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一句都不许提
那时候，她与他尚年少。
夏日书院，他总在书案边坐着，而她一向怕苦，读书时不爱喝药。她每次皱眉，他便不言，只将蜜饯推到她手边，语气淡淡的道：“吃了，不苦。”
她那时笑的极灿烂，伸手取一枚放进嘴里，甜的发腻却心安。
那一幕，她本以为早被时间冲淡。
可如今，那一罐熟悉的蜜饯再度出现，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凤栖鸾指尖微颤，眼底有泪意在泛，却被她极力压下。
殿中安静了许久。
澹台湛看着她，语气淡淡：“太医还说，你气血不足，需避风寒。本王命人在东窗装了帘，你若觉冷，可让春桃取狐裘披着。”
凤栖鸾低着头，声音很轻：“王爷倒细心。”
澹台湛垂眸，不再言语。
他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她会如何应。于是，只能沉默。
凤栖鸾抬起手，拈起那玉罐，指尖微凉。她盯着那罐子良久，轻声道：“王爷当真记性好，这样的蜜饯，世上恐怕早不多见。”
澹台湛淡淡道：“旧物留着，偶有用。”
凤栖鸾嘴角一弯，却没有笑意：“是啊，旧物留着，旧人也还能活着。”
澹台湛神情未动，只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
凤栖鸾终于将那罐子放下，轻声道：“多谢王爷好意，这蜜饯我收下了。”
澹台湛嗯了一声，转身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地上，光影交错，他的神情半隐在光线中，看不真切。
凤栖鸾低下头，指尖轻触那罐蜜饯的盖沿目光微微发涩，她记的当年那蜜饯甜到发腻却也暖到心里。
如今那一罐蜜饯又重新回到她身边，可她再也尝不出半分甜味。
想到这她闭了闭眼，强忍着鼻尖发酸声音平静道：“王爷若无别事就回罢，宫务繁忙别耽误了王爷。”
而澹台湛也听出她的疏离，眉心微蹙却仍只是淡淡的应道：“你好好养病。”
说完他转身离开，而凤栖鸾抬头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指尖仍停在那罐蜜饯上。
风从窗外掠入带动纱帘轻轻晃动，她的鬓发随之微扬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
那一刻她终于低低叹了一声，轻轻呢喃道：“阿湛你怎还记的这些。”
她没有去开罐也没有去尝，只是默默将那罐蜜饯推到枕边。
一旁的春桃探头进来，见她神情恍惚便小声问道：“公主，那是……王爷送的？”
只见凤栖鸾淡淡一笑却并没有说话，而春桃眼底一喜：“那可是好东西，王爷还记着您不喜苦药呢。”
听见这话凤栖鸾没接话，只转头望着窗外，阳光照在那玉罐上映出淡淡的光，她看着那光良久不语。
等到未央宫传来消息的那一日天色才微亮，此时的澹台湛在御书房中批阅军机奏折，玄衣低声禀报道：“王爷，永平公主那边太医说气色比前几日好上许多，只是……她那蜜饯一枚也没动。”
听见这话澹台湛手中的玉笔微微一顿，笔锋在纸上划出一抹深墨。
“原封不动？”
他语气极轻却听的玄衣心头一紧，随后他俯首应道：“是，属下亲眼所见。那玉罐还摆在枕边，连封签都未揭开。”
屋内静了片刻，只余烛火轻跳的声音。
澹台湛垂着眸，目光落在那一片墨痕上，似是定格。
片刻后，他淡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玄衣心中发寒，低声应下，悄然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他一人，澹台湛放下笔，靠在案几旁，神色冷淡如常。可那双眸，微不可察的暗了几分。
他忽而伸手，轻轻摩挲着袖口，那上头早已洗净的药渍似乎还在，仿佛那一夜的温度与气息尚未散尽。
而她仍旧那样冷淡，不肯伸手接近。
他垂眸轻笑，笑意极浅，连眼底都未染上：“看来，她的心，早已不在这里。”
金銮殿上，百官列班。凤璟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温润，却掩不住几分锐意。
澹台湛照例立于殿首，青衣黑带，神情冷峻。
只是今日的他，眉间多了一丝凝滞。
凤璟察觉他神色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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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案几：“阿湛，朕方才问你兵部奏折一事，你怎不答？”
澹台湛回神，神情一凛，立即俯身拱手：“臣失神，罪该万死。”
凤璟微微一笑，语气并不苛责：“你何时也会走神了？这可不像你。”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皆暗暗侧目。摄政王素来冷肃如霜，从未有过这般疏漏。
澹台湛垂眸，声音沉稳：“昨夜未歇，或有怠倦，请陛下恕罪。”
只见凤璟眼底掠过一丝无奈，随后轻叹道：“你连夜批折朕也看在眼里，只是凡事留余，你若倒下朝局可乱。”
闻言澹台湛低声道：“臣谨遵圣谕。”
而凤璟见他神情淡淡也不再多言，只是挥手示意众臣继续奏事。
可从那之后，澹台湛虽立在殿中心神却早已不在朝堂。
他听着众官议论边防，听着奏章中金戈铁马的字句，却在不经意间想到那一罐玉白蜜饯。
那一刻他忽然觉的自己站在这世上最显赫的位置，却似被隔在千山之外，她的沉默比冷言更加的刺人。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气氛也微妙紧绷，只见沈月凝正坐在妆台前，手中是一封信，那信纸是沈家送来的。
“京中近来多有人暗中寻人，疑是旧事将起，王嬷嬷行踪似被察觉，慎行切不可露端倪。”
看完这直到沈月凝读到最后一句，面色已彻底白了。
她胸口起伏呼吸急促，那王老嬷嬷，正是当年她为破坏澹台湛与凤栖鸾情意所使的那人。
“王爷近来常至沈府，怕是情意相投，公主似也与外邦使臣有私交……”
她靠那嬷嬷一手挑起误会，又早早除掉痕迹。原以为那人葬于乱坟岗中，无人知晓，
可如今……
沈月凝指尖紧攥着信纸，呼吸愈发急促。
“怎么会被人查到？”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眼中闪过慌意。
旁边的侍婢阿双察觉她异样，轻声问：“王妃，出了什么事？”
沈月凝猛然抬头，目光凌厉：“闭嘴！这件事你一句都不许提。”
阿双被吓的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