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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 44 章

作者:春发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手腕处传来剧烈的拉扯感,同时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压来,冬青被一股蛮力狠狠往下掼去,强烈的暗流将她裹挟着冲向深处,又一道逆流自她身后猛撞而上,冬青猝不及防的被两股暗流相对冲撞,霎时五脏六腑被挤压到极限,她猛的呛出一串血色的气泡。


    绞痛和窒息感直冲头顶,她急忙抽了张避水符捻燃。


    一张圆形的球形光屏自手中符箓处展开,迅速将冬青包在其中,与水隔绝开来。


    她总算得以喘息,猛吸两口气后立刻观察起四周。


    湖水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水面上的镜子将一切外界光源隔绝在外,水下一丝光线也无。


    冬青放出真气,湖下景象出现在识海内,奇怪的是,这片湖水非常浅,而且四周空无一物,方才将她拽下来的“自己”早已消失不见。


    难道这里才是真正的镜湖?


    她感受着手腕处残留的微弱妖气,想必方才那人就是燕明光说的白晓城一战后逃窜的妖族余孽。


    不过躲到哪里去了?


    冬青闭眼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一支弩箭划开水幕,如鬼魅般极速向她射来。


    她耳尖一动,倏然张开五指,凌空用力一握!


    弩箭周围的湖水骤然被无形之力挤压,咔嚓几声清脆的细微响动顺着水流传来,那弩箭被生生折断成几段,被水流包裹着送到冬青的避水光屏前。


    她将手伸出光屏,把断箭拿进来,从乾坤币放出几只柳又青赠的金荧子,借着其金色流光,仔细端详着断折的弩箭。


    这支木质弩箭似乎是特殊的法器,几乎没有被水浸湿,不过看起来很旧了,箭身上涂的防水层已经斑驳。


    妖为什么会用术士的法器?


    她两指捏着箭身从上到下摸索,指尖突然触到背面一处刻痕。她将箭转到背面,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小字。


    “九……什么尘?”中间那字被磨损,模糊不清,她索性将其收进乾坤币。


    这时,又一支弩箭从湖底射来,这支弩箭带着紫色的弧光,行至半空骤然一抖,分裂出数十支弩箭,铺天盖地向冬青袭来。


    “雕虫小技。”


    冬青双手向身侧张开,猛地向中间合拢!


    两侧湖水剧烈翻涌,拧成两股水龙卷一左一右同时向中间那数十支弩箭撞去。


    湖水相撞的轰然巨响中,数十支弩箭齐齐折断,随后被汹涌乱流卷成齑粉,四散开来。


    冬青被暗涌冲击震开,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缓滞地在乱流中停住。


    这两支弩箭都是从湖底射出,那妖一定就藏在湖底沙里!


    冬青想着,飞身向下,直奔湖底而去。


    越来越多的弩箭从湖底射出,带起一段飞扬的沙土,冬青不闪不避,直直向下,所有弩箭近前之时,非断即碎,无一幸免。


    眼见行至湖底,湖底沙土浑浊,在识海中仍是一片混沌。突然,一块巨石破开浑浊沙土疾速飞出,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便要和冬青迎面相撞!


    她心底暗骂一声,连忙止住下冲之势。


    巨石竟在湖底燃烧起来,火石照亮了四周湖水,在冬青眼底迅速放大!


    冬青竭力后仰,几乎是同时,巨石轰然撞碎光屏,擦着她鼻尖略过。


    光屏一碎,重逾千斤的湖水便排山倒海向她压来。


    避水符只那一张,先前为了节省真气已经用了,她咬紧后槽牙,运起御物之术,双手向两侧狠力一推——


    湖水被生生撑开,宛若一道以她为轴的天堑,将湖水劈成垂直山壁,露出前方浑浊翻滚的湖底泥沙。


    她畅通无阻地来到湖底,双足触及沙地,扬起了一些细碎尘土。


    巨石飞出一段后便燃烧殆尽,湖底重新恢复漆黑。


    冬青又放了几只金荧子出来,微弱的流光仅能照亮一臂的距离。


    就在金荧子照亮范围的边缘,一点光亮倏忽闪过。


    冬青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点亮光,走上前俯身查看,指尖轻拨沙土。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手上动作陡然加快。


    那一掌大附近的沙子被尽数扒开,露出下面的东西——


    一面镜子,正倒映着她惊愕面容,在金荧子的照射下折射着粼粼金光。


    镜子?!


    湖水……夹在两面镜子中间吗?


    第一面镜子下是湖水,第二面镜子下会是什么呢?


    识海之所以没有妖的痕迹,弩箭之所以从湖底射出,是因为第二面镜子下还有另一层空间吗?


    那么仙人泪,应当也在这面镜子之下。


    正当她思考如何穿过这面镜子时,掌心忽然传来水波的触感,她垂眸看去,沙子下的那面镜子正如水面一样波动,从她掌心向外泛起阵阵涟漪。


    镜子的冷硬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水幕屏障,她微微用力,手掌便穿过水幕,探到了下方干燥的空间里。


    冬青将金荧子全部收回,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那涟漪中。


    镜子下方是一片刺目的强光。


    冬青的身体不断坠落,骤然从黑暗的环境脱离,她勉强在强烈的白光下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随即,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眼前是千千万万个自己。


    这片空间,由无数面大小不一的镜子拼接而成。


    千千万万个或大或小的冬青在镜中下坠,有的是她的正面,有的是她的侧面,下方映照出她的背影,诡异之极。


    忽然,空间内所有的镜子同时一闪,画面不在是下坠的冬青,而是她不同的过去片段。


    有的长有的短,有的久远有的就发生在方才,毫无规律。


    冬青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镜湖。


    空间大的仿佛一个无底洞,冬青保持下落的姿势良久,才看见最下方的镜子里的自己逐渐从一个小点慢慢变大。


    即将坠落时,她调整姿势,“咚”的一声踏足实地,落地声在空间里久久回荡。


    过去或好或坏的画面不断闪回,经过幻境那一遭,她已然见怪不怪,直接无视。


    但就在她要闭眼放出真气探查的刹那,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动作蓦然顿住。


    她睁眼向一侧看去。


    一块巴掌大的镜子中,映出她已经不记得的片段,在她幼时与娘一起生活过的镇子,在她那个陌生的家里,娘抱着幼小的她,将裸露的后背面向闻儒可,后者正手持一块红色血滴,将里面的液体化作红线,缓缓从冬青后颈注入她体内。


    冬青脑海空白地看着那画面,浑身如坠冰窟一般涌上骇然寒意。


    闻儒可手上拿着的,是她自幼佩戴到大的血镝。


    琉璃坠子里那消失的那一半血镝,原来用在了她身上。


    原来她后颈的不是什么红痣,而是血镝注入后留下的印记。


    那她是什么?


    冬青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掌。


    她是妖吗?


    不……不会,她有灵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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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气,怎么可能是妖呢?


    一定是妖为了迷惑她设下的陷阱!


    她迫切地找出了许多自己并非妖族的证据,以此来盖住方才那荒唐至极的想法。


    当务之急是找到仙人泪,把她脑中的灵傀刺除去。


    冬青轻轻闭目,真气如一张网铺开,在接触到镜面时竟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来到另一个充满镜子的空间,再一次穿过镜子……


    像一个蜂巢一样,无边无际。


    忽然,一缕熟悉的真气与她放出的其中一缕真气交织在一起。


    是池南!


    冬青心头一喜,没想到两人竟然离得并不远。


    两股真气拧成一股绳,两人站在绳子两端,同时动了起来。


    冬青跟着真气的指引,穿过一面又一面镜子,在穿过第五面镜子是与池南迎头相撞。


    冬青被撞的连连后退,脊背贴上镜面,失去平衡向镜中栽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拽了回来。


    池南似是经过一番奔波,气息微喘地看着她,一手握着她的腕子,一手拎着一只被捆起来的挣扎不断的妖。


    “可找到……你受伤了?!”池南甩手将妖扔在一边,单手轻轻托着她下巴,拇指缓而轻地抹掉她唇上血色,“怎么回事?”


    “无碍。”冬青却有些不自然地拍开他的手,“在水里被乱流撞了一下。”


    池南仍是不放心,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圈,仔仔细细打量过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伤势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笑道,“你真是聪明得紧,知道放真气来找我。”


    冬青讪讪揉了揉耳根,她放真气其实并不是为了找他来着。


    她看向被他抓住那只妖,长得人模人样,却有着一身蓝皮肤,双眼浑浊无瞳,脸颊两边有鱼一般的鳍。他被刻满符咒的缚妖锁紧紧缠住,仍在地上拼命挣扎扭动。


    “我在湖里的时候被弩箭和攻击,就是这只妖吗?”


    池南睇了那妖一眼,“不好说,应该还有其他妖,只是这里太错综复杂,我还没找到其他妖的踪迹。”


    冬青在那妖面前蹲下身,那妖茫然四顾,忽然把尖长的耳朵对准了她。


    “他看不见?”她伸手在那妖眼前晃了晃,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冬青的手,却在她的手臂挥舞到与嘴齐平时猝然张开血盆大口。


    冬青眼疾手快地收手,同时一抹银光闪过,无相剑横在妖嘴前,那妖哈了一口浊气,向池南恶狠狠地龇牙低吼,却没有咬下。


    “这里的妖虽然目不能视,但耳力超群。”


    冬青点点头,撑着膝头站起身来,视线越过池南肩头定格在他身后的某一处。


    “小红。”她声音有些古怪,“你幼时……倒是尊师重道。”


    池南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只见他身后两块镜子映出他顽劣的幼年时期——左侧那块镜子的小池南骑在弗如仙师脖子上,揪他的长眉,弗如仙师疼的龇牙咧嘴,一手拎着小池南后颈试图把他拽下去,另一手挡在小池南身后生怕他摔着;右侧那面镜子的画面看上去像是弗如仙师在给小池南疗伤。


    两面镜子连起来就好像是小池南因为揪师父的眉毛被暴打一顿,师父转头又心疼地给他疗伤。


    池南两眼一黑,现在看来他幼时确实放肆了一些。


    可能他也是不记打的性子,竟然对右面那镜子的画面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心里蓦地腾起一丝歉意。


    算了,等师父出关,给他捎两坛好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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