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池南一同蹲墙角的,还有冬青。
她在池南对面的窗檐阴影下,耐心等闻家兄弟磨磨蹭蹭穿好了衣服,毛虫一样蛄蛹出门后,悄无声息的潜入屋内。
屋内陈设清雅风流,檀木案上放着上好的文房四宝,点着不知名的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熏香,树影从窗棂投下,翠绿的光影在青砖上流转。
冬青嗤笑一声,她那两个好哥哥惯会给自己打造风流公子哥的形象。
她轻车熟路的打开柜子,翻出两兄弟满满一箱的上好丹药,也不管都是什么种类,一股脑搜刮了个干净,又把刚从膳房顺来的啃剩的鸡骨架扔到里面。
池南看的心惊肉跳,她面不改色地做完这一切,还顺便扯过两兄弟干净的弟子服擦了擦手,潇洒的扬长而去。
蔫坏。
池南跳下窗沿,三两步跟上。
“小红?”冬青注意到身后的红影,附身想抓着后颈提溜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走吧。”
池南此时顾不上这有损形象的破名字了,他毛都要炸开了,扒着人姑娘肩膀像话什么,他连忙跳下来,固执地跟在她脚边。
冬青低头瞥了他一眼,“还挺生分。”
山风清朗,轻轻拂动她耳后天青色的发带,少女步履轻快的穿行于树林中,她水洗一般黑亮的眼睛倒映着山林的颜色,洗的发白的宽大衣衫随风轻轻晃动,显的人身姿单薄却挺拔如竹。
冬青沿着山道登上平野山,山间清冽溪流从她脚边汩汩流淌,如一条条嫩绿的缎带蜿蜒着飘下山去。
行至半山,面前豁然开朗,那里立着一个破旧的小亭子,小亭子里盘腿坐着一个老头,白发束起,用一根木棍固定,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宽大的衣袖盖住了他皮包骨的身躯,只露出一截枯树皮似的伶仃细颈,叫人觉得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折。
“老道长?”冬青也没料到还能见到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快步走上前,从袖袋中拿出闻氏兄弟的瓷瓶丹药往前送了送。
“小冬青,这是哪来的啊?”老头抬起眼皮,笑眯眯的问道。
“我偷的。”冬青面不改色,“坏人的。”
老头仰头长笑了两声,伸手把丹药推了回去,“上次你赠我丹药,我已经好了,用不上你这些丹药啦。”
“一颗丹药就能好?”冬青坐在他对面长木上,身后是崇山峻岭,由浅及深的青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日影从她身后洒下,在地面投下她的剪影。
老头仰起小细脖子,“我说过,我是仙师,仙师好得自然快些。”
“你?”冬青也学着他盘腿坐在长木上,好笑道,“那你怎么不去大宗门?”
池南跳到她手边的长木上,从他的角度看去,冬青肩颈放松,细长的天青发带轻轻搭在肩头,刺眼的日影模糊了她的脸庞,虽看不清神色如何,但池南能感觉到她此刻没有在长生山那般紧绷。
老头视线短促的落在火红的狐狸身上,继而重新看向冬青,“我这不是在等你?”
“等我?”冬青不解,“等我做甚?”
“我同你说过,我是仙师,我要去四海云游的。”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破旧的册子,递给冬青,“我要走了,你也算是我的第一个忘年交,这是送给小冬青你的,算是你赠我丹药的谢礼。”
“送你两颗丹药就是忘年交了?老道长,你可真肤浅。”冬青狐疑地接过,却没翻开,语气里的轻快淡了些,她问道,“你要走了?”
“不然我一直在这小小的平野山待着?”老头对冬青稍显刻薄的说辞毫无恼意,屈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那岂不是委屈了我这个仙师?”
冬青“嗯”了一声,低头揉搓着页角,细小的纸屑从指腹间簌簌掉落。
老头伸出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冬青的发顶,“小冬青,人与人相聚,是缘分。你我缘分未尽,还会再见的。”
冬青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看着笑眯眯的老头,“真的?”
“真的,”老头点点头,“不骗你。”
冬青靠在亭柱上,影子由短变长,又由长变短,直至消失不见。
她没有多余的表情,沉静的坐在那里,瞧不出是悲是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物对人的变化更为敏感,池南借着这副狐狸身躯坐在她旁边,却能感觉到她淡淡的低落。
他鬼使神差的,用尾巴尖轻轻扫了一下冬青的手背。
冬青低下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丹药在手心中递到他面前。
“这是疗伤滋补的好药。”
池南看了她一眼,默默吞下丹药。
“你饿了吧。”冬青站起身,拍了拍衣袍,“走吧,我们回去。”
竹居静谧,隐于一片翠绿中,待冬青回去时,篱笆已不知被谁点上了灯,暖黄的光晕渗透到周围的漆黑中,檐角风铃脆响,泠泠入耳。
她本以为是守山弟子点的灯,却在推门而入时在窗纸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剪影。
紫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抱着些法器从屋内掀帘走出,一抬眼,瞧见了站在院落中央的冬青,她面上浮出些温柔笑意,“小冬青。”
“紫荷师姐。”冬青应了一声,上前自然接过她手里的一些重物。
法器五花八门,炼丹铜炉、各色符箓……冬青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也认得一二。
紫荷走在她前面,见她似有好奇之色却并不多问,于是主动解释道,“桑善道人在南氏捉妖,命我取些法器带去,师父门下还有些没取,正巧你在,随我一起去吧。”
冬青点点头,将小件法器放到最大的炼丹鼎中,双手提着鼎耳,跟在紫荷身后。笨重的炼丹鼎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向后看去好像一只黝黑笨重的鼎凌空漂移。
紫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伸手掐了个诀。
手上的压力忽然消失,冬青踉跄了一下。只见各色法器倏然腾空而起,连成一长串飘在紫荷身后,场面一度诡异起来。
法器长龙一路飘到华堂前面,突然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窜出屋顶,紫荷一个激灵,法器在空中骤然僵住,随后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
紫荷看向身后狼藉,柳眉倒竖,仰首向屋内骂了一嗓子。
“鬼叫什么?!”
这一嗓子惊天震地,树林里的鸟雀飞禽扑棱棱四散飞逃。
四周突然寂静无声,连风都不敢冒出一点声音似的,恰合时宜地停了下来。
紫荷大步流星的闯进华堂,砰地一声推开屋门。
她双手掐腰杵在门口,叱道,“叫什么呢?宗门弟子不得大吵大叫,门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吗?”
屋内几人包括闻氏兄弟在内双手恭敬的交叠在身前,噤若寒蝉。
“紫荷师姐!”一名弟子拱手行礼,他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案桌上一副爬满蝇虫的鸡骨架,一脸愤慨地解释道,“我方才修习完剑术,准备回华堂沐浴更衣,结果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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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柜子,就有一股难掩的臭味。”
他瞪了闻氏兄弟一眼,一手用力向后一指,“结果在闻老大和闻老二的箱子里发现了已经生蝇的鸡骨架!”
紫荷眼神如刀子一般从鸡骨架扫到闻氏兄弟身上,“我记得宗门忌荤腥的七日,刚过吧?”
“师姐!我们冤枉啊!这鸡骨头不是我俩的!”闻向舟急道,“这原是我们俩放丹药的箱子!”
“闻老二,你撒谎也不打草稿?分明就是你们二人偷吃荤腥不想被发现,藏起来又捂馊了,害得大家的衣物都被你们弄臭了!”刚才那弟子指着闻向舟鼻子骂道,他嫌恶地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呸了一声,“好吃懒做的馋鬼胚子!”
“你!”闻向度又说,“那我们一整箱的丹药去哪了?总不能为了一只鸡扔了那么多上好丹药吧!”
这话倒是问住了众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在屋子内发现丹药的痕迹。
闻向度得意的扬起了嘴角,“叫啊?怎么不叫了?”
“你!”那弟子抽出腰间木剑,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平直又清泠的声音从堂后传来,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
“丹药在这儿。”
闻向舟和闻向度惊愕对视一眼,扒开众人夺门而出。
皎洁月光下,天青色的身影长身玉立,冬青站在一颗松树旁,手里拿着一把沾着泥土的锄头。
她指向树根,那里豁然有一个刚被挖出来的洞,洞里是各色丹药瓷瓶,围观过来的弟子都见过,那就是闻氏兄弟的丹药。
紫荷看着被冬青当作锄头的法器,强忍肉疼开口问道,“冬青,这是怎么回事?”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紫荷师姐,我方才在这等你,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发现树根泥土有松动的痕迹,便上手扒了几下,在泥土里发现了红布软塞,于是用锄头试着挖了两下,却没想到意外发现了丹药。”
池南躲在树上,心里“啧啧”两声,不由佩服起她睁眼说瞎话的实力。
“冬青!你陷害我们!”闻向舟跳脚怒吼。
“哦?”冬青把锄头甩手一扔,铛的一声稳稳落进炼丹鼎里,她拍了拍手上浮尘,“我为什么陷害你们?”
“还不是因为我们揍了你一顿你就怀恨……”闻向舟脱口而出。
当闻向度意识到冬青在套话,急忙去捂闻向舟的嘴时,已经来不及了。闻向舟也后知后觉到自己一时嘴快,冷汗“唰”的浸透后背。
“破忌食荤,宗门内动手,滚去跪两日禁闭室!”紫荷懒得听闻氏兄弟狡辩求饶,大手一挥,法器又颤颤巍巍的飘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离开。
冬青跟在紫荷身后,在经过闻氏兄弟时,眼皮一掀一垂,赤裸裸挑衅的眼神像把刷子,将两人的狼狈看了个干净,随后在两人铁青的脸色中扬长而去。
夜风微凉,下山路的两侧风铃灯已尽数点亮,琉璃罩着灯火,铜片相击,此起彼伏的脆响回荡在山谷中。
冬青一路将紫荷送到山脚下。
“小冬青,”紫荷回身,蹙眉看着她洗的发白的旧衣服,“我不是给你备了新衣,怎么还穿着这个?”
冬青目光扫过师姐那身纹饰繁复、配饰花哨、有如开屏紫孔雀一般的打扮,违心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姐。”
“还有……”
冬青以为紫荷又要说什么啰嗦的废话,结果她只是转过身去,边走边向后摆了摆手,扬声道:
“下不为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