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将后续事宜商议妥当,正是各自散去歇息的时候。
上官泓临睡前,似想起什么,拉着祝晚凝的手笑道:“对了,我那个小朋友,鄯风。他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上次唐突了你,一直想寻个机会,正经请你喝一次茶,当面赔罪。你看……”
祝晚凝还未开口,一旁的陈拾安立刻否决:“不行!”
他眉头紧锁,将妻子往身边带了带,“晚凝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整日里为我家产业操心劳力,已是极限。哪还有精神去喝什么赔罪茶?没空,不去。”
这个不靠谱的质子,还想再见他媳妇?
门都没有!
上官泓见他如此,不由失笑,调侃道,“拾安,你这般紧张做什么?虽说当年是我父亲一力打败了鄯善,可这世上,从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真正的执棋之人,无论是鄯善旧部,还是大雍朝廷,若运用得当,皆可化为棋子,为我所用。鄯风此人,并非那么简单。”
陈拾安听到这话,更是不肯同意,脸色更沉:“那更不行!”
祝晚凝懒得再与他多辩,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对上官泓道:“不必理会他。明日我与你同去便是,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那位鄯风公子。”
陈拾安见妻子心意已定,道自己再反对也是无用,只得闷声道:“……那多带些人,让墨一他们也跟着,就在洒月楼见,不许去偏僻地方!喝完茶立刻回来!”
祝晚凝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他这退让后的条件。
陈拾安心中无奈,却也知明日自己确实无法作陪——他已是第三次前去城西山间草庐了。
前两次他下的铒料,这一回肯定要钓上这条大鱼了。
次日午后,洒月楼五层揽月阁包厢,今日祝晚凝带着如意和玲珑准时赴约。
鄯风倒是与上一次不一样,一身大夏文士常穿的青色直缀长衫,像个富贵人家的读书郎。
他见到祝晚凝,起身郑重一礼,赔罪姿态倒是做得十足。
“惊扰夫人,是在下孟浪。今日特备清茶一盏,聊表歉意,望夫人海涵。”
祝晚凝也不拿乔,行过礼后,微微颔首,从容落座。
“殿下客气了,既是上官姐姐的朋友,又是一场误会,此事揭过便罢。”
玲珑侍立在祝晚凝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鄯风,心里暗忖:“就是这小子将我那两个启蒙武婢师傅瞬间放倒的?这人看着文质彬彬,能跟我比划两下子才好!”
赔罪是幌子,寒暄几句后,祝晚凝自然将话题引向真正的交易。
鄯善国虽小,但却有着大夏绝对稀缺的矿物与特殊植被。
现在祝晚凝需要的是那坚韧适合掺入金属锻造的特殊矿材,这矿材并不单独出现,只做为伴生矿,极为难得。
她的记忆里,它只在鄯善境内被挖掘。
而前世宁飞白已是大夏的九五之尊,他动用这些属国的矿物,可以明面上行之。
但现在,祝晚凝只得要利用鄯风从暗中交易。
谈话间隙,双方仍在僵持,玲珑已经请示过祝晚凝,此时她可以为场上换换氛围——
“听闻王子殿下武艺超群,那日瞬间便制服了我两位启蒙师傅。小女习武日浅,心中仰慕,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鄯风闻言,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夫人的护卫身手,我已讨教过。还算尚可,但在我手下都走不过半招。你?还是安心侍奉茶水吧。”
这话可算是捅了玲珑的好胜心!
好啊!就是你小子口气大的没边是吧?
祝晚凝见玲珑眉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微微一笑,端起孕妇可饮的果茶轻啜一口,准备看一场好戏。
“这丫头虽学艺不精,却最是勤勉。殿下若得闲,指点她一两招,也是她的造化。”
暗处,墨七的气息染上一丝笑意——
自从墨影卫到了祝晚凝身边后,玲珑早就不满足于武婢们的教导。
现在玲珑可是墨七的第一且唯一弟子。
他和墨一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出,前几日已紧急对玲珑进行特训。
墨一、墨三、墨五、墨七当日就在祝晚凝身边,虽然鄯善闯入后交手时,他们不在车厢内。
可通过武婢们回来复述,几人可早就针对鄯风的招式盘算了多日。
他们墨影卫的大忌便是与人斗武,斗狠——可好徒弟玲珑又不是隐卫!
几人专门开会,针对鄯风找出了种种破解和反击的杀招。
玲珑虽不能保证赢,但撑过几招,挫挫对方锐气,应当没问题。
鄯风本是不欲理会,但见祝晚凝开口,又见玲珑那副不服输的倔强模样,终是淡淡道:“既如此,在下便讨教几招。在此处即可,不必惊动外人。”
话音未落,玲珑身影已动!
她并未用武器,一记迅疾手刀直劈鄯风颈侧,角度极为刁钻——
正是墨一教的,专攻上路关节。
鄯风眼中不由带上一丝讶异,他轻松的格开。
但玲珑见他出手后,变招极快,第二招已是攻向下盘,试图锁他的腿——
这是墨三教的,挑他下盘攻击的招式
鄯风此时已深觉出不对,身形微晃,再次轻松避开,还抽空评价了一句:“速度尚可,力道不足。”
第三招,玲珑越战越勇——前两招,她已经知道了鄯风的身形、速度,绝对非同小可。
她虚晃一招,先诱鄯风按第一招的样子出手格挡,实则她以女子特有柔韧,身子一旋,指尖如电,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直取鄯风肋下某处穴位!
这一招极其精妙,完全是预判了鄯风的反应,正是她的嫡师傅墨七的招式。
鄯风的神色终于认真,侧身避过要害,使出鄯家特有身法,反手一扣,精准地抓住玲珑的手腕,算是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较量。
虽然他赢了,但整个过程用三招以上,而且最后一招他不得不动了真格。
鄯风松开手,看着一双眸子发亮充满野性斗志的玲珑,蓝眸中首次露出惊讶:“你……跟谁学的?”
这三招,一招比一招更针对他的路数,绝非普通武婢师傅能教出来的!
这姑娘的学习能力和天赋,远超他的预料。
玲珑昂着头,虽然输了,想到墨七对她的指示——
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惹出祸来,,不要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于是,她只将头一昂,毫无颓色答道,“我自学成才!”
鄯风沉默了片刻,再看向祝晚凝时,眼神变得有些不同。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属于王子的矜贵:“夫人,方才提及的那些矿材,就按夫人刚刚的条件。但是我另加一条作为交换……”
他目光转向玲珑,“……我要她。把这个丫头送给我。”
房间内瞬间一静。
玲珑勃然大怒,脸涨得通红,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呸!你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想讨本姑娘?告诉你,你就是给我祝玲珑做赘婿,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这话一出,连上官泓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暗处的墨七差点没绷住气息。
祝晚凝也是忍俊不禁,用茶杯掩了掩嘴角。
鄯风大概这辈子虽是质子,却也是王子,从未被人这样当面打过脸面,一时竟愣在原地。
那张俊朗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蓝眼睛里满是错愕。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从刚才略带紧张的武斗和谈判,变得滑稽起来。
祝晚凝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鄯风公子,玲珑是我的义妹,并不是奴婢。你的提议,恕难从命。不过,关于矿材的交易,我们或许可以再详细谈谈别的条件?”
鄯风看着气得像只小豹子一样的玲珑,最终摸了摸鼻子,自嘲般地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个自身难保的质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