味道很清淡,即便是在她身上,也要凑近了细闻才能察觉到。
不管像不像别人,她此时对他总归是满意的吧。
“漆白桐?”
他落后几步,辜山月回身唤他,正看见漆白桐的手从胸口衣襟拿出来。
辜山月问:“你在做什么,抓痒吗?”
漆白桐沉默片刻后,艰难点了下头:“是的。”
“你还会抓痒呢。”
辜山月语气惊奇,见过漆白桐对身上的伤视若无睹的样子,她还以为他皮肉比旁人都要迟钝,觉不出痛痒呢。
漆白桐:“……会的。”
“走啦。”
辜山月纵身跃起,脚尖在墙头一点,如鸟雀轻盈入空。
漆白桐提气,紧紧跟在她身后,前段时间他只能远远跟在后面,像个无言的影子。
如今他已经能与她并肩,一起朝目的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