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像做梦一样轻易,师傅一直夸她的天分高,不出几年就可以出师了,宴集酒楼的人也都很喜欢这个话多的小姑娘,而且杨野!
而且杨野就很顺理成章的成了自己的未婚夫,是悌姐的母亲来帮杨野提的亲。
那是一个和悌姐一样温柔的女人,脸上总是有淡淡的愁容,她那天还讲了杨野父母的事情,那也是一对可怜的人,在杨野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似乎事情是和权贵有些关系,但这不是能和钱佑细说的了。
虽然爹爹那天也很同情地摸了摸杨野的头,但他还是很严格地对杨野提了好多要求,好做一点的包括不能说脏话、不能再偷东西、不能打架,最不好做的就是要跟着爹爹一起学打理毡帽铺子。
这件事情爹爹的好几个徒弟都干的得心应手,但对杨野来说就太难了。
他们成亲之后还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吵架……对了,还有一件很值得一提的高兴事,成亲那天悌姐也来了,很是开心地送了他们一幅自己绣的百福图,之后悌姐也果然和钱佑成了很好的朋友,亲姐姐一样的好朋友。
很久之后的一天钱佑躺在悌姐怀里,把自己小时候心里闹的别扭都和悌姐说了,悌姐只是笑着摸了摸钱佑的头发。
但杨野比起悌姐就差得太远太远了。
不说脏话嘛,大部分时候能做到,那就和完全做不到没什么差别了;不偷东西倒是很容易,每天酒足饭饱的有什么要出去偷的;不打架……偶尔和钱佑还是要打一打架的。
最最讨厌的就是打理毡帽铺子,杨野从来都是能躲就躲,他有过很多年从事混混的经验,编起瞎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和他生气也没用,好好哄他也没用,滑不溜秋一个小混混。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让我爹爹安心呢?”钱佑终于有一天被气哭了。
“你别哭呀……”杨野有点慌了,“你看,你昨天让我给你把苹果削成狗形状的我也不削了吗,上周你不许我和兄弟去喝酒我也没去……我就是真的不喜欢去铺子里嘛。”
他坐在钱佑身边,拉起她的手。
“不能克服吗?”钱佑眼泪汪汪。
“钱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做生意是要看人家富贵越是殷勤,但我没法给那些人好脸,我做不来卑躬屈膝的。”
“你意思我爹爹卑躬屈膝?”钱佑转头瞪他。
“我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歪?”杨野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说我做不到,我天生不是做这一行的。”
“做生意就是要迎来送往的,你不愿意学、学不会。那你倒是说说你天生是做什么的?”
“你从成亲以来有做过一天正经事吗?你是真的打定主意以后一辈子要我养你了?”
“你当初明明也知道我就是……”杨野站了起来。
“你又要说你是混混那一套了是吧?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混混,难不成我就专门喜欢混混吗?你当过一天混混,就有借口一辈子都躺着张嘴等饭吃了吗?”钱佑飞快地打断他。
杨野定定地看着钱佑,他就这样沉默看了床前的小姑娘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向外面走去。
“杨野,”他将手放在门闩上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钱佑泄了气一样低声喃喃,“我有时候在想,你真的喜欢过我吗?为什么你一点儿不肯为我改变呢?”
杨野慢慢把手收回来,他就远远地挺直了脊背呆站着,像被钉在了门前,神情在烛火投出的阴影中晦暗不明。
“是。我是一条野狗,你好心喂我一口饭,我就跟你回家了。那你呢钱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你看上我的不也只有这一张脸吗?”
“我没人教,没上进心,又蠢又倔。我从七岁就成了孤儿,讨饭偷东西长大。我的父母因为权贵的一句玩笑活活烧死了,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我恨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你问我是不是爱你,我也说不清。如果一定要去铺子上才能说明我爱你,或许我会试一试,我不知道,或许我最终还是做不到。或许我一辈子都会这样怀着巨大的恨意活下去,那你呢钱佑,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身后有很轻的风声,杨野被一个扑过来的身体狠狠抱住了。那副身体很温暖、很柔软,和自己此刻僵硬的身体完全不同。他知道身后这个人总是叽叽喳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很多话很有趣,但更多的话没什么意思,只是说一说路边长的野草,说一说阿黄今天吃饭的时候把都茄子挑出来了,他自己是说不出来这些话的,就算每天认真听也没有学会。
后背很快被洇湿了,她连眼泪也是暖的。
少年夫妻的吵架就是可以这样轻易和好,那天晚上钱佑还有一点儿小性子没使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悌姐嫁人的那天你难过得一晚上没睡着。”她撑在杨野胸口,捏着杨野的下巴娇娇地说。
“那是因为她嫁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她又不会说话。你自己不是也很担心她吗?还让你爹去帮忙警告过那个人。”杨野握着钱佑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咬着。
“哼。”
于是这件事情也轻易过去了。
又过了几年,钱爹爹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平静地离开了,他年轻时候吃过一点战乱的苦,所幸晚年还算安稳,只是最后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钱佑于是辞去了帮厨的活儿,回家陪着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了半辈子的老人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
而杨野,也终于找到了他该走的那条路。
“这里就是怀荒镇吗?看起来不比我们老家差诶。”钱佑从车上跳下来,把手放在面前哈了口气。
“小心点儿,还没停稳呢。”杨野连忙拉住牛,他给钱佑仔仔细细围好披风,把她的手摁回外套里。
钱佑趁杨野低头的机会,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脸颊一下。
“别闹。”杨野脸被冻得通红,故意往钱佑脸上吹了口气儿。
“哎呀,”钱佑弯腰躲着他往前跑了两步,转身时嫣红的披风随着风高高飞起,“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啦!”
“嗯。”杨野也笑着。
怀荒镇里最大的银平酒楼是一位很会做生意的女掌柜开的,钱佑成为了这里的第三位厨娘。
而杨野,成了怀荒镇的守城门小将。
冰钓的时候钱佑缩在杨野怀里,眼睛亮得像星星,勾着杨野散开的刘海儿,“你说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像我们这样幸运呀?要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杨野那时已经沉稳了很多,他用一双开始长了茧子的大手捂住钱佑冰凉的耳朵,用钱佑最喜欢的那种低低的声音哄她:“好了,天气太冷了,我们该回去了。你要是着凉了没法吃药,又该遭罪了。”
钱佑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肚子,难得没有反驳,乖乖被这个身材已经很是健壮的俊美男人抱回了家。
他们的小孩子是九月出生的,生下来的时候黑黑瘦瘦的,钱佑只看了一眼就叹气。
“我还以为你是天天在外面跑晒黑的,原来天生就这么黑。”她还有力气怪杨野。
星垂四野,万籁俱寂。
同伴一边跟着杨野巡城,一边小声问杨野:“杨哥,你怎么又换了身衣服,今儿早上不是刚换过?”
“别提了,”杨野掂了掂手里的长枪,“让家里的小崽子给尿了一身。”
同伴于是笑开了,正准备打趣他几句,杨野忽然“嘘”了一声。静谧的夜色中,逐渐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驳杂的闷闷的敲击声。
他们这一小队人悉悉索索的甲胄摩擦声一停下来,才让人惊觉从辽阔草原呼啸而来的北地风声是如此厚重,那夹杂在寒风中隐隐传来的不详的踢踏声就愈发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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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杨野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几年他已经当上关门校尉,本来巡城的地方就离城门不远,当下带着一队的人往城门赶去,不忘让手底下人去通知林老将军城门有异动。
杨野一边顶着寒风特意放轻了脚步,一边在心里想柔然人应当不会如此大胆。这可是怀荒镇,重兵把守的北方六军镇之一,难不成柔然终于不满足于抢抢粮食打打秋风,真要与大魏大举开战不成。
可若不是他们,哪里的流寇又敢打城门的主意呢。他这样胡乱地想着,很快就到了城门口。这里是百姓很少见过的景色,与白天实在是太不同了,幽深的门洞外像是用浓重的黑色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分不清从哪里是天、哪里是草原。可杨野太熟悉了,他手下的每一个士兵都很熟悉,这就是他们过去每一天每一夜都该守着的使命。
杨野的心沉了下去。
大概柔然人是想夜袭城门,远处城外的人脚步放得很轻,甚至也许被什么特制的皮子包着,即使是从内城门的地方听得也并不十分清楚,但是杨野知道,现在不是心怀侥幸的时候。
“关闭内城门。”他重重吸了一口气,下令。
怕惊动外面的柔然人,士兵们关门的动作也很轻,城门缓缓合上,留下只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时,杨野忽然发现外面这条黑压压的线也并不十分可怕。
“等等,”他环顾了一周与自己同食同寝的同伴,声音压得很低,“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关外城门吗?”
众人面面相觑,那个问他怎么换了衣服的小兵看着像是要哭出来:“可是……可是内城门一关,您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要给林将军留更多的时间,门里……”杨野顿了一下,“门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亲人。”
瓮城里,杨野紧紧抓着手里的长枪,他从来没如此紧紧地抓住过自己的命运。
钱佑曾经说自己现在就是仗着年轻长得好看才不讨厌,等到老了,一定会变成那种喝了点酒就到处指指点点、最讨厌的那种老头,又丑又烦人。
他想到这里,对着瓮城里的同伴们笑了一下,自己恐怕不能成为最讨厌的老头了。
他曾经恨这个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但身后这扇门里有一个他爱的女人,有一个他们两个的孩子。那么这扇门后一定还有许多许多人爱的人,许多许多人的孩子。
他们这十几个人拦不住城门。
但林将军会有更多的时间保护好门后的人们。
杨野没有留下尸骨。
瓮城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留下尸骨。
或许有的,但被血肉骨沫混在一起,也分不出是谁的了。
那天晚上很混乱,火光漫天,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幸好林将军设下的防线很多、很周全,城里的百姓一个也没有受伤。
只是有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怀荒镇里的孩子们好像蒲公英一样,种子散出去,风一吹就自己长大了,今天聚在他家吃饭,明天一起在城外打滚,有时候家长都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菜,孩子们又呼啦一下跑出去看东街刚出生的小猫了,搞得家长们只能拿起笤帚满街撵他们回来。
但钱佑不是这样的。
她把自己的孩子抓得紧紧的。她既不想孩子成为杨野那样的混混,也不想他成为杨野那样的英雄,她得把孩子看住了、抓牢了,将来到了地下见到杨野的时候……谁知道呢,也许杨野也不喜欢她这么管教孩子,但她自己心里害怕,她得抓住点什么。
但钱佑还是改不了尤其喜欢好看的人这个毛病。
很多年后她又捡了一对好看的少年,认识了一位神仙似的长安贵人,经历了一段离奇的故事。
她想这个离奇的故事要怎么和杨野讲呢,杨野一定会很讨人嫌地说她又在胡说八道,那自己到时候一定还要重重地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