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侯府,竟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一路穿过装潢华丽、富丽堂皇的侯府,在陆羌“休养”的小院门前停下脚时,半斤不由地说道。
这间院子不知已经荒废多少年,说杂草丛生都显得太过淡雅:
生锈的铁门,缺砖少瓦的屋顶,连窗纸都破了许多洞。别说一个老人,就是壮年住在这里,也总有一日要住出病来。
陆薇之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宁国侯府不会好好照顾祖母,美其名曰“照料”不过是为了让她在摄政王府知道要安分守己,但她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下限——就是做人的尊严,他们竟然都不给外婆一分一毫!
“外婆!”陆薇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见躺在床上的外婆,火急火燎地扑上去。
人瘦了几圈,眼眶凹陷,面色枯黄……
陆羌是医者,最懂如何调理,本身体制并不羸弱,如今被折磨成这样,除了是宁国侯府有意为之,绝无其他可能。
她把上外婆的脉搏,很快有了结论:
一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体弱,二是风寒加药毒。幸好这药毒的毒性并不猛,陆羌现在只是因高热而沉睡。
“可有大碍?”江律衡站在一边,低声问。
陆薇之摇摇头:“王爷不必担心,奴婢的医术,尚且可以应付。”
闻言,江律衡转身离开屋内。
院中的孟祥程立刻迎了上来:“我已命人准备好了茶水糕点,就在正厅。”
宁国侯府的正厅里高悬着先皇亲笔所提的“祖德流芳”四个大字,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本王记得,十年前饥荒之时,许多异地难民流落进入京城乞讨,孟侯爷带着全家在门前布膳施粥,让府医为流民诊病。”江律衡端起茶盏,话锋一转,“侯爷如此仁厚,如今却为何容不下一个老妇?”
就算不为孟惊寒,为保全自己的名声,孟祥程也不会说出陆羌与侯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初,陆老太找到我们侯府求接济,本侯忙于公务,便将她交代给下面的人办事。不曾想底下的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竟然背着我如此敷衍了事,今日我看见陆老太的处境,也相当后悔。”
江律衡心中冷笑,对孟祥程的厚颜无耻无话可说。先前只觉得孟惊寒的刁蛮无礼没由头,如今看来却是父女一脉相承。
在王府时,陆薇之已经说了孟家是如何威胁自己陪嫁进摄政王府,如何用外婆这软肋胁迫她。
但对于孟惊寒的病,陆薇之并未提及,只说是她求子心切想要个贴身医婢。
“来,律衡。”孟祥程见江律衡不答,以为自己这两句话应付了过去,将盘中的甜点递给他,“我们侯府的糕点,就是京城最好的铺子所做也差出三分。你尝尝如何。”
江律衡未接,他看了眼糕点,视线移回:“养伤期间,不宜食甜。”
孟祥程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瞧我这记性。刺客可抓到了?”
“尚未。但可以确定,是楼兰刺客。”
孟祥程心中松了口气。江律衡没查出能涉及侯府大动脉的事情,他瞬间又起了架子:“律衡,如今你与惊寒成婚,那我这个做长辈的还是唠叨几句。”
江律衡笑着点点头,暗骂一声“蠢货”。
“你们是太皇太后点的婚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既然已经结为夫妻,就应该举案齐眉。感情可以后天培养,但这子嗣……等不得。”
小院内,陆薇之几针下去陆羌终于苏醒。
“外婆……外婆……”陆薇之抓住陆羌的手,想传些暖气与她。
陆羌缓缓睁开眼,看见是日思念想的孙女后,挣扎着就要坐起身:“薇之,他们没有对你怎样吧?王府的人也没有欺负你?”
陆薇之摇摇头:“谁能欺负我?”
“那你额头上……”
“外婆,”陆薇之打断她,“你可记得我们在凫山救下的男人?他是摄政王,他感念我们的恩情,所以一知道您病了,带着我来侯府看您。”
“那孟惊寒可会怪罪你?”陆羌不敢高兴的太早。
孟惊寒善妒,若知道江律衡为了陆薇之来找她娘家的“麻烦”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此时的摄政王府内,孟惊寒却在自己的寝殿内,双眼失神地望着燃烧的烛火。
该放的身段她放了,江律衡只把她当空气;该但闹也闹了,除了让江律衡和老夫人更加厌恶自己,没有一丝用处;至于陆薇之……她倒是警告了,也如愿以偿给了陆羌一点“颜色”瞧瞧。
但是今夜,江律衡拖着病体也要去侯府。
“他倒是全了自己‘知恩图报’的好名声,那我呢?我在摄政王府以后又该如何?”
秋林侍奉了孟惊寒十几年,从未见过孟惊寒像现在这样,活像霜打的茄子。
“王爷……王爷是武将出生,暂时不懂这些儿女情长的也是情有可原,等他知道您的好了,自然会回头的……”秋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慰孟惊寒。
孟惊寒冷笑一声,她拿起一旁的琉璃手持镜:“如今我这副模样,他就是回头,也会被吓跑了吧?”
镜中的女人五官生得极其标志,可全部被丑陋的红疹掩盖,一眼望过去,倒是瘆人。
“这容貌毁了,兴许还有的治。可不孕,又该如何?”孟惊寒眼中生出泪水,“治与不治,都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治,她不知道如今没了陆羌这个“筹码”,陆薇之能不能乖乖听话;找其他医者,谁敢替她隐瞒,去欺骗江律衡?又如何能躲得过老夫人那人精?
不治……等到外面流言四起,和离就是她与江律衡最体面的结局。
“王妃,”秋林忽然抬起头,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您还记得未出阁时,刑部尚书家的谢少爷?”
“刑部尚书,谢少爷?”孟惊寒喃喃重复道,仔细回忆着,却无所获。
秋林有些迫不及待,上前靠近孟惊寒:
“当初那个谢少爷爱慕您,对您穷追猛打,这可是全上京都知道。”
秋林这么说,孟惊寒有了些印象。
谢瀚川,一个纨绔,在一次宫宴上见过她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那时孟惊寒全心全意都是江律衡,眼中看不见其他男人——尤其是这种不学无术、比不上江律衡半分的官二代。
“那又如何?我已经嫁给律衡了,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不会主动和离。”
“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林附上孟惊寒的耳朵窃窃私语,孟惊寒的眼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