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大将军唐毅,表字仲恭。
他出身武将世家,那时虽还是少年模样,言辞举止却已极为稳重成熟。
得到孟砚梨首肯后,等着帛和买好白粥与包子回来,唐毅便主动询问他道:“小兄弟,你可愿意随我们离开,去军营历练?但这军营或许与你想象的有所——”
“不同”二字尚未说出口,帛和已然点头如捣蒜:“我愿意。”
甭管军营多么折磨痛苦,帛和都不想再过这种风餐露宿,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更何况,大丈夫手脚健全,能学些武艺傍身,总比成日浑浑噩噩地在街上靠食旁人施舍来得舒心自在。
所以他愿意,无论大将军再问多少次,他都愿意。
见帛和这幅恳切模样,唐毅不由低笑出声:“好,有出息。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帛和答得坦荡:“听小时候养过我几天的奶奶说,扔下我的人在襁褓中给我留下一个铜镜,铜镜背面刻了字纹,写着‘化干戈为玉帛’,大概意思是祈求和平。她便唤我‘帛和’。”
孟砚梨闻言,眼睛登时变得亮晶晶:“你是帛和,我是阳和。我们合该一起为守护大梁万世和平而努力。”
那时候帛和哪懂什么守护和平,只一直模模糊糊记着,漂亮小姑娘对他笑得很好看,说的话虽然听不明白,但大抵是愿意他入军营历练的。
进入影卫队选拔营后,帛和起初并不习惯,他没有任何武学功底,唯一的优势大抵是比旁人生得更魁梧,力气更大些。
好在唐老将军为影卫队选拔营配备的武学师傅各个技艺精进,懂得因材施教,在选择称手兵器方面,也给予了营中诸人最大的自由。
帛和因此学得一身好刀法,他的大刀“裂山”比起旁人武器要重上十倍有余,唯独帛和拿在手中时,仿若轻如鸿雁。
“帛和,你太厉害了!嘿,哈,噼里啪啦,”孟砚梨手舞足蹈地演示着他方才使刀时的模样:“这么重的刀,我居然都看不清你挥舞他时的影子。”
帛和“哈哈”笑着挠了挠头,红着耳根回应道:“应该的。我练得好,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殿下。”
孟砚梨亦是大笑出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了保护我,就不能反悔。本殿下提前谢谢你啦!”
影卫队选拔营的考核极为严苛,若非那日与孟砚梨定下这个约定,帛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在营中坚持多久。
也正是因为这个约定,帛和通过了一次又一次试炼考核。经历整整三年岁月,中途许多人都因为受不了压力而选择退出,留下来的自然都是精兵良将。
皇城内人尽皆知,影卫队与普通的皇宫侍卫或京畿大营都不同,乃是陛下专程嘱托唐老将军,为阳和公主殿下打造的一柄利剑。
帛和成长至今,早已习惯将孟砚梨视作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
他会因为孟砚梨开心而感到喜悦,也会为孟砚梨伤怀而感到低落。
正如眼下,他牵着乌啼儿护送她回到长公主府,两人一路言笑晏晏,晚风略过衣角,帛和只觉自己周身都变得更加轻快起来。
孟砚梨站定于长公主府门前,粲然道:“谢谢帛和送我回府。天色不早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话音未落,孟砚梨忽地听见身后又传来阴魂不散的一声闷哼,是拐杖拄在地面之上所发出的“咚”。
她回首,恰好对上顾云况冷冽双眸。
他站在前厅与长公主府大门间的巨幅影壁旁,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孟砚梨毫不怀疑,帛和此刻大抵已经死过十次了。
……
孟砚梨倏地打了个寒颤。
顾云况的确杀过帛和。
那时云氏旧臣揭竿而起,将孟桓扣为人质。
帛和拼死率领影卫队众人救出孟桓后,本还要再去解救太皇太后,是太皇太后专程派了忠心之人送出消息:她已至人生末年,对朝中政变而言,没有任何威胁。那些云氏旧臣仅是将她软禁在慈光宫内,甚至颇为礼遇。
因此,帛和无需再耗费力气专程营救她,而是应当带着孟砚梨与孟桓尽快离开。
帛和听从太皇太后安排,原本打算护送孟砚梨姐弟二人南下去往蜀王封地避难,怎料顾云况早就命人封锁了长安城南数道城门。
“阿梨。回来。”
孟砚梨站在帛和身后咬唇不语,看上去犹豫不决,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即使面临当时那种境遇,她仍旧不想离开顾云况。
帛和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可又怕伤着她,不敢太过用力。
她终是试探般伸出另一只手拽住帛和衣角:“帛和,你放我过去。我与他谈谈。”
话音未落,那些云氏将士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影卫队的实力有目共睹,可他们究竟人数不敌云氏,加上先前为救孟桓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最后帛和只来得及将孟桓与孟砚梨送上马背,可惜还是没能出逃成功。
孟砚梨的骑射水平如何抵得过身后万箭齐发,马腿受伤整个跌倒在暴雪过后路面混杂着泥泞的雪水之间,顾云况命人将孟桓带回皇宫,帛和则直接被打入天牢。
顾云况缓步走近跌坐雪地泥潭中的孟砚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暮色昏暗,她几乎看不清他眼底神情。
天边不知何时又已经飘起雪花。
顾云况微不可见地皱起眉,解开大氅披在孟砚梨肩上,顺势伸手抹干净她脸上飞溅而至的泥水,将人从雪地中打横抱起来:“天冷,我送你回府。”
孟砚梨登时红了眼眶,极没出息地点点头,委屈道:“游归,你别伤害阿桓。还有帛和,帛和他是受我之命——”
他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见他面色不悦,孟砚梨立刻噤声,搂在他颈部的双手缓缓收紧,直到被顾云况送回长公主府上,始终一言未发。
屋内明明炭火暖人,孟砚梨周身仍旧止不住地发颤。
顾云况替她倒了热茶,又命桃邀与荔棉去准备手炉。等到屋内仅剩下他们二人时,他才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外面如今天寒地冻,你最是畏冷,好生待在府中。”
孟砚梨并未接过顾云况递来的茶盏,同时别开眼不愿看他。
顾云况也不逼她,将茶盏随意搁在桌上:“阿梨,你我夫妻一体。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子离开我。”
听到“夫妻”二字,孟砚梨眼眶蓦地一湿,双唇不住地发着抖,连带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我不要同你再做夫妻。”
她哽咽着,泪水瞬间滑落:“你也根本不想与我做夫妻。不过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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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还害得我无家可归。不,你甚至害得我国破家亡。”
顾云况本就不满孟砚梨今日之举,此刻听她这般言辞否认他们二人的夫妻情分,愈发怒火中烧。
但他还是压下愤怒,好言相劝:“阿梨,我知道,你认为我与孟桓相争,对你造成伤害。”
“但你不喜政务,也讨厌监国。我代替孟桓做皇帝,你依然是整个王朝最尊贵的女子,不仅不会失去曾经一切身为长公主能拥有的荣华富贵,还会更加快意轻松。究竟有何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
孟砚梨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这些,只是希望梁朝尚未覆灭,孟桓不会被云氏斩草除根,皇祖母亦能安稳老去。
她一面伸手想要推开他,一面摇着头哭得鼻尖发红,上气不接下气。
这副模样看得顾云况没了耐心,他扣住孟砚梨的后脑逼着她靠近自己,极为恶劣地在她颈上落下数枚印记。接着又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周身衣裙剥个干净:“与我在一处不好,跟着帛和还有孟桓摔下马,摔在雪地里便好。”
长安冬季大雪纷飞,平时清晨方才听见桃邀推开一丁点窗户缝,某人就已经整个缩进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着好冷。
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从雪水里抱她出来一路迎着风,都不曾开口怨过一句。
顾云况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已然报复般压住她的腰按向自己。孟砚梨顿时痛得低语出声,豆大泪珠一串接着一串涌出眼底。
烛火摇曳间,她听见他恨声道:“你既知道我利用你,不如趁现在多发挥些自己的价值。”
最后也不知究竟是他太过用力还是因为经历一番折腾后本就疲惫,等到她醒转时,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地泡在温暖的浴盆中。
荔棉眼角含泪替孟砚梨擦着身体,见她醒过来,急忙避开脸揉揉眼睛:“殿下,水凉了些,我让桃邀再送些热水来。”
孟砚梨周身皆是顾云况发狠留下的痕迹,看得荔棉又急又气,她家殿下自幼娇养,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但孟氏如今落败,顾云况才是掌管天下大权之人,殿下即使受了委屈,却也无可奈何。
思及此处,站在门边等着桃邀送来热水的荔棉忍不住抿唇啜泣,又害怕被孟砚梨听见反而叫殿下在这种绝境中还要担心自己,只得抬手握拳,死死咬着手背不敢出声。
记忆中,长安城的风雪从未像那年般,好似永远没有停歇之日。
自那之后又过了三天,孟砚梨才知道帛和已经惨遭杀害。
桃邀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面色惨白凝重:“殿下,帛和被丞相,呸,被顾云况斩首。尸体,尸体还正挂在宫城正门。”
似是早就料到孟砚梨会在得知消息后前来宫城外,顾云况于城门处看见她的身影,眼底神情愈发凝重。
他砍了帛和的头,还将尸体悬挂在宫城门上整整三日,腐肉引来苍蝇叮咬盘旋。
“阿梨,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你走。”
“否则,”他掰过她的下巴,示意她看向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挂着尸体的绳索正在随风摆动:“你看清楚,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时至今日再回想那天,孟砚梨恨极自己的懦弱,竟还哭求顾云况,请他让帛和入土为安。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