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竹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等在酒楼里。第一日,林徵鸣没有出现,第二日、第三日……他耐心耗尽,本就对林徵鸣不满的心恼怒到了极点:
好哇,你抱上了元夏皇室的大腿,竟敢将本公子不放在眼里了!他恨恨地想:殿下本就对林徵鸣心怀不满,如今自己回去添油加醋告一通状,任他老师也难保他!
呸!
他一摸口袋,发现林徵鸣给的银子已经挥霍一空,又羞又气,他在南梁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然是将这笔账记载了林徵鸣头上:
他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元夏不回去,日后若回到南梁,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咬咬牙,将殿下钦赐的无事玉牌当了,又给酒楼老板留了口信,扬长而去。
忘记秦问竹这件事确实不是林徵鸣故意的,他这几日在公主府过得乐不思蜀,满心都是装点自己的临风小院,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住在公主府,哪里还记得秦问竹这个不讨喜的南梁人?待他不紧不慢地到酒楼找他的时候,秦问竹的马车已经出了王都,在南下的官道上飞驰。
他长叹一口气。
酒楼掌柜摆摆手,也是一脸无奈,笑道:
“那位小公子脾气大得很,我劝他再等一等,您在公主府当差,贵人事忙,轻易走不开,可他还是执意要一个人走,我们实在是拉不住。”
自从做了公主府的幕僚,林徵鸣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别人对他的不同:从前是好奇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如今不管内心怎么想,面子上都是一派和气,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他切身体会到了宋庭玉说的“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假装清清嗓子,咳了几声,心下暗喜,但面上依旧温和有礼。
笑话,越是殿下的人,越要在意自己的举止,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他可留下了什么话?”
掌柜笑眯眯道:“留了留了,小公子说,让您把他的无事玉牌赎回来,日后他还要戴的。”
“无事玉牌吗……”
林徵鸣心下嗤笑:连他主子所赐的特制之物都拿去当了,可见已经穷途末路。
他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回过神,彬彬有礼道了谢,留下一个订菜的单子,让人送去公主府。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一定包贵人满意,摇头晃脑进了后厨。
他出了酒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认命地想秦问竹回去一定会拼命编排他,日后若回了南梁,恐怕有穿不完的小鞋。
南梁大皇子对他一向不满,让他处处受掣肘,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嘛……他一个普通读书人,拿什么和皇子比。
可大皇子对他的不满却日渐叠加,他处处避其锋芒,却不料还是引火烧身,让大皇子对他动了杀心,为避风头,他故意宜寻找《神兵》为饵,得到一个光明正大离开南梁的机会,没想到对方竟不放心,派了秦问竹来监视不说,还派了玄林卫……
想起那个被公主救了的女孩儿杨珠儿,他眼神一暗,公主殿下一片慈悲心肠,竟被他们如此利用,实在是该死。
既然是自己带来的麻烦,那就让他亲自为殿下解决了吧。
至于南梁大皇子,天高路远,他能耐他何?
四月初的王都,惠风和畅,春花竞相开放,其中以皇家园林畅和园的桃花最是佳景,浓艳如云,粉霞翳翳。
四月初三,宫中传出消息:昭平公主要在畅和园举办春花宴,邀请王都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参加,踏春赏景,酬和诗文,据说还特意邀请了颖贵妃坐镇。
消息一出,如同沸水进了油锅,引起一片哗然。
要问为什么?那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太多了。
一来,这位前十几年寂寂无闻的昭平公主,这段时间可是王都炙手可热的话题,先是当街鞭打驸马,不但未被斥责,反而得了封号、享了食邑,就连这皇家园林畅和园,也被陛下大手一挥赏赐给了她,这哪里是不受宠,这简直是荣宠过头。而这位公主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又将一个南梁人召入府中做幕僚,引起议论纷纷。
二来,这春花宴,说白了就是诗文大会,在如今的王都并不罕见,只是以往参加的都是各家适龄的贵族子弟,哪里有让女子参加的?虽说元夏不像南梁一般讲究男女大防,世家女子入国子监读书的不在少数,可毕竟是闺阁女儿,哪有如男子一般抛头露面、成天与外人诗文酬和的?
“她以为谁都同她一样不守规矩呢!”
消息一出,不少世家都这样想,坚决不肯让自家的女儿参加什么春花宴。
可颖贵妃也来了,那事情就大有不同了!
如今陛下后宫主位空置,颖贵妃位份最高,又极得圣宠,若是谁家的女儿能得颖贵妃青眼,被夸赞几句,以后哪里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于是,原本信誓旦旦的世家纷纷松了口,让自家夫人带着儿女齐齐赴宴,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定要一鸣惊人才是。”
忍冬今日休沐,宋庭玉身边的侍女换成了菘蓝,她是伺候过贞妃的宫女,后来又帮着奶娘带小公主,比宋庭玉大了不少,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大姐姐的语气。将手中的木梳放下,替宋庭玉正了正刚刚梳好的发髻。
“本宫不求什么一鸣惊人,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好。颖贵妃的帖子可送到了?”
“殿下放心吧,贵妃娘娘答应了,今日一定来呢。”
畅和园在距离皇宫二十里外的山中,自太祖时期,这处距离皇城不算远的园林就是皇家宴饮最爱去的地方。院子占地极广,除了供贵人们宴饮、游玩、赏景、小憩的地方外,外围还有一大片肥沃的田地,山上是一望无际的果林,每年收成就抵得上京城望族一年的收成,故而景元帝将此处的院子连带赋税收成一并给了宋庭玉,实在是一件令人眼红的事。
畅和园里有一汪天然湖水,湖面开阔,分隔了两方地界:左边长亭回廊,桃花浓艳,莺歌燕啼;右边假山树木,流觞曲水自成野趣。考虑到今日来的还有各家的未婚儿女,宋庭玉细心地作了区分。少爷小姐们隔着宽阔的湖水,各玩各的,既全了礼数,大家又都能自在。
官家少爷小姐,三五成群,五陵年少,美酒十千,笑语盈盈,连春燕都比不上的活泼轻快。
“文英,你不是说今日不来了?”
沈青禾探头,问身边脸色不太好看的荣安。
荣安点点头,并不想说话。
那日她将枕楼外的事告诉姑母,也存了几分让姑母敲打敲打家里人,让他们别再如此纵容哥哥。可是姑母也是一脸无可奈何,说她毕竟是曹家已经出嫁的女儿,有心要管,也心有余力不足,只让她好好保重自身,日后姑母会为她出面,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哪里有什么好人家呢!荣安失望地想。
曹家并不是根基深厚的高门贵族,只是运气好出了一位选入宫里的女儿,也是历经十几年才得封贵妃。荣安父亲没有实职,兄长曹文益是名扬王都的不靠谱,正经人家看重门风,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瞧不起,自己被兄长所累,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她想着自己无望的未来,心情郁结。
宋庭玉出门早,虽说园子里已经安排了人去,但她还是不放心,好在手底下的人都得力,看上去一派井井有条。路上马车众多,她到底耽搁了些,车子到畅和园时,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园子里传来乐声。路上一直有一辆马车同行,到了畅和园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身素色青衣,鬓边簪着一朵栀子花,清丽动人,就是有些素净了。
宋庭玉不知道她是谁,见对方行礼,只是点点头当做招呼,没有看见少女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深居简出多年,与各家的夫人、小辈都不太熟,众人不清楚这位突然颇得圣眷的公主是个什么脾性,只是想起她当街挥鞭的英武事迹,到底心有戚戚,不敢太放肆。齐齐见了礼,宋庭玉就让他们四下游乐去了,身边只有几个皇室的夫人陪她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颖贵妃进来,气氛才一松。
“本宫来晚了,各位久等啊。”
颖贵妃不愧是能在后宫这么多年盛宠不衰的女人,一身淡雅的宫装超凡脱俗,头上珠钗随着莲步轻移微微晃动,是个讨巧的金蝶,正好合了今日的“春花”一词。娉婷而至,既不显得过分夺目,令主人家不快,又端庄大气,有着宫妃的矜持。
在成的官夫人见了,纷纷起身行礼。颖贵妃显然是跟她们相熟的,面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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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道:
“各位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咱们昭平公主相邀赏花,本宫就是来跟着她们年轻女子凑凑热闹,还真别说,到了这园子里,莺歌燕舞的,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几分呢。”
几家夫人掩面而笑,靖国公夫人道:“娘娘依旧风采照人,不减当年,哪像臣妇们,已然垂垂老矣。”
宋庭玉起身迎了迎,与颖贵妃相互见了礼,颖贵妃笑得很客气:“殿下。”
她点点头,两人俱在主位坐下,招呼菘蓝看茶。
“这么多年不曾出宫了,这园子里的风光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多谢殿下相邀。
宋庭玉摇了摇头:“娘娘客气了,是本宫要感谢娘娘能拨冗前来,本宫久不在宫里生活,与各家夫人们不相熟悉,若没有娘娘,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
颖贵妃是个极其伶俐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凑近了低声给她介绍起来。
沈青禾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首的宋庭玉看,被荣安提醒才回过神,感叹道:“这位殿下打扮得好生英气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不像我们,每次出门头上挂一堆,简直重死了。”
她身边一个姑娘点点头:“可能是殿下不靠首饰也好看吧,这都是天生的啊。”
同颖贵妃寒暄了几句,宋庭玉转头,见门口碰见的那个素衣女子走了进来。
荣安几步迎上去,拉着人家的手,一起同贵妃和她见礼。宋庭玉点了点头,并不多言,那女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跟着荣安坐去了一边。
颖贵妃见她好奇,笑道:“那是镇国公家的小女儿,李幼宜,她兄长是金吾卫大将军。”
哦,李多宜的妹妹,宋庭玉以前只听李多宜提起家里有个妹妹,这倒是第一次见。
颖贵妃不太喜欢李幼宜,总觉得气场不合,可是自家侄女儿与她倒是要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镇国公家这个女儿是姨娘所出,幼师没了亲生母亲,性子有些古怪。镇国公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和善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对她是顶顶得好,吃穿用度同别人家嫡出小姐一样,还送她念了族学。只是这位幼宜姑娘实在冷淡了些,出门在外仿佛不知道给嫡母面子,每每一副素净打扮,总让人疑心是镇国公夫人苛待了她。王都夫人们都说这小姑娘心思深沉。”
宋庭玉淡淡一笑:“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自己没见过的事。李小姐次次这样打扮,也不见镇国公夫人多说什么,本宫听说,镇国公夫人每每提起这个庶女,非但没有微词,反而赞赏有加。李小姐虽衣衫素净,却都是顶顶上好的料子,可见不是她故意不给嫡母台阶下,而是真的性子如此,镇国公夫人亦能理解她,无论他人如何非议,也不愿委屈勉强了她。可见这对母女并非他们说的那样。”
颖贵妃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暗自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殿下说的极是,我与镇国公夫人虽见面不多,可也看得出她是个和善人,可见人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宋庭玉一眼,心道:就像这位公主,虽然京城流言四起,但观宋庭玉的言辞气度便知,她一定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她放下茶水,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荣安旁边那位是工部沈郎中家的女儿沈青禾,她与荣安同岁,她们三个是手帕交,经常凑在一起玩,怪有意思的。”
宋庭玉没有手帕交,体会不到“有意思”在哪里,更何况荣安她们比她小了几岁,宋庭玉看她们就是小妹妹,淡淡一观而已,并无深交的兴趣。
颖贵妃看着她们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样子,眼里却流露出几分羡慕:“想当初,本宫刚进宫时,也也如她们这般年纪,那时候本宫常常怯生生的,就怕自己做错了事,还是贞妃娘娘……”她猛然想起什么,突兀地截断话头,掩着唇看了宋庭玉一眼。
宋庭玉却没事人似的,知道她的未竟之言,笑着接话:“母亲为人是很温柔和善的。”
颖贵妃笑得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暗恨自己失言。
宋庭玉本想说,其实没关系的,母亲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不可以提起的伤疤,这样美好的春日也总是容易让人忆起故人的。只是话未出口,就有侍女匆匆而来,在菘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菘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自己凑到宋庭玉耳边道:
“殿下,林先生和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