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提醒法?”另一个声音略显迟疑。
“啧,这还不懂?”看守沙哑的声音透着残忍的戏谑,“让她‘病’一场呗。风寒入体,摔个跤,或者……不小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总之,别弄死,但也得让她脱层皮,起不来床最好。动静小点,别留手尾。侯爷的意思,是让那小蹄子知道,她亲外婆的命,就捏在咱们手里!”
针尖猛地刺入指腹,一点鲜红迅速在苍老的皮肤上洇开。
陆羌枯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悲愤。
“提个醒儿”?这分明是要用她的病痛、她的伤残,去折磨她的薇之!孟祥程,你好狠毒的心肠!
几乎是同一时刻,摄政王府的夜,同样冰冷刺骨。
陆薇之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毫无睡意。张伯秘密送来的第二封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信上字迹凌乱,透着前所未有的紧迫:
“恐在饮食或意外下手,速想办法!”
宁国侯府不是说说而已,他们要动手了。
外婆年迈体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就算她医术无双,被看管着也拿不到一根草药!
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陆薇之,让她窒息——她仿佛能看到外婆痛苦呻吟、奄奄一息的模样!
怎么办?
冲去宁国侯府要人?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会激怒孟祥程,外婆只会死得更快!
求老夫人?老夫人虽对她改观,但此刻正因宁国侯府的插手而震怒。此刻去求,老夫人会为了一个下人的外婆,与宁国侯府彻底撕破脸去要人吗?
陆薇之不敢赌。
告诉江律衡?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星火。他……他会管吗?
他虽知她曾救自己一命,虽默许她查验毒箭,但他对她的“信任”有多少?足以让他为了一个下人,去对抗显贵宁国侯府?他还在病中,王府与侯府一旦冲突,后果难料。他会冒这个险吗?
陆薇之的心在希望与绝望的深渊中来回拉扯,外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失去外婆。
而此刻,孟惊寒的院落里,却弥漫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平静。
她被老夫人斥责、被江律衡厌弃、被王府上下编排,都在看她的笑话,都是扎在她心上的尖刺。
桌上那封她写给父亲的信,映着她面纱下扭曲的脸。
她知道父亲收到信后必然会行动,但王府的反应却让她心寒——老夫人非但没有妥协,反而勃然大怒;江律衡更是对她厌恶。
她像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于是生出偏执。
既然王府不让她好过,既然那个贱婢想爬到她头上……那大家就都别过了!一个玉石俱焚的念头,在心中疯狂滋长——她手中,还有一张牌,她的不孕之症。
若此刻“爆出”是陆薇之“蓄意谋害”导致她终身不育……再“巧合”地“发现”陆薇之与楼兰刺客“勾结”的证据……那贱婢和她的老外婆,必死无疑。
江律衡和老夫人再想保,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同一时刻,陆薇之站在了江律衡寝殿的门外。
殿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半斤守在门口,看到深夜前来的陆薇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陆姑娘,王爷刚服了药,还未歇下,可是有事?”半斤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府内府外的流言,他并非不知。
陆薇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让自己听起来尽量平静,但眼底深处的惊惶却无法完全掩饰。
“半斤,”她微微福身,声音低哑,“奴婢……有万分紧急之事,关乎人命,必须即刻禀报王爷。求您通传!”她刻意加重了“人命”二字,目光直直看向半斤,带着恳切和绝望。
半斤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中纠结一番:王爷休养为重,他本不想打扰,但“人命”二字分量太重。
就在他犹豫之际,殿内传来江律衡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半斤,让她进来。”
陆薇之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低着头,跟在半斤身后踏入殿内。
殿内药味浓郁。
江律衡半倚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那双深邃的眼眸清亮无比,此刻正静静地落在陆薇之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他似乎并未休息,更像是在等她。
陆薇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所有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泪水不是伪装,是恐惧、是绝望、是对亲人安危的刻骨担忧。
“王爷!”她的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哭腔,再也无法维持那份恭敬的伪装,“求王爷救救我外婆!”
她飞快地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张伯的信。
“……王爷,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该深夜惊扰,但外婆是奴婢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奴婢死不足惜,可外婆……她一生行善,从未害人,不该受此无妄之灾啊!求王爷开恩,救救她!”
她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冰冷的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打湿了衣襟。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陆薇之压抑不住的啜泣。
半斤震惊地看着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的陆薇之,又看向榻上的王爷。
江律衡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此刻为了至亲甘愿放弃所有尊严、磕头哀求的女子的身上,不似作伪。
宁国侯府此举,阴毒卑劣,为了锦衣玉食的孟惊寒,不惜用如此下作手段威胁一个婢女,卑鄙!
江律衡不曾开口,时间仿佛凝固了。陆薇之的心沉入谷底。完了……他不会管的……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江律衡低沉而带着绝对威压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殿内响起:
“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的外婆也是——在凫山的恩情,本王说了一定会报。”
陆薇之抬起头,眼中依旧含着泪,但是绝望已被希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