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况心中微滞,掩下眼底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悦,抬袖行礼道:“下官不敢僭越。”
言下之意,公主待他无论如何皆是恩典,又怎配谈高兴或是不高兴。
下一瞬,孟砚梨已然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他怀里。
顾云况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他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在靠近她腰间那一刻,竟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
她仰首看向他,感受到他覆在自己腰上的手,鼓足勇气主动道:“本宫心悦顾大人,不知顾大人是否心悦本宫?”
顾云况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拒绝得干脆。
可他的情感却根本不受任何理智控制,他顺势扶着她的腰,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隔开书房外间与内部书案的屏风处,垂首吻她。
他的吻青涩辗转,可又极为霸道,不容拒绝。
孟砚梨被他吻得双唇泛起血色,痴痴望着他,许久方才垂眸避开两人眼神接触,神色惊慌地站得离他远了些:“本宫先回府了。”
顾云况失笑:“殿下今日为何不在下官府上用膳。”
孟砚梨双颊连着耳朵立刻变得通红,磕磕巴巴地拒绝:“不,不必了。”
往事不可追。
再次回想那日,难免觉得可笑。
他并未郑重回应她的真心剖白,不过是拿一个吻来搪塞她,她居然还当真以为他们两心相悦,情深难以自抑。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就再无可能。
“顾大人——”
孟砚梨狠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得相府总管敲门来报:“禀长公主殿下,陛下驾到!”
“阿姊,你可叫朕好找。”
孟桓笑言传入院中,孟砚梨急忙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裙,抹去眸底失落神色,推开房门迎接他。
孟桓年仅十岁,却已继承大统数年,即使是微服出宫,举手投足间仍然尽显帝王气度。
他背手阔步走向留空阁屋内,朗声道:“前日一听说阿姊余毒已清,朕便遣了陶德胜去你府上。结果遇着桃邀姐姐,才知阿姊你又晕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
“今日朕一大清早便派陶德胜又去长公主府请阿姊,谁知阿姊竟是半刻也不愿与顾大人分开,朕只好直冲丞相府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孟砚梨,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紧张情绪顿时疏解不少:“瞧着阿姊应是大好了。阿姊是替朕挡下那一箭,倘若那些御医治不好阿姊,定得全都给你陪葬。”
孟砚梨根本懒得听他叽叽咕咕,只飞奔过去将人整个搂紧不放:“二柱!”
原本还乐呵呵的孟桓听见“二柱”两字立刻撇下唇角,余光扫过留空阁院中憋笑的丞相府侍卫、婢女与小厮们,不情不愿地甩甩袖子:“阿姊!说了多少次,别在外人面前叫朕乳名。”
孟桓是长子,但他终归行二。
秉持着贱名好养活的观念,在他五岁前,梁文帝与裴后,包括孟砚梨都唤他为“孟二柱”。
据说裴后原本属意“孟狗蛋”,但思来想去觉着确实太过粗野,才又改为“二柱”。
孟砚梨习惯了这般称呼,平素除却重要场合,几乎已经随口嚷嚷得天下皆知。
她才不管二柱此刻有多少意见,只垂首在他脸蛋上“吧唧”一口:“二柱多可爱。况且旁人听见又如何,这世上永远只有阿姊和皇奶奶能这般唤你。”
自裴后与梁文帝相继离世后,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数年。上一世最后时分,孟砚梨被软禁在长公主府,所求依旧是可以不要江山,但一定要孟桓与皇祖母活着。
当时帛和率领影卫队想带着孟砚梨和孟桓先离开长安,去往他们叔父蜀王的封地避难,可惜顾云况先他们一步驻兵占领了长安城南数道城门,帛和被捕,孟桓被带回皇宫,孟砚梨也被软禁于长公主府内。
从那日起,孟砚梨已有许久没再见过孟桓。
孟桓不知孟砚梨与他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难掩喜悦,被她双手箍得倒吸一口凉气:“阿姊,阿姊,放手啊!你要勒死朕不成!”
听见“勒死”二字,无论是孟砚梨,还是强撑着自己起身迈出房内,准备向孟桓行礼的顾云况俱是身形一顿。孟砚梨骤地松手,面色惨白着后退半步,恰好撞上顾云况,她登时犹如惊弓之鸟般躲开他,额间止不住地渗出冷汗。
顾云况默不作声看在眼里,又想起那一巴掌和这几日以来她恨不得立刻撇开他的态度,一贯冷漠的神情不经意间蒙上一层阴霾。
他本就怀疑她不是上一世顺德三年那时的阿梨。
但被押入天牢冷静思考后,他又觉着情有可原。毕竟重活一世,他的阿梨性子有些变化也是在所难免。
上苍已经给了他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机会,总不可能事事都令他心满意足。
更何况,太皇太后寿宴之祸由他“监管不力”而起,阿梨生气也是应该。
他倒从不曾想过,或许她与他一样,是重来一次。
思及此处,顾云况面上阴霾更甚,但他藏匿得极好,转瞬即逝。
“下官见过陛下,陛下安康。”
孟桓摆摆手,示意顾云况不必多礼:“丞相快快请起,怎地伤得如此重?”
话音未落,孟砚梨已然恢复平静,将孟桓挡在自己身后,不愿让他接近顾云况:“陛下有所不知。顾大人负责此次太皇太后寿宴安防不力,本宫将他下狱,昨日已经命影卫队惩罚过他。”
孟桓若有所思地越过孟砚梨的肩头看向顾云况,又不太确定地瞄了孟砚梨两眼,啧啧称奇:“影卫队各个都是酷吏,阿姊你也舍得。”
不过:“顾大人此次确有疏漏。若非看在阿姊面上,朕也得重罚。”
他一面说着,一面示意顾云况回到内间,又命随侍而来的御前宦官陶德胜带着相府总管去屏风后替顾云况重新包扎。
孟桓端得一副大人模样,趁着孟砚梨转身叮嘱婢女前去备车时,忍不住小声凑近顾云况低声道:“顾大人你莫不是背地里养了别家姑娘,惹得阿姊公报私仇罢。”
顾云况闻言无奈,侧首与孟桓对视:“陛下清早到访,可是又逃了卢院正的策论课?长公主殿下最擅于此,陛下与她血脉相连,合该不逊色于殿下。勿要令卢院正失望。”
“唉,丞相大可放心。今日是老师身体不适告了假。”
至于原因:“朕瞧着,大抵是由于卢院正曾经的得意门生韩径韩大人今日要被斩首,他哀其不幸,自然心情不佳。”
韩径。
斩首。
这几个字蹦入顾云况耳中,他险些未能掩饰住眼底错愕。
孟砚梨回首与他相视,佯装讶异:“天牢密不透风。顾大人前两日身陷其中,自是有所不知。”
顾云况尚未言语,她却再次挑衅般露出笑意:“不过,昨日本宫不是好心知会了大人吗?此次行刺圣上之事,是由于朝中混入了前朝贼人。”
“韩径,便是所谓‘前朝贼人’。”
孟砚梨垂眸,清晨日光落在她身前,恰好遮住她眼下神情:“因着卢院正的关系,顾大人与韩径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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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近。想必也被他诓骗了罢。”
顾云况沉默不语,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砚梨,许久方才低声道:“阿梨洞察朝政,执法严明。先帝在天有灵,定然欣慰。”
不等孟砚梨做出反应,婢女适时来报,田恪已经等在丞相府外,而返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也准备完毕。
孟桓闻声,急忙揽住孟砚梨:“阿姊,回你府中叫上蝶姐姐,咱们一道看热闹去。”
他倒是一点帝王架子也没有,大咧咧地谈论诸多王公秘闻:“朕都听桃邀姐姐说了,那韩径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蝶姐姐,如今恶有恶报,当真活该。”
孟砚梨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示意陶德胜将人带回宫中:“你是当今圣上,无事莫要轻易微服出宫。宫外凶险,阿姊有几条命能始终救得了你。”
“呸呸呸,阿姊长命百岁。”
孟桓本就仅是为了确认孟砚梨无恙才微服出宫,眼下见她已大好,乐得听从安排,乖巧点头道:“既是不许去,朕回宫便是。”
送走孟桓,孟砚梨也准备乘车返回长公主府,临走前她并未再对顾云况言语更多,但还是嘱咐相府总管,记得定时定点煎药。
马车一路疾驰,在即将拐弯往长公主府去时,孟砚梨却倏地出声:“田恪,去刑场。”
……
孟砚梨赶到刑场时,距离行刑还有一个时辰。
韩径所犯是涉及皇族的致命大案,因此李愈音作为刑部尚书务必亲自监斩,但孟砚梨没想到的是,今日向孟桓告假的卢院正竟也安坐于监斩台之上。
但孟砚梨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卢院正惜才,他照拂诸多举子,顾云况等人也一向尊重他。上一世直到卢院正告老还乡,远离朝堂,顾云况方才真正出兵谋反。
孟砚梨此番先是下狱了顾云况,又直接处死韩径,为着这些得意门生,卢院正会亲自前来寻她,并不意外。
“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孟砚梨侧首,命田恪搀扶卢院正起身:“本宫怎敢受老师之礼。”
卢院正摆了摆手,似是受不起她这一声“老师”,正色道:“老臣斗胆,向殿下谏言——”
“倘若老师想要留韩径一命,便不必说了。”
孟砚梨虽然打断了他,但态度依旧温和:“韩径监管太皇太后寿宴不力,本就该受重罚。”
更何况:“如果不罚他以儆效尤,难不成老师希望本宫严惩顾云况?”
她的意思很明白,此次寿宴之祸,无论韩径还是顾云况,皆难辞其咎。她已经给了顾云况恩典,总不能连韩径都不了了之。
“老师器重韩径,不也同样器重蝶姐姐。她嫁入先仁敬侯府这四年,受得是何等折磨,老师难道从不曾有所耳闻?”
蛇打七寸,孟砚梨搬出顾云况与南宫蝶,的确令卢院正怔愣半晌。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未再为韩径辩驳一句。
“老师放心,本宫绝非不知惜才之人。”
孟砚梨知道卢院正满腹经纶,颇具智识,这些年鞠躬尽瘁,为孟氏皇族培养了无数朝堂栋梁。
她自然不愿因为区区韩径寒了老头儿的心,又语重心长解释道:“只是韩径除却才华之外,人品堪忧,害得家宅不安,国也不宁。此番铸成大错,实在不可留他继续祸害家与国。”
“本宫觉着,经历这一遭,恐怕蝶姐姐不久便会回归太学院备考。”
她明显看出老头儿眼底一亮,亦忍不住抿唇笑道:“老师还是早些调整心情,为她指导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