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喊来几个小厮解开迟声反缚着的手,他腕上被麻绳捆得发紫,挣扎之间磨破了皮,将麻绳染成了暗红色。
绳结系得紧,为了不伤及皮肉,只得拿匕首细细地割开。
松绑的瞬间,迟声像只折了翅的雀儿,无力地向前扑去。
小厮们怕这贱奴的血污粘在自己身上,一个个都退得远远的。
“一群蠢物!”
纪云谏只得快步向前,做好被砸的准备伸出手。然而意料之外的,扑过来的人很瘦很轻,一个病患很轻易就接住了一个伤员。
怀中人比他小上一大圈,脸上有几个明显的掌印,身上的麻布衫被抽得四分五裂。纪云谏动了动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血肉触碰到了迟声凸起的肩胛骨。
这人未来注定会成为高不可攀的龙傲天,但现在他只是静静地伏在自己怀里,胸腔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去找一顶软轿过来。”纪云谏一边吩咐着春桃,一边示意小厮把迟声接过去。
墨书握住迟声的肩试图把他从公子怀里扯出来,但他一双手死死地攥住纪云谏的腰带,头在纪云谏胸口处蹭来蹭去,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避开他人的触碰。
纪云谏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和咬到泛紫的嘴唇,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清醒状态。
【系统提示:龙傲天爽值-1,目前爽值剩余3】
看来很清醒。
纪云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动他了,墨书你去将府里的药师请到我房间里。”说着单手将身上的鹤氅解下来系在迟声身上,遮住那一身鞭痕。
他回头看向执鞭的仆役:“谁命你责罚他的?”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下仆早已跪在地上两股战战,不住地磕头抽噎道:“少爷明查,管事的下令让小人责罚这贱奴,越重越好,打死后直接拖出府埋了。上面的人开了口,小人不敢违抗,真不关小人的事啊。”
“是什么缘由?”缠在腰间的力气小了些,纪云谏瞥了眼迟声,这下是真的昏过去了,手松松地垂着,只余下一根小指头钩在腰带上。
“管事的说这贱仆手脚不干净,刚被夫人赶出屋来,又到少爷屋里偷鸡摸狗。公子您瞧——”下仆指了指地上的暖炉,“管事的打了他四五个巴掌,他都不愿意把暖炉交出来,还说公子让他来领冬装。管事的气急了,就命我打他。”
纪云谏没想到这顿毒打还和自己有关,他向来只需使唤公子院里的丫鬟小厮,没接触过府里底层差役,不曾料到还有这等刁奴的存在。
“你说夫人将他赶出来,所为的何事?”
下仆嗫嚅半天也没开口,墨书看着公子脸色,上去就抽了两巴掌:“主子问话,哪有奴才不张嘴的道理?”
“夫人院里少了件翡翠摆件,正好这仆役当天进去打扫过,到处寻不到失物,便算到了他头上。”
没赃物就定罪,不过是欺负一个孤仆没靠山罢了。
纪云谏不打算管别院的杂事,正好春桃领着几个小厮抬着一顶软轿回来,他让小厮将迟声放在轿中,问道:“春桃,仆役以下犯上,依照家规该如何处置?”
“回公子,应杖责100,赶出府外。”
“不经主人同意,私自对家奴用刑,又该如何处置?”
“回公子,应杖责50,罚半年月银。”
“这二人你依照家规处置。再按迟声的身量,领几套上好的冬衣,送至院内。”安排好这些,纪云谏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几个丫鬟服侍着他进轿,一行人回了公子院。
常为纪云谏看病的药师温礼早已候在了门外,看到纪云谏下了轿,忙上前问道:“公子可又是有何不适?”
“我无碍,你替他处理一下。”他瞥了眼身侧,小厮已按着吩咐将浑身鞭痕的迟声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纪云谏一身青色的外袍被蹭满了斑驳的血迹,指尖上还残留着触摸到裸露血肉时黏腻的手感。他自觉已是尽心尽力,便直接进了内室,唤了热水来洗漱。
躺在浴桶中,纪云谏用皂角擦洗着沾上血的皮肤,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卑贱可怜的奴仆。
迟声真的是天道的宠儿吗?纪云谏有几分怀疑。
也许各人都有各人的机缘吧,突然出现的系统和迟声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机缘呢?
约莫洗了一刻钟,直到身上的血腥味完全被皂角的清香覆盖后,纪云谏才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一旁备好的衣服,走向外室。
迟声躺在榻上,地上摆着几盆用于清洁伤口的清水。小厮来回换了几次,盆里的水还是淡淡的红色。
温礼正在替他上药,鞭伤经过清创后,表层翻出粉白的嫩肉。先要敷上一层淡绿色的草药膏,再用洁净的葛布进行包扎。
纪云谏寻了椅子坐下,一边垂眼看着迟声,一边暗自琢磨着如何完成初级任务。下个月便是天隐宗一年一度的入门考核,考核分为灵根测试和基础战力两部分。
迟声昏迷中仍时不时抽搐一下,嘴里传出的像是呓语又像是呻吟。
受试者将灵力注入测灵石,根据灵根属性会显示出不同的颜色,颜色越亮,代表资质越好。其中最好的是单灵根,直接收入内门,若是运气好些,还可能被各峰主看中选为亲传弟子;双灵根次之,收入外门;若是测出杂灵根,除非基础战力惊人,否则修仙之路到此就断送了。
上半身伤口处理好后,温礼将迟声四处开裂的裤子直接剪断,开始处理下肢。
作为天选之子的迟声应该是天资过人吧,想必直接靠灵根测试便能加入内门。思及此处,纪云谏迟疑了一下,若真有这么顺利,为何系统会将其选为初级任务?
迟声腿上尚未清洗的伤痕狰狞无比,血肉翻转开来,小腿处甚至有一道数寸的深可见骨的裂口。膝盖上有一大片淤青,是罚跪时留下的。
若灵根测试不通过,则只能依靠基础战力进入外门。战力测试是擂台赛的形式,不能借助灵器和咒符等外力,先落出擂台者判负,只有前百名优胜者才能进入外门。但就算入了门,由于灵根的先天不足,大多数人都只能一辈子在外门庸庸碌碌,要么主动退宗,要么寿元耗尽而死。
一个小厮持着铜盆斜接在伤口下缘,温礼舀了一瓢烧酒浇在满是伤痕的腿上。酒精触及皮肤的那瞬间,迟声颤抖起来,双手抓紧了身下的云纹褥,隐约有了转醒的征兆。
这一个月最好是找人来给迟声传授一些入门的功法,若灵根测试出了意外,靠着擂台赛进入外门也可作为备选。
温礼擦拭的动作稍重了一些,迟声右腿猛地一缩,蘸着药的布条从小腿上划过,本来已经止住的伤口又涌出了一股新的血流。迟声茫然地睁开眼,发直的目光从正上方缓缓移到温礼身上。
“不要动。”纪云谏正想着入门测试,看到眼前这一幕下意识便喊出了声。
迟声目光又一寸寸移向了纪云谏,像是刚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际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中有一股药香,动作轻柔,像极了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娘亲的怀抱。
纪云谏看他双眼发愣,伸手轻拢了一下他悬在榻边的指尖当作安抚:“我唤了医师来为你处理伤口,你先忍耐一下。”
迟声安静下来,哪怕是处理最严重的那道伤痕时,他都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睫毛随着温礼的动作轻颤着。
倒是听话的紧。纪云谏心下盘算着,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系统任务,看迟声这伤势,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无法下床,不如寻些治疗符咒过来。
他这边想着,那边温礼也上好了药,迟声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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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脸上肿起的巴掌痕都被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草药汁。
“明日起,每日伤口换药三次,内服药三次,饮食也需清淡些。”温礼写下一张药方后,开始收拾药箱。
“有劳温大夫了。”纪云谏接过药方看了眼,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于是交给一侧的小厮嘱咐他进城抓药。
温礼看着纪云谏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小公子身上都是外伤,看着狰狞,只需小心处理,过些时日便能痊愈。反倒是公子您,吃喝住行上都得再细致些。”
自纪云谏幼时起,便是温礼替他诊病,经年累月以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今日一见,心阳不足,内里亏空,这样下去怕是真的捱不过十八岁。
纪云谏笑着应下。
迟声则安静地躺在榻上,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云谏见无事,起身进内屋休息,二人之间只隔着一道碧纱橱和两道山水屏风。
“这几日你便住在此处,底下的人我都吩咐过了,你有事直接使唤他们就行。”
迟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褥子,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警惕,自幼以来,何曾被如此善待过?可自己身上又有何值得图谋之物……难道真如那人所说一般,只需来到此处自然会有机缘?
他双眼死死盯着那抹瘦高的背影:“谢公子抬爱,但下奴身份卑贱,住在公子屋里不合礼制。”
“既是在我院内,守我的规矩就行,何必由着礼制约束?”纪云谏脚步未停,示意一干服侍的人退到屋外。
春桃守在门口,不知公子为何分外优待一个罪奴。
但她能坐到大丫鬟的位置上,自是极其聪慧。既然主子下了令,便不会做那阳奉阴违之事,几日下去对迟声称得上是尽心尽力。温礼每天都会来为迟声换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三分。
这天春桃端着托盘进屋时,纪云谏正闲来无事教迟声识字。
主仆二人端坐在紫檀书案旁,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一侧整齐摆着几本幼童启蒙所用的书籍和描红文贴。
迟声握笔的姿势十分生疏,他仿着纪云谏执笔的动作,在宣纸上拖出颤巍巍的一横。
初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投在案上,画面宛如一幅无声的剪影。
春桃将托盘轻放在桌上,端下两碗药。一碗是纪云谏的,一碗是迟声的。
纪云谏习以为常地举起自己那碗饮尽,他从小浸在药材里长大,倒也不觉得有多苦。倒是迟声神色凝重,喝一口就皱一下眉,好半天才喝完。
纪云谏只觉得好笑,他敲敲托盘,示意迟声上面还摆着一罐子蜜饯。
迟声看过来,目光愣愣地盯着托盘,颇有几分傻气。纪云谏再仔细瞧了眼,迟声的眼神似乎是跟着自己的手指在动。
他捏出一颗甜杏:“张嘴。”
迟声乖巧地张开嘴,露出柔软的唇舌。
纪云谏将杏子送进去:“甜吗?”
“甜。”迟声舔了舔被公子手指碰到的唇肉,半边腮被杏子塞得鼓鼓的,像只绿眼睛的兔子。
也许养孩子和养宠物是相似的。
看着未成年版龙傲天脸上懵懂的表情,仿佛写满了快来欺负我吧反正我也不会反抗,纪云谏颇有几分初为人师的责任感:“你知道你前两日为什么挨打吗?”
迟声喉咙滚动了一下,沉默地垂下了眼。原来杏子其实并不是纯甜,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缠绕在舌齿之间。
“世间多的是欺软怕硬之人,你只有比他们表现得更强势,才能不被欺负。”纪云谏就着小丫鬟送来的清水洗了洗手:“他污蔑你之时,你该直接命他派人到我院子里问清情况。他纵使是再没规矩,也不敢轻慢了主子的命令。”
迟声慢吞吞嗯了一声。其实他并不是那受人揉捏的性格,只是做贼心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