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衡是当今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自幼的家庭教育和常年征战沙场的经历,造就了他如今君子坦荡荡的性子。
他并非喜欢多管闲事,也并不同情心泛滥,但却痛恨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做派。
一如孟惊寒这般刁难下人。
“王妃苛待下人,估计她无钱买药。你去让府医开些治疗烫伤的药给她拿去,叫她回耳房,不必长跪。王妃那边,本王去说。不能再叫孟惊寒如此胡来!”
否则总有一日,摄政王府的名声必然狼藉。
侍卫应声退下,又被叫住。
“不要热人耳目,本王担心被孟惊寒知道,会更加为难陆薇之。”
夜里,陆薇之精疲力竭地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盖在身上的被褥毫无保暖作用。可手心握着的那只烫伤药膏却令她的心暖意横生。
送药来的人并未说及是谁所安排,可是她猜得出,必然是江律衡。否则偌大的整个王府,谁敢不要命地得罪王妃,去帮助王妃讨厌的婢女?
虽说这药的药效必然不如璧凝露,但是......
陆薇之忍着浑身的酸痛,在床上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压抑这些看似荒诞的念头。
陆薇之啊陆薇之,你想什么呢?这是摄政王,不是你当初捡回去的小病号。
夜色沉沉,睡意袭来。
翌日清晨,王府的餐桌上。
孟惊寒讨好般地将一样又一样的菜品夹到江律衡的碗中,全然不在乎他一口不懂。
“殿下,臣妾这些日子身体越发好起来了,先前那些小问题已不重要。”孟惊寒话中满是暗示。
江律衡全当听不懂。
“如此甚好。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该多上心。”
孟惊寒略微尴尬了一瞬。
她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暗示到这份上了江律衡还装傻充愣,当真令她有些恼怒。
可若非成婚到现在,除了新婚夜,在陆薇之的哀求下才勉为其难地留在洞房睡了一夜外,江律衡一直睡在侧厅,她孟惊寒岂会在用膳时提这档子事情?
不提也得提。
孟惊寒放下筷子,挽住江律衡的臂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娇软:“殿下......妾身觉得,咱们是不是该有个孩子?男孩继承......”
“今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先进宫了。”江律衡不等孟惊寒说完,拂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起身就要离开,“不必等我用晚膳。”
他决绝地离开了,不曾回头,也不曾注意到孟惊寒阴鸷的面色。
陆薇之站在墙角,和其余婢女一同不动声色地看完孟惊寒吃瘪。
“哗啦——”
孟惊寒咆哮着伸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再无主母风范。
霎时间膳房一片狼藉。
“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婢女都吓得不轻,生怕遭殃,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唯独陆薇之出去后,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江律衡,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女人痛哭流涕,尖叫着歇斯底里,但很快变成了偏执的坚定,“我必须生下王府的世子,王妃必须是我孟惊寒,世子也必须是我孟惊寒生的!”
可生子一事,从来不是一厢情愿便可以的。
江律衡起初对孟惊寒有些兄妹情谊,就算是她一直在王府为非作歹也尽量忍耐,给她体面。但自从今日孟惊寒挑明后,江律衡竟连着几日夜不归家,那意思再明了不过。
初秋的凉风有些刺骨,带走了夏末燥热的同时也似乎也带走了孟惊寒先前的好气色。
“啊......好痛......秋林,快、快......去给我端红糖水来。”孟惊寒躺在床上,因为月事之痛而饱受折磨。她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的冷汗濡湿的碎发,整个人狼狈无比。
陆薇之候在一旁,垂下的眼眸里都是对眼前一幕的满意。
看着差不多了,陆薇之上前,拿出一颗药丸喂给孟惊寒:“王妃,这是化淤丸,吃下可以解了您的月事之痛。”
“贱婢......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孟惊寒有气无力地斥道,却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囫囵咽下药丸。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药丸起效。孟惊寒的疼痛大为缓解,她恶狠狠地瞪着陆薇之,仿佛要将他生吞了。
“你这贱人,是不是悄悄记恨我,在药里做了手脚?!”孟惊寒额头上的汗珠忽闪,“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何这次月事比从前还痛上几倍!”
陆薇之立刻跪下:“王妃明察!奴婢万万没有胆子敢加害王妃!王妃病情加重是因为身体已经对这几味药材产生了抵抗,待奴婢调整一下药方便无碍了!”
她面上惊恐不安,可心底却冷笑不止:
火气入体,横行霸道,起初与寒气势均力敌,造成好转的假象;可现在寒气愈发减少,但火气依旧在她那生性阴湿的体内横冲直撞——不痛才怪。
但是这才哪到哪?她还没有加寒性的药材进去。到了那时,孟惊寒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惊寒这才冷静一些,却更加着急:“那你还不快去为我改良药方,没看见我如此痛苦吗?!”
“是!奴婢遵命!”陆薇之叩首便退出去。
孟惊寒生性多疑,既然已经怀疑陆薇之在药中做手脚,就不会全心全意相信她去改进药方。
出了内屋,陆薇之刻意放缓脚步。
“秋林,我怀疑陆薇之这贱人藏私,你去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任何异常,立即向我汇报。”似乎还觉得不够,孟惊寒又道,“这些日子你搬去耳房与她同住,就说你惹恼了我,被逐去那里了。”
“奴婢遵命。”
陆薇之讥讽地扬起嘴角,踏步离开。待到傍晚,方才回到耳房。
果然,秋林已经搬入这里。
“秋林姐姐,你这是......”看见屋内放慢了秋林的物品,陆薇之佯装疑惑。
秋林恶狠狠瞪了眼陆薇之,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这蠢货惹恼了王妃,连带着我也受罚!”
陆薇之一副胆怯的模样:“都是妹妹的错......”
“哼!”秋林鼻腔出气,“知道是你的不好,还不主动做点什么?”秋林的目光落到一边的角落。
角落里放着个大木盆,盆中堆满了秋林的脏衣。
陆薇之很上道地端起那盆衣服:“姐姐放下,这些就交给薇之吧!”她扭头便出去,朝着水井边上走去。
但眼神骗不了人,陆薇之眼中的冷漠与恨意,比这沉沉的夜色更寒冷。
“这衣服可是你交到我手上的,那就不要怪妹妹用些‘祖传的’法子为你浣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