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无声的涟漪
澹台湛走到她身侧，负手而立。
“你从前最爱这处。”他声音极轻。
凤栖鸾侧眸，神情淡淡：“那时我年少。”
澹台湛目光微敛：“如今也未老。”
凤栖鸾笑意浅浅：“你倒会哄人。”
澹台湛转头看她，眼神极深：“我未哄你。”
凤栖鸾的心口微颤，却很快垂下眼。
瀑声震耳，雾气氤氲。
风卷起她的鬓发，轻轻拂过他的衣袖。两人相距不过一臂，气息微乱。
澹台湛忽然开口：“鸾儿，这些日子你可还习惯？”
凤栖鸾抬眸，声音平缓：“行宫清静，我很安稳。”
澹台湛微顿，目光掠过她的脸：“若太清静，倒也不好。”
凤栖鸾浅浅一笑：“阿湛若怕我无趣，不妨多来走动。”
澹台湛低笑，声音温冷：“你如今也敢调我了？”
凤栖鸾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淡然：“我只是说实话。”
两人对视片刻，气息微滞。
风声与水声交织，山色被阳光洗亮。
澹台湛忽而移开目光，淡淡道：“走吧，下去些看。”
凤栖鸾微点头，步伐轻缓。
脚下石路狭窄，澹台湛走在前，偶有碎石滚落。凤栖鸾脚下一滑，身形一晃。
澹台湛几乎是本能的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她轻呼一声，手中帕子落地，心跳急促。
风卷着水雾扑面而来，二人近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凤栖鸾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那目光冷，却藏着克制的暖意。
半晌，她轻声道：“王爷，失礼了。”
澹台湛的手微松，语气淡淡：“我只是怕你跌。”
凤栖鸾垂眸，声音低低：“多谢王爷。”
澹台湛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极浅，却似风中一点温光。
“你向来不谢我。”
凤栖鸾轻轻一叹：“有些事，迟谢也无妨。”
澹台湛未语，只转过身，语气平静：“再往前些，水气更重。你若冷，就回去。”
凤栖鸾抬眸，唇角轻弯：“我不冷。”
澹台湛一顿，低声道：“你向来逞强。”
凤栖鸾笑意温柔：“我只是怕错过。”
听见这话澹台湛回首，目光与她相接。
只是那一瞬，瀑布的水雾在阳光下化作微光像洒满天的碎玉。
而瀑声愈发清晰，风自山谷涌来卷起湿凉的气息。
此时凤栖鸾拾步而下，裙角微曳白裘边缘已染了几分潮气。
而澹台湛走在前侧，脚步稳而缓，听见身后衣袂轻擦的声响他微微侧首。
他语气平淡却低沉有力：“当心脚下。”
却见到凤栖鸾抬眼，只见那一线山路曲折至崖下，瀑声雷动白雾翻腾。
随后她轻轻颔首，正欲继续前行，却不防脚底一滑，那一瞬石上青苔湿滑她整个人身形一晃。
而澹台湛几乎在同时回身，手臂一探稳稳扣住她的腕。
力道极稳，不急不乱。
凤栖鸾的心口一跳，指尖紧绷。
她抬眸，见他神色未变，只那双眼在山雾中深若寒潭。
“阿湛。”她的声音微轻，带着一丝惊。
澹台湛低声：“走路不看地？”
凤栖鸾微赧，低低道：“石上太滑。”
澹台湛眉目淡然，语气不冷不热：“滑也要稳着脚。你从小走山路不稳。”
凤栖鸾怔了怔，似是未料他还记的。
“你还记的这些？”她轻声问。
澹台湛的手未松，只淡淡道：“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
凤栖鸾的呼吸一滞，心口微颤。
山风拂过，衣袂相触，她才察觉他的手仍握在她的手上，那力道并不紧，却稳的像一根绳，牵着她不至再失足。
“王爷。”她轻轻试着抽回手，“我没事了。”
澹台湛似未闻，只淡淡道：“这路还长，你怕再跌。”
凤栖鸾微怔：“阿湛，你如今竟这般多虑。”
澹台湛侧眸，唇角淡淡一抿：“本王一向谨慎。”
凤栖鸾轻笑：“你是谨慎，还是不放心？”
澹台湛看她一眼，眸光深沉：“都算。”
凤栖鸾垂眸，不再多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沿着湿滑的石道而行。澹台湛的手始终未曾松开，她也未再挣。
山风微起，带着瀑布的水雾，沁人衣袖，风声水声呼吸声交织成一片静谧。
片刻后，二人行至瀑布脚下。
水流自高崖飞泻而下，溅起的水花似无数碎玉，阳光透过水幕，折出一道浅虹。
凤栖鸾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一幕，眼中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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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笑意。
“当真好看。”她轻声道，语气柔的几乎被水声吞没。
澹台湛立在她身侧，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瀑布下，雾气氤氲，她的侧颜被光映的极淡，唇角微弯，眼底有久违的安宁。
那一瞬，他忽然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未央宫春初，庭前桃花初放。她穿着一袭浅绿宫衣，坐在石阶上，笑着回头唤他。
那时她不叫他“王爷”，而是轻声一声“阿湛”。
他记的那笑意，清亮明净，带着天真的信任。
如今，这笑却隔了山水岁月，淡成一层雾。
他看着她，神情微动。
凤栖鸾似觉到他的目光，转头问：“你在看什么？”
澹台湛淡淡道：“你。”
凤栖鸾一怔，随即失笑：“王爷今日的话，倒也不似你惯常的口气。”
澹台湛不答，只低声：“或许是山色误人。”
凤栖鸾轻笑：“这瀑布气势浩荡，倒真叫人忘了俗世烦忧。”
澹台湛侧首，语气平静：“你若真能忘，便好。”
凤栖鸾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有些事，忘不了。”
澹台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轻声道：“那就不忘。”
凤栖鸾抬眼，迎上他那双沉静的眸子，心口忽然一紧。
风自山间穿过，吹乱了她鬓边的发。澹台湛伸手，轻轻拨开那缕发丝，动作极轻，却极稳。
凤栖鸾怔在原地，半晌才轻声道：“王爷这不合礼。”
澹台湛的手指微顿，声音淡淡：“四下无人。”
凤栖鸾抿唇，微微侧开脸，不再言语。
两人之间，气氛静的几乎能听见水珠坠地的声响。
过了许久，凤栖鸾轻声开口：“阿湛，你还记的我们年少那回上山采药吗？”
澹台湛略一愣，随即低声道：“记的。”
凤栖鸾笑意淡淡：“那时候我脚被石头绊了，你背我下山。”
澹台湛淡声应道：“你那时还小。”
凤栖鸾轻轻一笑：“那时候的你，也不似如今这般冷淡，还喜欢揪着我的头发。”
澹台湛微侧过脸，神情平淡，不知为何又脱口说了她所说的话：“人会变。”
凤栖鸾垂眸：“是啊，都变了。”
她话音极轻，却像一阵风吹过水面，掀起无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