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鸢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她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
霍岩昭就这般闯进死了人的密室,他……还能回去成婚吗?
一向冷静的曹凛风此刻也不由蹙眉,他身为京兆尹,朝廷三品大员,办过的案件多如牛毛,但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惨烈的密室杀人案。
况且此案牵涉朝廷要员,死者裴志伯身为吏部尚书,在朝中地位显赫,其子裴明义任刑部侍郎,亦重权在握。
除此以外,其胞弟裴志仲任教于太学,已故的老太爷更曾领太师之职。整个裴府功勋赫赫,满门贤才,出了这样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必将闹得满城风雨,绝非小事。
曹凛风思量片刻,为求谨慎,当即下令要手下再重新搜寻一遍,甚至去敲击每一面墙、每一处地面,以防有任何隐道或是暗室被遗漏,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曹凛风凝视着地上断裂的门闩,忽然侧首看向霍岩昭:“这门……确是你方才所破?”
霍岩昭点头应是,恭敬拱手施礼。
曹凛风沉思片刻:“门是你所破,你又第一个到现场。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你事先动了手脚,破坏门闩,再故作惊慌踹开门,好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此事非你所为……”
霍岩昭闻言,猛然抬眸,目光扫向曹凛风。
言下之意,是将他当作了凶手。
霍岩昭紧紧攥拳,面上依旧保持沉着:“曹尹此言,可是在指认下官是凶手?”
曹凛风不置可否,眼底却疑色更浓。
霍岩昭缓步走向尸身,语声微沉:“依裴尚书血迹凝结程度判断,遇害不过片刻,而下官才到不久,怎能来得及伤他近百刀?”
曹凛风眉头微皱:“你才到不久?何人可以作证?”
“大理寺随行侍卫皆可。”霍岩昭道。
曹凛风扫了一眼裴志伯的尸身,眼眸半阖:“又或许,只有那几处尚在淌血的新伤,是你适才刚下的手,而裴尚书实则早已遇害。人刚死不久,血液依旧会流淌。”
霍岩昭俯身查验尸身伤处,手指虚点着几处创面:“曹尹请看,这些伤口创缘收缩明显,皮下组织外翻,皆为典型生前伤。”
他目光转向曹凛风:“也就是说,裴尚书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被凶手一刀刀活剐,足足受了近百刀才咽气,就好像是一种刑罚——脔割①。”
场下闻言,一片哗然。
谢婉鸢挤到门前,踮着脚尖,视线越过几个衙差肩头,望向尸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令她浑身一颤,寒意顿时从脚底窜上脊背。
她精通勘验之术,自然明白适才霍岩昭所说,但除此之外,令她意外的是,这位身居高位的霍少卿,竟懂得验尸?
她转眸朝他看去,只见他面色沉稳,仿佛眼前的场面再寻常不过。一时之间,她心底那些因被抛下而生出的怨气,竟莫名化作了些许钦佩。
霍岩昭的目光转向尸身边那个用鲜血书写的“狄”字,沉声道:“曹尹可知,这‘狄’字为何意?”
曹凛风眯起眼,仔细打量地上的血字:“莫非……是与狄公有关?”
霍岩昭颔首:“不知曹尹可曾听闻,两日前,河东狄公祠内惊现无头尸一案。”
谢婉鸢闻言,猛然抬头。
狄公祠?
她这两日因忙于婚事,虽听说河东某处祠堂出了命案,却不知竟是狄公祠。
她的勘验之术师承百家,师父们大多与狄公有些渊源,所以说起来,狄公也算她半个师祖。
只是狄公祠这般圣地,怎会突然出现无头尸?
曹凛风神色冷峻:“略有耳闻,应是已交移大理寺查办。莫非霍少卿是认为,与眼下这桩命案相关?”
霍岩昭略一沉吟:“无头尸案虽非下官主查,却也略知一二。死者被发现时,祠堂内供奉的狄公像被人搬至尸身边,正对断颈。神像面上溅满鲜血,看上去就像是……狄公亲自行刑,处决了那死者。”
众人听罢,霎时间呼吸凝滞。
谢婉鸢却在心中冷笑。
荒谬!
狄公一生刚正不阿,最重法度,以他的品行,怎会以私刑杀人?这分明是有人假借他名,行凶作恶。
霍岩昭继续道:“案发后,坊间流言四起,传言狄公显灵,诛杀了恶人,因而这几日,狄公祠的香火反倒更盛了。”
“再者,无头尸案乃砍头之刑,此案是脔割之刑,手法虽异,却皆为死刑。虽然那无头尸身份尚未查明,但依下官想,应与裴府一案脱不开干系。”
曹凛风抬手捋了几下胡须,权衡片刻,之后抬起眸子,又说回眼前之事。
他目光锐利:“且不论狄公祠那无头尸案,单说眼下这桩命案,若果真依霍少卿所言,凶手另有其人,那他是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身的?”
霍岩昭眸色坦然,拱手施礼:“此事尚未查明,但下官绝非凶手,还望曹尹明鉴。”
曹凛风并未立即回应,只是沉着脸,挥手示意手下封锁裴府,随后用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起他来。
这身刺目的喜袍,在摇曳的烛光下格外扎眼。
霍岩昭主动解释道:“不瞒曹尹,今日婚礼宾客中有一要犯,下官来裴府,正是为追缉。”
“追缉要犯?”曹凛风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冷脸皱眉道,“堂堂大理寺少卿,不顾规矩礼法,大婚之日亲自追凶?派个手下去不行吗?你娶的可是郡主!”
霍岩昭神色里透出一丝无奈:“此犯牵涉重大,下官不得不亲自前来。”
曹凛风略一沉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细细思忖几许,眯眼看向一旁八仙桌上的两盏茶,之后转身问一旁战战兢兢的裴府老管事:“管事可知,裴尚书今日约了何人?”
年过五旬的徐管事佝偻着背脊,此刻已是老泪纵横:“回曹尹,老奴不知。老爷……还特意遣退了所有下人。”
霍岩昭闻言,神色微动,上前一步道:“曹尹,裴尚书特意遣退下人,应是想要密会某人,那人极可能就是凶手!”
他说着,再次走至尸身旁,挽起大红喜袍的宽袖:“既然如此,不如让尸体来说话,看看裴尚书死前约的人,究竟是何人。”
谢婉鸢躲在人群之后,见霍岩昭要亲自验尸,不由惊得睁大眸子。
这位大理寺少卿,大喜日子,查起案子竟能如此亲力亲为?更何况,验尸这等贱役所做之事,他竟毫不顾忌?
这与她想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大有不同。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穿堂风掠过,刺骨的寒风带着血腥之气,穿透她单薄的衣衫,激得她一个哆嗦。
谢婉鸢忽而清醒,蓦地想起今晚被霍岩昭抛在新房一事,心头压抑的委屈再度涌了上来。
霍岩昭是个好官又如何?倘若他不拿出点道歉的诚意,逃婚一事绝不可能就此揭过。
“且慢!”曹凛风对着霍岩昭厉声大喝,“嫌犯理应避嫌,验尸之事,自有我京兆府仵作负责!”
说罢,他示意手下去传仵作。
霍岩昭悬在半空的手一顿:“说了这么多,曹尹还是认定下官就是凶手?”
“死者乃朝中要员,此事干系重大,在案情未明前,还请暂留京兆府配合查问。”曹凛风冷面如铁。
“恕难从命,”霍岩昭神色冷峻,起身放下衣袍袖口,“下官身为大理寺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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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又牵涉无头尸一案,本就该归大理寺管辖。依下官看,曹尹此举,怕是越权了。”
谢婉鸢心头一紧,早间听闻曹凛风这人固执己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似乎已经认定霍岩昭就是凶手。她叹了口气,若任由事态这般发展,他们今夜的洞房花烛,怕是要泡汤了……
她不由转向尸身,试图从中寻找些线索,先帮霍岩昭脱身。
“再者,”霍岩昭不紧不慢,继续分析道,“裴尚书满身生前伤,而下官这身喜袍却并未染上一丝血迹,试问该如何行凶?”
曹凛风却早已有了答案:“若有他物遮挡,自然可不沾血迹。”
霍岩昭摇了摇头,不打算再与他周旋,只道:“总之此案与无头尸案关联甚密,理应交由大理寺并案彻查。下官斗胆直言,即便您身为京兆尹,也无权过问,所以,请曹尹离开。”
“是吗?”曹凛风冷笑,眸色陡然一变,缓缓从衣襟里取出一张字条,“霍少卿不妨看看这个。”
字条上的字乃是从书籍中剪贴,拼凑而成,短短一行,却令人毛骨悚然。
【今夜亡魂将至,裴府血债血偿!】
霍岩昭沉声念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谢婉鸢眉尖轻蹙,也不由一时间怔住。
这是杀人预告!
“这字条,是今日申时所获,”曹凛风嗓音微沉,“凶手这是在公然挑衅我京兆府,所以霍少卿以为,此案可与我京兆府有关?”
霍岩昭不置可否,只看向一旁的徐管事,语气略带疑惑:“贵府可有牵涉过什么‘血债’?”
徐管事已是冷汗如雨,闻言惊恐摇头:“老奴……老奴不知啊!老奴在裴府侍奉数十载,从未听闻过什么血债……”
曹凛风目光犀利:“总之此案非同小可,本官将面呈圣人,所以在此之前……”他直视着霍岩昭,“还请霍少卿配合,回京兆府待查。”
霍岩昭面色沉凝,声音不怒自威:“下官乃大理寺少卿,纵有嫌疑,也当由御史台彻查。京兆府此举已然越矩,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曹凛风微微眯眼:“不过是例行查问,霍少卿何必如此推拒?莫非……”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当真心中有鬼?”
霍岩昭坦然道:“下官行事光明磊落,还请曹尹慎言。凶手不可能凭空消失,此刻多半还在府内。曹尹可曾想过,若下官不是凶手,您还一直揪着不放,那您今日之举,便是在替凶手争取时间。”
曹凛风眼底闪过一抹冷厉:“霍少卿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若你无法自证清白,道不出凶手脱身之法,本官只能认定你的嫌疑最重。”
霍岩昭闻言,面不改色,右手却已按上剑柄:“若曹尹执意要带走下官,今日怕是要起冲突了。”
谢婉鸢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对峙,只觉这出戏似乎比茶楼里的说书还要精彩。
眼光忽而一瞥,烛火之下,只见霍岩昭脊背挺直,列松如翠,一张侧颜沉冷静肃,风骨卓然,她看戏的心思顿时淡了几分。
这般端正模样,要不还是……帮他解个围吧。毕竟,日后她还要利用他的身份,调查母亲失踪一案,得早点让他回府,完成婚礼。
“二位官人!”
一道清越的女声骤然打破了这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藕粉色襦裙的小丫鬟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她发间只簪着一支素简木钗,衬得一双眼眸明澈如星子。
几个京兆府衙差下意识地要拦,却见这小丫鬟不闪不避,挺胸抬头径直走到正堂中央。
谢婉鸢装作丫鬟的样子,向曹凛风和霍岩昭行了个标准的礼:“小婢可以证明霍少卿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