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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九章

作者:点都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顺着孟染竹的视线望向长街对面,孟砚梨心中一滞。


    按说顾云况前来长公主府,全然没必要等在府外不入内。


    他这般装模作样,不知又打什么算盘。


    眼见孟砚梨面上神情五味杂陈,孟染竹饶有兴致地顿住脚步,看热闹不嫌事大。


    连连怂恿她道:“丞相大人亲自到访,殿下怎地还不上前迎接。”


    孟砚梨没好气地横他一眼,示意田恪赶紧将人带走,孟染竹却跟个木桩似的半晌不愿动弹。


    虽只在三年前与顾云况打过一次照面,但孟染竹对他很感兴趣。


    那时是应元十五年,冬月。


    梁文帝驾崩之前,太皇太后已有预感。


    她与御医院诸位御医彻夜详谈过后,派遣了专人去信蜀王,嘱咐他们全家尽快返回长安。


    渡一天师那会儿恰好受邀前往武当山讲道,孟染竹跟随师父一起居住武当已数月有余。


    他还记得当日武当初雪,前来报信的皇家侍卫们在半山腰遭遇大雪目不能视,不知沿着山路攀爬多久终于登顶,见到孟染竹时险些痛哭出声:“世子殿下,您可真叫属下们好找。”


    那几名侍卫接过小道士递来的热茶,暖意直逼心间,连带着眼眶都有些湿润:“长安噩耗,陛下恐怕大限已至。太皇太后嘱托属下定要将她的手谕亲自送到您手中。”


    孟染竹与孟砚梨几乎同龄,也才刚刚十五岁。


    听说消息后,他觉着心里很是酸涩。


    尽管孟染竹习惯了与蜀王夫妇分居各处,但无论他身在何地,蜀王夫妇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初入玉龙观时,若非渡一天师强行阻拦,蜀王夫妇恨不得准备百箱货币银票,生怕孟染竹独自居于清苦之地受委屈。


    接着又嘱咐府上膳房制作了无数孟染竹喜爱的点心,棉被、鞋袜、衣裳乃至装行李的箱子全都焕然一新,还是渡一天师扶额劝阻道:“王妃殿下,世子前往玉龙观后,只能身着本观校服。您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在玉龙观修行数年,无论再难再苦,孟染竹但凡想起父王和母妃,忆及师父曾经救命之恩,便会觉着这世间还有祈盼。


    若让他如孟砚梨这般年纪轻轻,先后经历双亲离世。


    孟染竹心道,他恐怕连她半分冷静都做不到。


    其实孟砚梨也并不冷静。


    幸而无论裴后还是梁文帝离世时,定国公一家始终伴她左右。


    南宫蝶甚至不顾婆母训斥,也定要离开仁敬侯府陪着孟砚梨。


    孟染竹抵达长安那日,正是南宫蝶代替孟砚梨前来城外驿站接应他。


    “世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南宫蝶与孟染竹虽不相熟,幼时总归打过几次照面。


    加之南宫蝶待字闺中时才名享誉天下,孟染竹对她始终存有敬意。


    他立刻自来熟地凑上前道:“蝶姐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孟染竹急忙改口:“不,如今该叫一声‘仁敬侯夫人’。今夜雪下得这般大,怎么不见仁敬侯相伴姐姐左右?”


    南宫蝶略一微笑,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任何端倪:“皇上驾崩,礼部繁忙不堪。侯爷任职礼部,自然尚有公务在身。”


    两人一道步入阳和公主府马车,南宫浩渺亦等待其内,捂着手炉瑟瑟发抖。


    孟染竹见他这模样,立刻蹙眉骂道:“南宫浩渺你这厮,本世子好不容易回趟长安,你连车都懒得下?!”


    南宫浩渺伸手紧了紧他的大氅毛领,不紧不慢地刺出一句:“你是世子,我也是。虽说国公府比不上您这藩王府势大,您倒也无需如此矫情计较。”


    更何况:“你都已经当了几年道士,按规矩,见着本世子应该称‘贫道’。”


    南宫蝶不由抬手在南宫浩渺后脑勺上轻拍两下:“少贫几句。”


    她说着,又转向孟染竹道:“蜀王殿下与王妃大概还需几日才会到达长安,城内的蜀王府也还未收拾妥当。世子先暂居阿梨处,有何需要只管同我说。”


    话音未落,南宫蝶似是忽地想起什么般,眨了眨眼,斟酌着用词再次开口。


    “对了。阿梨府上数间客院,采光最好的那处飞凰居,眼下尚有贵客居于其内。”


    孟染竹察觉到南宫蝶欲言又止,反应极其敏锐:“我从武当一路前来已有所耳闻,说是阳和公主殿下极为爱重丞相大人。可我记着,丞相不是那姓段的老头儿么?”


    “顾云况是段老头儿告老还乡之后,接替他的新任丞相。”


    南宫浩渺闻言,不由轻嗤出声,显然很看不上顾云况此人。


    孟染竹不免来了兴致:“位列三公,想必年纪较长。”


    “非也。”南宫浩渺举起一根手指来回摇了几下表示否定:“及冠而已。”


    说着,还不忘讥讽一句:“顾大人十五岁考中状元,区区五年官至丞相,当真年少有为。”


    孟染竹不由暗叹,这位新任丞相,只怕无论才学还是理政治国能力皆属上乘。


    按理说,这类寒门出身,拼尽全力考取科举之人,最该自视甚高,不屑与权贵结交。


    顾云况能在弱冠年岁升任丞相,想必更是其中典型。


    怎料他居然上赶着去做阳和公主殿下的面首,竟还毫不犹豫地搬离丞相府,主动送上门。


    这位丞相大人在他那些寒门同僚看来,恐怕要被驱逐流放了才是。


    此外,虽说大梁并未明令禁止公主驸马担任朝内实职,但孟砚梨与孟染竹的几位姑父确实都不曾在朝中为官。


    他们大多出自世家大族,也有不少淮水县旧人之后,安分承袭祖荫便足以一生享乐无忧,也不必非得在朝中挣得个一官半职才舒坦。


    至于顾云况,他无论是做公主殿下无名无分的裙下臣,亦或当真尚主,从此逐渐被朝中政敌们有意无意地推离朝堂。于他而言,都可算得不偿失。


    有趣。


    实在有趣。


    孟染竹行走江湖数年,交际广泛。


    他的师门中,不乏出身贫寒之人。


    其中许多过怕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穷苦日子,投身道门只为混口饭吃,从未潜心修行至高道法。


    这部分道门中人倚仗着道家身份,又的确修到几分本事唬人,加之早早将攀龙附凤的技巧修炼得游刃有余。只需随意施展些能耐,立即被当地府衙奉为神迹,从此仕途顺利,官运亨通。


    他们各个心思深沉,贪恋权力,为达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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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不择手段。


    一旦得势,便将曾经与自己一般贫苦之人视为蝼蚁,肆意凌辱欺压。


    孟染竹向来不愿与此等师兄弟姐妹为伍。


    但也有被他真正视为挚友的师门,即使出身贫寒,仍旧秉持道学初心。


    努力修行剑法道术,符咒法诀以及风水堪舆,或是深谙治病救人的药学医经,都只为行侠仗义,而不是成为欺压百姓的府衙走狗。


    哪怕最终决意离开道门,走向仕途之人,也永远将百姓利益置于首位,绝不借势榨取民脂民膏。


    所谓“道”,指向超脱俗世之外的至高真理。


    既入道门,当以大爱爱众生,而非以权力定高低。


    云氏之所以灭亡,也正是因为世家大族不断固化社会阶级,不给底层百姓留活路,逼得天下英雄各自揭竿而起。


    孟染竹不像南宫浩渺,总觉着顾云况成日埋首政务,定是沉迷弄权,蝇营狗苟的鼠辈。


    若是以师门不同师友们作为参照,孟染竹觉着,顾云况或许更类似于后者。


    毕竟他那已然驾崩离世的皇帝大伯又不是傻子。


    孟砚梨更不是傻子。


    无论从任何角度思考,孟染竹都觉得顾云况此人有趣得很。


    他还真看得起自己。


    以为他既能权倾朝野,又能挣得为民为国的政绩,还能与孟砚梨长相厮守,也不怕给自个儿累死。


    马车停稳在阳和公主府门前,孟染竹忙不迭地跳下车。思及南宫蝶尚在车内,他极为礼貌地将手臂递给她,搀着她迈下马车。


    孟砚梨虽未亲至城外,此刻却已经等在府门处。


    她见到孟染竹,忍不住侧首,笑意盈盈地看向身旁之人:“游归,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许多次的堂弟,蜀王世子孟染竹。他入道多年,尊号‘紫笺真人’。”


    等孟染竹停下脚步站定,孟砚梨又主动与他介绍顾云况道:“这位是父皇钦定的辅政大臣,也是本朝如今的丞相。顾云况,顾大人。”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顾云况一身官服,看样子应刚从皇宫下职返回公主府内。


    肩头鬓间落满霜雪,风尘仆仆仍旧不掩一副好形貌。


    孟染竹状似无意般瞄了他数眼,只见顾云况先是极为规整地面向自己抬袖行礼,接着又对南宫姐弟二人道:“下官见过仁敬侯夫人,定国公世子。”


    “顾大人免礼。”


    孟染竹摆了摆手,南宫蝶同样表示不必多礼:“都拥在门前作甚。我临去接世子殿下前,桃邀不是嘱咐小厨房做了晚膳,快些用膳罢。”


    诸人接二连三地进入公主府,孟染竹刻意放缓脚步,不远不近地偷听。


    “游归,你瞧,染竹是不是比阿桓还要更像我的亲弟弟。皇奶奶总说我两仿佛双生子。”


    孟砚梨和孟染竹幼时彼此装腔作势惯了,从来都是互称“阳和公主殿下”与“蜀王世子殿下”。


    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因此孟染竹很少听见孟砚梨唤自己大名。


    更令他讶异的是,“皇奶奶”比之“皇祖母”要亲密得多,也随和得多。


    孟砚梨身为皇室贵胄,本不该在外人,尤其是本朝臣子面前,称呼太皇太后为“皇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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