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太子登基称帝
顺康王自戕。
顺康王的妻妾以及投诚顺康王的大臣、幕僚都被活捉了, 当然也包括方如玉和谢子瑜。
谢彦把他们关进了郢丹城的牢狱里,等候发落。
他知道顺康王的府邸里定然有大量的钱财,便封闭了顺康王的府邸, 派了士兵好生在门外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入。
郢丹城的巡抚衙门旁是个大的练兵场, 谢彦在练兵场上亲点了都司、都检以及普通士兵。
他让都司把伤亡和存活的具体数字给报上来, 以便抚恤和论功行赏。
除了驿站报捷, 谢彦还让两个都司每人带三个士兵快马加鞭去京城报捷……
谢彦用手指掰着,算了一下日期。
太子刚走了六天,从此处到京城少说也得十天。也就是说, 此时此刻, 太子还在回京的途中。
谢彦笑了笑, 战争捷报几乎跟太子一起回京,算是送给太子登基最好的礼物了!
忙了一天,已到傍晚时分。
谢彦让人打扫了郢丹城的巡抚衙门, 跟亲卫军一起住了进去……
虽然胜利了, 但顺康王在云杨树大根深,定然还有很多“余逆”没有清除干净。
若是任由这些余逆发展, 会对以后大周的发展造成威胁。
于是, 谢彦连夜在巡抚衙门内对都司和都检开了会议,让他们配合彻底铲除郢丹城以及整个云杨境内的逆贼。
谢彦拿着地图, 一个个的为他们分派了任务……
他想要彻底清除逆贼、稳定南方。
次日开始, 谢彦便忙着平定民心。
几日的功夫,郢丹城内又抓了一批逆贼, 云杨境内也铲除了几个逆贼的窝点。
年关将近, 谢彦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过年。
太子终于在大年初一那天登基称帝了, 为周景帝,年号隆颐,大赦天下,除了谋逆以及死刑犯外,都得以放归。
大年初一这天,谢彦带着士兵们在训练场上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祝拜新帝登基……
正月初六,谢怀安到郢丹城来看谢彦了。
谢彦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来为方氏和谢子瑜求情来的。
但是这方氏是“自作孽,不可活”,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罪不容诛。
谢彦看到谢怀安进门,便迎接了上去,破天荒的主动叫了一声“爹”,然后亲自扶着谢怀安进了小会客厅,让谢怀安坐到了茶几旁。
他让亲卫军为谢怀安上了瓜果点心,自己则亲自为谢怀安泡了一杯上好的红茶。
谢怀安见亲卫军离开,便想开口。
“桂姨怎么没来?还有两个小弟弟,定然非常可爱了!会叫你爹,会叫桂姨娘了吧?”谢彦笑着适时打断了谢怀安。
他说这话是有用意的,目的是提醒谢怀安:你已经有了新的老婆和孩子,你得为他们多加考虑,不要替逆贼求情,还是免开尊口吧。
谢怀安当然听懂了谢彦的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拿起谢彦泡的茶轻啜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上了茶几。
“不错不错!”他指着红茶赞叹道:“这茶不错。”
谢彦见他不提方氏和谢子瑜,心中暗自吁了口气,仔细的询问起桂香以及谢怀安的两个幼娃……
提起两个幼娃,谢怀安眼中便放出了光彩,直言不讳的说自己“非常爱他们”。
谢彦知道自己抓住了谢怀安心中的“柔软之处”。
只是谢怀安突然“柔情似水”的看向了谢彦,还“动情”的握住了谢彦的手,“彦哥儿,你也是我的儿子啊,我也爱你……你知道作为一个老父亲的心吗?爱子为之计深远……我看到你以及你的两个幼弟都很好,心中高兴……但……”
谢怀安刚说出这个“但”字,谢彦知道他要提到“第四个儿子”,谢子瑜了。
于是,谢彦又适时的打断了他:“爹,有一个消息,我晓得之后,非常震惊,本不想告诉您,但觉得您既然来了,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谢彦说完,笑看着谢怀安。
谢彦的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谢怀安只好嗅了一下鼻子,问了句:“什么消息?”
谢彦从谢怀安局促的神情当中,知道谢怀安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谢怀安还是选择了来这里求情,说明谢怀安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当年您休掉的那个方氏,您还记得吗?”谢彦没等谢怀安回应,继续“爆料”,“她来到了云杨,做了顺康王的外室!这还不算,这方氏还让您的儿子谢子瑜认逆贼为父!”
谢彦说完,盯着谢怀安。
谢怀安的脸蓦地一下红了,愣了半响。谢彦看的出来,他的内心在做剧烈的挣扎。
挣扎完之后,谢怀安开口了。
他转头对谢彦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这大过年的,我来你这里就是替他们求情的……”
谢彦:“顺康王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新帝刚登记,圣旨下的有些迟了,我估摸着就这几天要下来了!他俩依附于顺康王,也是要被诛灭的。”
谢怀安:“我也是懂大周律法的,这外室……她没进门,就不能算在九族之内,再说了,谢子瑜可是跟我姓谢的,而且他是我亲生的,跟顺康王没有任何关系!”
谢彦见谢怀安“强词夺理”,喝了一口水,笑道:“照您这个说法,顺康王的那些幕僚跟顺康王也没有血缘关系,那些幕僚是不是都得放了?”
谢怀安:“这不一样。”
谢彦:“哪里不一样?”
谢怀安:“那些幕僚平时帮顺康王出谋划策,危害到了大周江山和大周百姓,但是玉儿和子瑜,他俩没有危害到大周江山和百姓。”
谢彦:“她的鬼点子又多又坏,您怎么知道她没有在顺康王的枕头边吹风,让顺康王起兵造反?”
谢怀安:“我了解她,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了解她?”谢彦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真了解她,当年她和谢子瑜失踪之后,你找遍了云林没找到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她会来云杨?为什么没有料到她会做顺康王的外室!?”
谢怀安见谢彦“咄咄逼人”,有些恼羞成怒。
他咬着牙齿厉声道:“你是故意不想帮,对吗?”
谢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说的不算。等京城来人审问之后,定然会根据他们的罪行定罪,若是他们果真像您说的,他们没有做对不起大周、对不起大周百姓的事情,审判之人定然会放了他们。总之,一切以大周律法为准。”
谢怀安冷声道:“你当真不肯帮忙?”
谢彦没有说话,而是把头别开了。
意思很明确,这个忙,他帮不了。
“砰”的一声。
谢彦回头,发现谢怀安朝他跪了下来。
“您这是干什么啊?”
谢彦连忙拉他起来,但谢怀安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还请你救救他们!他们是对不起你,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看在为父的面子,高抬贵手,放了他们!”谢怀安拉住了谢彦的衣角,目光殷切的看着谢彦,“只要你救了他们,我们谢家所有的资产都归你。”
谢彦冷笑一声:“我没有办法。”
谢怀安:“圣上新登宝位,大赦天下,以你跟圣上的交情,你帮他俩说说情,圣上不会不同意的……你也可以在圣上来圣旨之前放了他俩,对外就说他们死了……我只想他俩能活着……”
谢怀安声泪涕下。
谢彦摇了摇头,看了看眼前“偏瞎的”无药可救的男人,奋力拽出自己的衣袍,毅然跟他划清界线。
“做的好!”有人拍着手推门而入。
谢彦和谢怀安转头看去,看到了老熟人——屈学政。
“屈学政!”谢彦和谢怀安同时叫出了声。
谢怀安则尴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彦接旨!”屈学政拿出了圣旨宣读了起来……
谢彦和谢怀安立即跪了下来。
圣旨说封谢彦为“兵部尚书兼任科技部尚书以及光武大将军,官升为从一品。”
谢彦领旨谢恩后,站了起来。
屈学政笑着拉住了谢彦的手表示“恭喜”,谢怀安则尴尬的附和着“恭喜”二字。
屈学政转头看向了谢怀安,
“身为知府,沐浴着皇恩,吃着皇家饭,脑子里却想着怎么算计皇家,这是作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吗?”
屈学政的一席话说的谢怀安红了脸,但谢怀安还是想为自己辩驳一下。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真的觉得他俩是无罪的…………”
屈学政白了谢怀安一眼:“依附逆贼,等同于谋逆,他俩会无罪吗?你这大周律法是怎么学的?”
一句话怼的谢怀安目瞪口呆。
在谢彦这里,谢怀安可以软硬兼施的打“感情牌”,但到了屈学政那里,一语中的,什么牌都没用。
接着屈学政告诉他们,圣上派他来做云杨总督,云杨辖下有三个省,配了三个巡抚,以及辖下的知府和县令都重新有了安排。
谢彦和谢怀安朝屈总督行了个礼,恭喜他入职。
屈总督又拿了一道圣旨给谢彦看,“圣上让你我一同查抄顺康王家的财产。”
一旁的谢怀安觑着谢彦,天道不公,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小子给摊上了!
如今屈冕做了云杨总督,亲自督察逆贼之事。
屈冕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谢怀安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救出方氏和谢子瑜了,只好请求去牢狱看他们……
谢彦远远的看到谢怀安哭着从牢狱中出来,向他走了过来。
第152章
谢彦的眼睛暗了暗, 因为他知道谢怀安还没有放弃“营救”方氏和谢子瑜。
谢彦装作没看到谢怀安,想要溜走。
奈何谢怀安早就看到了他,大步流星的朝他走了过来。谢怀安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嘴里还喊着谢彦的名字。
谢彦避无可避,只好驻足回眸, 斜着眼朝他看了过去。
谢怀安快步来到了谢彦的面前, 站定后, 一双红红的眼睛朝四周瞄了瞄。
他见周围无人,哽咽着对谢彦道,“我方才去看他俩……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你, 你必须把他俩给救出来……我听说过, 武帝时期, 曾经有过弟弟弃官救兄的事情……你跟圣上的交情那么好,你跟圣上去说,你要‘弃官’保他俩性命, 圣上跟你的交情那么深厚, 加上你立了这么多的功劳,圣上未必会真的罢了你的官……”
谢彦听了谢怀安的一席话, 震惊又气愤, 但面子上还是非常的“云淡风轻”。
牢狱中的环境虽然不好,但谢彦并没有虐待他们, 一日三餐还是能让他们吃饱的, 这“瘦的不成样”从何说起?
而且,他真的很难想象方氏和谢子瑜那“圆滚滚”的身躯能在短短的日子里瘦成啥样?!
谢彦不得不承认方氏的“能力”, 姿色尔尔, 带着那么大的孩子,还能“迷倒”阅女无数的顺康王!
而且这谢怀安更为过分, 让他去跟圣上说情!
这方氏害死了原主,又多次加害他……
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人去跟圣上说情?
谢怀安说的没错,只要他跟圣上去说,让圣上放过方氏和谢子瑜,圣上定然是会“放过”的。
但他压根就不想这么做,他压根就不想“放过”他们。
他想让他们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谢彦看着谢怀安偏执的眼神,知道他不会跟自己“讲法讲理”,定然会用“父亲”的身份来“压迫”他。
他眼珠微微一动,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谢怀安道:“是我不对,我没想到您的觉悟会如此高,早知如此,我真不应该瞒着您一件事……”
谢怀安:“别跟我提不相干的!你必须去跟圣上去说情,否则……我,我就说你忤逆不孝,跟你断了父子关系,看你在京城能不能抬头挺胸!”
谁是你的儿子?!
谢彦的“内心”朝他翻了翻白眼,你的儿子早就被牢狱中的那个恶魔给害死了,你竟然还来帮他说情?!
只是谢彦顶着人家的“皮囊”,这个世界,“孝”字当头。他还真的不能得罪了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谢彦不怒反笑:“我隐瞒您的事情,就是关于怎样‘救他俩的事情’。”
谢怀安疑惑的看着谢彦:“什么事情?怎样救出他俩?”
谢彦:“我原本以为……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不会同意救出他俩……没想到是我浅薄了。”
谢怀安:“你倒是快说啊!究竟怎样才能救出他俩!”
谢怀安倒嘶了一口气,用眼睛瞅着谢彦,“你这话中有话啊,我怎么会不同意救出他俩?”
谢彦:“其实,他俩依附顺康王一事,圣上早有耳闻。圣上心中怪你‘治家不严’,才会出现儿子认贼做父的事情……”
谢怀安被说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谢彦继续道:“屈总督来赴任之前,圣上召见了他,特地说到您的前妻和前妻的儿子……”
谢彦叹了口气,“圣上对于您治家不严,非常生气!当时屈总督便问圣上,说若是谢彦帮他们求情,要不要放过他们母子?”
谢怀安伸长了头:“圣上怎么说?”
谢彦:“圣上跟屈总督说,‘谢彦为他们求情无用,除非他老子谢怀安来跟他们求情’……”
谢怀安听后,眼睛翻了翻:“你耍我?”
谢彦:“我是不要命了么?怎么敢假传圣上的话?”
谢彦觑着谢怀安继续道:“圣上说,若是谢怀安愿意削去自己所有官职,去换取他俩的性命,圣上倒是愿意原谅他俩……”
谢怀安听到谢彦说到这,上来就要打谢彦。
谢彦连忙闪过。
如今谢彦大了许多,躲闪也灵活了许多。
他一边闪一边大声道:“您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跟屈总督对质!还有……您没听出来吗?这是圣上怪罪您治家不严,说的埋汰您的‘戏言’!但君无戏言啊,您若是果真能去掉自己的官职,圣上定然会放了他们……”
谢怀安停止了攻击:“我问你,前几日屈总督见我在求你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这般说?这分明就是你胡诌!”
谢彦微微喘着气道:“屈总督本就是‘执法必严’的人,他怎么会让您徇这种私情呢?我些话,是我陪他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我原本以为您定然不会用自己的前程去换他俩的性命,所以没有告诉您。”
“但今日见您至情至性的‘抹眼泪’,在我看来,不要说用您的官职去保他们的命,即便用您的命去换他俩的命,您也是愿意的!”
谢彦说到这,见谢怀安气的直跺脚,心中乐开了花。
但谢彦的面子上还是非常“诚恳”的……
“走走走,我带您去屈总督那里求情……,您就跟他说,您愿意做回一个平民保全他俩的性命……给屈总督一百个胆子,屈总督也不敢违背圣谕啊!”
谢彦说着便用手来拉谢怀安,谢怀安“本能”的朝后缩了缩。
他恶狠狠的对谢彦道:“你就是个‘白眼狼’,我让你去求圣上,你故意推到我身上……”
谢彦:“怎么?你不愿意救他俩?你只要去说一句,他俩的性命可都能保住啦!方如玉再怎么也是您的前妻啊,还有谢子瑜,那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被阵法,对不对?”
谢怀安被“逼”的直往后退,他眼神闪烁,有些错乱的道:“方氏……方氏跟我已经毫无关联,至于子瑜……他认贼人为父,我……我早就不是他的父亲了……”
谢怀安说完,“哇!”的一声抱着头,极度痛苦的离开了。
谢彦看着谢怀安远遁的背影,得意的笑了笑。
方才的“一切”当然都是他胡诌的!
其实他还真担心谢怀安会真的跟他一起去屈总督那里“求情”呢。
他在赌自己对谢怀安的了解,他在赌谢怀安的“人性”。
他赢了。
谢彦冷笑了几声。
谢怀安心中所谓的“情义”,在官位面前还真是一文不值呢!
这个测试,让谢彦非常满意。
——原来谢怀安谁都不曾真正爱过,他只爱自己!
谢怀安走了,谢彦终于得到了清净。
他跟屈冕做了“交接班”。
他着重讲了云杨境内残留逆贼的分布以及目前他们兵力的分布情况,强调一定要把逆贼清剿干净。
他还把这些天来了解到的云杨的经济和农耕情况一并告诉了屈冕。
交接完之后,两人带着周景帝的亲卫军开始查抄顺康王府……
谢彦见过钱财无数,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奇珍异宝。
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夜明珠以及珊瑚树。
数颗排球大的夜明珠以及几株数米高的珊瑚树,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
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金佛塔、纯金打造的各种佛像、金缕衣、金冠……就有数千个!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从地下库的一个黄金箱里搜出了龙凤袍、龙凤冠……
这些都是顺康王谋逆的有力证据!
顺康王府的“后花园”有几个兵器库,里面藏着各色的刀剑枪戟,还有上古兵器……
谢彦拿了一个叫“雪”的上古神刀轻轻碰了一下一把普通的剑,那剑断了,谢彦注意到了那把剑的切口,非常整齐,没有一丝毛刺。
这还真是削铁如泥啊!
谢彦算是“开眼界”了。
他们查抄了将近一个月,才把顺康王府里的东西给“理顺”了。
所有东西折合成银子后,足足有二十几亿两!
相当于整个大周朝二十年的国库收入!
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查抄完毕后,谢彦算是完成了“任务”。
他得回京就职了。
离京之前,他特地去了一趟顺康王在云杨建造的“兵工厂”。
他看到了里面的火炮、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包……
竟然“复制”的跟科兴园制造的一模一样!
他眉头紧皱,想到了当年科兴园火烧被毁,所有的东西都在,唯有科兴园中的那门大炮消失了!
当时他们便想到了是顺康王的细作所做……
其实那个时候,科兴园中就一门大炮而已。
谢彦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顺康王为什么没选择在宁王造反的时候,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给了大周朝几个月的时间去“喘息”?
谢彦拿了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包,左看右看,它们的形状大小竟然都被“复制”的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一次性的“爆炸性”的东西。不大可能在战场上得到“样板”。运输途中也没听说有遗失……
所以……难道泄密地点在自己的“老巢”,谢家宅院?
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包都是在“谢家宅院”里制作的……
他曾经听顾澜说过,那个叫“夜狐”的细作是个朝廷大官。
谢彦在心中“假设”了一下。
如果原科兴园被毁,火炮消失,以及手榴弹地雷和炸药包被泄密,都是这个“夜狐”干的……
那么这个“夜狐”最可能的是谁?
谢彦沉吟了半响,心中涌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不可能!”他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喃喃自语:“证据!一定要有证据!不能胡乱推测。”
临行前,屈总督置办了一桌菜为他践行。
吃饭的时候,屈总督告诉谢彦,已经审过方氏和谢子瑜了。
“你知道当年他俩为什么会来云杨吗?”屈总督笑问谢彦。
谢彦侧头:“为什么?”
“方氏说是被我逼的……”屈总督喝了一杯酒之后,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她说,当年我取消了谢子瑜的科考资格,让她看不到希望……”
于是方氏便带着谢子瑜来到云杨“投奔”了顺康王。
她把“希望”压到了顺康王的头上。她期待有一天顺康王能推翻大周……
这样的话,谢子瑜便能出人头地,成为顺康王的“肱骨之臣”了。
谢彦看向了屈总督,笑了笑:“他们自己心术不正,自作孽不可活!按照大周律法,他们会被判死刑。”
屈总督点了点头。
谢彦:“我还有一事不明,他俩只是一介布衣,跟顺康王的地位差的太远了,他俩来云杨之后是怎么结识顺康王的?而且那方氏姿色平平,怎么能让顺康王折腰的?”
屈总督:“忘了跟你说了,你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尚县令吗?在云林铁矿案中,他可是个主角。”
谢彦点了点头,当年顾澜查云林铁矿案,尚县令一家是主谋,被顾澜灭了九族……
因为尚县令“倒台”,谢怀安才有幸升为云林县县令。
屈总督:“尚县令的娘子好像姓陈,人人都叫她陈娘子,她是顺康王的细作,跟方氏关系匪浅……是她把方氏介绍给了顺康王。”
“原来如此。”谢彦点了点头,他终于知道方氏后续的来龙去脉了。
“至于那顺康王为什么会看上姿色平平的方氏,这个你得去问你那老爹。”屈总督说完笑了。
第153章
谢彦带着圣上留给他的几十号亲卫军离开了云杨, 由通天大道直奔京城。
这次他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跟亲卫军们一起回京。
京城越来越近……
他远远的看到了前面黑鸦鸦的人马。
太远看不真切。
谨慎起见,谢彦摆了摆手, 让队伍停了下来。
他拿了望远镜朝前方看了起来。
他看的非常真切,周景帝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一众大臣的前面, 后面还有好多的车马华盖, 以及皇家仪仗队。
“是圣上!”
谢彦说着, 带领亲卫军,策马飞奔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谢彦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穿上黄色滚冕龙袍, 戴上皇冠之后的周景帝, 越发的气定神闲英姿勃发了!
他们骑马跑到离景帝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集体停了下来。
谢彦率先跳下了马背,朝景帝行了君臣跪拜之礼,他身后的一众亲卫军也跟着跪了下来, 场面很是壮观。
周景帝连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快步走上前扶起了谢彦,“爱卿辛苦了!此次云杨平叛, 爱卿功不可没!”
四目相对, 笑意弥漫了眼角。
谢彦回道:“臣不敢居功,若论功劳, 圣上居功至伟, 若不是圣上将近一年的筹谋和步步为营,臣也不会这么顺利的攻克云杨。”
谢彦深谙“臣子之道”, 即便有功劳, 也不能居功自傲,让上位者和同僚侧目。
周景帝点了点头, 示意礼部“举行仪式”。
于是在礼炮声中,群臣恭贺光武大将军“扬大周国威,得胜回朝……”
谢彦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盛大的接待礼仪!
身边的周景帝拉住了谢彦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爱卿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朕力所能及之内,必然有求必应。”
谢彦:“臣没有什么可求的,唯愿能为大周、为圣上贡献自己的一切。”
周景帝轻轻拍了拍谢彦的手背,“你能这般想就好。”
他说完,拉着谢彦的手,走向了一顶黄色雕龙刻凤的华丽马车。
谢彦仰头看了看周景帝,他知道周景帝想要让他上那辆“御用马车”。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而是大周的国君了。
他得注意分寸。
圣上能亲自带领群臣到城门外迎接他,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若是再同乘一辆马车……
恩宠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谢彦朝周景帝行了个礼:“臣骑马扈从圣上车驾!”
周景帝愣了愣,随即知道谢彦想要和自己“保持距离”的目的。
他没有勉强,而是朗声让谢彦跟他回宫“汇报工作”,然后一个人上了车辇。
龙辇在仪仗队的簇拥下走在了最前面。礼部官员让谢彦骑马扈从在龙辇的一侧。
龙辇的后面则是文武百官,最后面是皇帝的亲卫军……
进了南门之后便是鸿门街。
街边站满了羽林卫维持秩序,阻止沿街看热闹的老百姓进入鸿门大街。
虽然离百姓比较远,谢彦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他看到了百姓们的“狂热”,听到了百姓们的“赞叹”和“欢呼”。
最终,仪仗队在皇宫的德政门口停了下来。
谢彦和文武百官一起跪下朝周景帝磕头,恭送皇帝回宫。
周景帝以“有要事相商”,留下了谢彦,其余官员便退下了。
皇宫内不能骑马,周景帝让谢彦坐上了龙辇。
于是谢彦在皇帝近侍,倪内侍的搀扶下上了龙辇。
周景帝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后,轻笑了一声,“迂腐!你以为跟我保持距离,别人就不嫉恨了吗?”
“该嫉恨的还是会嫉恨。”周景帝说着为谢彦递上了一杯茶,“这是黎国进贡的新品种,叫什么‘雪牙’,说是在冰山雪地里长出来的,我喝着很好。”
谢彦道了声“谢”之后,接过了茶杯,看了看茶杯中的“雪牙”,果真跟普通的茶不一样。
这种茶不是绿色的,而是像雪一样的白色,而且形状像是薄薄的牙齿,怪不得叫“雪牙”呢!
谢彦轻轻抿了一口,如高山雪水般沁人心田,不由得赞叹道:“的确是好茶。”
周景帝听到谢彦的赞叹,大为愉悦,让马车外伺候的倪内侍赏谢彦两罐“雪牙茶”。
倪内侍应承了下来。
周景帝斜乜着谢彦:“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国子监初遇的那年?”
“怎会忘记?那年我们都很小,你十二岁,我七岁……”谢彦一边点头,一边喝茶。
一路奔波,他的确很口渴了。
景帝笑了笑,“我记得我天天蹭你的马车……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只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然后带着你到处游玩……”
谢彦继续喝水,用“时间过的真快”,想去转移周景帝的“忆旧”,因为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坐拥天下的皇帝怎么可能带着他到处游玩?
但他并没有成功转移话题,周景帝依然在回忆过去。
谢彦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可能周景帝也知道回不去,才会如此絮絮叨叨吧。
为了成功转移话题,谢彦开始跟周景帝讲他在南边作战的经历。
谢彦用轻快的语气绘声绘色的讲了他运用过的“示弱计”、“空城计”、“声东击西法”……
“小皇帝”听的心潮澎湃,不停的拍手叫“好”,好像身临其境一般。
满鼻芬芳,让谢彦忍不住撩开了马车的窗帘。
他看到了马车进入了紫辰园。
周景帝:“紫辰园内,有一处‘调香阁’很是雅致,我让人改造了一下,改了名叫‘永泰殿’,我还没住进去……劳烦你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谢彦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想到了住在永年殿的周文帝。
他理解他,周文帝惨死在永年殿,谁愿意住一座凶宅?
在大周,父亲去世后,儿子应当为父亲服丧二十七个月,才能去掉丧服,但天子主理整个大周的大事,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服丧二十七个月。于是便以“日”代替“月”,只要服丧二十七天就行了。
景帝一到京城,便宣布了“周文帝的去世”,然后登基、服丧……
其间,谢彦一直都在南边围剿顺康王的余党。
如今他到了京城,周景帝早就服丧完毕了。
比起永年殿来,永泰殿算是“冰山一角”了。
两人进入殿内之后,周文帝带着谢彦参观了里面的房间,着重参观了周文帝的寝室和书房。
里面的摆设不多,但胜在雅致。
谢彦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直夸“不错”。
谢彦来到了周景帝的书房,看着里面满墙的字画,以及书桌上价格不菲的笔墨纸砚,在书桌旁坐了下来,捂着嘴轻轻笑了笑。
周景帝扶着椅子看着他的笑颜追问道:“你笑什么?”
“说出来你别生气……”谢彦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后悔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大实话”,任谁听后都会生气的。
“你说,我不生气。”周景帝道。
“其实,很不错,无可挑剔。”谢彦笑着,并没有说实话。
但周景帝却生气的拉下了脸,以他对谢彦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谢彦并没有说实话?
在周景帝的“生气”下,谢彦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了“实话”。
“你根本不懂字画,又何必附庸风雅?”
这句话虽然“戳心”,却让周景帝开怀大笑。
随即,他让人撤掉了书房中的各种名画。
谢彦见周景帝不介意,胆子便大了起来。
“依我看,墙上挂上各种刀剑倒是不错。”
“这个提议正合我意。”随即,周景帝让人去找刀剑去了……
谢彦趁机从怀中拿出了查抄顺康王家的账本递给了周景帝,“这是在顺康王家查抄的账本,您过目一下,里面可有好些上古兵器,您是否考虑收到您的书房里?”
周景帝接过账本,坐到了谢彦身边,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额头上竟然起了层层汗液。
谢彦拿了手帕帮他擦去了头上的汗液……
看完账本之后,周景帝把账本重重的砸到了桌上,咬着牙齿道:“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搜罗出这许多的财物的!?那可是我大周多少年的国库财物啊……”
周景帝的瞳孔缩了缩,大声的把倪内侍呼叫了过来。
“让翰林院拟诏书,诛顺康王九族,包括那些附庸他的人!”
倪内侍得令退了下去,着人办事去了。
谢彦:“…………”那些附庸顺康王的人,不就包括方氏和她的儿子谢子瑜吗?
周景帝吩咐完之后,坐了下来,吩咐上茶和点心。
两人喝了些茶,吃了些点心后,谢彦想到了顾澜。
他忍不住问:“顾统领呢,他不是统领京城的禁军吗?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周景帝咬着嘴唇,脸色暗淡了下去。
周景帝的表情告诉谢彦,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真,周景帝告诉他,顾澜去世了。
“去世了?”谢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一直都很健康吗?他武功那么高强,放眼京城都没有人能够杀的了他,况且……我走之前还留了手枪给他防身,怎么就去世了呢?难不成那细作的武功比他还要高强?”
周景帝摇了摇头,颓丧的道:“他自杀了。”
“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谢彦问。
周景帝摇了摇头,没有回谢彦,而是拿了茶一饮而尽。
谢彦不再问,因为他已然知道了答案。
他想到了顾澜曾经跟他说过,若不是为了奕禛,他早就不活了,他想跟着周文帝一起走了……
顾澜看到奕禛顺利登基,南方的顺康王又被“平”了,觉得自己“任务已了”,便想着追随周文帝而去。
于是在一个夜晚,他用剑自刎,死在了周文帝的寝室……
“他留了一封信给我。”周景帝红着眼睛哑着嗓子道:“他让我对满朝文武公布,说是我杀了他……”
周景帝说到这,已然泣不成声。
谢彦理解他。
——顾澜一直照拂他,周景帝早就把顾澜当做了自己最亲的人,甚至超过了周文帝和外祖父古钰。
谢彦搂住了周景帝,任凭他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的心又硬又狠……他不知道我需要他吗?为什么要离开我……”周景帝哭诉着,紧紧搂着了谢彦。
“他明明是自|杀的,为什么要我来背锅?他为什么要留那封信给我,让我进退两难……”
谢彦轻轻拍着满是委屈的周景帝,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明白顾澜为什么要让周景帝“背锅”,说是周景帝杀了他。
——顾澜名声特别差,若是新登基的周景帝杀了他,会赢得“臣心”和“民心”。
谢彦想到了一句诗,用“蜡炬成灰泪始干”来形容顾澜,一点都不过分。
谢彦:“那你怎么选择的?”
周景帝:“我怎么会怕了那帮迂腐之人?”
周景帝没有按照顾澜的“遗愿”去做,对外只说顾澜是“暴病而亡”,然后厚葬了顾澜。
“我把他葬在了父亲坟茔的旁边…………就让他们做个伴吧。”
周景帝说着,看着谢彦:“以后……你不会像他一般离开我吧?”
谢彦想到了那个永远回不去的“故乡”,摇了摇头,“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周景帝长吁了一口气,“若是你再离开我,我该会有多么孤独啊。”
谢彦拿出手帕帮他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即便没有我,你也不会孤独,你会有皇后,有妃子,还会有成群的子女……”
第154章
提到后宫皇后以及妃子, 谢彦想起了南宫羽“想要进景帝的后宫”。
当初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谢彦曾经跟周景帝提起过,让“南宫羽进宫做景帝的妃子”, 周景帝是同意的。
想到这,谢彦的眼珠转了转, 他想到了今日周景帝见到他之后, 跟他说过, “爱卿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朕力所能及, 必然有求必应。”
此刻的谢彦深深后悔当时的回复, 因为他回了“臣没有什么可求的, 唯愿能为大周、为圣上贡献自己的一切。”
当时,周景帝对他的“回复”,很是满意。
现在, 他真有所求了, 他想为南宫羽求一个“皇后位”。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周景帝的胳膊,“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不知道您那‘有求必应’的诺言, 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周景帝笑看着他,“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一定如你所愿。”
“放心, 于你而言,轻而易举。”谢彦笑了笑。
“轻而易举?我能做而你不能?”周景帝笑看着谢彦, “说说看。”
“我表姐南宫羽美丽温柔、贤淑善良, 不知能否堪任圣上的皇后?”谢彦笑问。
周景帝叹了口气,轻声道:“先帝把她赐给了你,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正妻……如今我为君,你想让我背上夺臣之妻的恶名吗?”
谢彦没想到周景帝“变卦”的如此厉害,听周景帝的口气,不仅不愿意让南宫羽做皇后,好像也不愿意让南宫羽做妃子了。
于是谢彦帮他“出主意”,说:“我可以先昭告天下,说我不愿意娶南宫羽为妻,或者……我上朝的时候,在文武百官面前请求您解除当初的婚约……先把我跟她的婚约解除了,然后过一段时间,您再选秀,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了,可好?”
周景帝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愿意娶她。”
谢彦愣了愣,因为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周景帝不喜欢南宫羽。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景帝做太子的时候,也不会同意“让南宫羽以后做他的妃子”。
景帝不喜欢南宫羽的起源便在于,数年之前,他们三人上元节去盛明寺,遭遇宋承煊的围攻,当时南宫羽选择了“去搬救兵”,没有坚持守候在周景帝的身边…………
那天晚上,周景帝本想接纳南宫羽,但南宫羽犯了几个“错误”,让周景帝对南宫羽产生不了“爱意”了。【注1】
“您不是说,有求必应吗?”谢彦嘟着嘴,有些不满的乜了一眼周景帝。
谢彦见周景帝沉默,咬了咬嘴唇,开始改口,“好了好了,就当我没求您罢,以后啊,让她进你的后宫就行了,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位份别太低就行。”
“我不能纳她为妃子……”周景帝垂眸道。
“什么?”谢彦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周景帝又重复了一遍,谢彦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啊?”谢彦有些大声,他的确是生气了,“即便没有我的求情,以她的姿色和心性,不会连做您的妃子都不配吧。”
“你听我说。”周景帝用力地握住了谢彦的手,让谢彦镇静了下来。
“你说!”谢彦气的喘着粗气。
“夜狐就是南宫瑾。”周景帝一边说,一边用眼睛觑着谢彦,“证据确凿,我没有胡说,如今南宫瑾被单独关在大理寺的一处地牢里,若是你不相信,可以当面去问他,他已经招供了……”
谢彦这才知道周景帝不能让南宫羽进宫为妃的真正原因。
“您早说啊。”谢彦轻轻捶了捶周景帝的胳膊,“让我误会您了。”
其实谢彦也怀疑过南宫瑾便是顺康王留在京城的“夜狐”,他在去南边作战之前,便安排了周景帝留给他的禁卫军去查南宫瑾,但一直没有查出实证。
“您是怎么查出来的?”谢彦问。
周景帝:“是顾叔叔查的,我听他说过,是你给他提供的思路。”
谢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想起了他离开京城、去南边之前,跟顾澜之间的长谈……【注2】
当时康王和首辅古钰先后被刺杀,顾澜寻遍京城,都没找出刺客。谢彦告诉了他“夜狐”的存在,让他在京城高官中寻找夜狐和刺客……
“刺杀康王和古首辅的刺客查出来了吗?”谢彦问。
“查出来了,是南宫府上的薛姨娘和花姨娘。”周景帝回道,“顾叔叔原本以为拥有如此高强武功的人定然是个男子,没想到会是两个女子!”
“其实,她俩并不是南宫瑾的小妾,而是南宫瑾手下的两大王牌细作以及杀手。”
谢彦想到了以前的“芍药”,以及孙县令家的“林姨娘”……
他心中感叹,这顺康王还真喜欢用女人做细作。
一时间,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他一直认为南宫瑾这个人很“矛盾”,如今看来一点都不矛盾了。
他想到了以前南宫瑾两次“错”把南宫羽指婚给宋承煊。如今看来,压根就不是“错指”,而是心甚向往。
——南宫瑾的的确确是想让南宫羽嫁给自己的“主子”。
当年顾澜调查“云林铁矿案”,顾澜怀疑上了南宫家和谢家,把两家人抓起来一通审问,虽然没审出什么,却足以让顺康王他们提高了警惕。
当时宋承煊见南宫家“倒台”,侮辱南宫家,说永远不会让南宫羽做世子妃……
如今谢彦终于明白,宋承煊并不是在侮辱南宫家,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保护”南宫家。
他们不想让南宫瑾暴|露夜狐的细作身份。
还有当年谢彦成立了科技部,几天之间,快速升官,一连跳了很多级。
按照道理,作为“大舅”的南宫瑾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但南宫瑾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私下里,都在跟他作对。
反而赵氏一直在支持他…………
现在,谢彦算是明白了,自己当年成立的科技部,对南宫瑾以及南方的顺康王产生了极大“负面”影响。
南宫瑾打心里是不赞成自己成立科技部的。
谢彦又想到了“一条鞭法”……
当时内阁分成两派,一派以古钰为首的“老派”,一派是以南宫瑾为首的“新派”。
古钰反对立即使用一条鞭法,而南宫瑾则赞成立即使用一条鞭法,后来古钰占了上风…………
任何改革都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作为细作的南宫瑾当然喜闻乐见大周发生“冲突”了。冲突之下,细作们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你还记得,我在前方作战,他管理户部,两次关键时刻,他运送的粮草和作战物资都被火烧了?”周景帝道。
谢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样看来,是他自己干的。”
周景帝:“对!还有科兴园中那门失踪的大炮,也是他干的。”
说起科兴园中的那门失踪的大炮,谢彦恍然大悟。
——就是从那门大炮开始,科兴园才引起了南宫瑾的“重视”。
谢彦清楚的记得,原本南宫瑾并不十分在意科兴园。
每每他在南宫瑾的面前提起科兴园,南宫瑾都非常“鄙夷”,认为科兴园就是“商贾之道”,是个挣钱的法门。
南宫瑾甚至还跟谢彦提起过,让“奕禛背负商人之名”……
当他们参观科兴园的时候,被宁王的军队包围在了科兴园。南宫瑾亲眼见到了大炮的威力,这才对科兴园“刮目相看”。
所以宁王一战败,那门大炮就不见了!
“按照道理,宁王造反之际或者宁王战败之后,是顺康王起兵的最佳时期,而顺康王却没有立即起兵,而是缓了几个月,把大炮造好之后,方才起兵。”周景帝笑了笑,“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大舅……若不是他过分看中那些大炮的威力,阻止了顺康王的起兵,我还真的缓不过神来呢。”
谢彦也笑了,不可否认,当年在科兴园突围的时候,那门大炮所发挥的威力的确令人震撼。
谢彦可以想见,南宫瑾在跟顺康王汇报“大炮威力”的时候,定然说过,“得大炮者得天下”之类的话。
所以,南宫瑾才会一把火烧毁了科兴园,然后让顺康王千方百计的在几个月之内,制造出了大炮。
只是南宫瑾没有想到,没有了科兴园,没有了制造大炮的条件,谢彦还会造出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用于战场。
当时南宫瑾为户部尚书,为前线运送战争物资,是户部的职责之一。
谢彦皱了皱眉头,他记得当时为了确保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的安全,特地让顾澜的禁卫军运送的,所以这些物资都成功的运送到了前线。
这些东西没有让南宫瑾运送,但顺康王很快“拷贝”出了一模一样的手榴弹、地雷以及炸药包……
谢彦在郢丹城内看到过,那些东西的外观跟科兴园都一模一样。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南宫瑾。
“你也得感谢他。”周景帝笑道。
“我?感谢他什么?”谢彦觑着周景帝。
“感谢他的‘不杀之恩’啊。”周景帝继续道,“郊外的科兴园被炸毁之后,好多科兴园的人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越岱也差点丢掉了性命,你是他的侄子,他若是想要对你动手,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杀了你,但他却没有,你不应该感谢他吗?”
谢彦叹了口气,南宫瑾的确是有很多机会能杀他,但南宫瑾却没有杀他……
难道是南宫瑾顾念他是自己妹妹的儿子,才没对他动手?
“他拿着大周给他的俸禄,做了这么大的官,为什么要帮顺康王?”谢彦看着周景帝。
周景帝:“有些问题,你还是当面问他比较好。”
谢彦点了点头。
缓过神来之后,他想到了“大周律法”。
南宫瑾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按照大周律法,应该被诛灭九族。
想到这,谢彦不由得汗液涔涔。
他朝周景帝跪了下来,“南宫瑾是细作的事情,臣虽然是他的侄子,但一点都不知情,还请圣上明断!还有我的舅母和表姐,她俩只是女流之辈,臣以人头担保,她俩不会参合到这件事情当中,至于南宫昀,就他那种木讷的直脾气,也不会参合其中……”
谢彦说到这,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周景帝。
他见周景帝阴沉着脸,连忙又磕了一个头,“臣愿意褪去臣身上的所有官衔,保南宫家和谢家无关人士的太平。”
谢彦说完俯伏在地上。
半响之后,周景帝才把他扶了起来。他看到了周景帝脸上“失望”的神色。
周景帝把他扶坐到了椅子上,点了点谢彦的额头,“说你聪明吧,你还真是糊涂!我若是真想灭他的九族,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我谈话?”
谢彦长吁了一口气,“这么说,圣上不追究无关人士了?”
周景帝拿出手帕,擦掉了谢彦额头上的汗液,悠悠的道,“别左一个圣上右一个圣上的,听着不习惯。”
谢彦点了点头。
周景帝继续道:“若他是谋逆之罪,当然得诛九族,不然没办法跟满朝文武以及全天下人交代。”
谢彦听周景帝这般说,额头上又浸出了汗液。周景帝叹了口气,轻轻的帮谢彦擦拭额头上的汗液。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已经想好了,南宫瑾必须死,但不是以谋逆之罪,而是以贪腐之罪杀他。”
“大周律法,贪腐之罪的家眷,男人需要被流配,女子会被充为官|妓,今日我在京城外迎接你的时候说过,你可以求我一件事情,我无有不允。宣判当天,你可以用我的话,求我放过他的家眷。”
“因为我有言在先,满朝文武都听到了,他们不好置喙什么。明白了吗?”
谢彦长吁了一口气,握住了周景帝的手,“谢谢!谢谢你为我想的这么周到。”
周景帝拍了拍谢彦的手背,“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科兴园需要你,大周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的辅佐,怎么能让你受到牵连呢?”
“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以后你得用你的才华来报效我。”周景帝对谢彦笑了笑。
谢彦回了一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景帝殓了笑容,“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让你表姐入宫了吧?”
谢彦点了点头。
且不论南宫瑾的谋逆之罪,就那贪腐的罪名,南宫羽都入不了宫。
谢彦叹了一口气,“他们如今住在哪里?”
周景帝:“南宫瑾还未曾被判,所以他们还住在南宫府。”
“谢谢!”谢彦垂眸。
周景帝给了南宫家最大的体面了。
谢彦又想到了南宫羽。
这丫头还真是“苦命”……
如今南宫府算是彻底衰落了,在这京城没有人会去娶“罪臣之女”。
谢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我来娶南宫羽了。”
周景帝:“你好像不太乐意啊?”
谢彦:“他是我的表姐,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的,好吗?我当然不乐意了。”
周景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个老人芯子,叫一个小妹妹作“姐姐”,也不害臊!
“既然你不乐意,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啊。改日我下一道旨意,解除你俩的婚约。”周景帝道。
“别别别!还是我娶了她吧!这丫头已经被折腾够了,别再折腾她了。”谢彦回道。
周景帝笑了笑,“不瞒你了,其实临晖侯一直喜欢她。你还记得世子爷们亭台选妃的那天吗?张若琛、张若煦都选了自己心动的人,只有张若杲没有选,其实他一直都在喜欢你表姐,只是碍于那时候你跟你表姐被赐婚,所以一直把这事埋藏在心里。”
“这次南宫府遭难,临晖侯到我这里来打听情况,很是着急,在我的逼问下,他道出了自己心悦南宫羽的实情。”
在周景帝的提示下,谢彦想到了亭台选妃那天,张若杲的确没有选任何女子,当时张若琛和张若煦还嘲笑张若杲“女人看多了”,原来这小子竟然看上了南宫羽!
后来,南宫羽被宋承衿设计落水,也是张若杲第一个发现,并且救了南宫羽……
“你先别跟南宫羽说这些,等我判了南宫瑾死刑之后,让临晖侯好好表现一番,患难时期最容易‘见真情’……”周景帝说着坏坏的笑了几声。
谢彦点了点头。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南宫羽嫁给张若杲了。
若是南宫羽真的嫁给自己,他打一辈子光棍,倒是不打紧,毕竟前世“习惯了”。
但南宫羽就不一样了,花样而又充满爱的年华,做一辈子“尼姑”,也太委屈她了。
第155章
眼瞧着落日西斜。
周景帝朝谢彦笑了笑, “你长时间奔波,本应该让你休息几天再找你谈话,只是没想到一聊, 便忘记了时辰,肚子饿了吧?”
“不饿。”谢彦摇了摇头, 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和茶, “这些糕点很好吃。”
周景帝把蔺内侍召进了书房, 吩咐他让御膳房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并且把饭菜送到永泰殿来。
蔺内侍出了书房,周景帝便携了谢彦的手, 把谢彦带到紫辰园内散步。
已是四月初, 紫辰园内暖意融融。各色花争奇斗艳。
周景帝斜乜着谢彦, 笑了笑。
他记得五年前初见他的时候,他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童,一晃五年过去了, 仙童已然成了翩翩少年……
谢彦对他回笑了一下, 空气中充满了春日般的暖意。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
谢彦想起了,他离开京城之前跟顾澜的那次长谈。
当时顾澜担心古之信会听信京城中人的“谣传”, 认为是顾澜杀了古钰, 带兵回京讨伐顾澜,从而揭穿“周文帝去世”的事实, 才想方设法的让太子回京继承皇位……
谢彦:“你登基可还顺利?古之信听信谣言、带兵入京了吗?”
周景帝:“登基很是顺利。我大舅是个明白人, 没有受人蛊惑。”
谢彦轻轻“嗯”了一声,“边疆将士无诏不得回京, 若是他真的回京, 就犯了谋逆的大罪。”
谢彦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顾澜担忧的神情。顾澜何尝不知道古之信不会轻易带兵回京城?
只是顾澜把“天大的秘密”隐瞒了那么久, 他实在撑不下去了!
周景帝幽幽的道:“我回京后,登基守孝,一切都井井有条……其实背后都是顾叔叔在忙,他为我登基的事忙,为守孝的事忙,还要忙着找夜狐,抓刺客……”
周景帝叹了口气,无不伤感的道:“他表面上坚强,可是我知道……夜深人静之时,他定然是蒙着被子默默的哭泣……若不是为了我,为了大周,他早就随先帝去了……”
“夜狐和刺客都被他抓到了,你又平定了南边的顺康王,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周景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撇下了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了这偌大的皇宫,守着这万里江山……”
谢彦见周景帝有些激动,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周景帝仰头看了看天,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不自觉的抱住了谢彦的手臂,“是啊,有你在身边真好……只是,以后别用那些君臣之礼仪来疏远我……”
谢彦点了点头。
提起顾澜就会让周景帝伤心。谢彦不敢再提顾澜,连忙转移了话题。
他向周景帝询问了科兴园的情况。
提起科兴园,周景帝一改之前的忧伤,眉眼舒展了许多。
“越岱把科兴园打理的非常好,他跟我说,他打算这两年在京郊造一个发电站,完善京城的电网……还有你说的那个蒸汽织布机,他们也有眉目了,预计今年下半年能造出来……”
谢彦笑了笑。
科兴园算是走入正轨,如今即便没有他,科兴园也能“发扬光大”了。
谢彦仰头笑看着周景帝,“如今大周一统,我们下一个目标便是‘以科技兴国,让万国来朝’。”
周景帝很是兴奋,连声道了几声“好!”,然后重复了一遍谢彦的话。
“走!我们去书房!”周景帝兴致很高,他拉了谢彦的手回到了永泰殿的书房。
“刚出了书房,又回去做什么?”谢彦心中疑惑,忍不住问出了声。
周景帝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声,“跟我来。”
他俩回到了书房,周景帝一声不吭的在书桌上铺上了长长的宣纸,然后打开了墨水瓶,拿了一支豪笔,蘸饱了墨水,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写了“科技兴国,让万国来朝”几个大字。
刚劲有力,墨透纸背!
谢彦终于明白,原来周景帝是“意犹未尽”,想要用文字记录下自己的这句话。
谢彦拍手称赞,由衷的道:“你的字,写的越发好了!”
周景帝放回了毛笔,并没有瞧自己的字,而是转头笑看着谢彦:“我瞧着也很好。名师出高徒,这话果然不差。”
谢彦赧然一笑,所谓的“名师出高徒”,周景帝这是在夸赞他呢!
因为周景帝的字从来都是他教的。
当初进国子监的时候,周景帝只认得字,而不会写。
是他这个“名师”,手把手把他教会怎么写字。
往事历历在目,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然长成了。
周景帝叫来了内侍,吩咐他们着人把这几个字给“裱”起来。
于是几个小内侍,小心翼翼的把字给“抬了出去”。
转眼,日落西山。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
于是两人来到了永泰殿的膳堂。
晚饭很是丰盛,摆满了一大桌的菜。
用餐的桌子是张“大圆桌”。谢彦目测了一下圆桌的半径,大概有三米,根据圆的面积公式,谢彦很快估算出了这桌子有三十几平方米!
周景帝携着谢彦的手坐定后,内侍和宫女开始上菜……
每个内侍和宫女只端一道菜,他们有条不紊的穿梭在膳堂中,很快便把整个桌子给摆满了菜品。
谢彦计算了一下,有四十九道菜。
“你每天都这么吃吗?”谢彦忍不住问周文帝。
周文帝点了点头,告诉谢彦,这是礼部的规制,每天中午和晚上,不管他吃不吃,也不管他能吃多少,都得上这么多菜。
“其实并不浪费,我吃不完的,都会赐给他们吃。”周文帝说着,指了指内侍和宫女。
谢彦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文帝身边的内侍和宫女都如此的“白白胖胖”了。
前世的时候,谢彦吃过无数次的大餐,像今日的这种“帝王之餐”,还是第一次吃。
没等周景帝吩咐,谢彦便开始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还一边赞美菜好吃,跟外面的不一样……
周景帝见谢彦不拘束,心中高兴。他亲自为谢彦斟满了一杯酒,“莫推,我知道你的酒量,就喝这一杯。”
谢彦点了点头。
周景帝接连为自己连倒了三杯酒,全都一饮而尽。
“今日我高兴,连喝三杯,庆祝你得胜归来!”周景帝喝完笑看着谢彦吃菜。
若是换在前世,谢彦见他如此豪情,定然跟着他胡吃海喝,比划一下酒量。
但如今三杯必倒的小酒量,让纵有豪情万丈,也不敢放肆了。
他只得强忍着豪迈的冲动,若是三杯下肚,真倒下了,就没有意思了。
但他不想负了周景帝的豪情,于是轻啜了三口酒,代了周景帝的“三杯酒”。
周景帝笑意盈盈的指了指远处的一盘鲥鱼,吩咐身边的宫女把那盘鲥鱼端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他左手拿一双筷子,右手拿一双筷子,开始“拆”鲥鱼的刺……
谢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花式拆刺”。
一旁的内侍,见皇帝亲手拆刺,便想要代劳,被周景帝拒绝了。
好一会儿之后,周景帝终于把一块鲥鱼刺给拆掉了,然后把那块鲥鱼放进了谢彦的玉碗,“尝尝看,好不好吃。”
“其实我可以自己吐刺的……”谢彦有些不好意思。
“这鲥鱼的刺太多,还是拆了好,不过我不能保证所有的刺都被我拆了,所以你吃的时候,还得要小心……”
谢彦点了点头,开始品尝起来。
“味道的确很是鲜美……”谢彦一边尝,一边点头。
直到他吃完整块鱼,都没有品尝出一根刺。
…………
一顿饭下来,周景帝微醺了。
谢彦想要离开皇宫,周景帝让禁军统领贾齐,带领一支禁军,亲自护送谢彦回家。
贾齐原是顾澜的手下,原本便担任皇宫大内的“禁军副统领”。
顾澜死后,周景帝念在他一直忠心于顾澜,便提他做了禁军统领。
贾齐得令后,带了一支禁军,亲自护送谢彦回家。
谢彦到了家门口后,跳下了马车,发现“谢家宅院”已经改头换面了。
门楼上挂着一排红灯笼。谢彦一眼便看出,这红灯笼的芯子是灯泡,只是外面用红绸罩了,变成灯笼的模样。
原来的“谢家宅院”几个大字不见了,变成了“谢尚书府”。
谢彦看到那刚劲有力的字体,便知道这是周景帝的手笔。
守门的阍人,见主子来家,连忙迎接了过来……
谢彦送别贾齐后,几个阍人告诉谢彦,南宫家的人在屋子里等着他。
阍人的话刚说完,谢彦便看到赵氏、南宫羽和南宫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谢彦连忙迎了过去,跟赵氏“见礼”。
赵氏未语泪先流。
谢彦知道他们是为“南宫瑾被抓”的事情而来。
南宫瑾的事情比较复杂,本是件“谋逆案”,但周文帝顾虑到谢彦会受牵连,硬是准备把“谋逆案”判成“贪腐案”。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谢彦不敢也不想把周文帝私下跟他说的话,告知赵氏。
于是谢彦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惊慌失措”的询问赵氏:“好好的,舅母哭什么呢?”
“舅母有事求你……”赵氏抹了抹眼泪,强撑着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谢彦把他们领进了府中的花厅。
进了花厅后,赵氏让南宫昀去守着花厅的门,不让下人进来。
她自己一手拉了谢彦,一手拉了南宫羽在花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氏:“我们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前些日子,你大舅无缘无故的被顾澜抓了,如今顾澜死了,但你大舅还没被放出来……”
赵氏说着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跟羽儿是女流之辈,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昀儿虽是男儿,却同女儿之辈养在深闺一样,并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可以帮忙……”
“如今我们南宫家只能靠你了,你跟圣上的关系一直非常好,我们是来求你打探一下你大舅的消息的……这许多天了,我们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抓……”
谢彦见赵氏如此说,连忙安慰她,让她不用担心,他会去打听消息……
赵氏见谢彦“态度很好”,长吁了一口气,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谢彦寻问了他们有没有吃晚饭,得知他们都吃过了,便想安排他们回南宫府。
赵氏的神色放松了不少。
临走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回头对谢彦道:“以前听你说过,圣上有意解除你跟羽儿的婚约,纳羽儿为妃……我琢磨着,圣上后位悬缺,以南宫家和谢彦的威望完全可以争取一下皇后的位置,你看怎么样?”
谢彦知道罪臣之女连做妃子都是奢望,但他不能说实话,只能敷衍着打发他们回去了。
第156章
谢彦打发走了赵氏, 巡回了一番宅子,宅子里的小厮还是以前的旧人。
他安心的回到自己屋内,本想泡个澡, 但他太疲倦了,和衣往床上一躺便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 已是次日清晨。
他连忙穿戴好朝服, 吃了早饭便去上早朝了。
周景帝为太子的时候监国, 是隔日上一次朝;如今他贵为皇帝,更为勤勉了,每日必上早朝。
德政门外, 礼部“排队”的时候, 谢彦已然站到了前面的一等公卿之列。
站在他前面的是新任内阁首辅——许志明。
许志明是谢彦“前一届”的榜眼, 曾经受南宫瑾之邀,居住在南宫府一段时间,教过谢彦八股文, 算是谢彦的老师了。
两人相视一笑, 相互行了个礼。
许志明能做上首辅,一连升了数级。
之前的内阁中, 新旧两派相争, 很大程度架空了皇权。
许志明明面上是个“新派人”,但周景帝明白, 他骨子里是个“正人君子”, 少有自己的小心思。
周文帝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会让他做内阁首辅。
谢彦注意到, 上朝的队伍中还出现了好多新面孔……
这也不奇怪, 短短两年多时间,先是宁王叛乱, 紧接着是顺康王造反,朝廷杀了一批“二臣”,罢免了好些官员,当然需要“新生力量”的填充。
对于周文帝而言,这也算是“好事情”。
——这些新提升上来的官员,少有“根基”和“背景”,会更听话一些。
谢彦一转眼,看到了临光侯张若煦和临晖侯张若杲下了马车,走到了队伍的后面。
“他们怎么来了?”谢彦问首辅许志明。
许志明告诉他,周景帝让张若煦做了吏部侍郎,让张若杲做了户部侍郎。
在周文帝时代,文帝的几个“异母兄弟”宁王、成王以及康王都是不上朝的“富贵闲人”。
周景帝没有兄弟姐妹,却让自己的两个堂哥来上朝了。
宁王叛乱的时候,这两个堂哥没有拖他的后腿,而是跟他一起共同进退,跟他一起守护大周的江山。
周景帝当上皇帝后,也不亏待他们,让他们掌握了一些实权,为大周做一些事情。
临光侯和临晖侯下了马车后,见谢彦扭头看着他俩。
他俩远远的朝谢彦行了个礼,谢彦当即还了礼。
谢彦凭着直觉,感受到他俩比以前靠谱多了。
众大臣进入勤政殿后不久,周景帝便上朝了。
黄色龙袍、冕旒珠玉让本就风流英俊的周景帝增添了一身的贵气和威严。
战争磨炼了周景帝的心性,让他能轻松驾驭朝堂。
谢彦感受到了周景帝的“成熟”。
散朝之后,谢彦被周景帝叫住了。
周景帝把他带到了勤政殿的偏殿。
一进偏殿,谢彦便闻到了熟悉的“青草味”。
他定睛一看,不远处的九龙鼎中吐着丝丝的雾气。他意识到这青草味是从九龙鼎中散发出来的。
他情不自禁的抬眼看向周景帝,不想撞到了周景帝的眼眸中。
周景帝笑着告诉谢彦,他让皇宫中的香料师把他的香料配方加工了一下,放到了香鼎中。
“气味是不是太浓了?”周景帝问谢彦。
谢彦点了点头,他犹记得数年之前,他俩初相识,他爬上他的马车,他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少年羞涩的从怀中拿出做工粗糙的青草味香囊送给了他……
周景帝见谢彦点头,走上前去关闭了九龙鼎的几个口,接着又亲自打开了窗户。
他一回头,见谢彦依旧站着,知道谢彦不会先于自己坐下,便率先坐到了龙椅上,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谢彦坐下。
谢彦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坐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少年曾经送给他的“青草味香囊”。
五年过去了,香囊还在,只是香味早已经散完。
坐下后,周景帝陪着他喝了些水吃了些点心,然后带着他去大理寺“看望”南宫瑾了。
作为政|治要犯,南宫瑾被单独的关在了大理寺的地牢中。
在谢彦的印象中,被顾澜审讯过的人,定然是鲜血淋漓,蓬头垢面,不成人样。
待他看到南宫瑾的时候,完全推翻了他的认知。
牢狱中的南宫瑾头发整齐、衣冠楚楚,一看就知道没受过一点罪。
其实,并不是顾澜“心善”,不给南宫瑾用刑。
而是南宫瑾知道了顺康王兵败自杀,便失去了所有的“动力”。用不着顾澜用刑,他便全招了。
可谓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宫瑾百无聊赖的坐在牢狱中冰冷的石凳上,远远的看着谢彦和周景帝朝他走了过来,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
周景帝和谢彦近前后,他只是继续坐着,也不站起来。
看守的狱卒见南宫瑾“无礼”,对南宫瑾吆喝了一声,拿出了钥匙,想要进牢狱的门,强行让南宫瑾磕头。
周景帝止住了狱卒,让所有人离开了地牢。
地牢里只剩下了周景帝、谢彦以及南宫瑾。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周景帝开口了,“你就没有话,要跟彦哥儿说吗?”
“说什么?”南宫瑾轻哼了一声,自嘲的笑了笑,“你们胜利了,我无话可说,若是要说的话……那都是悔恨,因为我没杀了他!”
“我当时想着,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即便聪慧了一些,也不会影响大哥的的宏图霸业,只是没想到……我和大哥最终会败在他的手上!”
“是我疏忽了!是我对不起大哥!”南宫瑾仰头长叹。
周景帝:“的确是你疏忽了!你难道不知道发生在彦哥儿身上的传奇事迹?七岁便能考上秀才,连中□□,创办科兴园,制造大炮、手榴弹以及地雷……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绝顶的难度?”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南宫瑾冷笑着转头看向了谢彦:“你还记得,去年太子亲征之后,我让你来南宫府吃年夜饭的那个晚上了吗?”
谢彦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当时你给我喝了黎国进贡的最烈的酒,我只喝了一杯便不省人事了,我原本以为是我酒量太差,后来顾澜送了一坛黎国最烈的酒给我,我空着肚子连喝了两杯都没事,我做了好几次试验,每次都没事……我便知道,我并不是醉酒,而是被你下了药。”
南宫瑾:“怪不得此后我让你来南宫府,你再也不来了。”
谢彦:“对!不瞒你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你了,让青铜卫去盯着南宫府,但青铜卫一直找不到证据,我开始了自我怀疑,认为我有可能怀疑错了……”
南宫瑾:“有金凤银凤在,那几个青铜卫算的了什么?”
“金凤?银凤?”谢彦皱了皱眉头。
“对,就是那花姨娘和薛姨娘。”南宫瑾的嘴角扬了扬,“她俩可是大哥座下的绝顶细作,你想想,她俩能在顾澜的眼皮底下杀康王和古钰,又岂是几个青铜卫能探查出来的?”
谢彦:“你手下有如此绝顶高手……看来我真的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是我判断失误了。”南宫瑾叹了口气,“那个除夕夜,你的确不是喝醉的,而是中了金凤特制的‘逍遥散’,中了这个毒的人,会知无不言……”
当时金凤和银凤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大炮是谁造出来的?”
谢彦回答她们,“起源于宋朝,在元朝造出来的”,接着又说了一大堆她俩听不懂的话。【注1】
金凤见谢彦“胡说八道”,以为谢彦药量不够,谢彦在故意糊弄她俩,于是又帮谢彦加了药,结果药物过量,谢彦直接昏死了过去。【注2】
金凤和银凤没打听出来任何东西,便请示了南宫瑾。
南宫瑾小看了谢彦,放了谢彦一马。
听到这,谢彦心跳加速。
他问南宫瑾:“若是当时我回答说,火炮是我制造的,会有什么下场?”
南宫瑾毫不迟疑:“当然会杀了你!”
谢彦愣了愣,接着问:“当时我在谢家宅的后院制作手榴弹和地雷,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为什么没有阻止我们?”
南宫瑾叹了口气,“你当我们无所不能吗?整个京城都被顾澜控制着,到处都是你们的人,张奕禛留给你的那些禁卫军和青铜卫,全都是高手,加上顾澜对火器十分重视,你的那个谢家宅院,被保护的像是铁桶一般……”
所以后来,即便南宫瑾想要杀了谢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南宫瑾:“所以我还是妇人之仁了……”
周景帝看了看身边的“老人芯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他用挑衅的口吻对南宫瑾道:“想不想知道彦哥儿是怎么攻克郢丹城的?”
南宫瑾沉默不语。但他的内心也是充满疑惑的。
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外甥率兵攻克郢丹城逼的顺康王自杀,压根就不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待确认之后,他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难以想象,一个小孩子而已,竟然能在几天之内攻克郢丹城,逼的顺康王自|杀。
周景帝见南宫瑾沉默,愈发的得意了。
他把谢彦跟他讲的,加上自己的理解,“润色”了一下,神乎其神的跟南宫瑾讲述了谢彦攻克郢丹城的经过。
示弱计、空城计、声东击西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算计的这么准?还懂的这么多……”
南宫瑾有些癫狂。
最后,他睁大了眼睛觑着谢彦,“你不是个小孩子,你是个妖怪!对!你就是个妖怪!”
周景帝得意洋洋的看着身边的披着小孩皮的“老妖怪”,故意调侃道:“你是个老妖怪唉!实话告诉朕,今年芳龄几千岁呢?”
“圣上莫开玩笑。”谢彦转移了话题,对南宫瑾道:“你跟顺康王称兄道弟……这么说,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在南栖县的时候,便跟顺康王勾结在一起了?”
“勾结?”南宫瑾轻笑了一声,指了指周景帝,“我问你,你为他做事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和感受?”
谢彦:“竭尽所能,士为知己者死。”
南宫瑾拍了拍手,“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告诉你,我跟你一样,顺康王是我的知己,我甘愿为他死。”
他说着转头看向了周景帝:“赐我毒酒吧,白绫也行,再不然,柳槐坡行刑!我无所畏惧!”
谢彦从鼻子里哼了几声,“我跟圣上之间的感情如日月昭然,你跟顺康王纯粹是相互利用而已!我们之间压根就不可同日而语,别玷污了我跟圣上的感情。”
南宫瑾把头一偏,很不以为然的道:“拿你俩做比方,是抬举你们了!”
谢彦笑了笑,“我跟圣上相识于微末,我们相识的时候,相互间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那个时候,人人都想不到,他会是如今的天子。圣上看在我太小,一个人呆在国子监会遭人欺负,他原本是不想留在国子监的,为了我留了下来……”
周景帝连连点头,非常感激的看着身边的“老人芯子”。
当初他“身世凄惨”,京城中人人都认为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谢彦却很看重他,让他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温暖。
南宫瑾:“我跟大哥也是相识于微末,那时候我父亲去世,南宫家已经彻底衰败,是大哥看重我,是大哥提拔了我……”
“哦,对了!外界都说是古钰提拔了我,那是不对的!古钰跟我父亲虽是同年,却无深交。我当年考的只是二甲第六名,一甲头三名都难以留京城做官,我凭什么能留在京城?全靠大哥在背后操作……”
谢彦接过了话头,“这就是你的利用价值。你想想,若是你不是南宫徽的儿子,他能高看你一眼?”
南宫瑾转头对谢彦道:“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死了。”
“当然有关系。”谢彦洒然一笑,“他看中了你是书香世家,换句话说吧,他认为你能考上进士,这就是你的利用价值。”
“你考上进士后,他运作让你坐上京城中的高官,然后为他传递情报。你说,你们俩是不是一场交易?”
周景帝哼了一声,“彦哥儿说的太对了!”
南宫瑾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铁青了脸,一言不发。
谢彦冷笑了一声,“以你的聪慧,不会看不出来你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但是你为何要用‘友谊’来粉饰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谢彦盯着南宫瑾:“你跟他之间,定然还有见不得人的交易。说吧,到底是什么?”
南宫瑾见谢彦要扒了他的“底裤”,沉默不语了。
一旁的周景帝听到谢彦如此说,顿时开了窍。
“让朕来猜猜,嗯……事成之后,他封你伯爵?你那儿子笨笨的,读书也不灵巧,定然是世袭罔替的伯爵……”
南宫瑾还是一言不发。
谢彦接口道:“你跟他称兄道弟,他不会封你伯爵,他应该会封你‘亲王’,然后给你一块封地,对吗?”
“谢归远!”南宫瑾咬牙切齿的拽紧了拳头。
谢彦知道自己猜对了,才会让南宫瑾如此的激动。
谢彦朝天哈哈哈,大笑了几声。
“南宫瑾啊南宫瑾!顺康王的这种鬼话,你也会相信?!他自己就是被武皇帝册封为王统治一方的,结果他自己造反了,若是他真的当了皇帝,他会让自己的子孙重捣大周的覆辙吗?”
“若是他真的胜利了,他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分析的好!”周景帝拍着手,指了指南宫瑾:“那个时候,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顺康王的军队冲进京城的时候,也会顺带着把你一起杀了!”
“骗人!骗子!”南宫瑾瞪大了眼睛,双手在牢狱中狂舞着。
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淡定”。
谢彦知道,在自己的“点|拨”下,南宫瑾已经完全想通了“他跟顺康王之间的感情”,完全是利用关系。
南宫瑾在牢狱中疯了一段时间后,慢慢镇定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到了那张冰冷的石头凳子上,对周景帝和谢彦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谢彦和周景帝对望了一眼,转头朝外走去。
“等等!”南宫瑾叫住了他们。
谢彦和周景帝回眸。
南宫瑾对谢彦道:“你舅母对你不错,好好待你舅母,我也不期望你能娶羽儿了,让她嫁给一个普通人吧,至于昀儿,给口饭他吃就可以了…………”
谢彦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谢彦和周景帝出了大理寺,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周景帝:“你说这南宫瑾聪明吧,他又糊涂,说他糊涂吧,他好像还很聪明。他竟然能算准我不会以谋逆之罪诛他九族……还让你照顾好他的家人……”
谢彦:“其实他一直很聪明……当初他为了自己的前程,选择站在了顺康王一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只有用‘感情’来麻痹自己。”
南宫瑾是不甘于平庸,才会走上不归路啊。
第157章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南宫瑾撞死在了大理寺的地牢中。
消息连夜传到了深宫中。
周景帝亲自拟了南宫瑾贪腐的罪证,并写了诏书,宣判南宫瑾死刑, 南宫府中的男眷流放千里,女眷充当官妓。
写完后, 他托腮想了想, 又拟了一份“解除谢尚书和南宫羽婚约”的诏书。
次日朝堂之上, 周景帝先解除了谢彦和南宫羽的婚约。
几个御史官跃跃欲试,正想问周景帝“为什么要这般做”的时候,周景帝亲自宣布了南宫瑾的贪腐, 然后让内侍读了“对南宫瑾家的处罚”。
周景帝朗声道:“历代官做久了, 便会出现贪腐的蠹虫。南宫瑾已经畏罪自杀, 朕希望列位众卿以南宫家为戒,不要出现类似的情况,以后若是有谁敢顶风作案, 处罚只会更为严厉!”
周景帝说完, 让礼部重新讨论“大周律法”,从严处理贪腐案……
几个御史官听到这, 终于知道周景帝为什么要解除谢彦和南宫羽的婚约了。
——当朝炙手可热的极品官员怎么能和罪臣之女扯上关系?
几个御史官原本已经走到大殿的中央, 相互看了看,又退回到原位。
虽然谢彦之前曾经跟周景帝“商量”好, 让张若杲做这场戏的“男主角”, 但他听到让南宫家的家眷流放和充当官妓,若是自己一点都不“作为”, 便会显得特别刻意。
于是, 他跪了下来替南宫府的“家人”求情。
“前日圣上带着文武百官在京郊迎接臣的时候,曾经跟臣说过, 臣要什么,只管开口……如今臣想用圣上对臣的这个恩惠,让南宫府的男眷免于流放,让南宫府的女眷免于充当官妓,不知可否?”
周景帝:“朕记得你当时便回了朕,说你并无所求,君子一诺千金,又岂能出尔反尔?”
众位朝臣默默的“细品”周景帝的话,不约而同的以为周景帝对贪腐恨之入骨,即便谢彦求情,也不想放过“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谢彦知道周景帝的“用意”。
——想要引出张若杲,给张若杲表现的机会。
于是,谢彦很是配合的继续为南宫家求情。
结果,引得周景帝“大怒”。
他大声道:“除非你愿意卸去身上所有的官职,从此以后永不为官,朕倒是可以考虑免掉他们的刑法!你愿意吗?!”
谢彦被周景帝的“气势”,“吓”的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周景帝语气和缓了许多,“这就对了嘛,你勤奋这许多年,考上状元,不就是为了一展心中抱负吗?何必为了罪臣之家毁掉自己的前程?”
谢彦默默的跪在地上“听训”,心中想着,张若杲你这丫的,怎么还不站出来,难道你压根就没那么爱南宫羽?
此时,周景帝指了指众位大臣,“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当中定然有人心里在骂谢尚书‘不念旧恩’,不愿意用自己的官位去换……”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当中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官位去保南宫家人平安的,朕一定会同意!有谁愿意?你们当中不是有很多人跟南宫家走的近吗?你们站出来啊!若是你们现在不站出来保南宫家,就说明你们跟谢尚书是一样的想法,朕可不想听到你们在背后用此事来置喙谢尚书……”
谢彦咬了咬牙齿,圣上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张若杲还不站出来表态吗?
想到这,谢彦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忍不住转头朝后看去。
没有令他失望,他看到了张若杲拿着节钺走上前来……
张若杲站的离他远远的,轻轻的乜了他一眼。
谢彦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轻蔑”。
谢彦知道张若杲不屑于自己的“贪图荣华富贵”,才会有如此目光。
谢彦迎着他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心中腹诽,“还不是为了你!你才是恩将仇报!”
虽然周景帝跟群臣强调不能置喙自己,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哪里能阻止的了别人的嘴?
谢彦不由得为自己伤感,为了人家的幸福生活,竟然又把自己的名声给毁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临晖侯张若杲没有让他失望。
张若杲对周景帝说,他愿意辞去户部侍郎的职位,今生今世永不踏入朝堂来保南宫家人无虞。
周景帝:“临晖侯三思而后行啊,你做这样的决定,你的父亲和母亲同意吗?”
张若杲:“官位是我自己的,用不着他们同意。”
周景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张若杲见周景帝如此说,急的满头大汗。
他朝周景帝跪了下来:“臣已经仔细想过了,臣愿意用自己的官位换取南宫家眷无虞,望圣上成全。”
周景帝觑着张若杲,“据朕所知,南宫瑾在朝为官时,你跟他并无深交,为何要弃官为他的家眷求情?”
张若杲抬头看向了周景帝。
南宫瑾被抓之后,他曾经私下见过周景帝询问南宫瑾的情况……
换言之,周景帝是知道他心悦南宫羽才会为南宫家眷求情,但此刻,在这朝堂之上,周景帝这样问,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见周景帝朝他挑了挑眉,不由得疑惑,周景帝是想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白”吗?
站在不远处的谢彦见张若杲还猜不透周景帝的意图,他走上前去把之前南宫羽送自己的粉色手帕递给了张若杲,轻声道:“这是我表姐做的,擦擦汗吧。”
张若杲看了看手中的粉色手帕,又转眼看了看谢彦。
谢彦朝他点了点头…………
张若杲恍然大悟,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周景帝和谢彦两人设计好的“圈套”。
不过这是一个幸福的圈套。
于是,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明了自己对南宫羽的心迹,并且求周景帝赐婚……
他的话说出口后,满朝文武哗然。
他们开始指责张若杲“用心不纯”……
几个御史联合起来上诉,说“堂堂侯爷,不能娶罪臣之女,压根就不配……”之内的话。
张若杲的一张嘴压根就不是几个御史的“对手”。
谢彦接过了御史们的话头,“南宫羽是南宫瑾的女儿,更是我谢尚书的表姐,圣上金口玉言,只要临晖侯愿意辞去自己的官位,便不再追究南宫瑾家眷的罪责,南宫瑾已经去世,此后南宫羽便是我谢某人的表姐……”
谢彦转头对张若杲笑道:“若是谢某人的表姐嫁给你,会辱没你吗?”
张若杲连连摇头,表示“荣幸之至”。
周景帝立即“拍板”,同意谢彦的话,接着便让翰林院拟旨,把南宫羽赐给了张若杲做“临晖侯侯夫人”。
散朝后,谢彦不想见到南宫家眷哭天抢地的声音,所以没有亲自去南宫府,而是拜托了张若杲去南宫府打理一切。
张若杲亲自把赵氏、南宫昀和南宫羽接到了“谢尚书府”,交给了谢彦。
谢彦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房间,让他们一家住在最后一进院落里。
当晚,赵氏单独见了他。
在谢彦的小书房里,赵氏朝谢彦拜了拜,慌的谢彦连忙扶住了她,“舅母万万使不得!”
谢彦说着,扶着赵氏坐了下来。
赵氏叹了口气,“贪腐罪……很好很好,圣上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保全了南宫家的体面啊。”
谢彦沉默不语。
赵氏继续道:“我跟你大舅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呢?说到底,我也是有罪的……”
“当年,他跟南边的那位交往,我就劝他不要跟那样的人来往,他不听,以至于让自己越走越被动……最终压根就没有办法摆脱别人的控制。”
谢彦:“你都知道多少?”
赵氏:“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了多少,他什么也不跟我说,就我观察和猜的……但我可以肯定,你的表哥和你的表姐都不知情。”
谢彦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事实上都是他一个人的过失,你也不用自责。”
“表姐会嫁给临晖侯,至于表哥,我会帮他安置一个家,安排好他的婚事,表哥家、表姐家或者我家,您想住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赵氏点了点头,再次感谢了谢彦。
就这样,赵氏、南宫昀以及南宫羽在谢彦这住了下来。
赵氏倒是如常一般的生活。
南宫昀和南宫羽则很“消沉”。
南宫昀不再读书了,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读书,也不能去考功名,彻底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南宫羽原本是想嫁进宫做周景帝的妃子的,却被命运捉弄,嫁给临晖侯。
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这让她很不开心。
谢彦早上上朝,下午去科兴园“指导工作”。
天下太平、美好的工作环境,又让他成为了前世早出晚归的“工作狂魔”。
夏季即将来临,他组织人大量生产带电池的电灯以及电风扇,在每个省城、县城建了“专卖店”,专门卖科兴园生产出来的东西。
他亲自组织大量的“建筑工人”,想要在半年内建成可供京城用电的发电厂。
他还下了“死命令”,让科研人员必须在两个月之内把蒸汽织布机研发成功……
忙碌让他找到了昔日做总经理时的“感觉”。
有一天,正当他在科兴园忙碌的时候,秦路进来跟他说,“管伯来了,他说要让你实现诺言。”
“什么诺言?我何曾许他诺言?”谢彦一脸茫然。
秦路摇了摇头,“你忘记了吗?你曾经跟他说过,让圣上为他家女儿主婚,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情,等着圣上为他女儿主婚呢。”
谢彦拍了拍大脑,这还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他女儿不会因为没有得到圣上的主婚,便一直没结婚吧?”
秦路点了点头,“据他说,一直等圣上主婚,所以一直没结婚。”
谢彦长叹了一口气,经历了宁王兵变、顺康王造反等一系列的事情后,他早就把“如此小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谢彦见了管伯后,又去见了周景帝。
经过谢彦的提醒,周景帝方才记起“当年还有这么一个承诺!”
谢彦:“若是您不想去的话,就写个匾额,让我带了去为他们证婚,也是一样的。”
周景帝笑着摸了摸谢彦的头,“这些天来,你太忙了,也应该要放松放松了,我俩一起去吧。”
谢彦点了点头。
几日之后,周景帝带着谢彦在一众仪仗队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为管伯的女儿主婚去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