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家业庞大,库房占地面积不小,不仅外头装潢气派,一打开门,里头更是摆满了古董宝物,瞧得人眼花缭乱。
当年苏瑾玉嫁过来时的嫁妆,就摆在库房东南方向。
苏瑾玉径自走向东南处,后头跟着神色各异的孟倾和柳氏。
两人如何眼神交流,她权当没看见。
库房隔几日便有人打扫,纵使苏瑾玉近年来并未翻动,红木箱子也并未蒙尘。
从一旁木架上取过泛黄的纸册,苏瑾玉素指翻开,声如珠玉:
“让我瞧瞧,南海珍珠耳坠一对,雪蚕丝绸十匹……”
每念一物,苏瑾玉便清点一物。
还好当初放置物品时皆是按照纸册顺序从左至右,如今清点起来也不算麻烦。
不多时,便将嫁妆过了一遍。
结果不出意料。
不仅仅是蓝晶面首,其余几十件金凤冠、翡翠玉镯等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翼而飞。
“还真少了东西。”
苏瑾玉佯装吃惊,转身望向一旁孟倾。
“妹妹,当初世子让我将管家权交给你时,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做好了交接。”
“那会儿子嫁妆还是完完整整的,未曾有人动过,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不见了?”
“烦请将库房进出记录拿给我瞧瞧。”
孟倾不会当家,苏瑾玉一早就知道。
库房进出记录,有没有还是未知数。
即便有,也必然是一团乱麻。
孟倾翻了个白眼,装聋作哑:“奇了怪了,我也不知晓。”
不知道?
苏瑾玉冷笑一声,重重将纸册摔在地上,高声朝库房外喊:“来人啊,快来人!赶紧报官,世子府进贼了!”
见苏瑾玉喊,柳氏慌忙上前呵斥大骂。
“叫什么叫,不就是少了点东西?国公府又不缺那几件零碎杂物,何必大惊小怪。”
她原本想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谁知道苏瑾玉一来就要将事情闹大。
这些年,谢家前前后后从苏瑾玉的嫁妆取了少说十万两补贴家用。
若是报了官,这可就算不得家事了。
“婆母说的这叫什么话?”苏瑾瑜不满,掰起指头细细数道,“那些可不是寻常物件,再说,那是我的嫁妆,婆母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家里遭贼可是大事,别看贼人现今只偷了面首一类的首饰,如若继续放纵下去,怕是不出半年,家都要被掏空了。”
说话间,苏瑾玉的目光又似有若无地移向了孟倾,有意无意道:
“那贼人喜欢我的蓝晶面首,而孟倾妹妹恰好有个同我差不多的,万一也被贼人盯上怎么办?”
“婆母,到那时再查可就晚了。”
和孟倾打了多次交道,不用猜,苏瑾玉也晓得孟倾要找什么借口。
那她便顺着孟倾说就是。
的确,嫁妆纸册上只写明了“蓝晶石制面首”,却没有详细图册。
如果孟倾咬死了说两者并非一物,再加上柳氏和谢清安的偏爱,说不定真能浑水摸鱼逃过此劫。
但苏瑾玉若把重点放在“家里遭贼”上,事情便有所不同。
事已至此,孟倾也坐不住了。
谢清安最爱面子。
若真报官,还怎么收场?
“姐姐,你莫要阴阳怪气,若是想要我这面首,我送给姐姐便是了。”
孟倾鼻子一抽,还是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眼睛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苏瑾玉欺负。
“你看看人家多大度,再看看你,芝麻大点事也闹得鸡飞狗跳,将国公府折腾得不得太平!”
柳氏一看孟倾给了苏瑾玉台阶,也跟着帮腔。
一面抬手指着苏瑾玉鼻子骂,一面捧高踩低。
“就算孟倾真拿了你的嫁妆又如何?平日给其他小姐贵人送礼都是一箱一箱的送,如今连个面首都不舍得给孟倾,你就是这般区别对待的?”
“我不要别人的,我就要我自己的。”
苏瑾玉眼神骤然冷下来。
听柳氏这话,她分明是知晓孟倾在背后动她的嫁妆。
不,不仅仅是知晓。
更是默许,甚至是帮助。
她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婆母和孟倾妹妹不让我报官,我也可以不报,但那就得麻烦二位替我寻回我的嫁妆了。”
苏瑾玉每个字都透露着隐隐的威胁,明明只是独身一人站在那里,却散发有无可比拟的气场。
“只要你们能把我的嫁妆全都寻回来,这事就这么算了,若寻不回来……”
“婆母,有些话不用我说得太明白。”
“孟倾还没有正式成为谢家的人,替本世子妃管家本就已经大为不妥,如若被人晓得在背后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偷的还是世子妃的嫁妆,我看这谢家的门槛她最后还踏不踏的进来!”
既然柳氏和孟倾已经撕开真面目,苏瑾玉也把话亮明了讲。
只要她一日还是世子妃,就一日不会让人在谢家的一亩三分地处踩在她的头上。
孟倾被捏住了命门,心虚不已,却又不甘心。
“苏瑾玉,你凭什么将污水倒在我头上?我要去找清安哥哥,让他为我做主!”
在谢清安身边待了这么多时日,孟倾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让谢清安迎自己进门过。
可谢清安不是回避,就是这样借口那样借口。
明明他都已经不爱苏瑾玉了。
明明她才是最应该待在谢清安身边的女子。
为什么如今连个喜欢的面首都不能动?
虽咬牙切齿,但孟倾不得不承认的是,苏瑾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从身份名头上讲,她处于极尴尬的地位。
再闹出丑闻来,更是雪上加霜。
“行了!”柳氏到底比孟倾有些大局观,瞧苏瑾玉这模样不似作假,孟倾所作所为又实在不占理,暗中瞪了孟倾一眼,闷闷道,“倾儿所佩戴款式不过与你嫁妆相近了些,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此乃小事一桩,不必惊动世子。”
“倾儿,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想来是哪个贪财的家丁手脚不干净,严加彻查,务必要将世子妃的嫁妆讨回来!”
三言两语之间,倒是给孟倾指了一条明路,让她去找替罪羊。
一来安抚了苏瑾玉。
二来也保全了孟倾的脸面。
最重要的是,护住了国公府的名声。
苏瑾玉这才嫣然一笑,朝着柳氏福了福身子:“儿媳多谢婆母。”
点到为止的道理,苏瑾玉已了然于胸。
在彻底扎稳根基之前,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都不必逞一时之快。
但这不代表苏瑾玉不再计较。
只是暗自记在心中,待时机成熟之日,再连本带息一并讨回来罢。
事已至此,孟倾就算再蠢,也听懂了柳氏话里话外的意。
这是要她把偷拿出来的东西全还回去?
那怎么行!
好不容易在苏瑾玉面前赢了一局,如今又输了回去,那她脸面放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有的已经换成银两流落到外边去了。
如何能找回来?
“我,这我哪里查得到?”
孟倾原本是想在苏瑾玉面前彰显谢清安宠爱,谁知道苏瑾玉不吃这套,反倒将计就计给她使绊子,眼泪骨碌碌就从面颊滚落下来。
楚楚动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疼几分。
“你可是管家之人,府中上上下下皆由你打点,你岂会不知道?”
“就算你真不知,那也是你管家的失职,理应承担责任。”
苏瑾玉纤纤玉指抚摸上自己嫁入谢家时带来的件件物品,眼中尽是野心。
属于她的,她都会拿回来。
柳氏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再帮孟倾说话,只是挥挥手:“行了,都散了吧!”
先前苏瑾玉拉着孟倾硬要来库房清点,惹了不少关注。
后又在库房里叫了一嗓子报官。
再纠缠下去,等下人们来了,更是人多眼杂,掰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