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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流云蔽眼

作者:荔枝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邹怜漪拿着帕子捂在心口,泫然欲泣,“老爷,树晋还小,哪懂什么婚嫁大事。再者说,那胡女自幼在关外长大,性子野,怕是连咱们这儿的规矩都不懂,嫁进来岂会夫妻和睦啊,只怕家宅不宁。”


    徐复仁端起茶,吹了吹浮沫,“树晋是徐家长子,早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夫妻二人本就是要慢慢磨合的,日久天长相处下来也就好了。”


    邹怜漪红了眼,泪珠滚下来,“他若娶了个外族媳妇,族里长辈还不得说他忘了祖宗根本,他是老爷您的亲骨肉啊。”


    徐复仁道:“我知道你心疼儿子。”


    邹怜漪索性往他膝头一跪,仰着脸泪涟涟地求:“老爷,您最疼妾身了,妾身只有这一个儿子,您就当可怜妾身,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徐复仁扶她起来时,语气沉了些:“这桩生意关系到家族往后十年的进项,你素来懂事,怎么在这事上犯起糊涂?”


    邹怜漪的心彻底死了,往日里自己哭了这么久,徐复仁的态度早就松动了,真到了关系家族利益的事情,是温情也没有了,怜惜也没有了。


    但是她绝不能后退,徐树晋真娶了个胡人为正妻,生下的孩子也带着胡人血脉,普天下哪有让带有外族血脉的孩子继承家业的道理,徐树晋的前途就绝了指望了,她绝不能眼见如此。


    邹怜漪眼底的泪意褪了些,攥紧帕子,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老爷,妾身知道您一心为了徐家。要不这样,让姝云嫁过去,既与胡商结了亲,也不耽误树晋的前程。”


    窗外的徐姝云和严望弦听到这话,心里俱是一紧,紧张地观察着徐复仁的反应。


    徐复仁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皱着的眉头松了些。


    邹怜漪见事有转机,忙趁热打铁:“姝云自小没了亲娘,一个孤女,将来在婆家没依仗,难免受磋磨,能有什么好归宿?胡商家底殷实,咱们再多多给些嫁妆,这已是姝云难得的好亲事了。”


    烛火在徐复仁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动摇了。


    邹怜漪道:“老爷,树晋打小受您教导,留在身边还能继续为您、为徐家出力,姝云往后的亲事还能像嫁给胡商一样给徐家带来助力吗?将来的事情谁能拿得准,抓住了眼下最要紧啊。”


    徐复仁没了之前的坚决:“此事,容我再想想。”


    邹怜漪知道他这是松口了,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柔顺地靠在他怀里:“老爷定能想出最周全的法子,妾身都听您的。”她轻轻抚摸着徐复仁的胸口,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夜深了,老爷累了吧?妾身伺候您歇息。”


    窗外偷听的两人离了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掠过庭院,待到徐树行书房门前,“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黑影迅速钻进书房中。


    严望弦熟练地打开第三层书架上的木匣,里面躺着一个银色令牌。


    他拿起冰凉的令牌,心里纠结不已,一旦被发现,轻则杖责逐出府,重则……他不敢再想下去。


    指甲在掌心嵌出印子,脑海里浮现出徐姝云方才含泪的双眼,想起她抓着自己衣袖时那无助的模样,想起她轻声说“我不想嫁到西域”时的惶恐。


    严望弦仿佛又听见徐姝云那带着哭腔的哀求在耳边响起:“望弦,你帮帮我,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我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你。”那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所有的犹豫。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里的挣扎被一种决绝取代。


    什么责罚他都愿意承受,和她相比,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认了。


    严望弦正要把令牌塞进腰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他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法,缓缓转过身,只见徐树行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手里的令牌变成了一块寒冰,冷得刺骨。


    徐树行道:“你拿令牌做什么?”


    严望弦“扑通”一声跪下,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小人一时贪财,想偷了令牌去账房去银子,求公子饶恕。”


    徐树行的声音平静如水:“你跟了我许多年,不是贪财之人,说实话,否则我立刻禀明父亲,彻查到底。”


    严望弦急忙阻拦:“公子!求您别让老爷知道此事。”


    “你说出实情,我就将此事按下,权当没发生过。”


    严望弦只好据实相告。


    “小姐待小人不薄,小人不能看着小姐嫁给胡商,公子您是知道的,那胡商已年逾五十,小姐嫁给他,那就是往火坑里跳。”


    “她待你不薄,所以你为了她,偷我的令牌,背叛我?”


    严望弦无话可说,做好了被送去见徐复仁的准备。


    徐树行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起来吧。”


    严望弦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徐树行取下腰间的玉佩,又翻出柜子里镶嵌着象牙的金笔,一并塞到严望弦怀里。


    “即便你拿着令牌,在账房也支取不了多少银两,核对账目一定会被发现,你罪责难逃。这些,足够姐姐花销了,你去给她吧。“


    严望弦站起来,对着徐树行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二公子!”


    徐树行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姐姐在徐家过得辛苦,我知道你心里有她,你跟她一起走吧,安定下来给我写封信,我会定期派人送去些钱财,日后,你好好待她。”


    严望弦知道不能再耽搁,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徐树行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


    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徐树行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轻轻叹了口气,“姐姐,徐家对不住你,你要好好的。”


    徐姝云在房中收拾行囊,她环视屋子,陈设简陋,实在是没什么好带走的,打开妆奁,把一个簪子插入发髻,这是杜允容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严望弦把徐树行给的玉佩和金笔装在包袱里,又放进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那里面是他在徐家这些年攒下的银两,这都是要给徐姝云的,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要带的,能跟她一起走,这里的一切尽可以舍弃了。


    两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小花园的角门,徐姝云换了身黑衣,唯有那支银簪在月光下闪动跳跃。


    徐姝云低声道:“望弦,这里!”


    严望弦轻步快跑到她身边,仿佛跑得越快,就能离她越近,严望弦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徐姝云伸手接包袱,“我走后你照顾好自己。”


    严望弦刚刚燃起的那点欢喜霎时被浇灭,死死攥住包袱不松手。


    他鼓起很大的勇气,说了一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徐姝云明白了他的意思,“望弦,你不能跟我一起走,若是明日父亲发现,我被抓回来就是罚跪几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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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就嫁给那胡商,可是你性命难保,我护不了你。”


    严望弦固执道:“我不怕,我想和你……”他硬生生把那句“和你在一起”咽下去,说道:“和你一起走。”


    秋风起,徐姝云抬手替他理了理吹乱的鬓发,严望弦歪了下头,以一个微小的不能被察觉的弧度,像是依恋她掌心的温度。


    徐姝云道:“望弦,此次离别并非再也不见,总有一日我会回来的,我会光明正大地回来,要徐家所有人跪迎我,这里有我母亲的灵位,还有你,我怎么舍得下呢?你留在徐府,就是做我的眼睛。”


    徐姝云的语气听着像恳求,实则暗含着对方必定答应的底气,“望弦,你帮帮我,好不好?”


    严望弦再次妥协了,面对她,他总是没办法拒绝。


    严望弦没说话,解开包袱的系带,将其绕到她身前,专注地系着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伸手触碰她,不想却是离别时。


    包袱结打得极紧,却在下缘留了处活扣,既牢靠,她自己也能轻易解开。


    严望弦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包袱结,再颠簸也不会松开,又只需徐姝云轻轻一扯便能解开。


    “望弦,保重。”徐姝云说完从角门离开了徐家。


    严望弦站在原地,在心里和徐姝云告别。


    我会守在这里,看窗外漂泊的云,想你的笑,想你的好,想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在徐府等你回来,等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徐姝云没敢走正街,专挑背静的胡同钻,走出三条街才敢放慢脚步,回头望时,徐家大宅的飞檐已隐在夜色里。


    她不敢停下,连着走了一夜,日头爬到头顶时,官道上的尘土被晒得滚烫,她看见远处有茶摊,严望弦给她的那袋银两,此刻成了最实在的依靠。


    茶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看她穿着体面却步履踉跄,眼神里带着打量,倒也没多问,给她端来的粗瓷碗里飘着两片茶叶,苦涩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


    邻桌两个镖师模样的人在闲聊。


    “今天怎么盘查得这么严?”


    “听说是城里在找什么人,还到处贴画像呢。”


    徐姝云付了茶钱匆匆离开,改走小路,天黑透了才找到座废弃的土地庙,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露出里面的泥坯。她缩在供桌底下,把包袱垫在身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墙角传来老鼠窸窣的声响,她攥紧那支银簪,簪头抵着掌心,疼得清醒。


    庙前传来马蹄声和交谈声,徐姝云立即警觉起来。


    原来是几个行脚商人经过,嘴里聊着天,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武阳学宫下个月初试考核,你们想不想去试试?”


    “可得了吧,武阳哪是我们能进的。”


    “初考只看天资,没准咱们几个还真就是天生奇才呢。”


    “我可不想当什么仙门弟子,我就想做点生意,赚点小钱。”


    马蹄声渐渐远去,徐姝云从供桌下出来,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仙门?收徒?若是能进入武阳,就不用怕徐家的搜寻了,还能洗刷母亲的冤屈,将母亲的牌位堂堂正正地供奉于祠堂之中。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欲望就再也克制不住。徐姝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血泡和伤痕的脚,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任人摆布,她要找到一条能真正安身立命的路。


    她不知道武阳在哪里,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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