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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黑暗水道

作者:黯淡蓝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厘没有回答。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事,除了找回尤金,就是联络上赞恩。


    然而此时此刻这两件事都无法办到。


    出去一趟没有收获,李厘一时之间无处着手。


    海因洛因家族的族长戒指搁在藤编床上,李厘支着肘坐在床尾,猜测着尤金可能经历的“招待”。


    李厘早就发现自那次争执之后,被尤金挂在她脖子上的,正是他一直强迫她佩戴的家主戒指。


    对他的这一行为,李厘没有什么感想,别人的东西,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她会尽量好好代管,等到主人索回的那一天完璧归赵。


    以免被脾气古怪的物主逮住机会勒索敲诈,提出她所不能应承的条件。


    按动戒心时,带着繁复雕纹的链条会收缩成戒圈,缺点是不能调整戒圈的大小。


    而当戒指化作项链的时候,全然改头换面,只像一款匠心独具的华丽珠宝。一件本不该属于她的珠宝。


    李厘有些钦佩制造者的工艺与巧思,集中精力研究了一会,很快意识到无法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逆向拆解,好让她能将这门手艺学上一学,便也歇了心思。


    李厘心道不知道给她更衣的人是谁,手脚倒是干净,项链看起来颇为值钱,竟没有引起贪念。


    流萤集的人过于具有服务精神。


    其中就包括观灯回返后,邬玉曾邀她同寝,被她无情拒绝。


    邬玉露出伤心神情,三步一回头,自发睡到外面的舢板船上。


    那神情不可不谓之委屈,但李厘心硬如铁。


    不知过了多久,李厘毫无睡意,就这样歪在床尾盯着头顶的藤编笼,数着时间流逝。


    隔着一道门扉,她隐约听见屋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抄起家主戒指戴回颈项,李厘直接推开屋门。


    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正立在自己的船上,与舢板船上的邬玉低语。


    离得太远,对方也只进行简单几句对话,李厘无法听清。


    旦见那人影点了点头,撇下邬玉,步子一迈登上岸,腿上似乎有伤,疼的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向小屋走来。


    “哼!”


    人未至声先至。来人对李厘大哼一声,毫不掩饰敌意。身上裸露皮肤上的生物纹身隐隐发红。


    高大的接引人短发直竖,面带青色胡茬,向李厘命令道:“跟我来!”


    无端遭人嫌弃,李厘莫名其妙。


    她不会试着与存有敌意的人攀谈,李厘选择什么话也不问,迈步跟上。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对方沉得住气,她也需沉得住气。


    似乎终于轮到她面见灯火主。


    李厘路过邬玉身边时,对他点了点头,作为告别。


    邬玉却力气轻柔地拉住她。


    他手腕一翻,带着体温的铃铛圈褪下,顺着二人相牵的手,叮铃一声,滑到李厘腕上。


    李厘反手,铃铛圈同样叮铃一响,准备脱下还给主人。


    邬玉按住她的手。


    “祝福你。”他双掌合十,将李厘的一只手拢在两掌中央。


    邬玉近乎纯黑的眼眸专注,语调带着吟唱般的韵律:“愿光蜉蝣为你引路,照亮归途,而非迷途。”


    此般李厘便不好拒绝,没有人会拒绝祝福。眼下她手头没有什么回礼,便先在心中记下一份人情。


    小舢板旁边停泊着的那艘船身略大的接引船,同样依靠人力驱动。


    李厘仍旧粗鲁地搂起裙摆,试探着踩上,登船后蹲下身抓紧船身,努力适应不同于坚实地面的摇晃。


    接引人嫌弃地啧了一声,步子灵活一迈。


    船身因他的动作剧烈摇晃,直将李厘晃晕。接引人却双脚岔开,重心一沉,在摇晃的船只上如履平地,以实力和经验无声嘲笑一番李厘的笨拙,随后摇动船桨,分水行路。


    李厘看了一眼他腿上包扎的绷带,后知后觉,这个接引人大概是她在昏迷前,被她扔刀掷中的那个偷袭者。


    难怪他会对她阴阳怪气。


    她还没有跟他算偷袭的账,他倒是先记恨上了她。


    李厘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沉下心境。


    但随着船只顺着水道蜿蜒前行,向越发幽暗的方向驶去,李厘的心中暗自吃惊。


    一时间怀疑此人莫非是想暗中做掉她报仇,而不是带她去见灯火主,不然周围怎么越来越暗。


    面上倒是一如既往地镇定,只在心中蓄起防备。


    起初还能借着远处人群聚居的零星的灯火和水中微弱的生物光辨明方向。


    随着船只不断深入,周围的光线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次第掐灭。


    只有接引船头挂着的那盏孤灯,散发昏黄摇曳的光,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水面。


    空气中有镇定作用的香料气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潮湿、难以言喻的气息。


    这里连一丝风都没有,气流完全凝滞。


    李厘评估着此刻暴起制住这个接引人,成功逃离这片黑暗水域的几率。


    船只微微一震,似乎驶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大概是到达目的地,船身慢慢停驻。


    李厘肌肉绷紧,严阵以待。


    但接引人不遂人愿,并没有如她预料中发难,只是抛下船桨,高高挑起了灯盏。


    光线如同舞台追光,撕破浓稠黑暗,骤然照亮了二人前方的景象。


    待到适应了光线,李厘看清面前的情景,不由得呼吸一滞。


    眼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中央是一片幽深的水潭,水色暗沉,几乎与周围的岩壁融为一体,只在灯光照射的范围荡着涟漪。


    水潭的中央,几根粗长的铁链自穹顶垂下,锈迹斑斑,没入水中。


    铁链缠绕束缚着一个人影。


    却是尤金。


    他半身浸没在冰冷的黑水里,头颅低垂,湿透的棕色发丝黏附在青白的脸颊和颈侧,双眼紧闭,长睫上挂着细密水珠,不知是潭水还是冷汗,在灯火下反射金光。


    唇瓣失去血色,呼吸几不可闻,只有胸腔微弱起伏,连带着锁链轻微晃动。


    水面已淹至他的胸口下方。


    李厘万万没想到,尤金受到的竟是这种待遇?


    她知道这种刑罚,名为水刑。受刑者必须不断踮脚或是依靠手臂被吊缚的力量,才能勉强将口鼻浮出水面,努力呼吸。


    疲惫不堪的人无法长久支撑,待到体力耗尽,便只能在生死之间绝望挣扎。


    灯火惊扰了昏沉的他,又或许是感知到了李厘的存在。


    尤金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翠绿色瞳孔失去神采,显得有些涣散,嘴角极其微弱地蠕动,呛咳一声。


    无法分辨他是否看清来人。


    头再次低垂下去,锁链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李厘就着灯火吃力但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


    “喂!你……”


    船只因为突然的蹬动而摇晃不止。


    接引人扶着船身恼火叫喊的时候,李厘已经灵活一跃,如猿猴一般揉身而上,嗖嗖攀上岩壁。


    自凹凸不平的石头上连番踩踏,十指用力抓握,脚下踩实,探手一摸,抓到一块沉重碎石。


    攀在铁链与岩石间,李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睁开眼时,憋住那口气猛地发力,对着接缝薄弱处连砸数下,火星飞溅。


    锵锵的凿击声在石窟内空旷回荡。


    碎石纷纷坠下,铁链像纠结一团的黑蛇,哗啦一声脱落,与此同时,李厘一跃而起,刺入水中。


    水波摇晃不休,人一旦跃进,如同跳进一个正在被粗暴搅动的水缸。


    她不会游泳,只闭着气将尤金从缠绕的铁链中剥离。


    尤金冷而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在水中无力漂浮,如同一只被砍掉了鱼尾却被放归大海的人鱼。


    李厘一只手勾住他,一只手稳稳扣住岩石,在激荡的潭水中随波漂泊。


    对接引人大声喊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救人。”


    接引人气急败坏,显然没有想到李厘会给他来这一招。


    但事出有因,接引人知道那个男人随意对待便罢,但这里没有人想要李厘的命。


    也不知是不是这女人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如此鲁莽行事。


    接引人心有不甘,气的口眼歪斜,鼻孔喷着粗气。


    咯吱咯吱摇着桨靠近,协助李厘将尤金吃力地拖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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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金呼吸微弱,似乎呛水。浑身湿透,双唇青紫,狼狈不堪。


    李厘胡乱抿了几下湿漉漉贴在脸上阻挡视线的乱发,对着他胸口猛按几下,俯下身进行人工呼吸。


    尤金鼻息冰凉,不见好转。


    李厘心道不妙,对着胸口连连猛捶,还想再狠狠附送几个巴掌。


    高高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尤金不堪受力,呛咳一声,终于吐出一大口水。


    他苏醒过来时,视线先是自虚空中悬浮,空茫地眨了眨眼皮,随后对上李厘黑白分明的眼珠。


    随后侧蜷起身,爆发出连连一阵猛咳。


    李厘松了口气。


    尤金略微缓和,手指不声不响地挪动,悄然向她探出。


    冰凉的手指顺着她温热的腰肢,一路钻入湿透了的短小上衣,在她薄薄一层皮肉的背脊上轻轻掐了掐,声音沙哑地说:“谁给你换的衣服?还怪好看的……”


    李厘:“……”


    将他冰块一般冻人的手一把扯了出来,摔到一边。


    尤金立刻哼哼唧唧的抱怨:“胸口好痛……好大的力气,要被你捶死了,我看你是想做寡妇。”


    接引人:“……”


    真是没眼看!这小白脸半死不活,还要调情,瞧这旁若无人的黏糊劲,呸!吐了。


    如同灯塔亮起,远处突然闪烁一盏孤灯。


    李厘这才发现,随着撕破黑暗的光芒闪烁,远处的水边竟然有岸,岸边竟然有人。


    灯火逐渐点亮,岸上一行人显出身影。


    长袍披身,兜帽覆面,面目不清,从划破黑暗的摇晃火光中现身,如从地狱里悄然升起的鬼魂,静静立在岸边,很是有些阴森。


    一行人对着李厘的方向遥遥观望。


    尤金咳嗽着,挣扎起身,李厘搀了他一把,他便顺势将头搭在她的肩头。


    李厘扬声问道:“来人可是灯火主?”


    无人回话,为首的长袍人略一抬手,接引的汉子便继续将船咯吱咯吱摇动,向岸边靠去。


    船舶悄然近岸,李厘没有犹豫,搀扶着尤金踏上实地。


    尤金四肢发软,她便揪着他,把他放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


    “这样不好。”李厘平静地,面朝那群长袍人道,“我不知道你们抓我们来有什么目的。如果你们不喜欢他,可以杀人,但不可以虐杀。”


    尤金:“……”


    尤金揉着胸口,匪夷所思瞪她,气道:“喂!”简直胳膊肘往外拐,她是真想当寡妇,到底站哪边。


    李厘不闻长袍人一行回答,继续道:“但你们现在不可以杀他。我有事请他帮忙。”顿了顿,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如果你们执意要杀他,那恐怕不会如你们所愿,我会与你们为敌。”


    为首的长袍人发出一声轻笑。


    轻笑声妩媚悦耳。


    李厘面色恍然的点了点头,猜测成真,镇定道:“果然是你,赫尔蓝。”


    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料,所以李厘的心中并没有愤怒或惊讶,只剩好奇。


    赫尔蓝慢慢揭开兜帽,深褐色的长发如瀑散落,美艳的面孔与琥珀色的狐眼在灯火下显露无遗。


    她瞟了一眼虚弱的尤金,又瞟了一眼李厘手腕上的铃镯。


    赫尔蓝吹吹指甲,对李厘闲闲道:“怎么?送你的邬玉,是没有你这‘男朋友’长得漂亮?还是不够他给劲儿?你不满意吗?”


    尤金抬手猛地掐住李厘的裸腰,声音危险:“邬玉?谁是邬玉?”


    李厘无视干扰,只向赫尔蓝道:“原来你的身份是灯火主?为什么引我们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赫尔蓝不答反问道:“我倒是也有问题想要问你,这个飞地人,多宾?哼,真是满口谎言的臭男人。明明是飞地贵族海因莱因家的人,飞地人为什么会与你在一起?你想让他帮你什么忙?你们找凯夫,又有什么目的?”


    说着赫尔蓝抬了抬手,在她身后,一名长袍人应声向前踏出一步,揭开兜帽。


    是一个灰眼的年轻男人,身材高挑清癯,他看了李厘和尤金一眼,沉默不语。


    赫尔蓝轻松道:“他,就是‘无声者’凯夫。想要让他帮助你,取决于你们的回答,是否能让我……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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