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周静寂无声,少年震惊的嘴都合不拢,转过身一溜烟跑进去了,连门都忘了关。
阮卿看着面前半开的门,一阵风吹过来,她脑子清醒了,后知后觉感到羞涩,脸颊微微泛红。
她这可是豁出去了,祁衍若再不肯见她,她就……
就在阮卿要将耍赖的法子想遍了的时候,只见郑公公步伐匆匆的赶来,见到她脸上露出了得救一般的表情,说道:“阮姑娘,跟老奴进来吧。”
阮卿跟着郑公公,从后门走小路穿过花园,来到一座宽阔的院落。还未走进院子,她就已经听见了挥拳过招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闷哼倒地的声音。
走进去一看,只见那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中间,身边围了一圈身手矫健的暗卫。祁衍身形不动,等暗卫向他出手,他才见招拆招,几下就占了上风,将袭击他的暗卫撂倒在地。
那些暗卫都很年轻,方才那位帮阮卿传话的少年也在其中,阮卿走过来,恰逢轮到他进攻祁衍。少年身形灵巧,靠着身法快比其他几个暗卫撑得久一些,但也很快败下阵来,被祁衍一拳打倒,朝着阮卿这边飞了过来。
只听砰地一声,他摔了个四脚朝天,捂着额头上另一个肿起来的包叫苦不迭。
阮卿好奇的低头看他,见他虽然脸上挂了彩,但很是精神,应该没有真的伤到。另外那些暗卫也是,虽然每次倒地时嘴里喊疼,但一个鲤鱼打挺就重新站起来,扑向祁衍,可见这场打斗双方都是知道轻重的。
祁衍战意酣然,似乎没有发现阮卿来了。
阮卿含笑朝他行了一礼:“殿下万安。”
结果祁衍挥起冷硬的一拳,将重新扑上去偷袭他的暗卫云十一又揍了回来,再次倒在阮卿前面。
他就像没听到阮卿的声音一样,背过身去对上另一个袭击他的暗卫。
阮卿见此只好也跟着绕了一圈,又来到祁衍面前,这次距离比刚才近了许多,她温柔开口:“殿下,我来跟您赔罪了!”
离得这么近,他还看不见听不见她,那除非是瞎了聋了。
可是祁衍又甩飞了一个暗卫,用后背对着阮卿,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下阮卿知道了,他是故意不理自己的。
她轻轻叹了声气,思考该怎么哄他别生气了。正这时,郑公公凑过来,悄悄的跟她说了两句话。
阮卿才知晓,原来那一日祁衍竟亲自来国公府接她,还看到她跟谢容缜进去了,并且之后国公府大门紧闭。
她回忆起当时情形,心里有些慌乱。
因为得知父亲摔伤的消息,她心神恍惚,似乎是谢容缜扶了她一下,而她情急之下也忘了避嫌,好像还抓住了谢容缜的手。
如果这些祁衍全都看见了,那他岂不是就误会了?
不行,她要解释清楚!
祁衍这个人她十分了解,他是个认准了什么就死也不悔改的性子,执拗偏激。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豁出一切,倾囊相授,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即使那人百般讨好,他也不会回心转意。
他若是真的误会了她对谢容缜有意,只怕再也不会给她机会靠近了。
阮卿谢过郑公公的提醒,她寻了个祁衍身后没有人的空子,向他背后靠近。
他故意不理她,那她就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她是来道歉的,是来跟他解释的,看他到时候还能怎么逃避?
祁衍眉峰微蹙,他察觉了身后的脚步声,不同于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她的脚步飘忽杂乱,像误入猛兽群中的可怜幼鹿。
他心里暗骂,郑旭这个不中用的,怎么也不拦一下,万一他没辨认清楚,回头一拳头朝她砸过去呢?
幸好这些暗卫训练多年,都是有分寸的,看到阮卿过来,都绕开她,也不再频繁向祁衍攻击。只不过因为祁衍没喊停,他们也不敢擅自停下来。
祁衍正陷入两难,这时候让暗卫停下,岂不是让阮卿以为,他还分神关心着她,怕伤到她才叫停。
可若是不停下,难保这里面哪个傻子不长眼,阮卿那小身板如此柔弱,挨一下岂不要了她的命?
谁知他才想到,就真的有个傻子为了成功偷袭他,自以为聪明的捡起一根树枝朝阮卿扔了过去。
“云十一,你活腻了?”祁衍震怒,全然不顾少年向他袭来的一拳,转身极快的来到阮卿面前,伸手接住要砸到她的树枝。
而这时少年的拳头也已经到了,收不住力的击向祁衍的后背,他丝毫没有闪开,将阮卿密不透风的护在怀里,硬是受了这一拳。
“殿下!”郑公公惊叫一声,指着那退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年骂道:“云十一,你这个缺心眼的,怎么还真打啊!”
少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回嘴。
祁衍将怀里的人放开,转过身冷冷的看向少年:“自己去找云阙领罚,再多罚你半年的月俸。”
“是,十一知错了。”少年脸上没有一点不服气,快步离开去受罚了。
阮卿伸手扯住祁衍的衣角摇晃:“殿下,我没事的,要不别罚他了,怪可怜的!”
祁衍拂开她的手,嗤笑道:“阮姑娘可知何为自作多情?就似你这般。孤罚自己的暗卫,与你何干?”
他话语中带刺,阮卿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消气。
祁衍丢下一群暗卫,独自进屋去了。
郑公公朝阮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阮姑娘可知殿下为何要罚云十一?”为了不让阮卿继续尴尬,郑
公公挑起话题。
阮卿想起方才祁衍说她自作多情,心不在焉的摇头,郑公公接着说道:“殿下是为了姑娘,但也是因为十一违背了殿下定下的规矩,不许对老弱妇孺出手。”
“这些暗卫其实都是当年淑妃娘娘收养在别院的孤儿,有习武天赋的被殿下挑选成为暗卫,其余的也让他们各自读书或是成家去了。”
郑公公绞尽脑汁,拼命想替自家殿下在阮卿心里留一个好印象,至少也不能比那位小谢阁老差太多。
他斟酌着用词道:“其实殿下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脾性暴躁……”
结果还未说完,只听里面传来暴怒的一声:“郑旭,再多话孤就把你贬到御兽房去喂老虎!”
郑公公缩了缩脖子,朝阮卿干笑着。
他夸了那么多,没想到祁衍一句话就拆了他的台。
阮卿轻轻一笑,道:“我明白的,殿下的心是极好的。”
郑公公高兴地退下了。
里头祁衍正拿布巾擦汗,听到这句,他顿住微微晃神。
她是真觉得他好?恐怕都是哄骗之词吧!
祁衍眼底露出一抹讽刺,她可真有能耐,不过是一句稍微动听些的夸赞,就让他险些动摇了。
他攥紧拳头,手指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痛痒难耐,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女子,他勾起一丝冷笑道:“阮姑娘不请自来,是为什么?”
阮卿这会儿已然冷静了,丝毫不慌的说:“小女子是来找殿下拿回我的里衣啊,就是您趁我睡着剪掉拿走的那一块。”
祁衍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羞恼,冷脸几乎维持不住,他怒极反笑:“好,孤赔你一件便是,你可以出去了。”
她果然不是诚心来道歉的,一张嘴就让他生气。
阮卿也不想真的把他惹急了,软下声音说道:“殿下,其实我是来向你赔罪的,那日我真不是故意爽约的,是我那位表哥……”
“闭嘴!”祁衍听到她嘴里的称呼,脸色沉郁,眼底一片冷意。
阮卿意识到,自觉改掉了称呼道:“是谢大人说我父亲在溟州劳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腿。我一时心急,只能先跟他回去,看溟州送来的信。”
听到这里,祁衍不知有没有相信她,但脸色总算没那么吓人了。
阮卿见他脸色和缓,继续说道:“后来我想去见殿下,把事情解释清楚。可谢大人说近来京中有贼人作乱,要加强府中守卫,女眷最好不要出府,所以我也不得出去。”
那日她叫碧薇以买果脯为由,试探着要从角门出去,谢容缜安排的侍从确实是以这个说辞将碧薇“劝”回来的。
不仅是她,这些日子谢府其他女眷也都被拦了回来,谢容缜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既要困住她,又要让她无法怀疑,同时也不能引起府里其他人的猜测。
所以阮卿觉得,京中有贼人作乱这个说法,或许是真的。
这事祁衍倒是知道一些,前些日子,京中有几户人家丢了闺女,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些丢失的姑娘都有一个特点,家世不显,容貌极盛,看向面前艳若桃李的这张俏脸,祁衍不由皱眉。
她在国公府这般处境,若是出了事,说不定谢家会听之任之,连追查都不肯。
这件事回头还是要让卫辑去详查,揪出幕后之人。
虽然她语气诚恳,解释也说得通,可祁衍一想起那日她与谢容缜站在一起,形容亲密的画面,便觉心火烧得旺盛。
即便她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出花来又如何?
她爱的终究是那谢容缜!
“说够了吗?”祁衍心凉无比,看阮卿的目光又变回冷漠,他哂笑道:“你说这些,与孤有何干系?”
“你何须对孤解释,你与孤本就没什么关系,不是吗阮姑娘?”
他的语气冷如坚冰,是在讽刺阮卿,亦是在提醒他自己。
不要再错下去,面前这个女子,对他是没有心的。
祁衍心灰意冷,起身绕过阮卿便要离开,可阮卿哪里肯放他走。
若是让他这么走,下次连见他一面都不可能了。
阮卿鼓起勇气拦在他面前,她难为情的红着脸说道:“不是的,我与殿下是……”
祁衍难得对她硬下心肠,也不想听她多说,还是迈步要走。
情急之下,阮卿张开双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脚尖踮起,仰脸凑近他,闭上眼不管不顾吻上了他的唇。
她心跳剧烈,羞得声音轻颤,却坚定道:“是不清白的那种关系。”
祁衍的心顿时乱了。
她仅用一句话,就让他心中竖起的冰墙轰然倒塌。
第25章
房门开着,吹进阵阵凉风,却缓解不了祁衍心中渐渐升起的燥热。
阮卿耍赖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将身子大部分的重量全倚靠在他身上,像没骨头似的。
她仰脸看他,眸光晶莹清澈,唇色嫣红饱满,嘴唇开合时吐出的气息香甜无比。这些无一不是在诱惑着他吻上去,不留情面,不加怜惜。
是她先来招惹的,她既然敢做得出,就要承受得起后果。
祁衍喉头攒动,无意识地吞咽唾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背上因为克制到极限而绷起青筋。
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忍耐去抗拒来自于阮卿的诱惑,却连推开她都做不到,只能偏过头去,略显无力的反驳:“阮姑娘慎言,孤与你之间有什么不清白的?”
见他如此反应,阮卿愈发生出了胆量,甚至连那一丝本就不多的羞涩都抛到了脑后。她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盯着他不停滑动的喉结,直白的开口:“殿下是打算不认账了吗?”
祁衍觉得荒谬,她让他承认什么?
明明每次都是她巴巴的纠缠上来,就比如此时,抱着他不肯撒手的难道是旁人不成?
阮卿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半是埋怨半是指责的开口:“再远的就不提了,只说殿下那一日曾深夜潜入小女子的闺房,甚至还剪坏我的里衣带走收藏,莫非殿下也会这般对待别的女子?”
“你住口!”祁衍越听越觉难堪,耳根通红,恨不得立刻捂上她的嘴。
可阮卿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似乎就要在今日一举戳破他的伪装:“殿下不想听我的解释,是不在意那日我爽约吗?可殿下为何在看到我和谢大人一同回去时,就生气的走了呢?”
祁衍骤然转头看向她,眼底怒气翻涌。
他的脸色阴沉可怖,但阮卿竟然忍不住轻轻一笑。
她直视着这个仿佛随时会暴怒的捏碎她的男人,目光澄澈坦然的问:“殿下难道不是在吃醋吗?您可也会如此对待旁人?”
祁衍被她接连的问句打得措手不及,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呼吸艰难,开不了口。
她这哪里是在问他,分明是已经笃定了他的心思。
好像无论怎么努力的伪装逃避,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笑,她凭什么?
祁衍惊愕愤怒到极致,双目泛红,他终于受够了她这张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嘴。
她究竟在得意什么呢?是觉得如此这般惹怒他,再哄他高兴,将他拿捏在手心里的感觉特别好玩吗?
他挣开阮卿的双手,怒不可遏的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另一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让她无处可逃。
“阮卿,你真以为孤不会把你怎么样吗?”他冷笑一声道:“你太自负了!”
阮卿的双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不等她回应,男人已经低下头,恶狠狠的吻住她。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挫败恼怒的发泄,他啃咬着她的唇,毫无怜惜,直到她吃痛的哼了一声,轻轻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这动作激怒了祁衍,他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吻得更凶,甚至更深入的掠进她口中,与她唇舌交缠,让她呼吸不能,没了抵抗的力气,软软的任他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泄尽了怒气,由急变缓,安
抚的吻着她的唇,似有缠绵之意。
阮卿如同浑身浸泡在温水之中,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猝不及防的,祁衍一直捏住她后颈的手改为掐住她的咽喉,他停止亲吻,面带狠色的说道:“信不信孤会拧断你的脖子,让你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咬。”
阮卿似乎被他突然露出的残忍一面吓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呼吸微喘。
祁衍刚要因此自得,却听她不稳的喘息着开口:“那我即便做了孤魂野鬼也要陪着殿下。”
她语气十分认真,祁衍听完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在死之前,我还想问……”阮卿的声音越来越轻,仰起头凑近祁衍的耳畔,“殿下也会像方才对待我一般亲吻别的女子吗?”
祁衍身体一僵,来不及想出个讽刺她自作多情的回答,却听阮卿又淡笑着呢喃道:“你喜欢我,不是吗殿下?”
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一般,祁衍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越跳越急,像是要跳出来向她证明。
证明他面对她时有多么心动无措。
半响,他才恍然想起,阮卿这一句,完全是对他先前那句“你与孤没什么关系,不是吗阮姑娘?”的回应。
她是故意的,但祁衍对此毫无办法。
他那颗不受控的心此时又落在了阮卿手中,为此他不由感到深深的挫败。
于是他只能满心愤恨的再度堵上她的嘴,让她无法开口,只能被迫承受。
呼吸迷乱之际,阮卿察觉到他的唇离开,沿着她的下巴往下直至落在她的颈窝。
她感觉到祁衍呼出的热气,肌肤微微有些发痒。
“殿下……”她轻柔的开口唤他,却在下一刻,毫无防备的被他开口咬下。
他咬的并不重,用牙齿缓缓的磨着,痛的不明显,但却格外难耐。
阮卿不想推开他,就这么纵容了。
如此,他该是消气了吧?
*
孙妈妈自以为偷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不顾山路难行,跑着回去告诉秦氏这件阮卿的丑事。
秦氏大吃一惊,她原本只是随便怀疑了一下,谁想到阮卿竟真是出去私会野男人了?
她差点乐出声来:“可真是天赐良机,这小贱人害我丢尽颜面,还失了管家之权。今日这前仇旧恨,我可就一起还了她!”
孙妈妈也笑道:“她干出这种丑事,就算是太子殿下知道也不会护着她,说不定还会让她死得更快些!”
秦氏听她提起太子,心有余悸,可转念一想,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东宫也没再来人。阮卿日日都在府中,也不去使狐媚手段拢住太子,想来是太子已经腻烦了她!
如此一来,若是即刻带人去将她和那野男人抓个现行,看她还能怎么狡辩?
秦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她做出一副伤心生气的样子,唾弃道:“今日是大爷的忌辰,她竟如此不知羞耻,老夫人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你这就与我进去把方才所听所见都告诉她!”
她就是要将此事闹大,闹得国公爷和老夫人为保谢家名声,逼着阮卿去浸猪笼。
那小贱人能利用谢家名声来害他们孤儿寡母,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用谢家名声让她不得翻身。
孙妈妈听了秦氏的吩咐,到江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状,说阮卿如何不检点,与她那相好在外头就勾勾搭搭,还听见他们讨论里衣肚兜什么的。
“她敢如此大胆!”江老夫人听了勃然大怒,表情狰狞之下,脸上的沟壑都深了几分。
二夫人沈氏连忙劝道:“婆母,此事也不能听孙妈妈一面之词,阮卿温柔知礼,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氏冷哼:“她是你们二房的人,弟妹自然向着,可也不能猪油蒙了心呐!真要纵容她肆意胡为,哪日被人发现了,岂不借此诋毁我谢家的姑娘都是这般毫无廉耻自轻自贱。”
“二弟妹别忘了,你可还有锦婳这个亲生的女儿呢?如今不为她想,反倒是为了那隔了不知多远的外甥女操心遮掩,母亲你听听,这像话吗?”
江老夫人果然冷了脸色,不满的横了沈氏一眼。
沈氏不擅与人争辩,急的看向谢锦婳。
谢锦婳正为秦氏刚才的话恼着,也不开口为阮卿说话。
江老夫人唤殿外的莲心进来,问她可曾看到阮卿,莲心不明就里,说阮卿头疼回禅房休息了。
“好,沈氏,既然你怕我冤了她,咱们就一同去禅房瞧瞧,看你那好外甥女在不在房中。”说着江老夫人扶着秦氏的手,率先走出佛殿。
其余人都跟着,很快来到禅房,孙妈妈上前用力推开门,果然里面只有一脸惊慌的碧薇。
沈氏摇晃了一下,焦急的拉着碧薇问:“你家姑娘呢?是不是出去透气散心了,快去寺里各处找找!”
碧薇看了一眼秦氏那得意的神色,心下顿时了然,这些人急吼吼的过来,定是要陷害阮卿。
姑娘那边若是顺利,此时应该已经见到太子殿下了。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顺着沈氏的提醒说道:“姑娘是觉得禅房里闷着头晕,出去散心了。”
秦氏眼睛一瞪,指着碧薇骂道:“大胆贱婢,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跟你那主子简直一路货色。孙妈妈给我看住她,别让她跑去给她主子通风报信。”
孙妈妈力气出奇的大,碧薇反抗不得,被她拧住胳膊看得牢牢的。
秦氏扶着江老夫人出去,说道:“母亲,孙妈妈说的是真是假,咱们去那院子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您说呢?”
江老夫人点头:“孙妈妈,你带路吧。”
孙妈妈把碧薇交给另外两个婆子看管,她在前头带路,领着江老夫人秦氏等人从禅房后面的小门出去,走上那条小路,一直来到别院的后门。
秦氏眼中露出一丝兴奋,她指使孙妈妈道:“去叫门,事已至此,还给她留个哪门子的脸面!”
有了秦氏这句话,孙妈妈腰杆挺直,走上前就狠狠地拍门,嘴里还粗俗的大骂:“表姑娘,你带着里头的野男人赶紧出来吧,老夫人和夫人们都在。现下已是给你留了脸了,你若是给脸不要脸,我就带人进去把你们这对不知羞耻的奸夫**绑了出来!”
别院里的暗卫们都是高手,且孙妈妈嗓门大声音传的远,他们全都听见了。
可听见是一回事,听懂又是另一回事了,暗卫们此时都一头雾水,哪来的蠢东西,捉奸捉到太子的别院来了?
云十一刚去领完罚,听到这声音气不打一处来,提剑就要去开门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一个与他面容相似,声音清冷的姑娘提醒道:“哥哥,你才刚受过罚,屁股不痛了?”
说完她还重重的踢了一脚,云十一痛得惨叫一声,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嚷道:“云十二,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
被他唤作云十二的少女头也不回,不多时,带着郑公公回来了。
郑公公听了一会儿,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这是谢家的人跟踪阮姑娘过来,还想要诋毁她的名声。
此事必须去向太子殿下禀报。
他让暗卫们先别轻举妄动,自己则是去见太子,因为房门开着,郑公公也没多想,就进去了。
谁想到刚一进来,就看到眼前的场面,他惊得连捂眼睛都给忘了。
只见太子正一手揽着阮姑娘的腰肢,一手充满占有欲的掐住她的脖颈,埋头在她的颈窝处,肆意暧昧的亲吻。
因为周遭太过安静,他甚至听到了太子唇舌发出的细微啧啧声。
哎呦,殿下可算是开了窍了!
郑公公一脸欣慰,却忽然被太子顺手抓来的一块布巾盖住了脸。
祁衍气息不稳,面含恼怒,高大的身躯将阮卿完全挡在身后。阮卿听到郑公公偷笑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颈窝那里
的牙印,嘶了一声。
他难道是属狗的不成?将她当做磨牙的骨头,啃了这半天。
郑公公指了指头上的布巾小心问道:“殿下,老奴能把这东西揭下去吗?”
祁衍缓了缓才开口,声音仍带着恼意:“有事快说。”
郑公公这才将外面发生的事说了,祁衍听完先是愣神,而后不怒反笑道:“这么说孤就是那个野男人?奸夫?”
郑公公心道这话虽不好听,但依他方才所见,殿下被骂也是不冤啊!
啊呸!阮姑娘聪慧灵秀,清丽脱俗,才不是什么**!
她定是被殿下给逼的!
思及此,郑公公怜爱的看向阮卿,却对上了太子怒气森森的目光,他赶紧低头,停止胡思乱想。
祁衍如此生气,倒不是因为他看出了郑公公心里的想法,也不是因为外面那群胆敢捉奸捉到他头上的蠢货。
他生气是因为自己险些又一次因为阮卿而沦陷了。
她轻而易举就能掌控他所有的心绪,只是一个吻,几句似是而非的撩拨话语,就让他克制不住差点……
他痛恨着这样的自己,却又忍不住,在阮卿每次朝他伸手时,将一颗心捧到她手上,任其轻贱。
他忽然在想,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私下里,她如此胆大的诱惑他,撩拨他,甚至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白。
那如果是在很多人的面前呢?她依旧能像这般对他表现出全身心的恋慕和依赖吗?
外面那些都是谢家的人,是谢容缜的亲人,当着她们的面,她还愿意如此吗?
祁衍也不知道为何,经过上一世,明明知道阮卿不爱他,他仍旧自虐一般的想一遍遍的试探。
只是赌那么一丁点的万一。
万一,她有可能会改变心意呢?
任凭心里百般纠结,祁衍面上却丝毫不显,转身面对阮卿。
这一次是他朝阮卿伸出了手。
见祁衍朝她伸手,阮卿不明所以的问:“殿下做什么?”
祁衍傲然讽刺道:“阮姑娘方才振振有词,如今可敢与孤一同出去,让她们看看,你与孤究竟是何关系?”
阮卿静静地看向他桀骜的眉眼,就在祁衍等得不耐烦想要收回手时,她欣然微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她温柔而坚定的伸手放在他的掌心。
祁衍心头微微一颤。
第26章
面前的女子望着他,脸上笑意明媚,祁衍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他强行压下心动的感觉,绷起脸色说道:“阮姑娘可不要后悔!”
说完,他握住阮卿的手,紧紧地,仿佛这样她就没法反悔逃走了。
阮卿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涌起满足,不枉她努力了这么久,祁衍终于主动牵她的手了!
祁衍牵着她的手出去,郑公公跟在后面,他那张白胖的脸上满是笑意,五官都要挤成一团了。
等走到别院后门附近,听到孙妈妈那尖利刻薄的骂人的声音,他才收起笑脸。
暗卫们也都站在这里,看到太子过来,恭敬的行礼之后退在一旁。
阮卿注意到先前去领罚的云十一也在,与其他暗卫相比,他看起来不太淡定,手指按在剑柄上,似乎做好了随时要冲出去杀人的准备。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面容与他十分相似的少女,但气质却正好相反。阮卿见这名女暗卫面色沉稳,眼神冷静,心里生出喜欢,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门外的孙妈妈已经拍门骂了半天,却一直叫不开门,眼看着大夫人秦氏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看她的眼神也十分不满,孙妈妈只能更加卖力的大骂。
“里面那对狗男女,你们再不出来,我可就让人撞门了,青天白日的,你们就敢在此行**之事,简直就应该被抓起来浸猪笼!”
听到孙妈妈口中那声狗男女,祁衍只是微微眯起一双凤目,可当孙妈妈说要抓住他们浸猪笼时,祁衍脸上的神色变得暴戾可怖。
就在他要开口命令暗卫将人拿下时,阮卿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祁衍转头看向她,不悦的问:“乱捏什么?你想替谢家的人求情?”
就知道她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在意那个该死的谢容缜!
阮卿摇了摇头,撒娇般的晃了晃祁衍牵着她的那只手,说道:“殿下可否先不要露面,也不要出声,容我先出去和她们说几句话?”
祁衍本不想答应,可她目光柔软,言辞恳切,还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跟他撒娇,他心里受用,于是难免松了口:“你要去便去,不过孤把话说在前头,今日挑起事端的人,任你如何求情,孤都不会放过。”
阮卿忍不住轻笑:“谁要殿下放过她们了?好了,殿下在此等着吧,我会让您满意的!”
祁衍被她脸上的笑晃了眼睛,不自在的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阮卿要开门走出去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无论她们说我什么,殿下都要忍住,可不能因为心疼就现身坏了我的事啊!”
祁衍下意识反驳:“笑话,孤心疼你?你简直是在说梦话!”
阮卿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见祁衍站到了一边,确定开门后门外的孙妈妈看不见祁衍。她这才打开门走出去,不等孙妈妈目光往里窥探,就把门又关上了。
她站在门口挡着,孙妈妈顾忌着她大小也是个主子,不敢直接上手推搡。
秦氏故作惊讶的对江老夫人说道:“母亲,您瞧,她还真的在这里!”
江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看向阮卿的目光阴恻恻的,问道:“你不是应该在禅房吗?为何来了这里?”
阮卿垂下眼眸不与她对视,像在心虚一般,说道:“我出来透气,无意走到这里,里头景色极好,我是进去赏景的。”
秦氏讽刺一笑,冷冷的戳穿她:“什么赏景?老夫人面前你还不肯说实话,孙妈妈都看到了,你和一个野男人搂搂抱抱,他还脱了你的里衣。快说,那野男人在哪里,怎么就你一人出来了?”
阮卿听到这话惊讶的看向秦氏,她是真没想到孙妈妈编故事的能力如此之强,可秦氏却将她震惊的神情误会成被人发现奸情的恐惧。
于是更加得意的说道:“该不会是那野男人丢下你跑了?你这小娼妇有今日也是活该,老实的等着被浸猪笼吧!”
阮卿如她所愿的表现出害怕的神情:“大夫人,我知道因为大公子受了家法,你恨极了我,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秦氏冷笑道:“我冤枉你?你敢说不是来这里与外男私会的?不如让下人进去搜搜,你那相好的定是躲在里面呢!”
“这……”阮卿面露慌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坚持摇头道:“老夫人,大夫人,你们真的误会了,里面是有男子,但那是个贵人。恕我直言,你们方才让孙妈妈在外头大声叫骂,已是十分失礼,就不要再去扰人清静了。”
江老夫人听到贵人二字,一下便想到了太子殿下,不免有些迟疑。可这时秦氏却对她说:“母亲别被这小蹄子诓骗了,孙妈妈都见到了,与阮卿见面的男子十分普通,别说是太子殿下了,连官宦子弟都不是。”
听秦氏说得如此笃定,江老夫人安下心来,给了秦氏一个眼神,是让秦氏放心处置阮卿,国公爷那里自有她来担着。
秦氏早就憋了一口恶气,如今江老夫人放权给她,她怎能不出了这口气,于是命令道:“孙妈妈,你抓住她,其余人跟我进去将那野男人搜出来。”
阮卿要的便是这种结果,见孙妈妈要抓她,她装作慌不择路,打开别院的后门跑进去。孙妈妈想也不想就追着阮卿进去了,秦氏带着一群下人紧随其后。
外头,二夫人沈氏抓住江老夫人的衣袖央求:“婆母,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就给这孩
子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江老夫人甩开她的手,冷漠道:“还解释什么?她这般慌乱的表现,便是默认。”
说完,江老夫人正也想进去看场好戏,谁知里头却传来一声惊惧的叫喊:“大,大夫人……”
她吃了一惊,连忙扶着婢女的手走到门口,沈氏等人也都跟上,众人一起往里看。
只见大夫人秦氏站在那身体僵硬,脸上冷汗如雨,而就在她身前,一个面色阴沉狠厉的男子手持一把锋利的剑,剑尖抵在秦氏的咽喉处,再往前一分,就能削掉她的脑袋。
其余下人也都被暗卫制住,颤抖的跪在一旁,孙妈妈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踩在脚下,十分狼狈的向江老夫人求救:“老夫人救命,这伙恶贼要杀人了!”
“住口!”江老夫人厉声喝住孙妈妈,神色惊惶地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道:“臣妇拜见太子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在跪下向太子请安的瞬间,江老夫人想明白了阮卿的用意。
她本可以说清楚是来这里见太子的,可是她却话语模糊,甚至引导着她们相信,她是真的在与男子私会。
秦氏确实很蠢,误信了孙妈妈的话,冲动的带着人来捉奸。可若不是阮卿误导着她带下人闯进来,一切都可以用一场误会含混过去,就算太子震怒,也不一定会要了她的命,更不会对谢家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是眼下不同了,秦氏带人擅闯太子所在之处,往大了说,甚至有行刺储君的嫌疑。除了祈求太子网开一面,谁也救不了她。
她死便死了,可谢家却要因此背负一个不敬储君的罪名。秦氏的所作所为更有她这个婆母的授意,若是国公爷知道了,定然因此迁怒于她。
江老夫人清醒过来,却是悔之晚矣。她微微抬头,寻找阮卿的身影。
她看到阮卿正一脸无辜委屈的站在太子殿下身边,双手亲密的挽着太子殿下的手臂,因为方才躲避孙妈妈的追赶,她衣衫有些乱,露出肩窝处那抹红色的吻痕。
这说明,她与太子殿下果真关系匪浅。
江老夫人颓败的低下头,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还要向太子求情:“殿下请听臣妇解释,我们来此本没有别的意思,因为近日京中有贼人掳掠年轻貌美女子,阮卿又突然不见踪影。听了孙妈妈回禀她在此处,我们怕她遇险这才找过来,因此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秦氏本来早已被抵在她脖子上的利剑吓蒙了,听了江老夫人这番话,她才找回了点神智,忙不住地附和:“是,是,我们是关心她……”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祁衍手中的剑又往前进了一寸,语带讥诮的问:“关心?可孤怎么听见,你们嘴里左一句狗男女,右一句野男人小娼妇?”
“你们谢家原来是这样关心人的!”祁衍忽然笑了,他语气森然的开口:“那不如,孤也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一下你?”
他每说一个字,剑尖都要在秦氏的咽喉处晃一下,脸上更是带着嗜血的兴奋。
秦氏沉浸在恐惧之中,她头皮发麻,已经分不清有没有被剑尖刮到,只觉得喉咙处的肌肤一片凉意,还伴随着一丝刺痛。
“殿下饶命!”秦氏崩溃的喊了一声,终于撑不住,翻起白眼晕了过去。
祁衍顿觉无趣,把剑扔给云十一,见阮卿一脸害怕的依偎着他,明知她很可能是装的,却没有拆穿,反而牵起她的手,用纵容的语气说道:“要如何惩罚她们,你说了算。”
第27章
如何惩罚?
谢家这些人欠她的,欠她父亲和兄长的,欠祁衍的……便是叫他们去死也还不清。
可惜今日只拿住了秦氏一个人的把柄,因为江老夫人方才没有跟着一起闯进来,眼下还动不得她,不然祁衍暴虐嗜杀的名声上便要添上一笔了。
阮卿是要报仇,但也不愿让祁衍重蹈覆辙,这一世她要让祁衍做一个被人称颂的明君。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个多好的人。
江老夫人听见太子说要让阮卿来惩罚秦氏,想到她当初非要逼着暄哥儿受家法的做派,心里不由一紧。
她从心里瞧不起这出身低微,用美色攀附太子的女子,但此时却不能不对她低头。
江老夫人忍着难堪向阮卿求情:“阮卿,你在国公府也住了许多时日,国公府从未将你当过外人。秦氏纵有千般不是,总是你的长辈,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她定是不敢再犯了。”
她说完,暗暗推了一下跪在自己身边的二儿媳沈氏,也是知道在国公府里,只有沈氏待阮卿亲切,想必她说的话,阮卿会听。
沈氏神情木讷,回想起方才秦氏差点就给阮卿定了罪,想让阮卿被浸猪笼。她这分明就是要阮卿死,而老夫人不仅不阻拦,还默许秦氏这样的做法,也实在令人寒心。
如今怎么倒是有那个脸以长辈自居,让阮卿放过秦氏了?
她秉性懦弱不假,可也不能没了良心,更何况,他们国公府本就欠着这孩子的。
思及此,沈氏任由老夫人推她掐她,死活也不开口,活像一个木头人。
阮卿知道沈氏的性子,若说谢家还有那么一个算得上良善的人,便只有她,至少她会为谢家人做的错事感到羞耻。
可惜她的儿女并不像她,比如谢锦婳,正跪在沈氏身后,轻蔑的往阮卿身上打量。
她和江老夫人一样,都觉得阮卿不配。
即便她如今站在这世上地位最尊贵的男人身边,也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眼下仗着太子还新鲜她,便小人得志,妄图踩在她们头上。
在阮卿面前跪着,她是半点也不服气的。
阮卿只是淡淡的扫了两眼,就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穿了,她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既能改变祁衍暴虐的名声,又能将谢家人的脸皮扒下来,扔到地上踩。
阮卿做出一副为江老夫人说的话动容的样子,她柔声开口:“老夫人说得有理,大夫人毕竟是我的长辈……”
话还未说完,她只觉得左手一疼,祁衍面色冷沉,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有一簇烈火在燃烧。
他必是觉得自己心软要放过秦氏,所以才怒了。
阮卿轻轻抽气,望向他的眸中带着一丝安抚,祁衍终究狠不下心,放松了握她手的力道。
听她话语好似转了态度,江老夫人心里一喜,同时更加轻视阮卿。
这阮氏虽然攀上了太子殿下,却也不敢真的得罪定国公府,不然若是哪一日她被太子厌弃了,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国公府再怎么样也养了她这两年多,勉强算是她的娘家。
谁料她刚这么想,阮卿话风突然一转:“可是老夫人,这里不是定国公府,今日大夫人所犯下的也不是小错。她带人擅闯太子殿下的别院,说得难听些,她这是以下犯上,更甚者有行刺储君的嫌疑。”
江老夫人未料到她如此狠绝,若真是如此定秦氏的罪,只怕秦氏即刻就要被拉去斩首示众了。
她瞪着阮卿,又惊又怒,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对策。
若是秦氏真的要死,该怎么把定国公府摘出去,难道要先休了她不成?
江老夫人显然已经急了,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阮卿想要的便是她没法理智思考,秦氏这罪名说大也不大,毕竟她虽然带着人闯入太子的别院,可事先也不知情。且这些下人都是些婢女嬷嬷粗使婆子,手无寸铁,如何行刺太子?
眼下江老夫人心慌意乱,只顾着脱掉干系,自然是想不到这一层。
阮卿先说的严重些,让她紧张慌神,紧接着又软下语气:“可老夫人也说了,我身在定国公府,大夫人也算是我的家人。若是真的按律处死她,我也不忍心。”
几句话的功夫,她态度变来变去,江老夫人完全看不透她,也不知道她的目的。
阮卿却在这时从祁衍那里抽出手,盈盈跪拜在他面前,
面上带着祈求:“殿下,还请您从轻发落,饶了大夫人的性命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她,祁衍先是愤怒,以为她又在为了谢容缜而对谢家人退让,可阮卿却对着他眨眨眼,似乎是在要他配合她。
他对阮卿的心意毫无把握,怒火中烧却依旧顺着她的意思开口:“想让孤饶她一命,可以,不过你要拿什么来换?”
祁衍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阮卿骗他,是真心的想要救谢家的人,那不管她说什么,这秦氏都死定了。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阮卿目光中盈满感动,又朝祁衍拜下,声音决然道:“小女子代表定国公府,愿意与大夫人共担罪责,只要殿下饶了大夫人性命,在场所有谢家人愿跪在府门外三天三夜,为今日冒犯向殿下赔罪。”
“你说什么?”江老夫人目眦欲裂的看向阮卿,气得浑身发抖,连责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代表定国公府?呵呵,凭她也配?
阮卿装作看不出她的怒气,语气真诚道:“老夫人适才说从未将我当过外人,所以我就斗胆以谢家人的身份替大夫人求情了。您放心,殿下待人宽和,只要我们诚心认罪受罚,他就不会再追究大夫人的死罪了,是不是,殿下?”
她嘴角掩不住笑意,目光狡黠,祁衍再是迟钝,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只一个秦氏死了又怎么样,谢家大可以休了她,此事就全是她一人所为,牵扯不到定国公府。
可是阮卿这么一求情,今日这些谢家女眷全都要跪在府门外,被人议论,说他们谢家世代簪缨,竟如此不知礼数,女眷跑到太子的别院,对太子言行不敬。
不仅如此,这事情一闹大,说不定会有言官因此而上奏参定国公和谢容缜一笔,由头都不用另找,只说他们治家不严,放纵家人跋扈无礼,擅闯太子别院即可。
只是,祁衍看着昏倒在地的秦氏,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他冷笑道:“也罢,孤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饶她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朝一旁的云十二勾了勾手指,面容冷静的少女恭敬站在他面前。
祁衍目光凉凉的看了地上的秦氏一眼,说道:“她,还有那刁奴,嘴里不干不净,脏臭的厉害。你就用你的独门绝技,给她们剃了头,送到云水庵清修去吧。”
云水庵是个尼姑庵,恰巧也在雾苍山上,只不过环境要比明光寺艰苦得多。那里的慧空师太崇尚苦修,弟子们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劳作,秦氏如果去了那,下场怕是比死还惨呢。
祁衍说完,一把将阮卿从地上拉起来,皱起眉头,面带不满。
做戏而已,她跪得那么实诚作甚!
听完太子命令,云十二嘴角一抽,抽出一旁云十一手里的剑,朝秦氏头上比划。
秦氏倒在地上这么些时候,冻得又醒过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神色冷酷的少女拿剑对着她,她哀叫一声,求江老夫人救她。
江老夫人哪还顾得上秦氏,她只恨阮卿三言两语就把谢家全拉下水,且又哄得太子听信她的话,如此了结此事。
让她跪在国公府外三天三夜,倒不如直接杀了她的好!
她是江氏贵女,与太后是族亲姐妹,又有诰命加身,自出生以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江老夫人抬起头,只见太子正惬意的与阮卿拉着手,讨论该让那名女暗卫将秦氏的头发剃成什么样。她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太子的决定。
她竭力忍耐,才能不在愤怒和屈辱中晕过去。
唯一能让江老夫人不那么堵心的是,阮卿方才求情时将她自己也算进去了,她不是说自己也是谢家人吗?那这三天三夜,就和她们所有人一起跪着吧。
听说她身子孱弱,这样的天气,说不定会要了她的命呢。
江老夫人闭上眼,已经决定要趁机狠狠整治阮卿,即便不死也让她废了一双膝盖。
到时候她一个瘸子,还能如何勾引太子殿下?
另一边,任秦氏如何哀求哭叫,云十二还是拿着剑剃光了她的头发。
这少女冷静从容,手法也稳,用剑给人剃头,阮卿从未见过,怪不得祁衍说这是她的独门绝技。
眼见她剃完秦氏的头发,又转身去剃孙妈妈的。孙妈妈见秦氏只是被剃光了头发,人还全乎的活着呢,也不敢求饶,老实的一声不吭被云十二剃成了光头。
阮卿看着退在一旁的冷漠少女,心念一动。
要是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就不必那般被动,一味地隐忍蛰伏了。
她垂眸看着与祁衍紧密相握的那只手,打起了跟他借暗卫的主意。
观赏完云十二剃头的绝技,祁衍似乎才想起来谢家那些人还跪着呢,他挥了挥手,仿佛大发慈悲一般道:“别在孤这里碍眼,回你们定国公府跪着去。”
江老夫人强忍难堪,被婢女扶起来,阴冷的目光看向阮卿,皮笑肉不笑道:“阮丫头也一起回去吧。”
她与太子无名无分,总不至于就这么跟着太子回东宫吧。
只要阮卿回到定国公府,那就是落在了她手里,她自然有办法让阮卿后悔今日所为。
祁衍心中恼怒,又很解气的想,这诡计多端的女人有朝一日竟也会落入她自己设的圈套。
那她就自食恶果,回去陪谢家人跪着吧,他绝不干涉。
除非她求他。
祁衍偏过头,一脸高贵的等着阮卿来求他,可他等来的却是走了一步就突然往后仰倒的她。
她这是又晕了?
而且还断定了他会伸手接住她,连角度都没特意挑选,晕得十分随便。
祁衍咬牙把人接到怀里,气得牙根痒痒,很想再咬她一口。
第28章
阮卿这一晕,算是把江老夫人的算盘给掀了。
太子殿下将人抱在怀里,沉声命令道:“来人,去请张院判。”
这便是要留阮卿在这里等太医诊治的意思,江老夫人若是此时开口要带阮卿回府,只会招来太子更深的厌恶。
她不得不忍让,临走之前还想说些好话,可是太子冷厉的目光让她不敢随便开口,只得带着谢府的女眷们先回去。
大夫人和孙妈妈被暗卫押着上了马车,郑公公要留在这里伺候太子,派了自己的徒弟小胜子去国公府盯着,看这些人有没有老实的跪在大门口谢罪。
谢家的人都走了,只有一个碧薇还在角落里跪着,她担心阮卿,又碍于规矩不敢起身上前去看自家姑娘。
直到祁衍注意到她抻长了脖子在往这边看,随意的一招手,让她过来。
碧薇赶紧起来,小跑着来到太子面前行礼:“殿下,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祁衍此时搂着阮卿的腰,让她倚在自己怀里,手臂揽着她,防止这没骨头的女人往地上滑,看她眼皮颤动的频繁,就知道她意识清醒,不过是装上瘾了。
他暗自磨牙,心里冷笑,半点也不手软的掐了一下她腰上的软肉。
阮卿身体狠狠震颤了一下,险些叫出声音。
倒不是祁衍把她掐疼了,而是一种很别扭的感觉,让她酥酥麻麻的,更不想直起身了。
她心里有气,免不了也暗暗伸手,往他腰上回敬了一下。
祁衍提起一口气,面色有些古怪,不自觉将怀中的女子往身上揽得更紧了些。
两人这番你来我往的交锋,别人都没发现,见碧薇还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怀里的阮卿,祁衍轻咳一声道:“无事,她睡一觉便好。”
说完,他将阮卿打横抱起,往别院里正房的寝室去了。
其余人都跟着,郑公公路上还问:“殿下,张院判此时应是在太医院,离得有些远 ,用不用先请个大夫给阮姑娘瞧病?”
祁衍低头看怀里的女子,因为郑公公说要请大夫,她小手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襟。
他嗤了一声:“不必,阮姑娘天赋异禀,不用医治也能好起来。”
阮卿睫毛抖动,心想这厮真是,阴阳怪气什么呢?
她不装晕,难道他还想看她也跟着谢家那些人一起在府门外跪着不成?
这天寒地冻的,他可真是好狠的心!
阮卿委屈极了,扒在他前胸的手忍不住用力的抠着他,也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只听祁衍嘶了一声,沉声警告她:“再乱摸孤把你这爪子掰下来!”
身体碰到柔软的床面,阮卿才意识到祁衍把她抱进屋里了,她悄悄的睁开眼睛,面前站着气不顺的太子殿下,除了他,屋里并没有旁人。
阮卿放下心,从床上坐起身,打量这间房里的陈设和布局。
这不是上次她来的那间偏房,瞧着像是祁衍平常住的地方,点的香也是他惯用的龙涎香。
见她还有闲心在那四处张望,祁衍出言讥讽:“阮姑娘这就不装了?”
阮卿朝他扬起笑脸,实话实说道:“她们都走了,我还有什么可装的?”
祁衍轻哼:“你在孤面前倒是诚实。”
阮卿眨眨眼,一脸真诚:“那是自然,我分得清,殿下待我真心,我回报殿下的自然也是真心。”
真心吗?你还有这种东西呢?
祁衍冷声嗤笑,心情转瞬变得阴郁,他冷漠道:“够了吧,这话阮姑娘自己信吗?你对着孤的时候,嘴里有几句实话?”
阮卿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刺激到了他,这好端端的人就恼了。
她沉默下来,也不再说话了。
祁衍确实是因为她那一句话,勾起了些前世不好的回忆,见她默默地不出声,他心里更觉得暴躁,拉不下脸在那生气较劲。
阮卿眼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先一步软下声音开口:“殿下别恼了,我保证以后在您面前说的都是实话,这回您就放过我吧。”
祁衍脸色缓和,犹豫着要不要顺着她撘的台阶下来。
阮卿见此立刻懂了,轻声软语的跟他倾诉委屈:“殿下,我若是不装晕,就要跟她们一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在国公府我人微言轻,今日又得罪了老夫人,她若是整治我,连个暖炉和披风都不给我,我不就冻死在外头了。”
“殿下,您就忍心吗?”她说着就眼里含泪,泪珠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任谁看了这副模样都心疼。
祁衍当然是不忍心的,不然他早就拆穿她了。
可是他不想承认。
今日阮卿过来向他解释赔罪,用暧昧的言语撩拨他,主动亲吻他,也不曾躲开他的亲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克制不住的想动摇。
在此之前他的想法明明只是帮着她查清父兄的案子,再让她与亲人团聚,然后就抽身而退。这一世再也不与她产生任何牵扯,尤其是在感情上。
可是今日他冲动之下,全将那些抛在了脑后。
他不止亲了她,还拉着她的手,向谢家那些人无声宣告,阮卿是他的人。
甚至在此时,阮卿与他诉说在国公府的处境,他脑中充斥的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既然待你不好,那就离开,然后……
跟着孤回东宫。
祁衍庆幸自己还有理智,将这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想什么呢?即便她不喜欢谢家,可是她对谢容缜情深意重,甚至为那个人殚精竭虑的要杀掉他这个阻碍。
这样想着,他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孤有什么不忍心的?”他嘲讽一笑,“阮姑娘别做出一副自以为了解孤的样子,你不知道吗?孤杀人不眨眼,东宫门口的石阶都被血染红了。”
阮卿低头沉思,静默不语。
祁衍以为她知道怕了,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这叫自作自受,想让阮卿吓得远离他,但当阮卿真的害怕他,他又受不了。
阮卿抬起头,就看到祁衍脸上闪过的纠结和懊悔。
她摇头轻笑:“殿下说的,我不太相信呢。不然这样,改日您带我到您的东宫亲眼瞧瞧。”
祁衍心头一震,猛然看向面前的女子。
带她去东宫?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除了嫁给他,她哪有什么别的方法踏进东宫?
因为这一句话,祁衍刚沉寂下去的心又苏醒了,而且跳个不停。
他意识到决不能再与阮卿如此待下去了,不然他真的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会因为她再次失去理智。
“你回去吧。”祁衍开口赶人,“孤有事要回宫,让暗卫送你回去。”
见祁衍对她刚才的话避而不谈,且一脸不自在的要赶她走。
阮卿心知他这是听明白她的意思,害羞了。
祁衍这反应让阮卿想起前世,那时她心有图谋,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向祁衍开口,希望他能纳她为侍妾。他当时的反应比这还要有趣,态度凶恶的让她滚远点,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是同手同脚,还险些撞上了石墩子。
祁衍脑子里一直忍不住回想阮卿那句话,觉得屋子里越发逼仄难以呼吸。他转身往门口走,却因为神思不属,不小心撞歪了门口的屏风,发出沉重的响声。
这一声闷响唤回了阮卿的思绪,她看向祁衍,突然笑出声来。
祁衍懵了一瞬,才肃着脸问她:“阮姑娘怎的还不走?你这是想赖上孤?”
阮卿好不容易才收敛笑意,为难的说:“可是殿下,我回去还要同她们一起受罚吗?”
祁衍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语带讥诮的问她:“这不是阮姑娘自找的吗?”
阮卿吸了一口气,决定不与这脾气多变的男人一般见识。
他眼下心里正烦,压根儿说不出一句中听的话来。
阮卿想了想说道:“殿下说得对,既然如此,我更应该在殿下面前受罚,这样更显心诚。”说着,她便要在祁衍面前跪下去。
见她真要跪,祁衍额头上青筋直跳,朝外面怒声喊道:“郑旭,你进来。”
郑公公听见太子满含怒意的声音,连忙跑进来。
他心说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闹上了呢!
“你亲自送她回去,就让她在房里罚跪,你派人盯着。”祁衍赌气说道。
郑公公一愣:“这……老奴手下都是些小太监,不好进阮姑娘的闺房啊,要不殿下还是……”
他准备好言好语的劝说太子殿下,说这次就算了吧,要是真罚了阮姑娘,回头殿下又该心疼的朝他们这些人撒气了。
谁知阮卿一听郑公公这么说,突然开口道:“不如就让殿下身边那位女暗卫来盯着我吧,我一定乖乖的受罚。”
祁衍嘴角一抽。
看她那样子,就差把心有所图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受罚?分明又是故意的撒网等他入套呢!
她这次是想怎么样?偏要带那云十二一起回去,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祁衍明知道她在耍心机,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那便依你。”
国公府对于她就像个龙潭虎穴,云十二是女子,跟着她也方便些。
第29章
从雾苍山别院回国公府的马车上,赶车的正是今日才挨了罚的云十一,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山路一颠一颠的,他竟然不喊疼。
难道他们暗卫有什么特效金疮药,这才不过小半日就好了?
马车里,郑公公正仔细叮嘱只带着一个小包袱的云十二,语重心长的说:“到了阮姑娘那你就听她的差遣,还有殿下说要阮姑娘罚跪,这话你听听就完了,万不可当真。回去只拿个软垫子摆在地上做做样子,姑娘依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懂了吗?”
云十二冷漠点头,她想起太子殿下方才要回宫时把她叫过去,也说了一番话。
太子殿下说:“孤是要你跟着她,但除了保护她,无论她巧言令色求你做什么事,你都回来告诉孤,别忘了你是谁的暗卫!”
云
十二冷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但心中却泛起纠结,以后,她究竟该听谁的?
太子是那么说了,但若阮姑娘求她做的事正好关乎安危呢?那她做还是不做?
没等云十二纠结出一个结果,国公府就到了。
阮卿这一路都在暗暗的观察云十二,这少女看似冷漠,可能内心还挺波动复杂的,因为她的手一直在不停的抠着坐垫,好像遇到了非常为难的事。
起身下马车时,阮卿特地看了一眼,云十二坐的那块垫子都被她给抠出个洞,露出里面的棉花来。
这姑娘还真是挺有趣的呢!
下了马车,阮卿就变了一副样子,弱不禁风的靠在碧薇身上,往国公府大门走去。
眼下定国公府大门口正热闹呢,以江老夫人为中心,阖府的女眷分成两排跪着,身旁还站着准备时刻给主子换暖炉倒热水的下人。乌泱泱的一片,连大门口的路都给堵住了。
不知道定国公有没有得到消息,不过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今日宫里的宴席也该结束了。过不了多久谢晖和谢容缜都该回府了,若是他们不知道消息,两边这一照面,那得有多精彩啊!
不过阮卿可不准备出来看这个热闹,越是这时候她越要低调,不能让谢晖和谢容缜这精明的祖孙俩猜到她要报复谢家的意图。
她借太子的势惩罚大夫人秦氏,明明是发泄私怨,谁让秦氏之前那样找她的茬呢!
至于江老夫人她们,那不是被秦氏给连累了嘛。她这么善良的在太子殿下面前给秦氏求情,虽然弄巧成拙让阖府的女眷一起罚跪了,但她心是好的啊!
都是因为江老夫人那句不拿她当外人,她才会如此努力,虽然努力的结果是让谢家被人耻笑,被围观议论。
阮卿来到一看见她就面色铁青的江老夫人面前,柔柔弱弱的施了一礼,尚未开口就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郑公公见此,连忙吩咐碧薇和云十二:“快将姑娘扶到房里去,别再受了寒,姑娘这身子可得好好将养。”
“多谢公公体谅,老夫人,阮卿先告退了。”阮卿行礼的时候身子晃了晃,碧薇和云十二一人一边扶着她,进了大门。
江老夫人怒上心头,忍了半天,终究没有忍住,问郑公公:“可是殿下吩咐了,让阮丫头不必受罚?但今日是她亲口承诺要谢家满门女眷共担罪责,殿下这样未免有失公允!”
郑公公早有准备,笑眯眯的开口:“老夫人误会了,殿下是让阮姑娘回到屋里罚跪。您想啊,阮姑娘身子那么弱,真的在这外头跪着,不就没命了。明明是府上的大夫人做错事,却要阮姑娘付出性命的代价,那才是真的有失公允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老夫人被这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她若是反驳郑公公的话,就变成逼着阮卿去死,太子殿下会怎么想?
这一波都未平,等国公爷回来,兴许还要责问她,她可不想再掀起别的波澜了。
为此江老夫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公公说的在理。”
郑公公满意一笑,又叮嘱小胜子,让他好好盯着,别怠慢了各位夫人和姑娘,这才甩着拂尘,施施然的走了。
*
宫里宴席结束后,谢容缜额头胀痛,坐在马车上以手扶额,一言未发。
外头的顾舟小心翼翼开口:“世子爷,太子殿下虽然未出席宫宴,但他也未必就出宫去见表姑娘了呀,您何必为此费神呢?”
谢容缜摇头,他也不清楚,大概只是一种预感,总觉得阮卿今日已经和太子见过面了。
少顷,定国公谢晖也上了马车,祖孙二人说了几句关于今日宴席的话,便不再开口。
马车很快回到定国公府,可顾舟却没像往常一样过来掀开车帘。谢容缜察觉有异,撩起车帘,只见顾舟瞠目结舌的站在马车旁,而国公府门前跪了一地的谢家女眷。
他的祖母,母亲还有妹妹,一个都不少。
饶是谢容缜再沉稳端方,也不禁变了脸色,眼神惊诧。
谢晖见谢容缜愣在那里不动,也跟着过来看,倒抽一口冷气,惊疑不定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祖孙二人下车走过去,江老夫人见到定国公,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畏惧。可恨这是在外头,无数双眼睛盯着,耳朵听着,她不敢说出那些对太子不敬的话,只能简单的向谢晖和谢容缜解释了跪在这里的缘由。
谢容缜只有下车时那片刻的失态,现下已经恢复冷静之色,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谢晖却是急了:“无知妇人,你们怎敢去太子殿下的别院生事?我谢氏名声怎禁得起你们如此随意败坏?”
江老夫人低下头,其余人也都愧疚的不敢开口,至于已经被剃成秃头的秦氏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谢晖气得胸口发堵,但此事还没完。没多久长公主府派了一位女官过来,这位女官是长公主身边的教养嬷嬷,代替长公主对着谢家女眷们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
谢晖和谢容缜站在一旁听着,两人都知道这位嬷嬷明面上是长公主派来的,但实际上却是陛下的授意。
太子别院那里发生的事必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而陛下认为谢家触怒了他心爱的儿子,这是一个警告。
借着训斥女眷,敲打的是谢晖和谢容缜,也是那些各怀心思的世家。
告诉他们,敢对太子不敬,就是挑衅皇权。
幸而这件事的起因只是女眷内宅阴私,闹了乌龙才牵扯到太子殿下,不然今日绝不只是训斥这么简单。
送走女官后,谢容缜将谢晖送回正院,安抚几句后,又回到门口,嘱咐下人们好生伺候,不可让人冻着。
做完这些,他脸上已显出疲惫之色,顾舟小声劝他去休息,他却冷然道:“不必,我去一趟照影轩。”
顾舟想说夜已深,没准表姑娘睡了,但想了想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谢容缜找过来时,阮卿正惬意的跪坐在软榻上,看碧薇新搜罗回来的话本子。
云十二换了一身婢女的衣裳,站在她身旁,淡淡开口:“姑娘今日已然跪过了,明日再继续跪吧。”
“哦,这么快就到时辰了?”阮卿换了个姿势,往身后的软垫上靠坐下来。
她正看到精彩处,激动得双颊泛红,却听到外头传来顾舟问安的声音:“表姑娘安好,您睡了吗?世子爷来看您,可方便?”
谢容缜这时候来,应是来质问她别院发生的事。
阮卿无意躲着他,何况同住在一个府里,早晚也得见面。
她让碧薇帮着她重新更衣,走到外间,请谢容缜进来。
阮卿淡然向他施了一礼,道:“谢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谢大人?谢容缜微微眯起眼眸,这是他第一次从阮卿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他压下不明的焦躁心绪,问道:“你可是对我心里有气?”
阮卿垂下眼眸,平静的摇头:“不是。”
谢容缜:“那是对谢家有怨?”
“我难道不该怨?”阮卿抬起头看向他,嘲讽的勾起嘴角。
前世沦为他人手中刀,害人害己,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她不怨谢家这个罪魁祸首,难道还能怨命运不公吗?
听她如此回答,谢容缜看她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怀疑的打量。
阮卿还不想这么早泄露自己的目的,她悲愤的开口:“是你家的大夫人处处看我不顺眼,想置我于死地,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我此刻已经被她押着去浸猪笼了。”
“今日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二夫人帮我说话,老夫人甚至默许了大夫人的所为。
她们想毁掉我的名声,更甚至想要我的命。如此,谢大人还觉得我不该对谢家有怨吗?”
谢容缜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辩解的话。
许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可你不该去见太子,如若你留在明光寺,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阮卿面对着他,一脸倔强道:“我必须去见太子,因为上一次我没能赴约,我怕殿下怪我,以后……”
“以后他就不肯要我了!”说完这句,她眼眶蓄泪,一副害怕被心上人抛弃的模样。
谢容缜看她这般为太子痴迷沉沦,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阮卿,你简直冥顽不灵!”
“你可知太子身为储君,以后身边会有无数的妻妾,她们可能都出身世家显贵,你拿什么与其相争?难道你要终日陷入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的日子吗?”
谢容缜自以为从未为任何一个人如此大费口舌,他用这些肺腑之言规劝她,只希望她能及时回头。
可让他失望的是,阮卿竟然满脸笃定的告诉他:“不会的,太子殿下身边只会有我一个。”
或许是他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酒,此时听到她这句话,看到她容光焕发的神色,只觉得胃里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应该就此离开,不再管她。她愿意跳火坑就让她跳,她愿意与一群女子争夺丈夫勾心斗角,就让她去斗。
等她撞了南墙,就知道自己此时有多天真。
谢容缜冷了神色,再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而阮卿看着他的背影,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
*
祁衍回到东宫,成德帝那边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他打发郑公公去回话。不多时,郑公公回来,他才得知成德帝借长公主的名头派了女官去训斥谢家女眷。
他不耐烦的冷哼,转念却想到,阮卿若是知道那些人又被训斥了,应该会很高兴。
祁衍不悦的啧了一声,他为何要关心那个女人高不高兴?
只是这样想到她,脑子里就跟被打开了什么闸门似的,满是她的身影。
她笑起来的样子,她撒娇时的无赖,她亲上自己时,闭上眼睛,睫毛纤长卷翘,轻轻颤动……
原本还觉得有些凉意的寝殿里顿时温度蹿升,祁衍咽了咽唾沫,若无其事的离烧得正旺的炭炉远了点。
正在这时,卫辑走进来,脸色罕见的严肃。
他躬身行礼后说道:“殿下,我查到一些关于阮姑娘的事。派去阮姑娘母亲祖籍调查的人来回话,阮姑娘的母亲与定国公府的二夫人并无任何亲戚关系,只是巧合的都姓沈。”
祁衍一听,神色变得严峻起来。
卫辑又说起阮卿父亲当年的案子:“已经查过了,当年的行宫塌陷一案没有留下任何卷宗。但值得怀疑的是,阮修齐当时的上官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谢容暄,从那之后,谢容暄被罢了官,回到洛州祖宅,直至上个月才回京。还有当年主审此案的刑部官员也在不久后便外放了,一直至今。”
祁衍虽然因为与成德帝赌气,一直无心政事。但他不是个傻子,听卫辑说完,便知两件事一定有牵扯。
阮家父子俩前脚刚被流放,谢容暄就被罢了官,还被送回了谢氏老家的祖宅,而那个刑部官员偏巧就外放了。
还有阮卿被接到国公府的时机也是那么凑巧,偏偏在她最后一个至亲长辈去世,孤苦无依之时,谢家朝她伸出了援手。
可笑的是,谢家那位二夫人与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连姨母都是假的,那么所谓的表哥,自然也是。
祁衍嗤笑一声,这一切,阮卿知道吗?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想亲手戳破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幻想。
那样她会不会回过头,看到他?
不过,他已经不稀罕了!
他难道是个什么很不值钱的物件吗?任她说丢就丢,想捡起来就捡起来。
呵,她想得美!
第30章
祁衍突然咬了咬牙,面色难看。
卫辑已经习惯了太子脾气的变化莫测。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禀报了一些阮姑娘家里的事,怎么会惹得殿下如此生气。
难道殿下也已经猜到了,阮姑娘是在利用他?
的确,卫辑来此不仅是为了向太子殿下禀报他查到的结果,还是为了提醒殿下,阮卿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仔细斟酌着说道:“殿下,臣其实还查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祁衍恼火的开口:“又有何事?你不能一次说完?”
卫辑赶忙说道:“臣查到阮姑娘的婢女曾经去鬼市找大夫买过一种致人皮肤发痒溃烂的药,而前不久谢容暄脸上起了烂疮,与那药物对得上。”
“还有阮姑娘被谢府大夫人克扣份例那件事,就在郑公公去国公府的前两日,阮姑娘刚叫她的婢女把多余的炭火送出去。”
祁衍听了一愣,阮卿这像是在故意报复谢家大房,先是谢容暄,后是秦氏,而且还都借了他的手。
难道她早就知道了谢家的真面目?
那她对谢容缜呢?还会是那么死心塌地吗?
祁衍兀自陷入沉思,好像忘了卫辑还在这里,正等他决定如何惩罚那位阮姑娘。
一炷香过去了,祁衍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但唯独没有怒气。
这可把卫辑给惊到了,因为他以为太子听完他的话会因为被利用而勃然大怒,甚至立刻就去找阮姑娘算账的。
可是太子怎么像是没当回事似的,倒也不是,毕竟他已经面色怪异的发了好久的呆。
难道不是生气,而是伤心?
殿下怕是已经对阮姑娘陷得太深了吧,记得前不久他还因为吃谢世子的醋,射箭弄伤了手呢!
卫辑深以为然,已经开始同情太子。
为了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不能放任太子再沉沦下去了,卫辑躬身认真的劝说道:“殿下,阮姑娘心机深沉,她很可能是在利用您向谢家复仇,您还是……”绝了对她的心思吧。
后半句卫辑尚未说出口,就被祁衍看过来的异样眼神打断了。
他觉得太子很不对劲,那满眼的兴味盎然是怎么回事?还有,太子殿下为何在笑?好似还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你说她在利用孤向谢家复仇?”祁衍眼眸灿然的问。
卫辑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祁衍突然旁若无人的大声笑起来,他肆意的笑声在寝殿里回响,外面值夜的侍卫和太监都一脸惊悚,还以为他们的太子殿下疯了。
卫辑愣了半响才问:“殿下?您很开心吗?”
这该不会是受了刺激人疯了吧?卫辑百思不得其解,可祁衍却点了点头,承认了他很开心。
“这,为何啊?”卫辑脸上头一回露出一个傻气的表情,他实在看不懂面前的太子殿下了。
难道听到心爱的女子在利用他这个残忍的真相,他居然会是开心的吗?
祁衍笑着摇摇头,突然语气深沉道:“卫辑,你不懂,孤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习惯了她花言巧语讨好的假面,更习惯了她的翻脸无情和暗藏杀机。
祁衍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开心,他只是苦中作乐的在想,和阮卿为了别的男人要杀他相比,如果她只是想利用他复仇,后者让他听起来感觉好受很多。
而且这样一来,她不就与谢容缜站在了对立的一面,难道不值得他高兴吗?
祁衍越想越是满意,忍不住又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
卫辑的脑子已经彻底转不动了,殿下说得对,他是真的不懂。
看来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不能轻易沾惹,只看太子殿下为了阮姑娘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比外头那些传言还显得更疯癫些。
“那殿下如今是想帮阮姑娘吗?”卫辑只能这样猜测,因为太子看上去对阮卿用情至深,总不能看着阮姑娘一个人去跟整个谢家斗吧?
可是他竟然又猜错了,只见祁衍表情玩味的说道:“不,就让她随便折腾吧。”
他可不会再白白的送上去给她利用,哪怕她使尽浑身解数的来讨好他,也断然不可能!
*
翌日晨起,阮卿又在床上跪坐了片刻,十二
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宣布她今日要受的惩罚已经结束了。
阮卿试着跟她搭话,但这位十二姑娘很是沉默,而且还老躲着她,几乎不与她单独相处。
人家不理她,阮卿也没那么爱自讨没趣的追着人家说话,正巧碧薇拿了早饭回来,十二在一旁安静的用饭,阮卿则是向碧薇问起:“老夫人她们如何了?”
碧薇趁着去拿早饭的时机跟厨房的刘婆子打听了不少,就说给阮卿听:“姑娘,有件事您听了一定高兴,昨日夜里长公主派女官过来训斥了她们,还是当着国公爷和世子爷的面。”
阮卿心道怪不得谢容缜昨日来找她时,脸色那般的难看,原来是被陛下亲自打了脸啊。
说什么长公主派女官过来,依阮卿看,这是成德帝的手笔。
陛下自觉亏欠祁衍,对待与祁衍相关的事十分敏感。前世她虽然缠得祁衍不耐烦了,答应接她入东宫,但一开始来自成德帝的压力和盘问,她差点就过不去。
也是后来她真的让祁衍爱上她,不顾一切的维护她,才让成德帝稍微抬手放过了她。
今生她要与祁衍在一起,绝不能走上同样的路。
无论是卫辑还是成德帝,他们都真心爱护祁衍,她不能与这些人为敌。
碧薇说完谢家闹的笑话,脸色犹豫的开口:“姑娘,我还听到一件事,可吓人了,您最近要不就别出门了,若是嫌国公府的人烦,干脆还是装病吧。”
阮卿不解的问她:“怎么了?”
碧薇一脸害怕的说:“就是刘婆子告诉我,最近燕京城里有很多良家女子被贼人给掳走了,那些贼也是精明,高门大户的女子不敢碰,专挑着小门小户的闺女。前两日有一个落第的寒门举人姓徐,他家也丢了闺女。但是昨日夜里,徐姑娘冒死从贼窝里逃出来,浑身是血的回家,可是就在半夜,徐家起了一场大火,一家老小都没逃出来!”
“什么?”阮卿惊愕的抬头看向碧薇,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一件事,她连忙拉住碧薇急切的追问:“碧薇,你知道徐姑娘闺名叫什么吗?”
“云……”碧薇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倩云,对,就是这个名字!”
阮卿听完微微一震,徐倩云这个名字她还真是有些印象,前世她听闻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一起女子被掳走的案子。但那个案子的受害者却不是徐倩云,她只是作为先前的受害者被记录下来。
而那个案子应是半年后发生的,那时阮卿父兄刚过世,她整日意志消沉,谢容缜就容许她去听风阁读书练字,无意之中她翻看过这个案子的相关卷宗。
当时她只顾着好奇,刑部的卷宗怎么会送到谢容缜这里来,谢容缜当时已经是内阁次辅,应当没有闲暇处理这些事才对。
但她那时也只是随便翻看一遍,全赖记性好,才一直记得上面那些受害者的名字。
提到这个案子,就不得不说这些金玉其外的世家背地里有多么龌龊狠毒。
因为勾结贼人掳掠女子的主谋正是安国公府的三公子宁世荣,他将这些家世清白的女子囚禁起来,命专人调。教,再卖给外地有变态癖好的富商官员,由此大肆敛财。
阮卿还知道,这个宁世荣暗地里支持三皇子。本来她是不知的,只是因为前世祁衍死后她身在冷宫的那段日子,德妃和江婉沁没事便说一些让她难受的话来刺激她,盼着她早点自尽,好绝了后患。
她们当时便是用宁世荣过往的恶行来吓唬她,说要借这位宁三公子的手将她调。教成一个娼妓,任人玩弄。
阮卿从回忆里醒过神,眼底一片冷然。
说到宁世荣,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孽畜不如的人,便是那谢容暄,他们两个算得上是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
那么宁世荣这些勾当,谢容暄有没有参与呢?
想起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谢容缜书房案上的卷宗,阮卿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怀疑。
谢容缜这般爱替他的堂兄遮掩脱罪,有一便有二,倒也不足为奇。
前世谢容暄确实有一段时日老老实实待在国公府,谁邀请他都不去,像是在心虚躲避什么一样。
会不会就是怕这件事东窗事发查到他头上呢?
阮卿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觉得谢容暄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她父亲替人顶罪的证据或许已经被毁灭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谢容暄自己承认罪行,才能救父亲和兄长回来。
至于如何让他承认罪行?那就得等他再犯一次案,牵出过往的事情,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阮卿细细的想清楚,才深深呼出一口气,碧薇不知道她内心的波涛汹涌,还以为姑娘和她一样都被这件事给吓到了,出言安慰道:“姑娘别怕,难道那恶贼还能来国公府掳人不成,就算真的来了,奴婢也一定会保护好姑娘的!”
阮卿尚未来得及感动,只听一旁的云十二也生涩的开口:“我在,贼不敢来。”
碧薇笑着说:“是啊,十二姑娘可厉害了。”
阮卿摇头轻笑,催促她赶紧去把碗盘送回大厨房。等碧薇走了,她看着侍立在旁的云十二,心中一动。
云十二察觉到阮卿目光异常明亮的看着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阮卿温柔如春风般的笑起来:“十二姑娘,殿下让你来之前可有吩咐什么?”
云十二预感不妙,硬着头皮答道:“殿下吩咐我好好保护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阮姑娘人长得美,性情也温柔,对人说话总是带着和善的笑意,可是有时候又让人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危险。
身为暗卫,云十二自认为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我不能擅自行动。”
太子殿下可是警告过她,除了保护阮姑娘,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能做,就算阮姑娘再怎么求她都没用!
阮卿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不会叫你为难的。不过你也说了殿下让你保护我,这总是你的分内之事吧?”
云十二:“是。”
“那便对了!”阮卿满面愁绪的说:“十二姑娘,不瞒你说,我此时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云十二一头雾水,心说在这房间里,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房梁会塌下来?她不禁抬头往上看一眼,嗯,应该还蛮结实的,不会塌。
她对自己的武功还是自信的,至少云十一从来没赢过她,因此轻声安抚道:“姑娘无需担忧,我会保护您。”
阮卿摇头叹息道:“我不是说这里危险,而是国公府里有人要害我,因为这个人我寝食难安,”
她拉着云十二的手对她诉说:“我得罪了大房,先是让大公子受家法,又让大夫人被送去云水庵,虽然他们都是咎由自取,但恶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以他们定是会恨毒了我。”
“大夫人虽然过两日就要被送走了,但大公子还在,他以前就在深夜爬过我的窗,如今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恶毒伎俩来害我!”
云十二听完倒是生出了几分同情,阮姑娘在如此虎狼窝里生存,确实可怜。
阮卿见她神色动容,更为恳切的说道:“十二姑娘应当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我们主动去抓他的把柄,这样在他想害我时,我就可以拿出来保护自己。”
云十二想了半天,觉得这话无从反驳,阮姑娘说的甚有道理,毕竟就连他们暗卫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疏漏的时候。
她妥协道:“姑娘想让我怎么做?”
阮卿微笑:“只要十二姑娘帮我盯着谢容暄,除了他在府里的时候,他出去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知道。”
这倒不难办,云十二点头答应了。
“那我这就去?”
阮卿给她画了张国公府的地图,让她照着图找到谢容暄住的地方,云十二拿着图便要走,又被她叫住了。
“十二姑娘,这件事应当算是遵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保护我吧,也就是说你不用特意回禀殿下,是不是?”
云十二想了想,茫然点头:“应该……是吧。”
阮卿过来殷勤的送她出去,说道:“麻
烦十二姑娘了。”
云十二就这么云里雾里的走出照影轩,用上暗卫独有的隐匿方法,一路来到谢容暄住的院子。
盯了一个白日,谢容暄才要出门,她暗暗跟了上去,见谢容暄去了燕京最出名的花楼。
十二闻着脂粉味道,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差点从房顶上掉下去。忽然有人伸手拉住她,她回头一看,拉她的人是云十一,嫌弃的一甩手,“你来干什么?”
云十一不满:“我是来替殿下看着你们,殿下说阮姑娘肯定不会老实,就你那点心眼还不被她忽悠了,所以让我一有异动就传信给他。”
十二心虚的别开眼,问:“那你传信了?”
“当然。”云十一笑得十分欠揍。
十二忍了又忍,还是狠狠地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同时一抬腿把他从房顶踹下去。
虽然她揍了云十一,但还是要随他去见太子殿下。
*
早在接到云十一的传信时,祁衍就出宫了,如今正等在国公府外不远的地方。
云十二站在马车旁,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祁衍冷嗤一声:“说说,她是如何哄骗你的?”
十二一字未差的把阮卿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祁衍脸色一沉:“你胆子越发大了,敢帮着她隐瞒孤?”
云十一见太子殿下发怒,有点想替妹妹开口求情,毕竟挨板子真的很痛,十二比他娇贵,怕是受不了。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替妹妹受罚时,只听太子殿下声音严肃道:“扣你一个月的月俸,还不滚?”
十二听完愣住,不敢相信太子竟然罚的这么轻。
“是。”她躬身应道,转身就想走。
祁衍又突然开口叫住她:“等等,回来。”
十二只得又转身回来,站在那等太子吩咐,许久之后,才听到太子带着纠结和恼怒的声音:“她让你去跟踪谢容暄,怎的还不去?别老想着偷懒,否则罚光你今年的月俸!”
十二抽了抽嘴角,大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替阮姑娘办事!”
等她走了,祁衍才不满开口:“还是吃得太多了,声音震得孤耳朵疼。”
十一这会儿已经傻眼了,也接不住太子殿下的话,直愣愣说:“殿下,那咱们回宫传太医?”
“闭嘴!”祁衍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才稍微出了口恶气,他抬手扶额,“孤头晕,找个地方去吹吹风。”
当十一听说太子殿下要去马车外吹风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带着他轻车熟路的翻墙进了国公府,再避开人来到照影轩。
眼见太子殿下毫不犹豫的走进人家姑娘的闺房,十一的表情简直当场裂开。
吹风吹到姑娘家的房里,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照影轩没什么多余的下人伺候,祁衍进去的明目张胆,迎面碰上梳着双髻嘴里轻声哼歌的小婢女,他也毫不躲闪。
碧薇没看清楚他的脸,吓得扔掉手里的木漆托盘,张嘴就要大喊救命,还是十一及时蹿过来伸手捂住她的嘴。
看到太子殿下俊逸非凡的脸,和那总带着一股桀骜的神情,碧薇睁大眼睛,用力眨了眨。
十一放开她,她安静的退至一旁,不敢发出声音。
等太子撩开珠帘走进内室,碧薇才抬头担心的看向里头,她家姑娘还一无所知的坐在那里捣鼓她的新话本子呢!
殊不知,危险已经在向她身后逼近了。
内室里,阮卿听到珠帘摇动的轻响,只当是碧薇来回走动,她沉浸在新发现的趣味里,停不下来。
前些日子碧薇给她搜罗了不少话本子,荤的素的都有,她给祁衍拿走一部分,剩下的合她心意的都留着呢,这两日正好闲的找出来看。
这么一看,就入了神,而且还跃跃欲试的想写。
阮卿说动笔就动笔,把先前买来的空白手抄本子找出来,想了想就开始文思如泉涌的落笔。
祁衍进来时,她已经写了几页,对站在她身后观看的男人毫无觉察,专注极了。
未走到近前时,祁衍见她正奋笔疾书,还以为她在做什么正事。结果走到她背后低头一看,表情先是惊愕,转瞬就变成了震怒。
从那熟悉的主角名字,祁衍看出来她在续写那本《藏娇记》,但她这续作,与原来的那一本可以说是完全接不上。
她好像重新改写了那本《藏娇记》。
只见阮卿面带笑容的提笔写道:“阮娘子招来前些日子在山上捡到的年轻男人,目光在他修长健壮的身上流连,尤其是那宽阔的肩膀和精瘦有力的腰,她高傲抬头,过来,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奴仆。”
“年轻俊美的男人过来跪在她脚下,低声恭敬地喊主人,阮娘子抬起小脚勾起他的下巴,给他起了新的名字,祁奴儿。”
她身后的祁衍看到这里咬紧了牙关,眼里满是寒意。
阮卿又不停顿的写道:“祁奴儿真实的身份是老虎族的太子,但如今这高贵倨傲的太子殿下,只能被阮娘子收入房中,日夜不休的轻薄。”
“祁奴儿本来不愿意,但渐渐的也对阮娘子生出了爱慕之心,这一日,他亲手递上鞭子,请求阮娘子,主人,求你打我……”
阮卿写到这里乐不可支,用手抵在桌案上,笑得花枝乱颤。
她写这东西本是为了愉悦自己,断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不然可是对太子的不敬之罪。她准备等写完就好好珍藏起来,最好请那位云阙首领再给她制一把锁,把这东西锁起来,免得有朝一日被祁衍发现了。
阮卿笑着突然发现不对劲儿,因为从她身后投下来的影子没有梳着双髻,也并不娇小,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不是碧薇!
她惊诧的刚想回头,后颈就被一只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掌给捏住了。
身后的人俯身往下,唇贴在她耳侧,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冷意:“阮娘子,你准备如何日夜轻薄孤?”
阮卿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不禁微微一颤:“殿,殿下?”
这可糟了呀,偏让最不该看的人看见了,祁衍怎么来了?
祁衍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伸手,抽出了她压在手肘下的话本,看到了更多放肆暧昧的描写。
比如,阮娘子用绳子绑住祁奴儿,他胸前衣襟半敞,露出被她轻咬出来的点点红梅……
阮卿被祁衍的身影笼罩,纤瘦的身子挤在桌案和祁衍中间,她没法回头看到祁衍此时脸上的表情,因此心中更加忐忑。
祁衍此时一脸森然怒气的翻着话本,把书页翻得刷刷的响,一开始他翻得极快,几乎一目十行,只顾着生气。可是后来,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慢,竟然认真的看上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除了愤怒,他还生出了一丝难耐的躁意,本来要开口斥责阮卿的话都忘记了。
只是冷冷的把话本往桌案上一摔:“阮卿,你好大的胆子!”
阮卿委委屈屈的说道:“殿下,我可以解释的。”
祁衍哼了一声:“解释?是编造谎言哄骗孤还差不多!”
“孤从前只知道阮姑娘巧言令色,倒不知你还心思巧妙,文采斐然?”祁衍一边开口讽刺,一边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脖子,状若威胁。
阮卿装作没听懂:“殿下这样夸赞,我怎么承受得起?”
祁衍气笑了:“你再装!信不信孤去叫人拿绳子和鞭子,按照你写的这些,一样一样的往你身上用?”
阮卿倒抽一口凉气,缄口不语。
祁衍这话她是信的,这男人真较起真来生气,什么都做得出来。
也罢,惹急了他,那就给他顺顺毛!
这样想着,阮卿伸手轻轻扯他衣袖:“殿下别气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想起答应给殿下写的话本还未兑现,我就试着写一写,谁知我果真不是个写话本的料,一写着就偏了!”
“请殿下相信 ,您在我心里的形象绝对不是我所写的那样,您高大伟岸,身姿矫健,英勇善谋……”
祁衍听的直皱眉,终于喊了声停。
“要孤放过你也可以,你将这些重新写一遍,主角的名字改成祁虎和阮小猫!”
阮卿嘴角抽了抽,夸赞道:“殿下取的名字可真别致。”
祁衍:“还没完,把这句改成祁虎捡到一个狸猫精变成的女子,名为阮小猫,日夜把她压在虎掌下,不乖就饿着她,不给她抓鱼吃……”
为了能让太子殿下消气,阮卿按照他说的,毫无怨言的一句一句的改。
*
自从昨日去了一趟照影轩,谢容缜回去胃中依旧隐隐作痛,第二日醒来更是头疼欲裂,因此他命顾舟前去告假,难得有空闲待在府里。
午后,侍从进来将书柜里的书重新整理摆放,许是谢容缜心情压抑,不免露出了些严厉在脸上,侍从越想小心反而出错,不慎打翻了一个红漆方木匣。
换做是以前,谢容缜只会淡淡摆手,让侍从先出去。
但今日他却骤然变了脸色,压抑着不断上涌的怒意说道:“出去!”
侍从连忙起身,顾不上整理木匣里散落出来的手稿,快步出去带上了门。
书房里再无别人,谢容缜面色阴郁,走过去忍着不适蹲下,捡起地上的手稿。
那上面的字迹有些像他的,却又因为刻意模仿而显得不伦不类。
谢容缜忽然想起,阮卿已有许久不再练字了,也不再把练完的手稿交给他。
他随手翻开压在底下的一张,目光忽然被一闪而过的几个字吸引住。
他反复看那几个字,由于目光太过专注,眼眶都在发胀发痛。
心悦于缜?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阮卿对他并非什么兄妹之情,只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她爱在手稿上分开写这几个字他也早有察觉,但却装作没有发现她的心思。
上个月她大病初愈,谢容缜叫她来听风阁,那一日没在她的手稿上见到这四个字,他既感到轻松,又像是失去了什么,心口莫名空了一块。
可是那个如此小心翼翼藏起真心的女子,如今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把心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不曾小心藏起,而是大胆的展露无遗。
她当着他的面,向他展现她对太子是如何的痴迷深陷,甚至抛弃了一直奉行的谨小慎微。
一个人怎会变化如此大,又怎么会变心的如此轻易?
谢容缜苦笑一声,想把那张写尽了少女心事的手稿放回匣子里,却觉得它有千斤重,仿佛抬不起来。
二夫人沈氏本是在门口跪着的,听闻谢容缜病了,她不放心央求了那位小胜子公公,能否过来看一眼。
小胜子得了郑公公暗地里的吩咐,其实国公府这些人他只要把江老夫人和大夫人秦氏看好,其余人倒不必那么苛刻,尤其是这位二夫人,听说还与阮姑娘沾亲带故,因此他便没有多加为难。
沈氏来给谢容缜送参汤,打开门便是一愣。
因为她终于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看到了点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她进来把参汤放下,看着谢容缜的背影轻声开口:“容缜,你后悔吗?”
谢容缜薄唇轻启,不后悔这三个字就在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沈氏顿时懂了,她柔声劝道:“你想想法子,让阮家父子回来吧。过去无法改变,但你可以去弥补。”
谢容缜却摇头:“如何弥补?若案子改判,将会牵扯无数与之有干系的人,刑部与工部的众多官员,我的祖父祖母,谢氏一族,宫里的德妃娘娘和三殿下。”
“就算只是微末的影响,焉知不会牵一发动全身,我从不愿意去赌。若只是谢容暄一个,他当真死不足惜!”
沈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不准备放下那件大事,因此摇摇头道:“话已说尽了,我也懒得再劝你,你辜负了她的真心,就别怨她有朝一日往你心上扎刀子。”
沈氏离开后,谢容缜又在原地呆立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手稿上,他脚下突然生出了一点力量。
谢容缜唤侍从打水,将自己收拾妥当,再一次来到照影轩。
碧薇守在门口,乍然见他来,掩饰不住的慌乱。
“世,世子爷,您怎么来了?”她故意拔高声音,想提醒里面的人。
谢容缜微微皱眉,问道:“你家姑娘在做什么?”
“在……在……”碧薇紧张的磕绊半响,说出来个:“在睡觉呢!”
按照这位的性子,知道姑娘在里头睡觉,应该不会再打扰。
可是今日谢容缜却没如她所料,淡淡开口:“你方才如此大声,你家姑娘怕是已经醒了,我站在外间与她说几句话,你退下吧。”
碧薇一愣,等反应过来,谢容缜已经从她身边绕过,走进去直奔内室和外间隔着的那扇珠帘。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幸而谢容缜顾忌着身份,只站在珠帘外,也不曾抬手去撩起帘子往里看。
若是他再往里走进一步,就会看到床上虽然合起了幔帐,但一条属于男子的长腿尚未来得及躲进幔帐之中。
方才听到碧薇提醒,正在改话本子的阮卿顾不上其他,拉着祁衍就想躲进边上的大衣柜。祁衍眸中泛起冷光,脸色登时一沉,讽刺的话尚未说出口,只听碧薇又在外面说阮卿睡了。
所以阮卿又不得已把祁衍拉到了床上,甚至没来得及整理好放下的幔帐,让祁衍的一条腿露在外头。
祁衍此时脸色非常难看,任由阮卿如何用力拖着他的腿往幔帐里躲避,他都纹丝不动。
他不配合,阮卿就没法把他的腿藏起来,又急又累,身上的衣裳都被汗给浸湿了。
祁衍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阮卿扯得失去平衡只能坐在他腿上,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如同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祁衍张开嘴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阮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
这下他更怒了,什么意思,当他是见不得人的野男人吗?
还是说,不想让她爱慕的男子看到他们正在暧昧不清的私会?
祁衍其实稍一用力就能把人推开,但他不想伤了她,所以只能怄气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泄愤一般带着她一起滚进床里。
床上传来一声异响,引得谢容缜向床边望去,“阮卿,你怎么了?”
阮卿被祁衍牢牢地禁锢在身下,又要捂着祁衍的嘴防止他出声,连呼吸都困难。偏这厮还报复她,方才她感到手心濡湿,应是被他舔了一口。
“谢大人,我无事,只是起的急不小心又倒回床上。”阮卿应付着谢容缜,不难听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很明显的喘息。
听到她对谢容缜的称呼变成了谢大人,祁衍微一挑眉。
算她识相,若是此时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声表哥,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掐死她,然后他也去死,一了百了。
阮卿丝毫不知自己方才死里逃生了一次,她只想快点把谢容缜敷衍走,不然祁衍疯起来她怕自己拉不住。
“谢大人有什么事?我身子不爽,不如等明日再说?”阮卿故意咳了两声说道。
祁衍不满的瞪着她,明日?
他们平日里就是如此黏糊的约着每日相见吗?
她不是恨谢家吗?怎么就对谢容缜如此亲厚?
祁衍冷冷的撇嘴,或许她本就心软,只是对他格外冷硬罢了。
谢容缜听了阮卿的话,却没离开,他犹豫片刻,轻声开口:“昨日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你在国公府需要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因此心中多有压抑。如若你愿意的话,我在外头有一处宅子,你可以先搬过去。”
阮卿微微一愣,她真想不到,有一日谢容缜会来跟她说这些话,甚至语气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是被谁给夺舍了
吗?阮卿诧异的想。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她愣神的稍微久了点。
祁衍盯着她仿若动容的神情,心头酸涩的厉害。他眸色晦暗,突然一把扯开她的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蛮横的吻上了她的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