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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作者:虞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作为皇长子,祁湛从小是听着这样的声音长大的。


    “你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你母亲是一品贵妃,你背后有世家大族宁氏的支持,你是皇子之中最为尊贵的存在,只有你才配得上储君之位……”


    为此祁湛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要做皇子中的表率,要成为父皇最看重的儿子。


    在祁湛幼时的记忆中,父皇一直很冷漠,很少在妃嫔宫中留宿,对他们这些子女也十分严厉。不过他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所以父皇偶尔也会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他一直以此为傲,因为他觉得在这些子女之中,他是特殊的。


    直至八岁那年,岑淑妃诞下一个小皇子,他最小的弟弟,七皇子祁衍。


    在那之后,祁湛才明白父皇真正偏爱一个孩子是什么样子。


    七弟出生后不久,父皇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哄他睡觉一边抽查其他皇子的功课,或许是嫌弃声音太吵,七弟在父皇怀里大声哭闹起来,还尿了父皇一身,可父皇没有一点不耐烦,起身抱着七弟离开,还轻轻拍他,嘴里温柔哄道:“小祖宗,可别哭了,回头你嗓子哑了,让你母妃发现朕夜里就要被赶出来了。”


    当时祁湛只是羡慕,并未多想,且七弟回去后病了一场,听说淑妃娘娘与父皇吵了一架,从那以后父皇很少再带七弟出来。


    再见到七弟时,他已经四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来听学的第一日,他是被父皇背过来的。


    小小的孩童趴在父皇肩头打瞌睡,父皇要把他放在座位上,他死也不肯,竟然胆大包天去揪父皇的头发,父皇被扯疼了,也舍不得罚他,只是轻轻往他屁股上拍一下,还要跟他打商量,“你就安静在这坐一个时辰,不许出声,也不许调皮,回去朕给你做一个小木马。”


    祁衍不给面子扭过头去,“才不,我要真马,像姑母马场里的那些。”


    父皇头疼叹气,但还是答应,“行,那朕让人给你牵一匹小马驹来。”


    祁衍这才笑了,“我自己选,你回吧,一个时辰后再来!”


    父皇无奈拍拍他的头,回太极殿去处理政务了。


    当然,父皇是九五之尊,并不是每日都有闲功夫送一个孩子来听学。


    没有他盯着的时候,祁衍格外顽劣,迟到不说,还捉弄先生。


    先生一气之下打了他手板,祁衍当时没什么反应,可父皇一来他就哭着喊疼。


    父皇把他抱在怀里,查看他的手,满眼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这样的眼神,祁湛和其他皇子从未得到过。


    那次是祁衍先犯错,所以父皇没有责怪先生,只是让那位先生不用再教祁衍。


    后来,父皇多番挑选,给祁衍找了一个性情温和,从不打骂学生的老师。


    虽然依旧管不住祁衍,但祁衍再也没挨过一次手板。


    如果只有这些,祁湛还可以欺骗自己,父皇年纪渐长,对于年幼的小儿子总是会偏疼一些。


    直至十五岁那年,他从母妃那里听闻一个消息,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


    父皇有意废掉江皇后,改立淑妃为后,只待淑妃产下腹中的孩子,消息便会成真。


    母妃对淑妃动了杀心,他本该劝阻,可他内心长出了一个怪物,那个怪物告诉他,祁衍已经是父皇最爱的孩子,一旦淑妃成为皇后,他就更多了一重中宫嫡出的身份,从此凌驾于其他皇子之上,父皇极有可能立他为太子。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坐上储君之位,他不甘心,所以淑妃必须死。


    只要淑妃死了,祁衍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父皇能爱一个死人多久,一年?两年?他总会淡忘,到时祁衍即便侥幸活着,也会变成普通的皇子,失去争位的资格。


    直至淑妃的死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祁湛才明白自己的想法错了。


    母妃畏罪自戕,宁氏全族遭遇灭顶之灾,他身为皇长子却要被送去封地,无召不得回京,父皇甚至连一个郡王的爵位都吝啬给他。


    离开那一日,他去太极殿拜别,父皇忙于政事只抽空看了他一眼,跟他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再无半句关怀之言。


    自那一日开始,他心里滋生出无尽的恨意。


    终有一日,他要站在父皇面前,将祁衍踩在脚下,让父皇亲眼看着他最爱的儿子死在他面前,那该是多么


    美妙的画面。


    而今他的努力再次付诸东流,可他最恨的人就在面前,只要杀了祁衍,他这一生就不算完全失败。


    “祁衍,今日你必须死。”祁湛癫狂大笑,命令士兵继续射箭,“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祁衍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内心最迫切的想法不是求生,而是他要祁衍死。


    他要看到成德帝伤心欲绝,生不如死。


    既然计划已经失败,无论如何都要被以谋反之名问罪,倒不如用祁衍的一条命,告慰母妃在天之灵。


    眼看祁湛陷入疯魔,祁衍皱眉将阮卿挡在身后,十二闪身站在二人前方,挥剑挡住飞过来的箭。


    “殿下,你们先走。”


    暗卫的职责便是随时为主人牺牲,十二从来都不怕死,如今殿下来了,定能将太子妃安全带走,她已经可以放心了。


    正在十二准备留下来断后时,祁衍却说道:“这里交给孤,你去杀了那些箭手。”


    十二一怔,旋即听从命令,身法如鬼魅一般冲向对面的弓箭手。


    少了一人抵挡,密集的攻击都落在祁衍身上,他却面不改色,仍将阮卿护得密不透风。


    看着不断袭向祁衍的刀剑,阮卿掌心沁出冷汗,担心他受伤。


    她担忧的神情全然落入谢容缜眼里,那样专注而深情的目光,好像永远不会属于他。


    可在那些梦里,他分明也有过得到的机会,只是每一次做出的选择,都将她越推越远。


    直到冷宫那场火燃尽一切,她的生命,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意都在大火中消散。


    她彻底的丢弃了他,不再有任何留恋。


    谢容缜怔怔出神,忽然怀疑那些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如果阮卿也像他一样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那些,那么她这一年来的种种变化也就都说得通了。


    她的心转向太子,提前离开定国公府,救回她的父兄……这桩桩件件皆因她看到了未来的走向,所以努力改变悲惨的结局。


    她的悲惨,与他是脱不开关系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他造成的。


    她不可能爱他了。


    从阮卿离开定国公府,他就在逃避这个事实,但眼下他却不得不直面。


    隔着刀光和血色,谢容缜目光贪恋地望着女子,好似要将她深深刻在心里。


    如若今夜将是永别,那么他想得到一个答案。


    那厢十二突袭到对面,出手便是利落的杀招,离她最近的两个弓箭手瞬间毙命。


    见她如此强悍,祁衍那边也久攻不下,祁湛急得额上冒汗,左右观望突然瞧见被将领提在手上的那个孩子。


    他朝身边护卫吩咐一句,护卫立即过去接过孩子,接着抽出刀架在孩子脖颈上。


    祁湛阴恻恻开口,“祁衍,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小孩脸色煞白,发出微弱的呼救,“姐姐,救救我,姐姐……”


    阮卿听得心都揪在一处,但若是答应祁湛的要求,用祁衍的命来换那孩子的命,她是不愿意的。


    可祁湛手段残忍,若不答应,他真的会杀了那个孩子。


    祁衍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当护卫再次攻过来时,他抵挡的动作略有迟疑。


    看着刀刃擦过祁衍的脸颊,削下他的一缕头发,阮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来与那孩子做交换!”


    祁衍心神俱震,失控吼道:“你给孤闭嘴!”


    两辈子他从未这般凶过她,阮卿此刻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着继续开口:“大皇兄,到了这个境地,你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若你真的杀了祁衍,将再无退路,父皇定会要你的命。但你若是挟持我,或许还可搏得一线生机。”


    祁湛眉峰微挑,似是有些动心,本来他对阮卿在祁衍心中的重要性还存疑,但仅凭祁衍冲进来救她,就可见传言非虚。


    方才他一时被仇恨冲昏头脑,只想杀了祁衍,但此时听了阮卿的话,他忽然转变了想法。


    若是先利用这个女子退回凌州,以她为质,成德帝即便想派兵攻打,也会被祁衍阻拦。


    他可以趁机继续壮大自己,有朝一日杀回燕京。


    当然,在那之前他会砍下这女子的头颅送给祁衍,让他尝尝痛失挚爱,生不如死的滋味。


    祁湛笑道:“好啊,那就用你来换吧。”


    他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暂停攻击。


    祁衍回过头眼底猩红看着阮卿,一字一顿道:“孤不答应!”


    阮卿弯起眉眼,冲他柔柔一笑,“殿下这次就听我的吧。”


    祁衍当即就要摇头,却见阮卿身体微微一抖,她仿佛被夜风吹得冷了,抬起手搓了两下右手臂。


    祁湛等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细微的举动,但祁衍和十二立即懂了。


    祁衍皱眉,好似难以作出决定。


    阮卿平静问道:“若我今日被带走,殿下会来救我吗?”


    祁衍毫不犹豫回答:“会!”


    阮卿微笑:“那我便安心了。”


    说完她看向祁湛说道,“请大皇子放了那孩子,我们同时交换。”


    祁湛冷笑一声,朝护卫扬了扬手,护卫便将孩子放在地上。


    阮卿迈步向对面走去,另一边护卫也往前推了一下孩子,示意他往前走。


    小孩腿发软,颤颤巍巍地走,阮卿走到中间,耐心等他走过来。


    祁湛那边仅剩的两个弓箭手一直瞄准阮卿和那孩子,以防阮卿中途变卦,抱着孩子跑回。


    等那孩子来到面前,阮卿轻声安慰他,“别怕,你一直往前走,会有人保护你。”


    孩子哭着点头,听阮卿的话与她错身往前走。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阿爹阿娘明明嘱咐他乖乖待在茅屋里,可他贪玩偷跑出去,又摔到一个坑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天已经黑了,他回到茅屋找不到爹娘就大哭起来,这才被巡逻的士兵给发现了。


    他们掐着他脖子盘问爹娘他们去了哪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直哭,后来他们把他带到这里,见到那个给他们糕点吃的漂亮姐姐,他什么也没想就开口求救了。


    可是他的求救好像给姐姐带来了危险,那些人要伤害姐姐,现下还威胁姐姐,为了救他姐姐要与他做交换。


    小孩越想越难受,却不敢停下回头,因为姐姐对他说要一直往前走,万一不听话他可能又会害了姐姐。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姐姐能好好地回来,他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就在阮卿距离对面还有几步路时,暗卫的支援终于到了,楼下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


    祁湛面色一紧,急声催促:“快过来!”


    而这时祁衍与十二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二甩出软剑箍住一个弓箭手的脖颈,血雾炸开,弓箭手连惨叫都发不出就已倒地。另一个弓箭手想要逃跑,但十二反应极快,弓箭手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只觉胸口一凉,剑已经刺入他胸膛。


    与此同时,祁衍也行动了,他快速上前捞起那个孩子,冲着阮卿飞身而来。


    眼看变故发生,祁湛咬牙切齿喊道:“杀了他们!”


    他盯着赶来救阮卿的祁衍,面容几近扭曲。


    他知道自己杀不了祁衍了,但却可以杀死祁衍最爱的人,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祁湛拔出一直握在手里的匕首,奋力向阮卿冲去。


    看到这一幕,十二杀完弓箭手想要去拦住祁湛,却被几个不要命的护卫纠缠脱不开身。


    祁衍肝胆俱裂,一刀斩断前来牵制他那名护卫的脖颈,鲜血喷在他脸上,眼前一片血红。


    那满身满脸的血,戾气横生的眼眸,仿佛地狱中的修罗一般。


    可是哪怕出手再狠决,他还是晚了一步,祁湛已经狰狞笑着用手中匕首刺向阮卿。


    “不!”祁衍痛吼一声,绝望地向祁湛掷出手中短剑。


    这厢匕首距离阮卿胸口只差半寸时,斜刺里忽然有人伸出手握住刀刃,祁湛杀红了眼狠狠推开那人,继续将匕首刺向阮卿。


    电光火石之间,阮卿抬起右手,藏在袖中的暗器射、出一枚飞针,直直刺入祁湛胸膛。


    祁湛中了暗器,身体当即一阵抽搐,手中匕首掉落在地,紧接着又被祁衍的短剑刺穿身体钉在后方的木柱上。


    他呕出一大口血,神智仅剩一丝清醒,看到旁边不远处被匕首割破掌心血流不止的谢容缜,露出苦笑,“容缜,那匕首上有剧毒,是我为祁衍准备的,世上没有解药,你为何……为何……”


    话未说完,他就目光涣散咽了气。


    谢容缜愣了一瞬,却没有因为得知自己中毒濒死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看着阮卿,就算她此刻被另一个男子抱在怀里,也依旧未曾移开视线。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执着,相拥的两人终于转眼看向他。


    方才祁湛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祁衍拧紧眉头,环抱在阮卿腰间的手不自觉一紧。


    谢容缜在危急关头出手救她,甚至为她丢掉性命,她会不会有所动摇?


    祁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唾弃自己,他答应要相信她的,怎么又患得患失起来。


    心烦意乱之下,他索性放开阮卿,正这时,云阙带着暗卫清理完楼下叛军上了二楼,帮着十二把二楼剩下的叛军全部捉拿。


    见云阙走过来,祁衍背过身去,问云阙山谷外的战况,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已经嵌入肉里。


    阮卿看穿了他伪装的淡然,并未说什么,对上谢容缜那双染上浓烈情绪的眼眸,她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她早就准备用暗器对付祁湛,为了一击即中,她专注掐算着时机和距离,所以谢容缜来阻拦祁湛时,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成功杀死祁湛,听了祁湛死前那句话,她才意识到谢容缜方才做了什么。


    谢容缜为救她而送命,就算是亲眼所见,阮卿也觉得不真实。


    他大概也不知道匕首上的毒无药可解吧。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算是救了她。


    沉默良久,阮卿平静开口,问眼前这个将死的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容缜并未在意她的态度,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呼吸略微急促地说道:“我只想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另一边,祁衍装不下去,很是在意地听他们说话。


    阮卿微微一怔,随即淡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谢容缜神色一紧:“你真的知道?你也做了那个怪梦,还是说……”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勇气说出口,阮卿却很干脆地告诉他:“谢容缜,我死过一次了,你明白吗?”


    她认真坦率的神情让谢容缜脸上血色褪尽,原来梦里的那些全都已经发生过。


    怪不得她突然收回所有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从此对他深恶痛绝。


    因为他是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凄惨死去的罪魁祸首。


    谢容缜猛地一阵咳嗽,深红色的血从嘴里涌出来,他眼前渐渐模糊,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却仍拼尽全力伸出手似乎想拉住面前女子的衣角。


    阮卿看着滴落在自己脚尖的血,微微蹙眉,谢容缜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最终没有触碰她,而是停在她双脚前方。


    毒性已发作,他的嘴角,眼睛、鼻孔和耳朵不断溢出鲜血,呼吸间都是浓郁的血腥气,最后一丝气力用尽之前,他存着微末的期望开口:“若有来世,你可愿弥补今生遗憾,与我……”


    不等他说完,阮卿淡漠打断道:“今生我不会再有遗憾,至于来世,只愿你我永不相见。”


    谢容缜静默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他轻轻点头,阖上双眸说道:“那便如你所愿。”


    听到这里,祁衍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阮卿不想看到谢容缜死前最后的挣扎,转身去握祁衍的手,然而就在这时,窗口闪进一个身影,一枚烟弹炸开,周遭顿时被烟雾笼罩。


    “当心有毒,捂住口鼻!”


    听到云阙的提醒,所有人捂住口鼻,暗卫凭着记忆向祁衍周围靠拢,形成一道保护墙。


    阮卿伸手抓了个空,正心慌时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祁衍将她按在自己胸前,紧紧护着,直到云阙确认烟雾里没有毒,这才放开她。


    烟雾散开后,谢容缜已经不见了。


    阮卿看着神色难看的男人,秀眉微挑问道:“不叫暗卫去追吗?”


    祁衍冷哼一声,“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万一哪日他真诈尸了,孤就再杀他一遍。”


    阮卿好笑地戳他的腰,眨眨眼问道:“殿下方才在紧张什么?不妨与我说说。”


    祁衍把头扭到一边,生硬回答:“紧张?孤才没有!”为了不让阮卿一直纠缠这个话题,他赶紧将她打横抱起,对暗卫下令,“即刻回宫。”


    于是祁衍率暗卫与一部分玄甲军先行回宫,十一十二留下安置村民,至于卫辑和秦骁则负责打扫战场,清点被俘叛军。


    这厢皇宫里一场可笑的逼宫也才结束,荣王让崔靖安排禁军封锁皇宫,他带着一队禁军直奔太极殿,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太极殿的守卫,荣王面带喜色走进内殿,拿着假的传位诏书正要掀开床前幔帐时,一把冒着寒光的剑抵在他咽喉。


    暗卫首领凌岸寒气森森地看了他一眼,荣王当场差点吓尿了。


    紧接着成德帝从密道走出来,脸色红润,步伐有力,哪有一点重病的样子。


    荣王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他没骨气地跪地求饶,成德帝不耐烦听他废话,让侍卫将他先押送到刑部大牢。


    至于和荣王一起逼宫的禁军统领崔靖也被贺明远和薛焕捉拿,一并送到刑部大牢,等待审问。


    当祁衍带回大皇子祁湛的尸体时,成德帝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悲哀。


    他曾以为早立太子可以避免兄弟之间为夺嫡自相残杀,不料他的儿子们还是步人后尘。


    生于天家,便没了骨肉之情,何其可悲。


    当夜,成德帝在殿内独自坐着,对着淑妃的画像一夜未眠。


    第二日,成德帝开始清算暗中与大皇子和三皇子勾结的朝臣,被抓的朝臣轻则抄家流放,重则凌迟处死,经历过这场血洗,燕京城一片风声鹤唳,直至年关将至,才有所缓和。


    新年之后,成德帝将江太后送回西山行宫,听闻江太后被三皇子软禁期间受了不少折磨,如今双脚已经难以成行,身体愈发颓败衰老,再也没有争权的心气了。随着江太后一起去行宫的还有在瑞凤宫幽禁多年的江皇后,她自请废后,成德帝答应了,并且网开一面,将她降为贵妃,让行宫的宫人以贵妃之礼相待。


    如今大皇子已死,三皇子终身囚于监牢,剩下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最近都乖觉许多,不说上进,倒是再也不敢胡闹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一干党羽皆已伏诛,一月前,成德帝派人前往谢氏老家洛州,在谢氏祖茔中发现了一座新坟,确认是谢容缜无疑。


    阮卿听到这个消息,心无波澜,毕竟她对谢容缜早已爱恨全消,如今连蒙在头上的最后一点阴影也散去了。


    正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元灯会。


    阮卿和祁衍扮作平民出宫游玩,猜灯谜时,阮卿


    与一位才子较上劲,太过投入甚至忽略了身边的祁衍,惹得祁衍醋意大发,离开猜灯谜的摊子后再没理过她。


    祁衍走得快,阮卿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路上遇到一个卖糖人的摊贩,她心里有了主意。


    趁祁衍没发现,她跑去小摊买糖人,殊不知祁衍虽在怄气,却一直暗暗注意着她,见她跑走,连忙招手让暗卫跟上。


    不多时,阮卿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小老虎糖人回来,递到祁衍面前,柔声哄道:“殿下别生气了,这个就当我给你赔罪了可好?”


    祁衍多看了那小老虎两眼,面上神情分明是想要,却骄傲地一扭头,“丑死了,你敷衍谁呢?”


    阮卿眼眸带笑,却是故作失望地“哦”了一声,“原来殿下不想要啊,那我回去之后送给父皇吧。”


    祁衍忍了忍,冷嗤一声说道,“父皇一把年纪了,能吃得了糖人?”


    阮卿看他的反应,憋笑,“嗯嗯,那我送去阮府,给我哥哥。”


    祁衍转过头来,眼睛都有点气红了,仍然拉不下脸,“大半夜的,你兄长早就睡了,你好意思去打扰?”


    阮卿点头,“殿下说得有理,那我留给碧薇吧,或者十二也行,她们两个肯定喜欢。”


    这下祁衍无从反驳了,瞪着阮卿满腹怨念。


    阮卿装作没看到,转身说道:“那回宫吧,不然糖人都要化了。”


    她才走出三步,身后的男人就气哼哼追上来,向她伸手:“糖人给我!”


    阮卿笑着摇头,“殿下不是说不喜欢吗?”


    祁衍从她手上抢走糖人,嘴硬道:“是不喜欢,但太子妃既然是用来赔罪的,孤就勉为其难收下,但可不代表孤原谅你,今夜你必须……”


    剩下的话,他凑到阮卿耳边说完,见阮卿面色绯红,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阮卿心里来气,瞪了他一眼,想到回宫后怕是要被这厮折腾得不行,决定先消耗一下他的体力。


    于是她突然停住不走,对着前方的祁衍勾勾手指,“走不动了,回来背我。”


    祁衍面露狐疑,方才不还生龙活虎的嘛,这会儿就累了?


    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阮卿故意沉下脸:“我腿酸着呢,你背还是不背?”要不然回去之后你去睡偏殿吧。


    不等她把这句完整的话说完,祁衍赶紧应了声:“背!”


    他走过来背起她,心里早已认命,两辈子都被这女人拿捏,他却甘之如饴,想跟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最好永远都这样纠缠下去。


    成德三十三年,夏,成德帝下旨追封淑妃为皇后,谥号昭元。


    同年秋,成德帝正式退位,传位给太子祁衍,祁衍登基后,改年号为永明,立太子妃阮氏为皇后。


    永明元年,一场隆重的封后大典结束后,由新帝亲自设计并派人修建的凤仪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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