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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谁不睡觉

作者:钟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钱佑愕然回头。


    她眼角的泪珠还没有被吹散在北风里,微微抬眼看向三堂主座上的神女。


    阳光穿过半开的小窗,丝丝缕缕缠绕进姒墨身周的光晕里,而神女端坐其中,面目慈悲。


    钱佑嗫嚅道:“可那是镇东王府……”


    主座上的神女垂眸轻笑:“那是镇东王府,我是姒墨。”


    *


    钱佑的宅子并不算小,除了他们母子二人,前一段时间她收的那两个帮厨的徒弟,正则和灵均,那时也是住在这里。


    当年杨野殉国之后,林老将军很是关照她们这些遗孀,不仅重新安排了住处和银钱补贴,日常生活上也方方面面都照应着。


    后来林老将军战死,林又安独自接过青翼军的大旗,也没有忘记她们,时到今日还常常派人来帮她们做活儿。


    也因此,梁为安他们一些将领同钱佑都有些熟络。


    她们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钱佑和杨野的那个孩子,这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忐忑地扒在主屋的门缝边,偷偷向外观察是不是母亲回来了。


    孩子看到钱佑进了门,正要去迎接母亲,他知道母亲这些天都很不好过,那两个帮过自己的好看哥哥不见了,似乎母亲也想离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也很舍不得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他想多陪一陪母亲。


    可他马上又看到母亲回身引进来一位仙姿佚貌的高挑女子,于是吓得赶紧躲回屋子里。


    透过扁扁的门缝,孩子认出是那天中秋节母亲领他见过的那位贵人。那样的身姿容貌,只要是人见过一面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站在门边,不知道贵人为什么来、自己可不可以被贵人见到。


    他习惯性看向供桌上父亲留下的长枪,母亲今早刚刚拿走了那只装着奇怪虫子的草罐。


    现在的长枪边,只摆了一个盛土的粗糙陶盆。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孩子吓了一跳,躲进门后的背光角落里,视线在母亲和贵人身上来回徘徊。


    钱佑苍白着脸色,却安抚地拉了拉孩子的手,温声道:“不要怕,这位是来帮我们的贵人。”


    孩子看着母亲身后眉目清冷的高挑女子,懵懂地点了点头,站在了母亲身侧。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敌人是镇东王府,是天子的族人,是整个怀荒镇最有势力的人。母亲收的那两个徒弟也曾说要帮他,可是后来镇东王府在全城烧起烟,他们都不见了。


    他偷偷抬头打量这位仿佛浑身都在散发柔和光晕的贵人,他曾经给她行过一个礼,在那个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夜晚,贵人还曾对自己笑过。


    他握紧拳头,在心底悄悄祈求父亲也要庇护这位贵人。


    屋子里,钱佑走到杨野留下的长枪旁边。这是一杆军中的长枪,原本是不该存放在一个百姓家中的,可当年,那件事后,她只问林老将军要了这杆枪。


    她原本以为杨野也会最舍不得这杆枪的。


    钱佑以往每一次路过这里,目光总是忍不住在长枪上流连,可这次,她越过了这杆日日被擦得发亮的枪,拿起来旁边那个粗糙的陶盆。


    陶盆里,种着一棵人参。


    “我不知道这是,正则还是灵均,”钱佑抿了下嘴唇,把陶盆递给姒墨,“那天,我只捡到了这一个。”


    钱佑忽然抬头,看向逆光而立的神女,神情凄惶。


    “其实,我找过您两次。”


    “只是命运没有眷顾我。”


    *


    夜半三更,姒墨和念窈、赵年儿一起回到衙署。


    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了,夜幕沉沉,风吟幽幽,姒墨分给念窈和赵年儿一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才能勉强照得见路。


    因为已经商定好了五日后的延元宴上营救那棵人参,最近就不免要多去踩踩点。


    起码要找到他们把人参关在哪里了。


    赵年儿得益于过往丰富的违法经验,短短一夜就把镇东王府的平面图记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也得益于镇东王府的不熄灯。


    推开小院门的时候,连姒墨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但她没有想到,沈道固竟然没有睡。


    他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凳上,桌了放着一盏昏黄朦胧的灯笼。幽光在黑夜中散开,顺着沈道固轻柔的月白长袍滑下来。


    沈道固原本支着头盯着烛火发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青瓷盏。听到院门的响声,才抬眼向她看来。


    姒墨一下子不困了。


    她走到小桌前,轻声问沈道固:“这么晚了,怎么在院子里坐着?”


    沈道固说:“睡不着。”


    姒墨想起来沈道固是有这个毛病来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溶溶月色,但是……


    “睡不着也该回去努力一下,总比半夜出来吹风好。”


    这时沈道固才坐直了身子,慢悠悠道:“下值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躺了一会儿,念了法决也没什么效果。想去找你想想办法,发现你不在,就担心得更睡不着了。只好来院子里等你。”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一点无赖。


    姒墨愣了一下,就有些不太自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道固还是看着她:“总会担心的。”


    姒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烛火柔和,映照得沈道固的脸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白天的时候很难意识到,他的骨相在夜晚的光影下有这样精致。


    身后榆树影影绰绰的叶子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沈道固还是看着姒墨,带了点儿世家蕴养出来的温润,眼眸深邃。


    姒墨呼吸停滞了一下。


    沈道固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分别看了一眼念窈和赵年儿,才又问:“溜狐狸不是每日两个时辰吗?我看你的狐狸已经累得在梦游了。你这个主人这么严苛的?”


    他说完,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姒墨一眼。


    茶烟滚滚升腾而起,姒墨磕磕绊绊道:“是……是这样的。之前养了很久都没有溜过,所以现在抓紧补上。”


    念窈强打起精神点头:“没错,我应得的。”


    赵年儿补充:“我以前运动量也挺大的,我也得补一补。”


    沈道固轻笑。


    他抬头:“姒墨,我觉得我有点可怜。”


    “已经这么晚了,我一个人,还要轮流被你们三个人骗。”


    “让你的两个侍女回去睡吧,姒墨,你一个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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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足够了。”


    他轻声说。


    念窈和赵年儿忙不迭溜走了。


    小院里重新安静下来。连姒墨也说不清她为什么留了下来,或许夜色真的太安静了。


    沈道固揭开盖碗:“喝茶吗?养身的。”


    姒墨于是走到他对面坐下:“苦吗?不苦的话来一点吧。”


    “很苦,”沈道固收回手,把给自己倒好的茶放到姒墨面前,“你闻一闻,应该不会喜欢。”


    指尖碰到滚烫的青瓷盏,姒墨顿了一下,才把杯子拿起来轻轻闻了闻。


    她一闻,神色就有点一言难尽:“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喝药呢?”


    沈道固抖抖袖子:“也有在喝。”


    姒墨皱着鼻子把杯子推回到沈道固面前,问:“最近身体不好吗?”


    “挺好的,”沈道固接过杯子,浅喝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凡人就是这样的,很脆弱。没病的人也会吃药。”


    “我不理解。”姒墨皱眉。


    沈道固轻笑一声,忽然问:“仙人最近还好吗?道固之前说要侍奉仙人,但是想来做得很不好。尤其是近日衙署实在太忙,似乎很久没有和仙人这样说话了。”


    他这么说,姒墨也有一点心虚,含糊道:“还好,我最近也挺忙……着教导念窈的。你做得很好。”


    沈道固看她:“那为什么仙人最近不像刚来怀荒镇的时候一样,常常来坐这个秋千了呢?”


    “啊,”姒墨看向沈道固身后高高的榆树,很有话说,“这个没有家里的舒服,坐久了有一点儿累。”


    “家里那个铺了两层白鹿皮,”沈道固点头,“道固之前已经让人去留意了,听说今年山上雪落得早,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皮子。不过明诚说订到了几张雪貂皮子,过两天就能到。”


    姒墨托着下巴:“挺好。”


    沈道固又问:“吃食上呢?小厨房说仙人最近带香辛的菜品用得都少,是肺又不舒服了吗?”


    姒墨回忆了一下,分析道:“兴许是你之前找大夫给我配的润肺糖,有点儿太甜了,伤我的味觉。吃了之后就不是很想吃口重的东西了。”


    “那我叫他改一改配方,或许可以加一些苦草或者蒲公英。”沈道固掀开茶壶盖往里看了一眼。


    “那倒也不必,”姒墨摁住他的茶杯,讪讪道,“费心了,你自己多喝一点就好。”


    沈道固轻笑。


    “仙人也怕苦啊,”凉凉灯光照射下,他微微抬眼,“那么想来仙人如果不好好睡觉,也是一样伤身体的了?”


    姒墨愣住。月白风清的夜色中,沈道固的眼睛里也有一盏莹白的光火。


    沈道固伸手,将青瓷盏推到姒墨身前:“这个谈话技巧,在凡人中亦有记载。叫做图穷匕见。”


    姒墨垂下眼眸:“那你们凡人,还挺……还挺会记载成语的。”


    她站起身,下意识捏了捏被茶盏温热的指尖,道:“是该好好睡觉了,我这就走了。你,你要是还是睡不好的话……过几天吧,可以来找我给你念一念经书。”


    沈道固在她身后问:“过几天呢?”


    姒墨:“五…六七八天吧。”


    沈道固笑意更深:“多谢仙人了。仙人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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