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泉在电话中听到朱恩铸的哭声,这太不像朱恩铸的风格,怎么会这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咋了?”
“群众生活太难,工作推进太慢,我着急啊!就连一点农用物资都得求人,这县委书记算个什么事啊?”
梁上泉的话十分威严,“你给我听着,求人怎么了?为群众办事这很丢人吗?如果啥事都简单,还要你这个县委书记做什么?国家在深圳搞特区,那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渔村,啥都没有,不难吗?说到累,谁不累?你回到部队搞导弹就不累?况且,国家现在的重点是搞经济,其重要性胜过搞导弹,这还用我说吗?”
朱恩铸沉默了。
梁上泉说接着说,“有些事呢,也急不得。就说这粮食吧,春种秋收,它得有一个过程。当然,要说急吧,发展经济,全国都急。就这样吧,抽时间去看看你父亲,不要死了都没人知道,你除了是县委书记,还是儿子。另外,梁小月跟你有联系吗?电话,书信,什么消息都没有,她当我这个父亲是空气。”
梁上泉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愤怒,朱恩铸急忙解释,“三年了,我这边也没任何消息,0号信箱(基地)迁移到大漠后,可能有诸多不便。他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单位。”
“你别为她狡辩,正常的书信,可以寄到京城747化学研究所,你当我傻吗?”
“不是,叔叔,小月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吴风影,除了导弹,她眼里啥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我们都快成陌生人了。”电话里的梁上泉开始责怪朱恩铸,“她不写信,你也忙到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叔叔,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就难免会分心,大量的计算会逼疯人的,所以,我不想打扰她。”
“借口。逼疯?搞导弹就不吃饭穿衣?”
“叔叔,我还是理解她的。在搞‘风影37’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错误的计算,我母亲吴风影一夜间白了头发。”
‘唉’,朱恩铸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
其实朱恩铸怎么会没写信呢,再忙,他都会写信。可每一次寄出的信,就像是掉进了大漠的一粒沙,什么反应都没有。并且,每一次寄出的信,都被退了回来。信上标写着的退信理由是:查无此人。
朱恩铸甚至猜想,或许梁小月真的出事了,为了保密,像0号信箱这种单位,不告知家属也是完全可能的。
朱恩铸缓缓地放下了电话。
郝崇法这时问道,“你和那个张敬民是怎么回事?告你们的举报信,都满天飞了。京城,省上各相关部门,都转下来不少,这样下去,没有事情,都变成有事情了。说你的那些什么‘一言堂’等等,我倒是不相信。但张敬民的问题就不好说了,举报信说得有鼻子有眼。”
朱恩铸拿出香烟,递给郝崇法,郝崇法拒绝了,朱恩铸点燃手上的烟,说,“全都是严伟明搞的,纯属子虚乌有。其实我倒不反感他搞小圈子,可就他提拔的那些人,不干事啊。不干事不说,还阻挠干事的人。”
“我们也摸了一下情况,张敬民确实存在和几个姑娘拉拉扯扯的情况。其中,就是因为和杨厂长女儿杨晓的关系,才弄到卷烟厂帮助的地膜物资;也是因为省报记者钱小雁的关系,才弄到修水窖的水泥。同时,因为和那个农学院校长的女儿颜如玉的关系,搭成了羊拉乡和农学院的院乡合作……”
“郝书记,你看,这些事情,哪一件事和张敬民个人有关?如果这都算错,谁还敢干事?”
“做事当然没错。可人家反映的情况是这里面有个人作风问题,说他和这些女子有染,说直接一点,就是发生了关系、”
朱恩铸进一步问题,“发生了什么关系?”
“你还要我怎么点明?就是肉体关系。”
朱恩铸气得站了起来,“纯属构陷,证据呢?张敬民到底有多大魅力,让这些女子贴他,可能吗?是张敬民牺牲色相为羊拉乡换取利益,还是这些女子愿意为张敬民牺牲自己,她们为了什么?这能解释通吗?”
郝崇法一副为难的样子,“你以为我容易吗?如果我怀疑张敬民,还会一直压着这事吗?可是北方那边,包括省里相关部门都有批示,要让地区纪委进行查处。”
朱恩铸答道,“那就查吧。”
郝崇法给朱恩铸加了些茶水,“你这样子像是在跟我置气,我是在跟你商量,怎么处理这事比较妥当。”
“你批转给我吧,由我来处理。”
“张敬民的事,我可以批转给你。可你的不行,你是省管干部,要查,至少也得由地区来查。”
朱恩铸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妈的,他们不干事,还要让干事的人不能干事。”
郝崇法倒冷静,“有矛必有盾,有盾必有矛,这是必然会存在的对抗,否则,我们纪委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还需要法律做什么?”
朱恩铸站了起来,“郝书记,你看着办吧。我现在没有心思花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郝崇法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怎么是无聊呢?如果立案调查呢?”
朱恩铸答道,“这就是举报信希望达到的效果。这种事情一旦立案,势必耽搁很多的时间,明年的丰收计划,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意思是你们先从外围做一些调查,还是不对,如果去询问这些姑娘,怎么问?这不是侵犯个人隐私吗?问人家是否与张敬民发生了‘那种关系’,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但张敬民是我们的干部,包括你,是省管干部,我们纪检部门能不过问吗?”
“就说张敬民吧,又没有哪一个姑娘站出来,指认张敬民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怎么查?反过来,我们又让张敬民交代,他是否与几个姑娘发生那种关系没有,这不荒唐吗?并且,他们之间的情感关系都是阳光的,都为羊拉乡的粮食翻番作了贡献。我们从法律和纪律的角度,如何对张敬民的男女关系进行定性?”
郝崇法陷入了思考,“嗯,确实是这样。”
朱恩铸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郝崇法,“如果真要查的话,我认为可以查一下这两个人。”
郝崇法打开信封,一些黑白照片掉到地上,郝崇法睁大了眼睛,全是男女在床上的春光照片,郝崇法惊叫起来,“严伟明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严伟民。照片中的女人叫王桂香,就是给省调查组下跪递交举报信的女子,她的男人就是催粮事件中的曾志辉。”
“这个严伟民,怎么会和一个有夫之妇搞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要问他们。”我一直没有拿出这个材料,是我很犹豫,因为他是江炎同志培养的干部。我不知道背后还有什么,也不敢预料查下去对江炎同志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从江炎同志为了丰收计划的顺利完成,调离严伟明,我判断严伟明的很多事情,江炎并不知道。”
“这个严伟民真敢玩。”
“如果这两个人的事查清了,我和张敬民的事本来就不存在,明摆着是诬陷嘛。”
郝崇法为难了,“这要不要向江炎汇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