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香。”燕紫芳仍是那副死人脸,方才他被稀里糊涂卷入一场打斗,倒也不怪小怜什么言辞激烈,故意挑事。
毕竟烧香天的事情,还是他告诉小怜的,如此情状,两人入郡前便早有预料。
小怜仰头看他,与阮真棋交手间,燕紫芳一人挡下四子很是不易。
她其实没想过燕紫芳对上那四名妖人,竟毫不落入下风。便是这会儿松懈下来,燕紫芳的气息也纹丝不乱。
小怜见状,心中忍不住想:必定是心法深厚扎实,才能如此平和,吐息绵长,当真深不可测。
只不过刚才情势所迫,她没能看清楚燕紫芳用的到底是哪家哪门的路数。
虽说她也知道的不太全,但非衣会和紫羲楼的还是略有耳闻……燕紫芳此人神秘至极,嘴巴严丝合缝,话少,绝不肯向小怜透露任何除了人命债以外的东西。
甚至关于这最重要的一桩人命债,他也语焉不详。
若不是小怜身有异样,无法从他身边轻易脱逃,小怜眼下才不想和他来这韦郡自找麻烦。
两人这一路同行,她竟然没能从燕紫芳身上打敲出来什么,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刀招都没见过。
对他的来历,狐狸精时不时真心又扬起几分好奇,聊作解闷找乐子。
礼尚往来,她顺手帮燕紫芳把垂落的几缕鬓发挑开,又正了正他衣襟,熟门熟路道:“头发和这儿乱了。”
燕紫芳“嗯”了一声,飞快收回给小怜擦脸的手。
阮真棋来得快也来得巧,周小怜说的话正好落进他耳中。只见那张芙蓉面在燕紫芳手里走了一圈,再出现在他阮真棋眼前时,俏脸干净如旧,小怜正看鬼似的看他:“你怎么了?”
看见阮真棋,她这才想起来手中的剑,忙将方圆抛了过去:“方圆还你,说好的韦郡里不谈之前的事情。眼下帮你一回了,别揍我啊。”
阮真棋接过剑,还剑入鞘。
他笃信自己刚才绝没有看错小怜那副眼珠冒血的骇人模样,可他和小怜关系本就算不上好。自己恨过她行事浪荡,也恨过她痴儿不改……也不知道那妖人做了什么,止住了她脸上的血。
阮真棋冷眼同燕紫芳看个来回,对这个人,他越看越不舒服。周小怜招惹的几个人皮相各有千秋,偏偏新来的这一个,和他身上那股冷意有几分相似。
阮真棋收了视线,每次遇到小怜,他都有几分头疼,只怪是他自己求来的不舒坦。明明人都和新欢跑了,自己还眼巴巴的追上去做什么呢?
他想让小怜上楼休息去,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碍着你和他了?”
小怜有些吃惊,阮真棋讲话酸溜溜的,又觉得好笑,解释道:“他不是我姘头。”
燕紫芳不动如钟,小怜兀自瞧他一眼,看不出喜怒模样,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有正事要做才来此地,你不会真是追着我过来的吧?不对,你怎么猜到我会先来韦郡的?”
“倒难得你要正经做什么,”阮真棋被小怜几句话哄好一些,心又不自觉跟着她走,“宝光、葫、荔、解,四郡你去过;先前你在康郡被带回去的,出来必不可能会再去了;至于其他的,全凭运气。”
若不提之前,在洗雪山庄更之前的事情,阮真棋实则是个好相与的人。眼下四人中,小怜也最爱与他来往不清,尽管那夜他追着小怜射箭,泄愤嘛,阮真棋一向如此的。不生气就好了。
小怜听他将自己解个底朝天,也不气恼,反而不带一点讽意,直抚掌夸赞:“殿下可真厉害,运势也不错。我这刚入韦郡就遇着你了……”
“你今日只能来这一家客栈,”阮真棋听了,倒把烧香天的事娓娓道来,“他们也是有意把我堵在这里。郡内其他的客栈,今夜无房了。”
“再者,这家客栈离关口最近。你日落入郡,无处落足,会在这将就一晚,再正常不过。”
“烧香天抓我也就算了,为何连你也抓?”小怜不解。
阮真棋道:“皇子西下九郡,总不见得真是为了过日月江,娶天下第一美人。”
原来也是有正事要办,小怜闻言不禁垂眸思量。
阮真棋虽然明面上在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实则也不尽然心向菩提。当年两人大打出手,也有小怜无意撞破的原因。
不过修行是真,灭人欲是真,恨她也是真,真真真……那什么才是假的?
只有来洗雪山庄要参加比武招亲娶她,是假的。
“当时庄里有你要查的事情?”周小怜蹙眉望向他,阮真棋讳莫如深,不再对此作答。
他只道:“上楼休息吧,我的人收拾过了。”
“方才倒没见着你手底下的人。说来也奇怪,以你的武功,从那四子手底下走一回也并非难事。阮公子,你不会是想跟我玩英雄救美的小把戏吧?”
然而英雄是小怜,美是阮真棋。
见阮真棋有意回避此事,小怜也不愿追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阮真棋的事情与她无关,他出身宫中,立场只有朝廷。小怜是江湖人,大路不同,还是敬而远之最好。
小怜故意谈笑,岔开话题。
阮真棋懒得搭理嘴上轻佻的狐狸精,只怕再多在这里站上片刻,他就手心发痒了。
龟毛的阮皇子不发一言,正抬腿要上楼去,又被小怜叫住:“等等!”
小怜想到没个头绪的杭家旧宅,忍不住朝他问道:“你查过我吧?我要找韦郡杭家的旧宅,你知道在哪吗?”
阮真棋站在楼梯上,沉吟片刻,还是没好气道:“韦郡没有杭家。你若要找你父亲杭红真,他本名叫辛慎。”
黄金台温柔乡,琼鱼坊烧香天。韦郡郡内黑白两道特产,分别是佛寺、乐坊、赌坊、地头蛇,小怜对烧香天缺漏,如今对四处都有所了解,但也并不详尽。
“韦郡琼鱼坊,曾是辛家基业,不过后来为烧香天所占。辛家公子豪赌一场,败光祖上三代的遗产,为韦郡人津津乐道,辛公子面皮薄,无奈离开韦郡。”
“辛家老仆在韦郡眼见辛家高楼起,不愿见辛家倾颓,少爷无家可归。故操劳半生,赎回一间辛家老宅,藏于韦郡西南角芜兰坊中。”
过去故事不曾被人揭露过,小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原来生父是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
倒也好笑,小怜在外给自己起个假名叫辛辛,阴差阳错用了生父的姓,原来这也有几分命中注定。
小怜喃喃:“我父亲,是这样的人啊。”
阮真棋自顾自道:“老管家千盼万盼,只愿少爷有朝一日可以回家。却没想到辛少爷离开韦郡后,本想在日月江投江,被路过的周庄主救下后,对她一见钟情,心甘情愿的成了人家的赘婿。”
“辛慎改名换姓,做了杭红真,也就是你父亲。”
“原来如此,”小怜接话,忿忿摇头,“那我明日去芜兰坊找找,多谢了。”
阮真棋挥挥手,一路向上,进了三楼左转第一间门。小怜也不客气,朝燕紫芳道:“咱们这下过夜不用付钱了,明日去的地方也找着了。”
燕紫芳没回答小怜的话,也没有急着上楼。他刀已合鞘,看也不看的往后一捅,生生夺入地上那晕着的店小二口中。
小怜这才注意到一开始就被她踢飞出去的这么一个人,好奇道:“怎么烧香天的人跑了,也没把他带走?”
“此人并非烧香天出身。”燕紫芳答着,刀深捅进小二的咽喉,动作一番后又抽出,带出一串粉红水渍。
“用铁算盘,是非衣会的人。烧香天与非衣会合谋,韦郡有大事。”
他言简意赅,小怜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哦,所以韦郡内现在无异于群魔乱舞啊,皇子、烧香天、非衣会、大事情,嗯……”
“听着热闹,人却多得叫我心慌,”小怜揉揉自个儿眉心,说话不知不觉就蹙眉,生了苦纹路就不好了,“说来我也有事问你,先上去再说吧。”
燕紫芳轻声应下,两人也不在满地狼藉里继续对谈,而是转身上了右边的楼梯,在三楼右侧寻了两间住下。
她吩咐燕紫芳起来得心应手,似是一种天生的亲近和自然,小怜不作他想。燕紫芳与她恪守三步之距,虽入了同一间房,但相隔距离更胜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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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紫芳这头刚关上房门,小怜便开门见山,发问道:“我一路上从没问过你,我父亲什么时候背上的人命债?”
刚听过阮真棋谈辛慎,小怜第一反应便是对燕紫芳所谓的人命债警觉起来。按阮真棋的话来说,辛慎是个纨绔,贪欢享乐,若不是被烧香天算计,他家琼鱼坊就在韦郡,辛慎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韦郡。
可燕紫芳不识淮南九郡,不知道辛慎的来历,找人都直上洗雪山庄来的。
辛慎是败光家产后才入了洗雪山庄,洗雪山庄对门人看管严格,杭红真绝无出去害人的机会。他若要在周珊瑚不知情的时候欠人命,除非他武功强过周珊瑚……那更无可能了。
他唯有还是韦郡辛慎的时候,才有可能害过人。
洗雪山庄的杭红真,不会欠人命债。
燕紫芳沉默了。
小怜下意识想出手,可体内真气仍有问题,心法无从调动。况且刚和迦南香四子一战,小怜精力已被消耗不少,燕紫芳之事水深,她不能贸然行动。
她委婉道:“你这一路对我没有敌意,我看得出来,方才也多谢你出手相助。可你没必要用我父亲的事情骗我……”
“他是欠我的命,”燕紫芳无情打断,语气之坚定,让小怜错愕,“杭红真不止欠我一条命,可我从没说过,他欠的命与我父母有关。”
小怜一愣,下意识道:“周珊瑚难道不知吗?你……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杭红真到底怎么欠你的命了?”
燕紫芳不吭声了,他微微拧过身子,留给周小怜大半边背影。小怜不干,急得要挠他:“燕紫芳,你说话啊!我别的什么都没问,你要是连这事都说不清楚,我又怎么能放心帮你?”
“为何不能放心帮我?你从洗雪山庄出逃,反正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不如在我身边帮我,”燕紫芳理不直但气壮,将小怜噎了回去,“是周庄主要他做的。总之,欠我命的是杭红真,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他就行了,我不会为难你。在找到他之前,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地死。”
燕紫芳的解释,又把小怜的脑袋搅得一片糊涂,什么叫是周庄主要做的?周珊瑚让杭红真害人么?
周小怜想想这两人狼狈为奸的模样,就打了个哆嗦。
他这么一说,又将两个人捆在一起了……到底是要捆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小怜一屁股坐到榻上,抱着头直哼哼:“我自己都,十岁?十一岁?那时候就没见过他了……问洗雪山庄里的随便一个谁,谁都说他跑了,跑得没影没踪。
“这么多年来周珊瑚都找不到的人……就我们俩找么?”
燕紫芳理所当然道:“嗯,就我们两人。”
“不然你还想有谁?哦,你倒不是无事可做,”燕紫芳话中夹枪带棒,“江湖上的确鲜有人知,周二小姐爱沾花惹草。今日一见,我也叹为观止。”
“什么都和他说,你很喜欢他?”
燕紫芳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脑海中是一片混乱。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他自己也不懂……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于是就这样说了出来。
可小怜看上去很错愕。
“啪!”
小怜毫无预警,倏地抬手一掌,今日次次忍让到了极限,她已难捱那股烧心的感觉。
右掌直直扇在燕紫芳的脸上。力道之大,让燕紫芳略有些被打偏了头。
曾经做的事情无可辩驳,她的确沾花惹草,原本也不在意别人说的,可就是不能被燕紫芳这么说。
她听进耳朵里,心里异常的不舒服。
这一掌带着她几分迁怒的意思,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怎样,既要又要又怎样?
小怜怒不在面上,厉声道:“之前你怎么说我都忍你了,但要谈论起我的这些烂事情,你又算老几?”
她对燕紫芳一路以来,算不上太走心。可现下莫名有种被身边人背叛的悲哀和怒意,荒诞的萦绕在心头。
少女的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
“我当你是不在意这些的,况且之前我也和你说过。现在又对我如此管束,我请问你,燕少侠,你也和烧香天那些人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