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徐姝云特意给过世的母亲做了盏河灯。
正午时分,她等在严望弦每日的必经之路上。
“望弦,今日中元节,父亲母亲会去城外河边放河灯,大哥会去吗?”
“府上每到中元节都会放河灯,昨日老爷对大少爷和二少爷说‘医者仁心,不光活时要救,去了也该送一程。’大少爷应该是会去的。”
“那你跟着大哥,到了河边能不能帮我放一盏河灯?给我过世的娘亲。”
严望弦几乎没思考便答应了下来,徐姝云让他在原地等着,她一路小跑回房去拿河灯。
回来时,徐姝云额头上挂了蹭薄汗,期待地把河灯递给严望弦,竹篾扎的骨架被她摸得温热,宣纸上画了几朵莲花,边缘还留着她指尖蹭到的浅痕。
暮色漫过河岸时,河灯已在竹篮里码得整整齐齐,严望弦特意给河灯的烛芯换了长梗,能燃得更久些。
徐府上下都在,独独缺了徐姝云。
徐复仁道:“医者当怀仁心,这些孤魂无依,总得有人给点光亮。”说罢瞥了眼身后的百姓,又慢悠悠添道:“积德行善,也是为咱家族积福,莫让外人说咱行医的冷血。”
邹怜漪袅袅挪到徐复仁身边,眼尾的笑意弯得恰到好处:“老爷这份心,真是菩萨也比不上。这般善举,往后定能庇佑家族兴旺,也让外人瞧瞧,咱府上的仁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纪如夷道:“老爷记挂着城中百姓、家族名声,也别忘了自家人。”她侧身对丫鬟吩咐,“放一盏河灯给杜允容吧。”
听到这个名字,徐复仁和邹怜漪当即变了脸色。
纪如夷心里有些畅快,接着说道:“即便她生前再惹老爷厌烦,也是为徐家诞下过一女的,况且,当年若无杜家,老爷也不能……”
邹怜漪察觉到徐复仁的不满,便见风使舵出言打断,“夫人,杜允容偷窃徐家秘药,当年开祠堂,全族宗长皆是见证,她嫁到徐家来恐怕是早有图谋,怎配徐家人祭奠?”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原配主母的名字,卑陋贱妾,也敢在主子面前摆弄姿态。”
邹怜漪道:“妾身是卑贱之躯,却见不得有人把老爷厌弃之人供奉到他眼前,夫人,你眼里可还有老爷、还有徐家吗?”
纪如夷:“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都住口!”徐复仁呵斥道,“中元河畔,让逝者都不得安宁,成什么样子!”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邹怜漪赶忙跟上,“老爷别生气……”
纪如夷伫立河边,夜风吹过,她却觉得胸口发闷。
“夫人,杜允容的河灯还放吗?”
纪如夷道:“放吧,都是可怜人。”
严望弦和徐姝云再次在小花园见面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严望弦道:“河灯已经放了。”
徐姝云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答应我的事肯定会做到的。”提到母亲,徐姝云一向含笑意的脸挂上了伤心之色,“若世上真有亡灵就好了,母亲还能回来看看我。”
严望弦不知如何安慰,伸手想去碰她的肩,顿住,怕唐突了,更怕这笨拙的触碰反而让她更难过。他就那么僵在原地,望着徐姝云的侧脸。
好半晌,严望弦道:“若真有亡灵,夫人今日能收到两盏河灯。”
“两盏?是谁?我爹吗?不,不会是他。”
严望弦道:“是夫人。”
徐姝云有些惊讶:“纪如夷?”
严望弦点点头。
徐姝云道:“她哪里会真心祭奠我母亲,恐怕是为了和我爹还有邹姨娘斗气吧。罢了,她还记着我母亲这个人,这份好我领了,会记在心里。”
严望弦道:“知恩图报,乃大德也。”
徐姝云脸上一扫伤心,道:“别人对我好,我自然要还回去的,你把眼睛闭上。”
严望弦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没有问为什么。
眼皮刚合上,就听见布料窸窣的轻响,混着徐姝云发间飘来的浅淡皂角香,像春日里掠过衣襟的风,带着点说不清的痒。
腰间忽然一暖,有柔软的东西贴上肌肤,随即是细带缠绕的触感,轻得像羽毛拂过。那触感温温的,带着点她指尖的温度。
“好了。”徐姝云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严望弦缓缓睁眼,低头便见腰间悬着个杏色锦囊,绣着几枝的兰草,针脚虽算不上细密,甚至有处线脚冒了个小尖,却透着股鲜活的拙气。指尖碰上去,还能摸到里面装着的干花,轻轻一晃,便有清浅的香气漫出来,缠在衣料上,总也散不去。
徐姝云眼睛亮亮的,“送给你,多谢你替我母亲放河灯。”
严望弦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谢……我帮你,从没想过要这个……”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慌忙补充:“不是说香囊不好!是、是那些事本就该做的,不必谈谢……”低头瞅着腰间的兰草,越说越乱,倒像是怕她收回这份心意似的,最后只讷讷地闭了嘴。
徐姝云伸手按住他想解香囊的手,眼尾弯成月牙,“我绣时想着,你带着该是很合适的,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可别解啊,不然我这针脚白歪了。”
夜里回房,严望弦解衣时特意将它取下来,捧在手里在烛火下看了又看,才挂在床头的帐钩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那歪扭的兰草在暗影里倒像是活了,轻轻晃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处冒尖的线脚,脑海里浮现出想起徐姝云低头绣活时的画面,她纤细的手,她鬓边垂落的碎发,她蹙着眉抿唇的模样。
严望弦在心里盘算着该送她些什么,五日后,严望弦带了丰乐楼的芙蓉饼给她,食盒里取出的油纸包上印着浅红的花纹,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玫瑰的清冽漫出来。
“路过时见着新鲜,想着你或许爱吃。”
徐姝云欢喜地接过,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糕点的甜糯混着芙蓉香从唇角漫出来,她满足地眯起眼,脸颊微微鼓起。
“好吃!”她含着糕点说话,声音有点含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严望弦见她爱吃,觉得方才排队时被人群挤得发酸的胳膊,都成了值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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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便好,明日我再去买,再给你带两盒蜜饯。”
徐姝云把剩下的半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摆摆手,道:“丰乐楼的吃食可不便宜,你就那么点月银,留着给自己添件冬衣吧,这天眼看着就冷下来了。”
严望弦道:“公子昨日给了些赏钱,往后有多余的钱,再给你带。”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像怕她再推拒,又补充道,“你爱吃,就值得。”
徐姝云鼻尖有些发酸,心里却像被方才的芙蓉糕甜透了。她望着他,见他耳尖还泛着点红,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认真,忽然就觉得,这世上大抵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他总把好的都往她这儿送,连借口都找得这样妥帖,生怕她心里有半分不安。
她低下头,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轻轻的:“你别对我这么好。”
严望弦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她不高兴了。
严望弦道:“对你好,不是刻意的,就觉得该这样做。”怕她不相信,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动作来证明,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别不让我对你好,行吗?”
她望着他眼底的恳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匆忙岔开了话题。
“一连几日都没见着你,在忙些什么?”
严望弦见她没有明确拒绝,悄悄舒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头应道:“老爷正与西域来的胡商谈笔药材生意,日日在书房议事。二公子跟着学些门道,我得跟着伺候。”
徐姝云道:“想必这生意定是不小,竟要父亲亲自出马,还带上树行。”
严望弦道:“听老爷说,这桩生意成了,徐家的药材可销到西域去。”
“可还顺利?”
“胡商说咱们的茶虽好,却信不过长途贩运的章程,总拖着不肯落笔。今日老爷宴请,席间提了句结亲的话头。”
“结亲?”
严望弦道:“胡商有一女,老爷想让大公子和他家结亲。”
徐姝云道:“和胡人结亲,邹姨娘怎么肯呢,不过一桩亲事能换来这么大的生意,她再不肯也无法了,我倒是很好奇,她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突然,徐姝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想不想看看邹姨娘是如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
不等严望弦表态,徐姝云拉着他的胳膊往邹怜漪院子里去。
掌灯后,邹怜漪那院的角门没闩死,留着道能容人侧身的缝。徐姝云拎着裙摆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比猫还轻。
青砖地被月光照得泛白,严望弦走两步就停一停,侧耳听着周遭动静。院里的石榴树影摇摇晃晃,把两人的影子剪得又细又长,贴在墙根下挪。
正屋的窗纸上透着昏黄的光,隐约有说话声飘出来。她拽着他的衣袖往窗下的雕花石墩后躲,石墩旁摆着两盆半人高的铁树,叶片硬挺如扇,正好挡去大半身影。
脚下盆栽勾住她的裙裾,他蹲下身,极轻地替她解开缠在上面的藤蔓。
屋内的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是邹怜漪的声音,徐姝云伸手在窗子上戳了个洞,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