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擅自动用世子妃嫁妆,本就是有违伦常之举。
此前私下捞油水也就罢了。
如今竟敢舞到她面前来?
“姐姐莫要生气,这是清安哥哥送给我的,清安哥哥既然开了口,我也盛情难却,只能收着了。”
孟倾笑得骄傲,抬手摸了摸头面上的挂饰银坠。
坠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显得刺眼至极。
“清安哥哥可是世子,他说的话是这国公府里最算得数的,姐姐就算心里嫉妒有气,怕也只能暂且忍忍了。”
孟倾笑得花枝招展,抬着下巴看向苏瑾玉,似是为这几日连连在苏瑾玉手中吃亏,终于扳回一局而扬眉吐气。
苏瑾玉嗤笑。
得意?
那她马上就让孟倾瞧瞧。
这国公府里说话最算得数的,到底是她苏瑾玉,还是她的清安哥哥!
“世子前些天又给你买首饰,又给你买衣裳,你这是还嫌不够?”
苏瑾玉怒意平息,平静地瞧着她,言语之间风雨欲来。
“也是,女子爱美是天性,今日瞧见你打扮得如此曼妙,我倒想起来许久没去清点嫁妆了。”
“接下来还有几个重要宴席要出面,我好歹是世子妃,不能给国公府丢了脸面,得去找点上得了排场的玩意儿出来。”
世子妃三个字,苏瑾玉咬得刻意重了些。
果不其然,孟倾脸色瞬间变了。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孟倾依然嚣张,字里行间贬低苏瑾玉,不肯服软:“姐姐整日忙碌,年纪渐长,气色皮肤欠佳,的确需要首饰装点。”
这倒让苏瑾玉来了兴趣。
怎么?
这都不怕东窗事发被谢清安责骂?
难不成将苏家嫁妆允给孟倾,还真是谢清安的手笔。
此念一起,又被苏瑾玉给压了下去。
谢清安虽然蠢,但也要面子。
将自家夫人的嫁妆送给无名无份又尚未进府的外女,传出去,不被嚼碎了舌根子才怪。
此事多半是孟倾仗着谢清安宠爱擅作主张,以为谢清安不会为了此等小事而怪她。
可人的耐性都是有度的。
孟倾前些天又是给各家小姐送了近三万银子的钗子首饰,又是非要和她争抢那两万银子的衣裳,谢清安态度已然有了变化。
只是孟倾还存有侥幸心理,又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撒撒娇、掉掉泪珠子,谢清安又会像以前一样低声下气的哄她。
孟倾身后,小柳脸色惨白。
她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
结合谢清安前两日对孟倾的态度,岂会不知事态严重性?
就在苏瑾玉和孟倾对峙之时,小柳提着裙摆,趁其余人不注意,匆匆走了。
“姐姐就好生挑选去吧,清安哥哥还约我去下棋谈诗,不奉陪了。”
孟倾面上依然嚣张,可眼底闪过那抹心虚依旧没躲过苏瑾玉的眼睛。
就在孟倾转身想要撤离时,苏瑾玉眼疾手快,上前两步,笑意盈盈的拽住了孟倾的手腕:
“说起来,你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家,库房里的事情,说不定你比我还要清楚。既然要去盘点嫁妆,你自然也要同我一起去才行。”
“省得出了岔子,掰扯不清楚。”
苏瑾玉意有所指,孟倾肩膀微微抖了抖。
“能出什么岔子?”
事已至此,附近又没有外人,孟倾连装也懒得装了,回头恶狠狠地瞪向苏瑾玉。
“苏瑾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告诉你,清安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人!这国公府的一花一木一株一石,都是我和清安哥哥的。”
“而你,不过是个即将下堂的笑话!”
苏瑾玉懒得废话,只管扯着孟倾的手往库房大步而去。
她才不会放孟倾走。
更不会给孟倾将蓝晶面首藏起来,偷梁换柱的机会。
孟倾板着脸,一路叫着“轻点”“你弄疼我了”,惹来不少奴婢侍女侧目驻足。
不情不愿被苏瑾玉半推半扯着来到库房门前,又被一众下人看了笑话,她火气已然被点燃。
“苏瑾玉!”
孟倾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尖声叫道。
“等清安哥哥来了,看他怎么罚你!”
后知后觉发现婢女小柳不见了,孟倾以为她是去叫了谢清安,正放着狠话,可话音还没落下——
砰!
苏瑾玉抬腿一脚朝库房门踹去。
只听一声巨响,房门大开。
烟尘四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婆婆柳氏和匆匆忙忙在前头带路的小柳。
“苏瑾玉,你在做什么!”
柳氏一看苏瑾玉气势汹汹站在库房门口,旁边是双眼通红、泫然欲泣的孟倾,又看了看险些被苏瑾玉踹坏的木门,厉声呵斥。
瞧瞧你,还有没有半点世子妃的样子!”
苏瑾玉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两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小柳身上。
倒是个聪明的。
怕谢清安和孟倾之间的嫌隙更深,故而搬救兵选择了柳氏。
可惜了,今天就算把天王老子叫来,这嫁妆她都得验!
“婆母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要拿点自己的东西,叫妹妹来陪我。”苏瑾玉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抬脚便要往里头走。
柳氏脸色难看得宛如吃了苍蝇。
苏瑾玉嫁过来时带来的东西还在不在、又究竟去了哪里,她比谁都清楚。
如今苏瑾玉本就不受世子府控制,若是让她晓得世子府私自挪用了物件,岂不是又要闹翻天?
“你验嫁妆做什么!”
难为柳氏一把老骨头了还急匆匆的上前来拦在苏瑾玉面前,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却顾不上其他。
“进了谢家的门就是谢家的人,你嫁妆这些年放在谢家库房里未曾动过,毫无由头忽然要清点,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同世子分家!你让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若换做前世,每当柳氏搬出脸面、格局一类的话,苏瑾玉也就顺从了。
可眼下,她不吃这套。
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那国公府又可曾留给她这个世子妃半分脸面?
神情依然浅笑着,苏瑾玉的语气却掷地有声,不容半分商量:
“婆母言重了。清点库房,乃是谢家自家事,无人与外人说道,外人又从何知晓?”
“至于分家更是无稽之谈。我与世子相伴五年,相敬如宾,为何要将这世子妃之位拱手相让给他人?”
说这话时,苏瑾玉轻描淡写的瞥了孟倾一眼。
孟倾果真面如菜色。
“至于为何忽然想起要清点嫁妆,不过是看到孟倾妹妹戴的面首有几分眼熟,隐约记得五年前也带了个差不多模样款式来谢家,想拿出来和妹妹一同佩戴,穿个姐妹装,好让人知道我与孟倾妹妹情同亲姐妹罢了。”
在场人都知道苏瑾玉所言并非真心话,可无奈苏瑾玉找的理由实在冠冕堂皇,根本挑不出错来。
柳氏身为婆母,更没有立场和理由反驳。
一旦反驳,便会落得个挑拨晚辈关系的名头。
柳氏的眼神这才直勾勾落在孟倾所佩戴的蓝晶面首上头。
只一眼,她便看出这蓝晶面首究竟来自何处。
什么差不多款式。
什么姐妹装。
那根本就是苏瑾玉带回来的嫁妆!
柳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孟倾受谢清安宠爱,将苏瑾玉的嫁妆分给她点,着实也没什么。
可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摆在明面上!
前些年,国公府也只是悄悄将苏瑾玉的嫁妆运出去,卖了,换成银票再拿回府中用,从未将是摆上台面。
看了眼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的柳氏,又看了一眼低着头咬紧嘴唇至今不肯服软的孟倾,苏瑾玉轻笑:
“走吧!”
孟倾被苏瑾玉的眼神激到,后槽牙咬得更紧:“走就走!”
不就是拿了嫁妆吗?
那又如何!
这库房里的东西多如牛毛,嫁妆又是五年前的旧物,丢一两件面首,国公府又从外头买了件差不多样式的回来,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