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声的身影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他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开走了。
盛星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缓缓消失在路的尽头。
冷风刮过,她抱紧手臂,才发觉自己脸上全是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屋里空荡荡的,还残留着一点点傅寒声常用的那种冷冽皂角香气。
她踢掉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边,整个人倒了进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个Y,不是他以前喜欢过的人。那还能是谁?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玄关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盛星辰抬起头。
傅寒声正靠在玄关墙上,额头上有一层冷汗。
领带被他扯得歪到一边,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胃,眉头拧得紧紧的,呼吸又重又急。
一看就是胃病又犯了。
他抬眼看到沙发上的盛星辰,好像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试着站直,可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鞋柜。
盛星辰立刻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又喝多了?”她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责备,但扶住他的手却稳稳的。
傅寒声的身体重量大半靠在她身上,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颈窝,呼吸灼热。
他含混地应了一声,嗓子哑得厉害:“我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能成这样?”盛星辰扶着他往客厅走,“药呢?吃了吗?”
“…忘了。”他闭着眼睛任她扶着,汗从额角滑下来。
把他安顿在沙发上,盛星辰立刻转身去翻药箱。
回来时看见他整个人蜷在那儿,微微发抖,难受得厉害。
她心里一揪,蹲下身,把药片递到他嘴边:“张嘴。”
傅寒声乖乖吞了药,又凑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
盛星辰看他疼得厉害,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过来,轻轻敷在他额头上,又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做完这些,她正想转身去倒杯热水,手腕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
“别走…”傅寒声闭着眼,睫毛颤得厉害,几乎是呓语道,“星辰…别走…”
盛星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她就停在那里,任由他抓着。
“那次车祸……我真的很怕……”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显然意识不太清醒,“你要走…我叫你…你都不应我…”
盛星辰的身体猛地一僵。
车祸?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然后呢?”
傅寒声眉头紧紧皱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走……”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下来,烫烫地落在盛星辰手背上。
“如果我能早点到…如果我没说那些混账话…你不会跑出去…不会…”
盛星辰如遭雷击。
孩子…是因为车祸没的?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她?
她张了张嘴,想问清楚,可看着他痛苦脆弱的样子,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一句也问不出来。
傅寒声的喃喃声渐渐低下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抓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人昏睡过去。
只有眉头还紧紧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盛星辰呆呆地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乱成一团。
那一夜,她根本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傅寒声醒来时,胃里依旧隐隐作痛。
他按着太阳穴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毯。
厨房有声音。
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走过去。
盛星辰正背对着他,正站在灶台前熬粥。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醒了?胃还疼吗?粥快好了。”
傅寒声看着她,记忆慢慢回笼,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态,脸色变了变。
“先去洗漱吧。”盛星辰却转回头,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粥。
傅寒声抿了抿唇,最后只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厨房。
等他洗漱完出来,一碗白粥已经放在餐桌上了。
吃完饭后,傅寒声看了看时间,拿起西装外套:“上午有个会,我先去公司。”
“好。”
盛星辰低头收拾着碗筷,没看他。
傅寒声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最终还是拉开门走出去。
门轻轻合上。
盛星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像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向书房。
昨天傅家怡带来的那箱旧物还放在书房角落。
箱子没上锁。
打开,里面是些旧笔记本和一本相册。
她拿起相册,一页页翻看。
翻到后面,她的手停住了。
那是一张两个女孩的合影。
一个是年轻俏皮的傅家怡,搂着另一个女孩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与Y学姐毕业留念”。
盛星辰的目光死死锁在另一个女孩脸上。
那个女孩眉眼弯弯,笑容明亮又张扬,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自信和洒脱。
而那张脸……竟和她自己有七分相似。
所以,这就是Y。
傅寒声看着她的时候,看到的到底是谁?
盛星辰猛地合上相册,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刚合上,还没来得及放下,书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傅寒声去而复返,呼吸有些急,像是跑回来的。
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手里的相册上,眼神骤然收紧。
他几步冲过来,几乎是用抢的从她手里夺过相册,声音又冷又厉:
“谁让你动这个的?!”
盛星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撞到了书桌边缘。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紧紧攥着那本相册的男人,像是守护着什么绝世珍宝。
她站直身子,迎上他慌乱的目光,声音异常冷静:
“傅寒声,我们离婚吧。”
傅寒声猛地愣住,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盛星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楚地重复:“我说,我们离婚。我不想,也当不了任何人的替身。”
“你从来就不是替身!”傅寒声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瞬间红了,额角青筋凸起。
他死死盯着她,“星辰,你看着我!你从来都不是!”
“那是什么?”盛星辰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泪,“你告诉我,是什么?你笔记本上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每次看着我又到底在想什么?傅寒声,你解释得清楚吗?”
傅寒张了张嘴,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和挣扎。
可是,半晌过去,除了粗重的呼吸,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解释不了。
盛星辰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全是自嘲:“你看,你永远都是这样。”
盛星辰绕过他,想要离开这里。
“星辰!”傅寒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别走…求你…”
盛星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然后,她一根一根地,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
傅寒声的手指最后无力地滑落。
盛星辰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这个家。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相册被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动。
盛星辰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留。
她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
电梯下行,她靠在梯壁上,闭上眼睛,终于感觉到脸颊有一行湿意滑落。
傅寒声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相册散落在地上,刚才被他扫落的台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过了好久,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夜色渐深。
盛星辰坐在林薇薇家的小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
傅寒声没有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