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被她这副“虚心求教”的姿态逗得更愉悦,他身体放松地靠回软垫,指尖依旧缠绕着她的发梢,慢悠悠道:“自然……是入了朕的国库。”
“哦?”奚筱眼中刀锋般的寒光直刺向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讥诮,“所以,是肥了陛下的私库?!”
见她如炸毛的猫儿,裴允终于收了那丝戏谑,轻轻叹了口气,神色转为少有的肃然。
他松开她的发丝,转而用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沉沉:“强兵,富国,抵御外侮,安靖四方,哪一样不需真金白银?朕今日所纳,纵有不甘,亦是取之于斯,用之于斯。此乃剜肉疗疮,只为熬过眼前困局,换他日海晏河清,万民得享太平!”
奚筱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宏大却冰冷的蓝图,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凉。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他日’太远了,我只想今日便自由。”
裴允沉默片刻,眸色深沉如夜。他再次伸出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朕现在......做不到。”
奚筱安静地依偎在裴允怀中,浓密的眼睫低垂,遮掩着眸底汹涌的暗潮。那深藏的悲哀瞬间凝成一种狠厉与决绝。
她透过帘隙飞快扫视,马车正行至一处狭窄山路,左侧是幽深茂密的竹林,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眉心一动,那险峻的崖边竟生着一排箱根草,在凛冽寒风中摇曳着葱茏的翠意,仿佛误入寒冬的春天幽灵。
心中波澜起伏,然而,她出口的声音却柔顺得如同春日溪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裴允,车里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裴允垂眸,凝视着她难得的温顺姿态,心头欢喜,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原地休整。”
藩王使臣们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才走了多久?但当他们瞥见那个蒙着面纱的纤细身影时,又心照不宣地交换了暧昧讥诮的眼神,三三两两散开,啃起了冷硬的干粮。
“唐兄,你怎地像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莫不是昨夜那胡姬缠得你腿都软了?”一个使臣对着瘫坐在一旁的唐向贤大声调笑。
唐向贤此刻面色灰败,额头冷汗涔涔,手脚绵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胸口堵着一团浊气,无论如何也吐纳不畅,只能虚弱地摆摆手。
其他使臣见状,哄笑声更甚:“哈哈,唐兄昔日不是吹嘘一夜连御七八女吗?这才一个就蔫了?牛皮吹破了吧?”
几个人坐在远处笑成一团,其中一个尖下巴的使臣见唐向贤也不理他们,冷哼道:“我看他根本就是来混日子的,他们吴王都快咽气了,寻巫族后裔应是头等大事,他却跟游山玩水似的!”
另一个两腮无肉的使臣立刻附和:“极是,说不定是哪位皇子派来敷衍了事的,真找到了,吴王再活千年,还有他们什么事?不如找不到,等吴王一蹬腿,再来捣腾这些便是。”
几人围坐,越说越觉得有理,唾沫横飞,丝毫未曾察觉周遭的空气已悄然凝固,死寂得可怕。一种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如同无数毒蛇在枯叶上爬行,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汇聚而来,只是被呼啸的山风掩盖,显得时断时续。
不远处,一行人悄然而至。
“世子,前方……好似是天子仪仗?”伶舟陵身边的心腹指向竹林边缘隐约可见的人影。
伶舟陵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寻那劳什子巫族后裔的,与我们何干?”他厌恶地用一方熏了香的丝帕捂住口鼻,催促道:“快走,这棺材瓤子都臭了,赶紧送回京城!”
他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猛地炸响!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方才还瘫坐着的唐向贤,身体竟如同熟透的瓜果般猛地炸开,血肉横飞间,无数密密麻麻、黑红相间、蠕动着的狰狞蛊虫,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从他爆裂的胸腔腹腔中狂涌而出,它们速度奇快,带着嗜血的兴奋,疯狂扑向离得最近的活人。
“啊——!!”
“虫!虫子!!”
凄厉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山间的死寂!
伶舟陵惊得浑身僵直,就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他看到那个蒙面女子猛地扯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竟是奚筱。
她眸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方向冲来!
伶舟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她带着巨大冲力狠狠撞了个趔趄,一股冷冽的幽香混杂着血腥味瞬间将他笼罩,与此同时,视野所及,四面八方,黑压压的蛊虫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和她包围。
身后,是藩王使臣们绝望的哀嚎和裴允震怒到极致的面庞。
“来啊!”奚筱的声音在风中尖啸,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亢奋,长发被山风狂野地吹向脑后,衬得她唇色如血,状若疯魔的女妖,“你们不是要巫族之血吗?!我就在这里!”
裴允眼中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怒火,蛊虫啃噬着他的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他却仿佛毫无痛觉,只死死盯着奚筱那双疯狂的眼,他身边精锐的暗卫正拼死挥舞兵刃,斩落一片片蛊虫,试图护着他走向奚筱的方向。
伶舟陵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久久不能还魂,等他被奚筱冰冷的手死死攥住胳膊,踉跄着拖向悬崖边缘时,才找回一丝神智,然而,耳边却传来奚筱如同地狱魔音般清晰冰冷的低语,字字诛心。
“这是我的‘同伙’,伶舟陵,摄政王之子。”
她迎着裴允噬人的目光,笑容妖异而挑衅:“陛下,如此长生不老的‘好事’,怎能不让大家……雨露均沾呢?!”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伶舟陵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那些还在蛊虫潮中挣扎的藩王使臣们,眼神瞬间变得惊疑不定,连原本冲向奚筱的护卫都硬生生刹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风暴的中心——裴允。
裴允的视线已然因怒火而开始模糊重影,他眼睁睁看着奚筱拽着伶舟陵,离那吞噬一切的悬崖越来越近,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攫住了他,他猛地撕下自己一截衣袖,点燃火折,狠狠掷向虫群最密集处。
“轰!”火焰腾起!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他如同疯魔的困兽,不管不顾地撞开挡路的虫群和侍卫,带着一身火焰与血腥,直扑悬崖边的奚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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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筱见他竟如此不要命地冲来,胸口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强忍着,嘴唇翕动,试图再次催动秘术召唤蛊虫,可涌出的蛊虫却寥寥无几,眼看着场上的蛊虫在火焰和刀光下迅速减少。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厉色,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银簪,对准伶舟陵的胳膊狠狠刺下,鲜血瞬间涌出。
“下令!”她声音嘶哑,如同索命的恶鬼,“拦住他!否则一起死!”
剧烈的疼痛让伶舟陵瞬间清醒,他顾不得多想,朝着惊惶的侍卫嘶声咆哮:“拦住他!”
侍卫们如梦初醒,硬着头皮扑向状若疯虎的裴允。
裴允被阻,目眦欲裂,他盯着伶舟陵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被钉死在棺材里的腐尸,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奚筱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笑容。
她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住因疼痛而挣扎的伶舟陵,纵身一跃。
两道身影如同断翅的飞鸟,瞬间消失在悬崖边缘翻涌的云雾之中。
“世子——!!”伶舟陵的心腹发出绝望的悲鸣,随即被裴允的暗卫一刀毙命。
悬崖之上,只剩下裴允撕心裂肺、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恶毒的诅咒,在空旷的山谷间疯狂回荡,久久不散:“奚筱!别让我抓到你!!!”
崖顶之上,死寂骤然降临,唯有山风呜咽,卷起残留的血腥气。
方才还在蛊虫中挣扎哀嚎的藩王使臣们,此刻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瘫软在地,惊魂未定。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还凝固在他们脸上,尚未褪去。
有人捂着被啃噬的伤口呻吟,有人呆滞地望着悬崖的方向,还有人试图爬向自己的马匹……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死寂并未持续片刻。
无声的杀戮,骤然而至!
裴允带来的暗卫,如同自幽冥中现身的索命修罗,动作快得只余残影。他们面无表情,精准地锁定每一个使臣。寒光一闪,是刀锋划破空气的厉啸。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吻颈的闷响接连响起,沉闷得令人心悸。一颗颗头颅在茫然与极致的惊恐中,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躯体,失去头颅的身体,如同被砍断的木桩,僵硬地扑倒在地,溅起混合着血泥的尘土。
整个过程迅疾的令人窒息。
不过瞬息之间,崖顶空地之上,便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首、兀自蠕动却失去目标的零星蛊虫、以及那浓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裴允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中央,任由滚烫的鲜血浸染他华贵的靴履,他的目光,越过这修罗场,死死地投向悬崖之下翻涌的云雾深处,仿佛要穿透那层层迷障,锁住那纵身跃下的身影。
“她受了重伤,跑不远...”裴允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他森然的目光扫过悬崖边那片被鲜血浸染、倒伏凌乱的葱郁箱根草,眸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嗜血红光:“使臣尽殁,消息断绝……藩王那头,绝非愚钝之辈,必起疑心。”
他猛地闭上双眼,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究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料想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循迹查至今日之变,传令玄羽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