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志仲死在了书房里。
众人赶去,只见房门大敞。裴志仲仰面躺在地上,四肢瘫软,那辆平日所坐的轮椅侧翻在一旁。
谢婉鸢的目光落去尸身上,尸身的面容肿胀发绀,呈现出一种青黑色。一双眼睛暴睁着,浑浊的眼球可怕地外凸,死死盯着房梁。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舌尖隐约可见地缩在齿后,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勒痕,深深嵌入皮肉之下。
霍岩昭快步去到尸身前,蹲下身探其鼻息,后又摸了摸颈侧脉搏,终摇了摇头,眉间露出一丝沉重。
袁晓见状,突然扑倒在尸身旁,颤抖的手试图去抓住裴志仲的衣襟,却被霍岩昭拦住。
“不可触碰尸身。”
“二爷!”袁晓泣不成声,挥起拳头狠狠锤向自己大腿,“是袁晓对不起您……”
谢婉鸢眉头微拧,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让凶手得逞。
她注意到尸体身下,露出的一截粗糙麻绳,顺着麻绳看去,只见一杆毛笔落在一旁,笔边是一个以墨汁书写在石砖地上的“狄”字,令人毛骨悚然。
霍岩昭俯身拨开死者眼睑,眯眸打量片刻,道:“眼底充血,应是被绞杀,遇害不过片刻。颈侧抓痕凌乱,应是临死前痛苦挣扎时抓伤。”
谢婉鸢指了指尸身下的麻绳:“凶器应是这绳索,纹路与颈间勒痕相吻合。”
她眸色微沉,若没猜错,裴志仲已是这桩连环命案当中的第三名受害者。先前已有砍头及脔割之刑,这次绞杀便是——绞刑。
她低声说出这二字,在场之人无一不感到骨寒毛竖,面露惊惧之色。
“又是……狄公吗?”袁晓打了个寒颤,喃喃自语。
屋内的下人们不禁议论起来。
曹凛风气得抬手一拳砸向门框,凶手早已给出预警,倘若他们能早些发现,或许裴志仲还不至遇害。
霍岩昭的眸底透着一丝愠怒,看向袁晓:“本官先前已警告过你们,莫要随意离开,如今你作何解释?”
袁晓用衣袖胡乱拭着眼角的泪水:“回霍少卿,敝人也是刚回来不久。因府内生了命案,二爷还未用晚膳,敝人见时候不早了,便去灶房叫人帮忙端来。可回来时……却见房内黑着灯,房门紧闭,任敝人如何敲门都无人回应,就连门闩都插上了。”
“门闩?”谢婉鸢的视线落去因被撞坏而掉落在地的门闩上,心下顿时生了一种不详之感。
袁晓颔首:“二爷从不在书房过夜,况且他腿脚不便,更不可能独自外出,敝人越想越觉不大对劲……”他说着,抬眼看向一旁吓得抖如筛糠的小厮阿禹,“正好阿禹同敝人一起送晚膳,我们便商量着一起撞开门,可谁知二爷就……”
话未说完,袁晓又哽咽起来。
曹凛风怀疑地看向一旁的小厮阿禹:“你与袁晓是一同发现的?”
阿禹连连点头,脸色煞白。
霍岩昭沉声问:“你们可曾触碰过尸身?当时是何情形?”
袁晓略一迟疑,扫了一眼阿禹:“敝人同阿禹进门后,先点亮了屋内灯盏,之后就发现二爷他俯身趴在地上。我们本想将二爷扶起,可一翻过来,竟见二爷脖子上有道勒痕。我们吓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喊人……”
霍岩昭闻言,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目光转向窗边,却见谢婉鸢已然过去查验。
她走过每一扇窗前,试图推开窗子,却见窗销皆是完好插着。
她不禁疑惑,问袁晓:“你们可曾动过窗子?”
“没有,不曾动过……”袁晓摇头,“我们撞门前有检查过,因窗子都插着,不得已才撞门。”
谢婉鸢不由与霍岩昭对望一眼,倘若袁晓所言属实,那么现场又是一间密室。
“是……是狄公?”袁晓瞳孔收缩,神色慌乱,“可不对啊,二爷怎会被狄公……惩处?”
“荒谬!”曹凛风怒喝,“狄公早已仙逝,这大唐朗朗乾坤何来鬼魂作祟?”
他目光犀利,对袁晓的怀疑更甚:“你如此急于将罪责推向狄公,莫非是想借此洗脱嫌疑?先前霍少卿已叫你们不要出宅院,你非但不听,还将裴志仲一人留在房中。”
说及此,他冷哼一声:“依本官看,裴志仲遇害,你的嫌疑首当其冲!”
此番话掷地有声,袁晓听罢,瞬间腿下一软,摔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不是敝人……真的不是,敝人断不会害二爷啊……”
良久,他缓缓抬眼,望向屋子东边的墙壁,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如此,不如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他猛然起身,朝墙壁撞去。
“不可!”谢婉鸢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阻止,只见霍岩昭身形快如闪电,眨眼工夫已掠至袁晓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糊涂!”霍岩昭嗓音沉冷,“若你清白,何必自寻短见?”
袁晓似被这话语点醒,当场呆住。
霍岩昭缓缓松手:“即便你寸步不离,但凶手既已起杀心,裴二爷终究难逃此劫。此非你之过,你可明白?”
袁晓闻言,怔了良久,方才回神,终长叹一声,慢慢跪坐在地。
曹凛风道:“那说说吧,先前你谎称案发时,一直在房中抄录,实则中途曾离开,究竟去了何处?”
“这……”袁晓面露难色,目光忽而游移不定,似有难言之隐。
“是因为裴菡吧?”谢婉鸢突然开口,声音笃定,“我猜,裴尚书将你逐出府,是因你与裴菡生了情愫,对不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不由齐刷刷地朝说话之人望去,就连霍岩昭亦微露讶然。
袁晓猛然抬头,霎时面色惨白,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他双唇微颤,却未立刻反驳,目光不自觉地落向角落里的徐管事。
徐管事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裴府老爷和二爷相继遇害,此事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了。
他长叹一口气:“老爷对袁晓有偏见,嫌他出身卑微,配不上菡小姐。老爷一生看重门第,对菡小姐的婚事寄予厚望,指望菡小姐能嫁个有权有势的,给裴家争光。所以,当老爷发现袁晓与菡小姐之间生了情愫后,便借着偷盗一事,毅然将袁晓驱逐出府,还……”
说及此,他顿了顿,似是不忍:“还毁了他的脸,以绝后患……”
谢婉鸢抬眼看了一眼袁晓面颊上的伤,这样的伤,很难不留下伤疤。
她心底不由对袁晓生了一丝同情:“所以,你声称案发时并未离开书房,实则是为了避开众人,私下与裴菡会面,我说的对吗?”
袁晓紧攥双拳,良久才艰难颔首:“正是。那些抄录的纸张,有一部分非今日所写,是先前留在府中的。敝人之所以扯谎,是因约见菡小姐的事,不能被二爷知晓,唯有这样,才能避免二爷生疑。”
“敝人选在小花园的假山后与菡小姐碰面,那里隐蔽偏僻,不易被发现。敝人告诉菡小姐,敝人对她的好,并非男女之情,只是因裴侍郎于我有恩。敝人极力说服她,是为劝她专心读书,如此,日后才能觅得良配。”
谢婉鸢闻言,眸色微沉。
小花园与裴志伯遇害的宅院相离甚远,倘若袁晓所言属实,他确实无暇行凶,真凶当另有其人。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案发现场,眼下,只能另寻线索。不过只要凶手行凶,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的视线被地上那潦草的“狄”字吸引,这字写得扭曲,显然是凶手为掩藏笔记,刻意为之,想以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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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凶手身份几乎无可能。
她转而走向裴志仲的尸身,缓缓蹲下,决定从尸体入手。
尸身颈上的勒痕触目惊心,角度向耳后方倾斜。勒痕深嵌进皮肤内,宛如一条蛇紧紧缠绕。显然,凶手下手极重,应当颇为有力。
她看向一旁横倒的轮椅,转头打量了霍岩昭几眼,忽而开口道:“霍少卿似乎同裴二爷身量相当,可否劳烦您坐到轮椅上试试?”
霍岩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却又不暇思索,径直走去轮椅前,一把扶起轮椅,撩起衣摆,坐了上去。
谢婉鸢从尸身下抽出麻绳,走到霍岩昭身后,用身体抵住轮椅,然后比照着裴志仲颈上的勒痕角度,用麻绳套在了霍岩昭的颈上。
绳子紧贴肌肤,几乎已经扼住霍岩昭的喉咙,场下之人被这一举看得震惊。霍岩昭身为大理寺少卿,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如此行事,然还未及反应,却听她突然开了口,嗓音坚定。
“凶手身量应当在六尺上下。”
此言落定,引得在场众人再次震惊,就连霍岩昭亦用手指轻轻松了松绳索,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曹凛风不解:“姑娘是如何判断的?”
谢婉鸢指了指霍岩昭的脖颈,面色从容:“是根据裴二爷颈上的勒痕角度。我们发现裴二爷尸身时,绳索压在他身下,可见凶手行凶时,他仍坐在轮椅上,待断气后,才从轮椅上跌落,故而绳索被顺势压住。”
“凶手若要勒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势必要用身体抵住椅背,以防轮椅滑动。而人在用力时,会本能地选择最易发力的姿势。从裴二爷颈间勒痕的倾斜程度,结合他上半身的身量推算,凶手若非在脚下垫了物件,其身量当在六尺上下。”
场下之人顿时恍然,曹凛风眼神发亮,似见到救星一般看着谢婉鸢,满意颔首。
然谢婉鸢又道:“不过此法子并非次次准确,也有意外之时。”
曹凛风似并不在意,毕竟眼下如此快地得出这样的推断,已令他大开眼界。他又急切追问:“可此间书房为密室,凶手在杀害裴志仲后,又是如何离开的?”
谢婉鸢摇了摇头,将绳索从霍岩昭的颈上取下:“这暂且还不知,但只要细查,也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霍岩昭听罢,眸光一沉,起身走向尸身。
他拿起裴志仲的手仔细端详,只见指甲缝隙中留有细微皮屑,隐约透出血色,应是挣扎时,抓伤了自己颈部皮肤所致,而至于有没有抓伤凶手,还不得而知。
谢婉鸢蹲在霍岩昭身边,目光落在裴志仲左手手腕,腕上缠着的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颗栗棕色的小石头,光泽如玉,石上还嵌着一块半月形白斑。
这石头莫非是……
“定情信物?”霍岩昭打断她的思绪,说话间已解开死者衣襟,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自衣襟处落下。
疑惑间,他展开字条,入目是一幅墨线勾勒出的山形图案。
谢婉鸢心头一紧,这是……
“下一个……受害者。”她语声微颤。
徐管事正在不远处盯着那字条,顿时面色惨白:“是……是小少爷……裴明山。”
众人闻言,皆是惊诧。
曹凛风面色骤沉,当即带领众人直奔裴明山的住处。
裴明山的住处,整座宅院死一般地沉寂。
房门虚掩,屋内幽光明灭,穿堂风呼啸而过,廊下灯影幢幢,映在窗前,像是无数个晃荡着的游魂,被扼住咽喉,挣脱不得。
小厮郑聪闻讯,跌跌撞撞赶来,正见霍岩昭一掌推开房门。
屋内,裴明山伏倒在八仙桌前,口吐鲜血,手中紧握着一只白瓷酒盅。
西边书案上,一个以茶水书写的“狄”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