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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寿宴

作者:苡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转眼就是立夏,一个多月的准备,到了今日总算是处处齐备了。因着敬慈夫人喜好清静,宋庭玉生怕这月余的筹备打扰了老人家的安眠,故而经过商议,决定寿宴就摆在公主府。


    立夏当日,府里各处修缮一新,纱帐舞蟠龙,玉帘飞彩凤,金银闪耀,珠宝生辉。宋庭玉不喜闻香,可今日破例在园中设了香鼎,燃了老夫人喜爱的沉水香,处处香雾缭绕;屋里摆放着保养一新的紫玉瓶,瓶内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一派欣欣向荣的姿态。


    因着老夫人近二十年不在王都走动,年轻时的手帕交也走的走、散的散,宋庭玉不愿徒惹她伤心,故而特意将请帖提前给了她过目,老夫人虽则在王都沉寂多年,可到底也是有一些故友亲朋常常往来,于是挑了八位关系亲密的夫人送去帖子,不说寿宴,只说平常的宴饮,大家亲亲热热坐在一处,说说话、吃吃酒就好。


    即便宋庭玉有心大办一场为她祝寿,可毕竟是老夫人的宴席,总要依着她的意思来,故而没有再多言。


    帖子提前半月送去了安国公府、宁远将军府,还有其他几个已经致仕的官员府上,夫人们收到帖子十分惊讶,只因这些年敬慈夫人身子不好,为人孤僻,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同她们也只是年节时分有节礼往来,任何宴会均婉言拒绝。此刻竟然自己办起宴席来了!


    安国公夫人是个细心人,仔细算了算日子,惊呼一声:原来是寿宴!只是主人家未言明,显然是存了低调的心思,她们几个也不多话,带了厚礼前往赴宴。


    宋庭玉将人迎进府里,自己掩着袖子,轻咳了几声,笑道:“几位夫人见怪。外祖母还未到,夫人们先喝喝茶吧。”


    几位夫人俱是在玉昭宴上与宋庭玉见过的,这段时间也有了往来,不像当初那样无话可说。


    安国公夫人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庭玉摆摆手:“不打紧的。”


    宁远将军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殿下这些日子是累着了。我听说陛下身体有恙,这些日子一直是公主殿下进宫侍疾呢!”她叹了口气道:“殿下也不必过于忧虑,陛下龙体一向康健,又有殿下的拳拳孝心,定能感动上天,早日康复的。”


    宋庭玉笑着点点头。景元帝这些日子的身体确实是每况愈下,又不愿见太子,宋庭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景元帝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她进宫侍疾,自然不需时时侍奉左右,不过是同景元帝说说闲话。宋庭玉博览群书,对道家典籍亦是颇有研究,与他论起道来,竟也见解不俗,令景元帝频频展露笑颜,赞叹“玉儿肖父”。


    对此,宋庭玉只是提起嘴角做个表情,并不多言。在她的努力下,景元帝越发倚重她,先是带着她进御书房听政,与六部官员议事时偶尔也问问她的意见,发现她进步神速之后,连简单的奏折也让她代批。一时之间,宋庭玉风头无两。


    她淡淡笑道:“父皇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我等做儿女臣子的只要做好自身的事,其他的无需担心。”


    “殿下说的是。”安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


    宋庭玉抬眼看了看日头,招呼忍冬上前:“去看看外祖母动身了吗?”


    安国公夫人忙道:“不必着急,老夫人慢慢来就是,我们慢慢等着就好。”


    宋庭玉点点头,招呼几人喝茶,自己虽然也端起了茶杯,可是心头惴惴,总觉得不安。


    午时开宴,如今已过了三刻,几位夫人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依旧不见老夫人到来。宁远将军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不时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干坐了三刻,该说的话已经说尽,偶尔对上宋庭玉的眼睛,她就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可总有遗漏的时候,若突然对上,只好提起嘴角微微一笑,再点点头,仿佛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似的,十足尴尬。


    宋庭玉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行至房外,叫来陈伯,低声问:“怎么老夫人未至,忍冬也不见回来?”


    陈伯苦着一张脸,急得变了脸色,摇摇头道:“不清楚啊,按理说老夫人不会不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宋庭玉皱眉,来回踱了几步,叫来影卫:“影一,去老夫人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去了!”


    林徵鸣步履匆匆的跑进来,气都没喘匀,赶紧道:“老夫人来不了了,她身边的姑姑说她病了,不能起身。我和忍冬姑娘一起去的府上,如今她在里面伺候着,好不容易找了机会出来,让我给殿下带个口信。”


    “病了?这么突然?可有大碍?”


    林徵鸣脸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忍冬姑娘来传话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是一起来的,她没有多说,但是我看她们脸上也没有十分着急的神色,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宋庭玉面色微变,半晌,冷冷一笑:“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殿下。”林徵鸣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去同夫人们说一声,正常开宴吧。”宋庭玉很快面色如常,可林徵鸣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此对待,一定不会有好脸色,只是宋庭玉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已经在房中等待已久的八位夫人。庆幸的是,她的请帖上并没有说是给敬慈夫人的寿宴,所以即使是主角不来,她也有含糊过去的余地。


    “几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宋庭玉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外祖母方才派人传了消息来,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实在不爽利,起不来床,即便是来了也无法陪诸位夫人,主宾若不能尽欢,那就是本宫的不是了。是以外祖母让我给诸位夫人赔个礼,请多包涵,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安国公夫人忙起身道:“老夫人病了?可请了太医?”


    宋庭玉亲自上前扶着她坐下,淡笑道:“劳夫人挂心了,外祖母这是老毛病了,已然看过太医,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外祖母特意嘱咐了我要好好招待几位夫人,以表歉意。夫人们,咱们移步至前厅吧,已然开席了。”


    安国公夫人本来面露犹豫,如今听宋庭玉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率先起身跟着她走。其他几位夫人不管心里有什么嘀咕,宋庭玉毕竟是皇室公主,如今摆出这样一副赔礼的姿态,她们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热热闹闹入了席。


    昭平公主府上的人做事一向是无可挑剔的,即便寿宴中途变了味儿,也不影响宴席的质量。无论是菜品、酒水,还是席后咿咿呀呀的戏曲,无一不精致,既有皇家宴会的富贵大气,又不失雅致诗意,尤其是最后的一出猴戏,看得几位夫人连连赞叹。


    宋庭玉虽有心事万千,此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陪着几位夫人用了饭、赏了酒、听了戏,又送上临时吩咐陈伯准备的礼物,才高高兴兴将人送出了府。


    宴席一结束,公主府里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公主府再一次陷入比以往更为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备车,去老夫人府上一趟。”


    陈伯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不愉的宋庭玉,生怕她和老夫人闹出什么矛盾来,却不敢多劝,只好叮嘱一同前去的菘蓝,多看顾着些。


    宋庭玉上了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回身吩咐:“把厨房里的玉容糕装一份来。”


    陈伯称是,正要去装,就见林徵鸣拎着一个食盒,急匆匆赶来。


    “殿下,在这里。”


    他将食盒递给陈伯,陈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林徵鸣却没空关注陈伯的眼神,面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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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色地看着宋庭玉,突然道:“我陪着殿下去吧。”


    宋庭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同老夫人打交道,软了神色,温声拒绝:“不必,不会有事的。你们都回去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只留给林徵鸣一道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就像林徵鸣预料的那样,其实敬慈夫人根本没有生病,宋庭玉到的时候,她就吩咐嬷嬷带忍冬出去,自己半倚在美人靠上,闭着眼睛,并不看进来的人。


    宋庭玉使了个眼色,让菘蓝也出去,自己拎着食盒走到桌边,将食盒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软声问:“外祖母只是怎么了?可传了太医来看?”


    “不牢公主殿下费心,老身还能活些日子。”


    宋庭玉一噎,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半晌,慢慢走到敬慈夫人身边,半蹲下,拉着她的手道:“外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孙儿有哪里做的不好,惹外祖母生气了?”


    “生气?不敢当。”敬慈夫人挣开眼睛,一把甩开宋庭玉的手,冷冷道:“殿下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孝感动天,老身哪里有什么说?平白挑拨父女关系。说到底,你是皇家的人,与我宁家何干?”


    宋庭玉立马跪在老夫人的床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道:“外祖母这话说的,就是在诛孙儿的心了。孙儿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宁家的血脉,十余年来兢兢业业,未有一日敢懈怠,外祖母何出此言?”


    “宁家?你在你父皇面前做好女儿的时候,恐怕早已忘记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吧!”敬慈夫人遽然起身,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庭玉:“你做你的好公主,老身自己为女儿报仇去!”


    她气急攻心,站得猛了,眼前一黑,脚步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宋庭玉忙起身搀扶着她:“外祖母,当心!”


    “不用你管!”敬慈夫人一把推开她,用的力气有些大,不仅将宋庭玉推得倒退了几步,自己的发髻也散落下来,露出大片大片的白发。


    “不用你管,你做你的好公主,老身无儿无女的,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要同他拼命,同他拼命!”


    “外祖母,孙儿并不是忘本,只是母亲一事必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啊,孙儿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好不好?您先坐下!”宋庭玉上前揽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你滚开!你是宋家的公主,不是我宁家的女儿!”


    敬慈夫人已经失了神智,神情癫狂地看着宋庭玉,眼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那一瞬间,仿佛宋庭玉不再是她教养十七年长大的孙女、她为数不多的亲人,而是杀死她女儿帮凶。


    宋庭玉被她带着血淋淋恨意的眼神惊了一跳,失神片刻的功夫,敬慈夫人已经上前,将她带来的东西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


    梨花木质的食盒滚落在地,盖子掉落了,里面有着仙人献桃刻纹的玉盘碎了一地,雪白可爱的玉容糕落在地上,又被敬慈夫人凌乱不堪的脚步踏成碎屑。


    一地狼藉。


    宋庭玉愣愣看着地上与泥灰混在一起的玉容糕,心里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和它一样,被敬慈夫人摔得粉碎,风一吹,那些微末的、不堪的、卑微的、祈求的碎屑,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风里。


    徒留给她一颗空落落的心。


    门被撞开了,有很多人闯了进来,哭喊着、尖叫着,将敬慈夫人扶到床上。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仿佛有人晕了过去。是敬慈夫人吗?她不知道。这段记忆变得混乱极了,在人来人往的混乱中,她仿佛一个局外人,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只有她,清晰地站在原地。


    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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