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山月眼中尽是不耐,眼前这个白砚滑不溜手,几次三番岔开话题,偏生不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她正要发作,屋门一响,仆从探头出来,恭敬道:“月姑娘,殿下醒了,还请移步内室。”
辜山月立马进了内室。
白砚在她身后擦擦脸上的汗,这姑娘锋芒毕露,实在不是好相与的,他真怕辜山月一言不合就拔剑。依照辜山月的出手速度,只怕殿下都来不及救他,他已见了阎王爷。
屋中药香浮动,安静内室响起一阵猫儿似的脚步声。
辜山月绕过山水屏风,李玉衡只着亵衣,靠坐在床头看公文。
“玉儿。”
李玉衡闻声抬头,俊秀眉宇间带着病气,一见辜山月就流露出笑意。
“姐姐来看我了。”
他伸出手,辜山月握住他的手,纤长而骨节分明,像是又瘦了。
“怎么突然病了?”
辜山月手掌探他额头,触感温热,李玉衡笑着拉下辜山月的手。
“秋夜风凉,谁能想到吹吹风就发了热,”李玉衡手掌拢着辜山月的手,捏了下她指尖,“现下也快好了,不用担心我。”
他没生病时,总爱装出病态来叫辜山月心软,可真生了病,却又并不想她为他忧心。
听了李玉衡的话,辜山月微拧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
“当年在万花蝶谷,你的身体调理过,绝不至于一吹风便要病倒,回了皇宫,怎么反倒越来越孱弱了?”
李玉衡微怔,想起曾经满是鲜花和蝴蝶的山谷。
那是他生命中草长莺飞的春天。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康健,辜山月给他做了一把木剑,每日带着他在小溪边练剑。
明明她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还要手忙脚乱地照顾他。
万花蝶谷的夜晚,辜山月比受尽病痛的他睡得还要少。
“怎么不说话?”辜山月瞥见他嘴角的笑,“笑什么呢?”
“我想起你以前带我练剑,还板着脸吓唬我,说练不好就把我踹进小溪里,”李玉衡追忆着,笑出声来,“姐姐那会好凶呢。”
“我说过吗?”辜山月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带走李玉衡后,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给过他好脸色。
师姐死在深宫,李玉衡或许算无辜,可只要看到他那张和师姐相似,更和雍帝相似的脸,她就难受,忍不住迁怒于他。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李玉衡弯弯眼睛,“你还说,我们要一辈子住在涿光山……”永远不离开。
后半句话,李玉衡没说出来。
他离开皇宫时五岁,已然记事。
辜山月也从来不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直言不讳。
他知道他母亲是名誉天下的无伤剑客,知道他父亲是大雍天子,知道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更知道他这幅多病躯体是因为什么……他很想留在辜山月身边,可他不得不离开。
该是他的东西,绝没有拱手让于仇人的道理。
四目相对,一双暗恨,一双明净。
“都是往事,想那些做什么,”辜山月拿走床榻上的公文,随手扔开,“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病好了再做你的太子。”
从朝堂到皇宫一路仔细保管的公文被她摔在地上,横七竖八,翻成一团。
李玉衡看了眼,又笑了:“好,听你的。”
他躺回去,随手束起的长发披散开,水流般随着床榻往下淌去。
辜山月动作迅速,倾身一手捞住滑落的长发。
他虽病着,可一头长发依旧乌黑浓密如绸,捞在手中微凉顺滑。
这么一弯腰的功夫,辜山月脑海里闪过少时画面。
阳光洒落溪边,师姐沐发,她站在小凳子上,手举得高高的,用水瓢给师姐长长的头发浇水。
水声哗哗间,她被倏尔飞过的蜻蜓吸引注意,水瓢一歪,浇湿了师姐的木屐。
她心虚,师姐拢着长发回头,笑得无奈,湿润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指间带着木槿叶的淡淡清香。
“姐姐?”李玉衡唤他。
辜山月动作微缓,捞起他的发,小心放置在床榻上,放好之后,又整理了下。
她总是率直不拘小节,因此李玉衡最爱她待他珍重爱惜的模样。
李玉衡满眼都是笑意,口中吃醋似的:“姐姐怎么对一截头发这么好?”
“你的头发生得好,要好好护着。”辜山月答得认真。
李玉衡抬手,指尖撩起一缕发丝,在辜山月手背上一扫而过。
“有你这句话,神仙皇帝来了,我也不剪头发。”
辜山月捏住他作乱的那截发丝,指尖摩挲了下,说:“留长些好。”
“这么喜欢吗?”
李玉衡唇角含笑,侧过头,将头发拢成一束都递过去,让辜山月随意把玩。
辜山月摇头,又点头,没说话,指尖来回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微风徐徐,小窗半开,安静了好一会,辜山月不厌其烦地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李玉衡开口:“对了,姐姐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清隽面庞带着荏弱病色,长发披散,眼神亲昵,有种近乎雌雄莫辨的神态。
他长得真的很像师姐。
辜山月眼睛缓慢眨了下:“你好好养病,旁的事以后再说。”
“我都听姐姐的。”
李玉衡唇边笑出一点虎牙尖,显出乖巧的少年气。
辜山月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头发,对他笑了下。
良久,李玉衡眼睛快要阖上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
“过几日的中秋宫宴,姐姐陪我去吗?”
辜山月:“去宫里?”
“我是太子,必须要到场,可是这宫宴好生无聊,我想你陪着我。”
李玉衡支撑着困倦的眼皮,低声说着,手从被子下钻出来,拉住辜山月的手指,轻轻晃了下。
辜山月短暂犹豫,便应了:“好,我陪你。”
“姐姐待我真好。”李玉衡咕哝着。
辜山月拍拍他的肩:“睡吧。”
等他闭上眼,呼吸渐渐绵长后,辜山月抽出手,动作轻巧出了内室。
屋外白砚还候着:“月姑娘?”
辜山月瞥他一眼,本来是要带着他去问李玉衡,这会显然是用不上了。
她转身离去,回到小院里,漆白桐换了身衣裳,正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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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院中落叶。
“姑娘。”他颔首行礼。
辜山月脚步微顿:“药上好了?”
“上好了。”
一阵沉默。
漆白桐没问她为何突然离去,也没问她去哪,就像她只是简单出了趟门归来一般。
“你……”
“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之后,漆白桐移开目光,微微垂着眼。
“你要说什么?”辜山月问。
“姑娘,床榻理好了,盥洗的水在架子上,洗过就能小睡。”
漆白桐嗓音模样和从前别无二致,甚至于更加恭顺,恭顺中带着一点急切,偏偏却又不看她。
辜山月:“哦。”
她转身往里屋走,走到一半又回头,正好捕捉到漆白桐迅速转开的眼神。
辜山月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叫我来。”
漆白桐抬眸:“什么事?”
“召你离开我身边,”辜山月面色平静而坚定,“无论是谁,叫我来,我会处理。”
漆白桐愣了下,眼尾耷拉下来的睫毛一阵抖动。
他张口,又抿唇,嗓音微涩:“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的院子里,没有不问过我就把你带走的道理。”辜山月眉头皱了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漆白桐不明白,可他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望着她,眼里燃着一簇幽幽火苗,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属下遵命”。
辜山月点点头,回屋按照漆白桐布置好的,在带着淡雅香气的铜盆里简单梳洗,躺进舒舒服服的被窝,打了个呵欠,头一歪,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鸟鸣啁啾,辜山月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窗外梁上歇着只小鸟,一侧翅膀张开,正歪着脑袋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动作优雅悠闲。
辜山月也歪着头,瞅着小鸟,小鸟黑圆的小眼睛瞥一眼辜山月,啾一声振翅飞远,在碧蓝天空中化成一道遥远的线。
“姑娘?”
漆白桐正从窗前走过,手里还端着一盆花。
辜山月“嗯”了一声,还是望着天空。
漆白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晴空万里。
他问:“姑娘在看什么?”
“它飞得真高啊,”辜山月感叹了句,目光落在漆白桐手中的花盆上:“你要种花?”
“我看院子里单调,就想着种些花草,来年春夏也能多些景色观赏。”
漆白桐解释着,又把手里的花向辜山月展示,像是怕她不同意。
辜山月点点头:“随你。”
她答应李玉衡,待到他大婚之后离去,明年春夏开的花,与她也没什么干系。
院子里新翻开的泥土颜色更深,带着一股土腥味。
辜山月随意披了件外衣,散着头发坐在廊檐下,看漆白桐认真侍弄花草的背影。
看一会,她道:“漆白桐。”
“姑娘?”
漆白桐回头,面容沉静安稳,有种无论辜山月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二话不说答应的感觉。
“打水来,给我沐发。”
辜山月简短开口,要求得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