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刚收到的密报,习惯性取出素帕。
“洛秋月……”他低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一世,金皇后果然还是挑中了她。”
陈敏方皱眉道,“主子,属下还打探到,宁飞白不知走了何门路,也接触过洛家。”
陈拾安嘴角反倒勾起笑意,摇头道。
“无妨……”
洛秋月,镇国公府嫡亲孙女。
镇国公府老夫人是徐太后的表亲,镇国公洛震南,在朝中威望极高。
无论怎么看,金皇后挑了这样一位太子妃,任谁也无法指摘。
可金皇后却是知道,她那亲侄儿,宁国公嫡孙金望轩,在已有妻室后,还与洛秋月一见钟意。
两人私下爱的天雷地火,生死相许。
可金望轩的妻子,却是瑞王舅家嫡女叶凝白,洛秋月却也不可能作妾。
在瑞王与金皇后结盟的关键时刻,金皇后为了掩下这等丑事,借机给洛秋月安排一桩连金望轩无力拒绝的婚事。
这一世,宁飞白和韩元香对祝妍然失望。
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却正好挑中待字闺中的洛秋月。
毕竟满朝闺秀,没有比她身份更高者了。
陈拾安掩下笑意,“将‘洛氏女深得凤意,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的风声,透给金望轩……”
“金望轩?”陈敏方与张凌辰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解,还是张凌辰开口问道,“主子,金望轩不是宁国公嫡亲孙子,金皇后的侄子吗?他……”
说到此处,陈敏方突然就心领神会,用手肘戳戳张凌辰。
张凌辰也反应过来,眼睛里马上闪着八卦之光,“原来这两人还有一腿?金皇后这是要清仓出货呢?”
“去吧。”陈拾安挥挥手,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卷宗。
两日后,洒月楼三楼雅间。
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入,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珍馐美馔摆满桌面,酒香浓郁。
张凌辰一身绫罗绸缎,腰悬羊脂玉佩,头发用金冠束起,俨然一副家底丰厚、初入京城急于拓展人脉的富商少爷模样。
他此刻正红光满面,端着玉杯,舌头都大了几分。
与同桌几位同样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推杯换盏,其中一位,正是宁国公府金望轩身边颇为得用的小厮——金禄。
“王兄,李兄,还有金禄兄弟!”张凌辰大着舌头,一把揽住金禄的肩膀。
“今日…今日结识各位,实在是缘分!我张家在江南虽薄有家产,但在这天子脚下,还得仰仗各位多多提携啊!来,干了这杯!”
金禄被灌得七荤八素,却也强撑着笑脸奉承。
“张公子客气了!您家那可是皇商,给宫里办差的,这身份…啧啧,贵不可言呐!”
“皇商?嘿!”
张凌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唉呀!名头好听罢了!这差事…难办啊!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还…还半点差错不能有!就说最近吧…”
他凑近金禄,带着浓重酒气的热气喷在对方脸上,“宫里…怕是又要办喜事了…”
金禄眼神迷蒙,下意识问:“喜事?什么喜事?”
“还能…还能有什么喜事?”张凌辰晃着脑袋,嘿嘿一笑,眼神迷离地扫视一圈,仿佛在炫耀一个天大的秘密。
“自然是…东宫那位…太子爷的…终身大事!”
他猛地又灌了一口酒,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你们是不知道…这采办…要准备多少东西!金银器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样样都要顶好的!这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可乐坏了我爹!”
他脸上堆起精明的笑容,“这…这也是机会!天大的机会!”
同桌几人也被勾起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
张凌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几乎是对着金禄的耳朵。
“听说…皇后娘娘千挑万选…定下的太子妃…嘿…就是那位…镇国公府的…洛家大小姐!洛…洛秋月!”
他故意把“洛秋月”三个字咬得极重。
仿佛怕人不信,他又补充道:“我爹…我爹负责采买宫中丝帛,前几日…内务府的人…特意…特意提点,说是洛家小姐…凤仪天成,她喜欢格外鲜亮喜庆的料子,不喜欢素色。我爹这备着的货,可全挑的是明艳颜色…嘿嘿…你们说…这…这不是板上钉钉了么?”
他醉眼朦胧地拍着金禄的肩膀:“金禄兄弟…你们宁国公府…那是顶顶尊贵的人家…你说…我…我们张家…是不是该…多往洛家走动走动?”
“这洛家…眼看就要出凤凰了…攀上这高枝儿…以后…以后不也和你们金家一样,要出个皇后了?这机会…可不能…不能错过啊…我得…得赶紧回去跟我爹说…”
张凌辰絮絮叨叨,又猛灌了几杯,终于“不胜酒力”,头一歪,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洛家…太子妃…商机…”
雅间内其他人也大多醉醺醺,并未深究他这番话。
唯有金禄,在听到“洛秋月”和“太子妃”这几个字眼时,如遭雷击!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惊骇冲散了大半,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
别人不知,他作为金望轩的心腹小厮,岂能不知自家少爷与那位洛大小姐之间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情愫?
两人私下幽会、互诉衷肠、海誓山盟,甚至少爷为了洛小姐茶饭不思,要与正妻叶氏和离的情景,他都历历在目!
皇后娘娘要把洛小姐指给太子当太子妃?
那少爷他…他岂不是要疯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金禄。他再也坐不住了,看着“烂醉如泥”的张凌辰和其他醉倒的同伴,他借口出恭,跌跌撞撞地跑向宁国公府。
“少爷!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金禄几乎是撞门而入。
“慌什么!成何体统!”金望轩本就心情恶劣,见状更是厉声呵斥。
金禄扑倒在地,也顾不得许多,竹筒倒豆子般将醉仙楼里张凌辰“酒后吐真言”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洛秋月深得凤意”、“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内务府已在为洛家准备”等关键信息。
“什么?!”金望轩如被五雷轰顶,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
他英俊的面容瞬间扭曲,眼中先是难以置信,继而燃起熊熊妒火和滔天怒意!
“姑母!好一个姑母!”
金望轩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她明知我对秋月…她明知!她还要把秋月推给那个病秧子太子?她这是要活活拆散我们!还要用秋月的一生去填她的欲壑!”
他不能失去秋月!绝对不能!
“不行…不行…”金望轩在书房里踱步,像一头困兽,“秋月不能进宫!绝对不能!一旦旨意下达,一切都完了!”
忽然,他脚步猛地一顿,看向金禄:“快!去‘回春堂’。不,去找王瘸子。他那里有…有那种药。能让人短时间内高烧不退、脉象紊乱,形同重病的药。快去!花多少银子都行,立刻给我弄来!”
金禄结结巴巴地问:“少…少爷…您…您要这药…做什么?”
“做什么?”金望轩冷笑着,声调决绝。
“秋月不能好端端地等着当太子妃!她必须‘病’!病得快要死了!病得宫里都忌讳!病得连皇后姑母都不敢把她往东宫送!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