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邱晓霜送给昭玥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时间在过完年二月底。
邱晓霜是拉大提琴的,这两年名气越来越大,演奏会也变得卖座,算得上是一票难求。
最离谱的时候,黄牛将票价翻了十倍卖出去。
她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对于条件一般的家庭来说选艺术类专业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但邱晓霜的母亲对此有执念,宁可在别处克扣花销,也坚持让女儿从小上大提琴课,从未间断。
邱晓霜是个听话的女儿,为了不辜负母亲,一直刻苦练习,也执着于在这个领域做出成绩,让妈妈脸上有光。
只是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有天赋且勤勉的人比比皆是,她碰壁的次数数不胜数,最后也不过成绩平平。演出台上,她永远是靠近角落的配角。
邱晓霜无数次思考自己比别人差在哪里。
与汪远泰的这段婚姻是她选择的捷径,也是她最终给出的答案。
资源与名利,邱晓霜完完全全的从汪远泰那里得到了,她觉得女人运用自己的一切筹码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这东西是青春的身体。
没什么可惜的,也没什么可耻的,青春再醉人也不过供作观赏,不如让她发挥些实际价值。
昭玥礼貌谢过,接过那两张兑换票。
门票需要手机扫码绑定本人身份证,到时候刷身份证直接能进去。
汪泽顺手就把两张票拿到自己面前,把他和昭玥的身份证号分别输入。
“你居然记得我的身份证号码?”
“很难吗?”他头都没抬。
号码本身当然不难,不过是后面几位数的事儿,只是很多时候不在于难易,而是懒得去做。
昭玥木讷地望向汪泽握着手机的手,修长指节的根处,银色戒指闪过一道光圈。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不再去追究过往岁月里他荒诞过的一切。
汪远泰嘱咐汪泽好好招待昭玥,夫妻俩下午也约了朋友出门。
他们离开之后,昭玥默不作声将自己的手从汪泽的手里抽出,稍稍与之拉开一些距离。
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保姆一丝不苟收拾餐桌,白抹布混上一滩油迹。
雨季过去了,最近北城多晴,只是阳光根本盖不过这座城市的凛冽寒风。
暖气明明很足,昭玥的手仍然很凉,她问保姆好几次窗是不是没关严实,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她跟汪泽嘟囔:“我这种冷骨头就不适合在北方生存。”
他默默起身将室内温度又调高些,转身回到座位后问昭玥:“你是不是特怀念在南城读书那几年?”
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像是闲聊时的随口一问。
但彼此心知肚明,那几年他们之间是有隔阂的。
从昭玥偷偷改志愿,连汪泽和周元辞也没告诉开始,隔阂就开始产生。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昭玥与汪泽爆发了从小到大以来唯一一次激烈的争吵,情绪上头时昭玥口不择言,说了句:“我做梦都想过一过没有你们这些人的人生。”
这话一出来,场面就陷入诡异的寂静,原本在一旁拉架的周元辞也噤了声,这句话太锋利,谁都做不到假装没听见。
“那你就去过一过没有我们的生活吧,祝你开心。”良久,汪泽撂下这句话,和周元辞一起走了。
昭玥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目光有多冷。
她想挣脱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懂。
总而言之,那是他们长这么大唯一一段在彼此生命中完全空白的时光,就连后来他们出国留学住的都是一个社区,而那四年,他们不知道彼此交了什么朋友、每天做了什么事、是否遇到令人头疼的难题,又或是……喜欢上哪个人。
“怀念能怎么样?又回不去。”昭玥说。
“怀念什么?那里的气候?青春?还是某个人?”
“就不能都有?”
“苏昭玥,你这么讨厌这里的生活?”
昭玥沉默了会,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次一样,说出什么刺伤人的话,她目光平静流转,说:“那四年对我来说和所有其他的日子都不同,你也知道,张女士控制欲那么强一人,竟然由着我胡闹了一次,我难得肆无忌惮体验了回青春,那时候既荒诞,也幼稚,但是,自由的感觉真棒啊。”
自由到没人管她吃垃圾食品,短短两个月胖了十斤,也没人管她和谁交朋友,更没人干涉她的一颗心为除了汪泽之外的人动荡,她第一次尝试去爱一爱别人。
“自由?”汪泽凝视着面前的人,“伸手指指想要的新款包就能拿下,舒适宽敞的房子、满墙的绝版黑胶,这些都不算自由吗?”
手覆在刚刚被保姆搬到身边来的移动油汀上,她终于有了点热气。
“当然算,但品种不同。”
“这还分品种?”
“你就当我矫情吧。”
“苏昭玥,你有个缺点。”
“什么?”
“每当我不理解你的一些话或决定,你从不会试图让我明白‘为什么’,不是恶语中伤,就是胡乱搪塞。”
“你不也是?嘴里的话真真假假,不够坦诚。”
男人指间轻扣木质台面,眸中浅淡笑着:“那看来我们都要改改这个坏毛病,汪太太。”
“谁是你太太?”
他眼中情意亦真亦假:“快是了。”
-
自从汪泽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昭玥就没有回过苏家,张女士竟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烦她,她这位控制欲爆棚的妈妈仿似忽然懂得了“界限”二字。
反倒是苏伊文,发过几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昭玥搪塞说等有空。
再回家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这期间汪泽提过几次来拜访一下苏家父母,昭玥总说再等等,等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一直拖到今日也没正式登门。
客厅的窗上已经贴好了爷爷写的福字,昭玥将车停进院子,后备箱买了一堆东西,许久没回家,总觉得要带上些礼物才行。
苏伊文叫了声“姐”,便开始帮忙搬东西。
张女士情绪平淡,脸上甚至有浅淡笑意,“玥玥回来了?”
弄得昭玥起鸡皮疙瘩,但她没说什么,从汪泽说要娶她开始,她大概就已经被父母视作拨出去的一盆水,只不过这盆水泼在了权贵之家,他们需得对她客气些,以免惹未来女婿不快。
“给你们带了新年礼物,妈妈。”
“还是闺女体贴。”
苏伊文故作吃醋:“妈妈就是偏心。”
苏孝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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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笑看,依旧没说话。
场面一团融洽,昭玥觉得这样虚伪的融洽也挺好,相较之下,她更不喜欢与张女士争执。
十八岁之后她与母亲的争执实在够多,倒是从未想过,一段婚姻可以就此叫停他们的争吵。
当晚,昭玥在家吃了有史以来最消停的一顿年夜饭。
饭后,张女士憋了一晚上,终于提及了她与汪泽的事儿。
“玥玥,妈妈不是催你,我看你手上戒指已经戴上了,打算什么时候带阿泽正式登门见爸爸妈妈?过完年你都二十七岁了,可以不立刻结婚,但总要先订婚吧?阿泽和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家里条件那么好,还这么爱护你,你一定要把握住。”
昭玥盯着张女士苦口婆心的一张脸:“知道了,妈妈。”
在张女士眼中,女孩子最好的出路是嫁一个比自身家族更优越的男人。
为此,张女士从小培养昭玥——各类兴趣班、保持身材、训练体态,她不是养女儿,而是为别人培养好太太。
只是不知,这样的张女士,当初在得知女儿偷偷将志愿改掉之后为何会在父亲面前帮她说话,给了她四年的绝对自由。
昭玥从不问张女士这个问题。
或许是一时心软,于是给了这只笼养多年的鸟雀片刻高飞的机会,但高飞不可能成为她人生的主旨,于是四年之后,她腿上的绳索被重新连接,昭玥觉得张女士唯一一次的心软也透着残忍。
见识过不同世界的鸟,会不甘活在笼子里。
之后接了长辈们给的红包,昭玥便说困回了自己的房间,苏家没有非得守岁的规矩。
房间里是她喜欢的香薰味,牛奶绒四件套透着阳光的气味,知道她对气味敏感,在她回来之前家里阿姨总是会提前准备。
微信消息已经堆积到“99+”,大部分是流水线式的新年祝福,昭玥也群发了条“新年快乐”。
越长大,对于过年的热情就越消退,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窗外万家灯火,楼下是家人团聚,而她心中却静谧一片。
是她太薄凉了吗?
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
汪泽在三人群聊里发了个专属昭玥的红包,封面写“压岁钱”。
周元辞发了串省略号。
大元宝:「你就不能私发给她?@wz」
wz:「提醒你也该发红包了。」
大元宝:「到底是未来的一家人,合伙排挤我是吧?」
后面跟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包。
于是昭玥发了个专属周元辞的红包,封面写「闭嘴」。
大元宝:「谢谢昭玥姐姐~」
变脸宛如翻书。
Yuee:「呕吐.jpg」
wz:「呕吐.jpg」
之后昭玥睡了一觉,快要零点时醒来,踩点在群里发了“新年快乐”。
下一秒,汪泽的电话打过来。
接起后,沉静的听筒里,他亲口回复她的那条消息。
“昭玥,新年快乐。”
说来有点浪漫,他们五岁就认识,而这是汪泽亲口对她说的第二十二个“新年快乐”,他们做朋友的这些年里,包括她在南城的那几年,这句“新年快乐”,他从没有一次缺席。
友谊果真地久天长,昭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