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江炎的女儿江洋拉,郝崇法问道,“你爸在家吗?”
江洋拉还没有答话,江炎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这么大的雪。”随着声音,江炎走了出来,“崇法,这么晚了,有啥急事?”
郝崇法拍了拍身上的雪,“你这人,没事我就不可以过来串串门吗?”
江炎怀疑地看着郝崇法,郝崇法不是那种随便串门子的人,一定是事,江炎在这个时候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就是郝崇法,郝崇法的出现,准没好事。
江炎这一犹豫,郝崇法问道,“不请我进家里坐坐吗?”
江炎伸手做出了请的姿态。
郝崇法进门,江洋拉看两人搭上话,说道,“郝叔叔,江叔叔,你们聊,我上楼去了。”
姑娘转身,就上了楼。
郝崇法看着女孩的背影,“这孩子的江叔叔要喊道啥时候啊?”
江炎无奈地耸耸肩,“不管她,叫啥不就是一个符号,只要她知道我是她爸,就行。我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凭什么要她履行一个女儿的义务呢?她能认我是她爸,就不错了。”
“你倒想得开。”
“我想不开又能怎样?强迫她不要叫我江叔叔吗?不说了,到书房喝茶。”
郝崇法在书房坐下,感叹地说了一句,“唉,生个女儿叫叔叔,这叫什么事啊!”
江炎倒还平静,“这人怎么可能啥都得到,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规律。啥都想得到,怎么可能呢?或许神能做到,但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说吧,什么事,这样急冲冲地赶来。”
郝崇法拿出一包‘三江牌’香烟,递给江炎,江炎推开了郝崇法的手,“你抽吧,我今天陪省里下来的领导,到几个三线老厂转了转,烟酒都下了不少,你有事说事,说完事,赶紧走。”
郝崇法点燃了手上的香烟,“真没事,就是过来坐坐。听说你把严伟明调到地委办来了。”
“是借调。你这样问,那就是严伟明的事了。什么事?有多严重?”
江炎走到地委领导这个位子,能不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吗?早就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说登峰造极,也算炉火纯青。
“那你对颜伟明这个人怎么看?”
“怎么看?这个人吧,能力是有的,是个善于经营的人,方方面面都能处理得比较周全,但不是一个干才。我曾经想把他推到朱恩铸那个位子,实践证明,梁上泉同志是对的,看人比我准,决策也果断。”
江炎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当然了,上泉同志站得比我们高,经历也是我们没法比的,香格里拉交到朱恩铸这小子手中,是正确的选择。作为一个干部,有能力怎样?关键你能力的着眼点在什么地方。你的能力不为群众干实事,你有天大的能力,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干部。”
江炎忍不住,还是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这次我临时把他借调到地委办,就是想把他放在身边看看,特别是他煽动干部闹事的举动,我越来越看不懂了。希望走到朱恩铸那个位子,是可以理解的,但以一己之私拉小圈子,不惜以牺牲群众利益为代价,这就不仅仅只是个人功利心的问题,而涉及纪律了。”
“你完全了解他这个人吗?”
“不可能。你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睡在一起的夫妻,也不敢说完全了解这样的话。”
“那你与他的关系?”
江炎的脸色变了。
“崇法同志,你恐怕是想知道,我是否和他有某种利益关系,”
江炎的眼睛盯着郝崇法,反而让郝崇拜法想躲闪。
“我可以告诉你,啥利益关系都没有。严伟明是一个很懂得讨人喜欢的干部,圆滑和迎逢的能力特别高明,也有干事的手段和能力,但格局太小了,他只是想坐朱恩铸那个位子,可并没想清楚,他在那个位子应该做什么,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江炎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
“我离开香格里拉那么些年,群众早就忘了当年那个县委书记。只有想起当年我经手的‘莫斯可斯广场’,‘白宫’,路,万亩梯田,才会想起,是当年有个叫江炎的人带着干的。也就说,那个位子的实际意义是人民群众的位子,你只有为群众干事,才会被记住,你不干事,群众根本不会记住你是谁。”
江炎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打了一个哈欠,“现在,该我问你了吧,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你冒雪来找我。”
郝崇法的试探已结束了,从他进门提及‘严伟明’那一刻开始,江炎就知道他想什么,想知道什么,这下的反客为主,郝崇法无法躲避了,也再没有躲避的必要,尽管对江炎的坦诚不是完全相信,但江炎至少撇清了和严伟明的关系。
严伟明只是江炎提拔过的一个有能力的干部,但并不是完全信任的干部。
郝崇法拿出了一张严伟明的艳照,递给江炎。
江炎接过照片,看着严伟明和女子在床上活色生香的动作照片,像极了古书《金瓶梅》插图上的那种动作,活色生香。
醉酒的状态一下清醒了许多,艳照中的女子,就是向陈乾递交举报信的那个女子。
当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是反了天,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看着艳照,江炎就意识到了严伟明问题的严重性,恐怕不仅仅是男女有关系那样简单,但还是无力地问了一句,“你敢保证这个照片的真实性?”
郝崇法答道,“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根本做不到伪造这样一张照片。这也佐证,你调离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江炎还是不敢相信,“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他是给自己挖开了坟墓啊。这些照片是如何到了你手中的?”
“匿名举报。”
江炎死盯着郝崇法,“匿名举报?匿名举报就寄一张照片吗?”
江炎迅速作出判断,并且愤怒了,大声吼道,“郝崇法,你不信任我?为什么还来找我?你按正常程序处理,如果牵扯到我,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请你马上离开。”
郝崇法起身把书房门关上,“你急什么嘛,哪有这样待客的,”
江炎继续吼道,“滚,我不想看到你。”
郝崇法也愤怒了,“是,我是有不信任你的成分,但从工作角度,你是班长,我向你汇报工作有错吗?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一个为沧临地区干实事的干部。”
郝崇法不但动了怒,还动了情。
“生个女儿叫叔叔,香格里拉关于你的那些传说,以及沧临地区大刀阔斧的企业改革,都是你在推进,现在又为全区的粮食丰收奔波,我害怕你出事,害怕失去你这样的干部,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难道你认为,你在前面冲锋,我是在后面递刀子的人,你又信任我了吗?”
江炎冷静下来,“崇法,我失态了。”
郝崇法也冷静了下来,“我是来向你请示,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处置这个事,现在香格里拉势头正好,如果这个事情捅出去,这还不止是香格里拉的问题,沧临地区的脸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