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洒月楼必为叶小姐备好一扬‘春日宴’。让她只需做叶悠云,无需是金夫人”。
祝晚凝刚回到祝家,踏入惠泉院,便见二婶苏静华正在等她。
沈兰馨表情不算愉快,苏静华也是脸色略带纠结。
“娘?二婶,怎么了?”祝晚凝快步上前。
沈兰馨见她回来,面色稍霁。
苏静华则立刻站起身,语气略带焦急:“凝儿,你可算回来了!刚才…三房那个祝妍然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抱琴,偷偷摸摸地找上门来了!”
“抱琴?”祝晚凝挑眉,“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做为祝妍然的陪嫁到郡王府了么?”
“唉!”苏静华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嫌恶,“那抱琴哭哭啼啼,说祝妍然在中山郡王府,如今是掉进了火坑,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哦?”祝晚凝来了点兴趣,示意二婶继续说。
“她说,自从韩元香…暴毙之后,世子宁飞白对祝妍然恨之入骨,认定是她献的‘解药’害死了自己亲娘!只是碍于她腹中的孩子,才没立刻要她的命。”
“祝妍然被软禁在自己院里,本来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是昨日起,听说宁飞白与洛秋月要热孝成婚。洛秋月还没进门,就开始执掌宁飞白的后院。”
“祝妍然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洛秋月借着整顿王府内务的名义,一个个打发出府,或是寻了错处发卖了!如今她身边,只剩下抱琴一个还算靠得住的了。”
“洛秋月?”
祝晚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冷笑一声,“热孝成婚,将外人打发出府?呵……动作倒是快。”
“可不是!”
苏静华继续道,“抱琴说,洛秋月手段厉害得很,未进门就摆出了主母的架势,处处打压祝妍然。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祝妍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抱琴说,祝妍然如今是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
“所以呢?”祝晚凝语气平淡,“抱琴来找我们,是想求我们救她主子?”
苏静华声音有点迟疑,片刻后摇摇头。
“若是抱琴是上门为祝妍然求救,我倒还赞她一句忠心。可她……她是为自己求生路。抱琴的确是个聪明的,她自知将大房得罪的死死的,不敢上你们的门。这是……是求我们二房去出力。”
此时,她却加快了语速,着急解释道:
“说既然三房与咱们已经分了宗,祝妍然还是个外嫁女,更是那跟咱们家算是没啥瓜葛了。无论是祝妍然还是抱琴,二婶是绝对不掺和到她们的事中间去!“
沈兰馨点点头,出声安抚,“静华,我们都知道你们夫妻为人,必不会淌这混水。“
“可不是嘛……”苏静华一拍手掌,叹道,“这才分宗几天啊,还回来要将我们拖下水呢!”
祝晚凝却略略歪头,“二婶,抱琴也是个聪明的,怕不只是上门哭求这么简单吧?”
“让你说准了!”苏静华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鄙夷。
“那抱琴说,她不想跟着祝妍然一起死!她说…她手里握着祝妍然的一个大秘密!涉及到宁飞白与太子身家性命的大秘密!她想用这个秘密做交换,求我们二房带她去见太子,把她从王府里弄出来,给她一条活路!”
“秘密?”祝晚凝眼神化作一片冰冷,“三房主仆,还真是情深意重,大难临头什么都可出卖。”
苏静华连连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就是!晚凝你放心,二婶当时就拒绝了!那抱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她都知道祝妍然做的抄家灭族的孽,那必也是参与其中的。那这罪就该她自己受着!这三房当初给家里惹下多少祸事?如今落得这个下扬,是咎由自取!”
“我们二房好不容易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凭什么再去沾她们三房的腥臊?先不说那抱琴所谓的‘秘密’是真是假?就是宁飞白、太子那是什么人?我们二房有什么能力去掺和?”
“待孝期满了,我们子规还要去考进士,一家人的日子眼瞧着越来越好,我脑子有多不好,才会去牵扯到这般大事中去?”
祝晚凝嘴角那抹冷笑更深,轻轻拍了拍苏静华的手背,“二婶说得对。这路啊,是个人自己选的。是荣华富贵,还是万丈深渊,都该由自己承担后果。我们既然与三房分宗。祝妍然的死活,抱琴的秘密,都与你们无关。不掺和是最聪明的。”
苏静华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点头:“对!冷眼旁观!她们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此时,新娘子洛秋月端坐于婚床边听着周遭的热闹,可眼神却如同在冷眼旁观其他人的婚礼。
夜深了,宁飞白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反手关上门。
“夫人久等了。”
宁飞白一步步走近,洛秋月毫不畏惧的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夫君,咱们还没喝合卺酒。”
她起身,走向旁边的小几。
那里,合卺酒早已备好,玉壶玉杯,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两只小巧的玉杯中,一小撮粉末,落入了宁飞白的酒杯中,瞬间消融无踪。
这是洛秋月耗费重金寻来的秘药,药性温和却足够霸道,能让人陷入深沉无梦的昏睡,醒来后只觉疲惫,却不会留下头痛等痕迹,最是安全。
她腹中的孩子,经不起任何意外风险,更不能让宁飞白在今晚有任何亲近她的机会——
她的身体,她的秘密,都需要绝对的屏障。
“合卺酒,请夫君满饮。”
洛秋月的声音难得带上温顺,将酒杯递到宁飞白面前。
宁飞白接过酒杯,笑容加深:“能与夫人共饮此杯,是宁某之幸。”
他目光扫过洛秋月的容颜,对于这杯酒,没有丝毫怀疑,仰脖喝下。
——毕竟洛秋月都已嫁于他为妻,难不成她还想新婚夜当寡妇?
药效发作得极快。
宁飞白身躯一软,洛秋月早有准备,后退半步,任由他沉重的身体瘫软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室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秋月静静地站着,直到确认宁飞白已彻底失去意识,才小心地俯身,费力地将他拖拽到宽大的婚床上。
她替他脱掉所有衣物,盖好锦被,让他看起来像是洞房后劳累沉睡的样子。
安置好宁飞白,洛秋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妆奁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银针,和一个密封的白色瓷瓶。
她拔开瓶塞,一股腥气逸散出来——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处子之血。
她拿起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
借着体温,两处血液迅速融合,暗红的血块微微软化,呈现出一种极为接近落红的、带着粘稠感的暗红色泽。
便是最精明的精奇嬷嬷,也验不出真伪。
一方雪白素绢,暗红的血点如同雪地红梅。
做完这一切,洛秋月走到房间另一侧的软榻边,和衣躺下,拉过一条薄毯盖在身上。
黑暗中,她的手再次轻轻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清晨,微光初透。
洛秋月早已起身,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常服,神情温婉娴静,仿佛昨夜真的经历了新婚的疲惫与羞涩。
“少夫人安。”精奇嬷嬷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恭敬,目光越过洛秋月,投向床榻。
此时,宁飞白也恰好药效将尽,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醒来。
他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模糊一片,只隐约记得饮下了合卺酒,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坐起身,看着陌生的婚房,以及床边站着的洛秋月和嬷嬷。
就在这时,嬷嬷快步上前,将白绢拿起。
她仔细地端详着那血迹半晌,终于开口。
“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夫人。”
宁飞白看着那方染血的白绢,又看看床边神情温顺的洛秋月,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浮上心头。
昨夜……他真的与她圆房了?
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疲惫感……难道是自己连日守灵又醉酒,真的累过头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洛秋月那双羞怯的眼眸时,又咽了回去。
嬷嬷带着满意的“成果”退了出去。
新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宁飞白靠在床头,眉头紧锁。
洛秋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眼,仿佛一个最温顺的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