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断壁残垣取代了记忆中的白色洋房。
林家庄园成了一片废墟。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木料和泥土混合的古怪气味,苏云烟站在被撞毁的大门前,一动不动。这里曾是她的整个世界。
“进去吧。”江宸予打破沉默,“隼人的人应该已经撤了,但不能保证没有留下眼线。”
苏云烟没有理会他,径直跨过扭曲的铁门,踩在碎石和玻璃碴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被撕裂的回忆上。游泳池干涸见底,裂纹遍布。玫瑰花园只剩下焦黑的土坑。
“你在找什么?”江宸予跟在她身后。
“我在回家。”她回答,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
“这里已经不是家了。”
“闭嘴。”
江宸予停下脚步,不再言语。他看着她像个孤魂,在这片废墟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停在一棵被烧得只剩主干的老槐树下,伸手触摸那焦黑的树皮。
“我小时候,父亲在这里给我做了个秋千。”她轻声说,像在对自己解释,“他说,无论我飞多高,他都会在下面接住我。”
江宸予没有接话。安慰是无力的,同情更是廉价。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一堵残墙后闪了出来。
“什么人!”那人声音苍老,但动作却很敏捷,手里还握着一根粗重的木棍。
“福伯?”苏云烟辨认出来人。
那老人正是林家的老管家,福伯。他浑身脏污,头发凌乱,但一双眼睛却透着警惕。他看到苏云烟,先是一愣,随即涌起激动。
“小姐?真的是你,小姐!”
“福伯,你没事!”苏云烟快步上前。
福伯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手里的木棍对准了江宸予。“他是谁?你为什么要带外人回来?”
“他不是外人。”苏云烟解释。
“林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福伯的态度很坚决,“老爷临走前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能信。”
“他是我父亲的遗言里,提到的人。”苏云烟只能如此解释。
江宸予上前一步。“老先生,我们没有恶意。隼人毁了这里,我们和你有共同的敌人。”
“隼人……”福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帮畜生!他们把庄园翻了个底朝天,想找那个入口!”
“入口?”苏云烟心脏一紧,“什么入口?”
福伯却不回答,只是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江宸予。“我凭什么信他?”
“你不用信他,你信我就行。”苏云烟迎上福伯的质问,“福伯,我父亲……他到底在守着什么?”
“老爷守着的是林家的根,是不能见光的东西。”福伯压低了嗓音,“小姐,你不该回来的。这里太危险了。”
“我必须回来。”苏云烟摊开手掌,露出那枚钥匙和袖扣,“这是父亲留给我的。福伯,告诉我,入口在哪?”
福伯看到那两样东西,身体剧烈地一颤。他丢掉木棍,嘴唇哆嗦着:“老爷的……信物。他……他真的把这个交给你了。”
他不再怀疑,转身走向那片被烧毁的玫瑰花圃。
“跟我来。”
福伯在一片狼藉中摸索,最后停在一块看似寻常的石板前。他费力地撬开石板,下面并非泥土,而是一个生了锈的铁环。他和江宸予合力拉起铁环,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深阶梯赫然出现。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隼人的人没找到这里?”江宸予问。
“他们以为入口会在书房或者老爷的卧室。”福伯喘着气,“他们想不到,老爷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夫人最喜欢的花下面。”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它看起来更像银行金库的大门,厚重,冰冷,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个极其复杂的锁孔。
“这就是了。”福伯的语气里带着敬畏,“普罗米修斯。”
苏云烟走上前,指尖触摸着金属门,那股寒意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抵骨髓。
锁孔的构造很奇特,一个标准的钥匙孔旁边,还有一个不规则的凹槽。
“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打不开。”福伯摇了摇头,“老爷说,只有对的人,用对的东西,才能打开它。”
苏云烟拿出那把黄铜钥匙。她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门内传来机括的轻响,但仅此而已。门,纹丝不动。
“还不够。”江宸予提醒她,“看看另一个。”
苏云烟的视线落在那个不规则的凹槽上。她拿起那枚袖扣,比对了一下。
形状,完美契合。
这枚袖扣,根本不是装饰品。它本身,就是另一半钥匙。
她将袖扣推进凹槽。
这一次,不是清脆的咔哒声,而是沉重的轰鸣。仿佛沉睡了半个世纪的巨兽被唤醒,金属门内部,无数齿轮开始转动、咬合、分离。
福伯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江宸予的身体也绷紧了,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苏云烟却站在原地,手还搭在门上。她能感觉到,父亲的体温,父亲的决心,都随着这扇门的开启,传递了过来。
轰隆——
厚重的金属门向内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四射,也没有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
只有一股陈旧纸张和电子元件的混合气味,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江宸予推开门。
里面不是金库。
巨大的空间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金属文件柜,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正中央,是一个独立的控制台,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存储设备。
这里是一座档案的坟墓。
“黄金,珠宝,古董……”江宸予环视四周,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我们都猜错了。”
“不。”苏云烟缓缓走进去,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亡魂,“他守着的,从来不是那些东西。”
她走到一排文件柜前,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装满了厚厚的文件。她抽出最上面的一份。
封面上,用德语印刷着一个单词。
她不认识。
“什么意思?”她问江宸予。
江宸予接过文件,翻开看了几页。“一份合作协议。关于基因编辑技术的早期应用研究。”他顿了顿,将文件翻回封面,指着那个单词。
“合作方:隼人。”
苏云烟的指尖,瞬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