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这都爬出经验来了!看,小腿要扎绑带……”
陈敏方悄悄给陈迎文显摆,这一条青山的小路,他这个月爬第三回了。
陈拾安在前面,也行的极快——早点将那诸葛隐请下山,回去还得问问媳妇今天吐没吐。
陈敏方跟在后头,看着自家大人那健步如飞的背影,实在佩服,“大人果然是大人,你看!爬山都比我们学的快!”
终于再次叩响柴扉,诸葛隐亲自开门。
那道士眼未见,鼻先动。“这一回这酒……”
一见陈拾安手中那香气隐隐透出的酒坛,他喉头就不自觉滚了几滚。
——陈拾安这奸诈之徒,一次次带的都是极品陈年佳酿……
他一个贫穷道士,在这深山之中,何曾受过这般诱惑?
诸葛隐心里埋怨,身体倒是诚实的,将人让进院内,嘴上还酸唧唧嘟囔了句,“贫道终究是贫了些,不仅贵人这般寻酒的本事。”
陈拾安勾勾唇,直将那坛美酒奉上。“打扰先生清修,赐些佳酿或能助兴。”
诸葛隐胡须颤了颤,迫不及待拍开泥封,深深一嗅。“好酒!好酒!这比上一次的还要陈!”
陈拾安微微一笑,又取出那盒上官泓昨日才带来的矿物推了过去。
诸葛隐果然又被吸引,一手捧着酒,一手接过矿物盒,口中喃喃,“奇了奇了,又是我未见过的矿物,似与大夏的金铁全然迥异……”
趁他边饮酒,边研究矿物之时……
陈拾安又有动作,只见他似不经意地抽出一卷宅院图纸。
“在下于京中偶见一处宅院,景致清幽,最妙的是后院有一天然泉眼,水质清冽,于冶炼淬火……”
他话音未落,那执图的手不小心的一抖,画卷滚落展开……
不仅露出了精巧的院落布局,更有两张绘有清丽侍女的小像夹在其中,翩然落地。
两位侍女都不是艳俗之姿,一人眉眼间几分仙气,一人身姿极为飘逸。或俯身于案前,似在研墨,或侍弄兰草,极为清雅。
“滋……”
奸诈啊!奸诈!
这臭小子,就用这个考验他的道心?
诸葛隐生生收回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摩挲手中矿石,“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陈拾安一张玉面坦坦荡荡,清清雅雅,仿佛刚刚真的是无心之举。
他俯身拾起画卷与小像,重新卷好,置于石桌一角。
“唉……皆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啊……但若合先生之用,方显其价值。”
说完,就拿一双瑞凤眼,直勾勾看着诸葛隐。
诸葛隐倒也未曾躲闪,也回望着这年轻后生。
草庐一时静寂,只闻山风过竹,沙沙作响。
诸葛隐终是回过眼来,连饮三碗酒。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将酒碗往桌上一放。
“陈大人,”声音再无半分方才的疏懒之态。
“你三番两次,以奇物相诱,以安适相许,所求不过贫道出山,为你身后之主效力吧。”
陈拾安只觉身上的微汗在慢慢收紧,此时的诸葛隐,或许才是真正显露。
诸葛隐慢慢倾过身来,几乎是耳语道,“让贫道猜猜……是东宫那位太子殿下,可对?”
陈拾安心中剧震,此等洞察力与心智,简直可怕!
他两世为人,的确未见过仅凭这三次会面,居然就猜出他真实背景之人!
刹那间陈拾安脑中念头窜起——若此人不为所用,以其能窥破先机之智,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不如……杀之!
那杀意虽一闪即逝,却被诸葛隐敏锐捕捉。
他非但不惧,反而哈哈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御史大人不必动杀心。贫道若无意,今日你便走不出这院子。”
陈拾安也是上过战场之人,虽对于阵法一事,不算极为精通,但他绝未曾想过,这样简陋的草庐原来藏着这般厉害的阵法。
仅仅在这一瞬间开始,周围的气息完全变了,一股杀意如有实质!
陈敏方和陈迎文守在门前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听不见草庐内的任何动静了。
陈拾安仍是镇定,面上甚至还有笑意,“是,先生大才!晚辈不可及矣!”
诸葛隐仰头一笑,气息一收,那阵法又归于荒无,“既要贫道出山,须得依我一件小事。”
陈拾安心头大喜,立即拱手行礼,“先生请讲。”
“我要见一见太子殿下。”
诸葛隐目光灼灼如焰,“我要亲眼看看,值得陈御史你这般人物殚精竭虑辅佐的,究竟是怎样的明主。若殿下果真如我所想,贫道这把骨头,卖与他又何妨?若不然……”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那这些奇珍异矿,美酒佳酿,你爱送就来送。贫道依旧在此山间,自乐自娱。”
陈拾安心念急转,缓缓颔首:“先生要求,合情合理。只是先生如果以后要长伴殿下左右,需得想个万全之法。”
数日后,长生子于为成乾帝讲道之余,似不经意地提及自己一位山中道友。
“此人于金丹大道一途虽资质平平,却于金石冶炼颇有几分歪才,性情虽怪,却非庸碌之辈。算是与我半个同门……”
成乾帝正沉迷长生之术,一听于炼丹“资质平平”,顿时兴趣缺缺,随意挥挥手,“不如赐些银两……”
长生子观其神色,又从容补充道:“陛下,此人虽于丹道无大成,但他师傅与我有恩。但与我有几分因果,此人若不托于皇家,怕是有碍陛下得道之行……“
成乾帝这才打起精神来,只待随便找个皇家道观安置于他。
却见长生子继续开口,“然其才学闲置山野亦属可惜。贫道想着,太子殿下仁厚,或能容此等偏才之人,于东宫谋一闲职,也算全了贫道与他的道友之谊。”
成乾帝闻此言,觉得不过是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既能显自己慈爱,又给了长生子面子,自是无不可,当即允准,“既如此,便让太子见见吧,若堪用,留在东宫便是。”
长生子垂首称是,眼中无波无澜。
而在遥远的七闽之地,战鼓擂响。
宁飞白听着前方探马来报,对方叛军人数不过数百,远逊于他麾下精锐。
宁飞白自觉胜券在握,正是树立威信、彰显武勇的大好时机。
他下令让经验丰富的老曹将军率部迂回至右翼策应,而将自己精心组建装备了最新式火铳的精锐营调至正面主攻位置。
“此战,要让这些蛮夷见识见识天朝火器的厉害!”
他意气风发,仿佛已看到敌军在火铳齐鸣下溃不成军的景象。
然而,就在部队即将开拔发起进攻的前一刻,精锐营中突然响起一片呼喊。
众人拆了封条,打开火铳军械箱——
原本应该整齐排列的火铳,连同配套的火药弹丸,竟变成了木棍与石块!
精锐营个个面面相觑,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每一箱都有哨兵细心看顾,上头封条明明都是完整,七百把火铳怎地就凭空不见了!
宁飞白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脑海中只有一个茫然无措的念头在不断回响:
“我火铳呢?”
“我那么多火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