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夜色和废墟的掩映下疾驰,风声呼啸而过,刮得崔鸢宁脸颊生疼。
身后的男人一手控缰,另一只手铁箍般环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固定在他与马鞍之间,不容她有丝毫挣脱。
王府侍卫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迅速被抛远,取而代之的是马蹄敲击地面和掠过夜风的声响。
崔鸢宁的心跳得飞快,并非全因方才的惊险,更因这突如其来的、与太子裴烬的紧密接触。
她的思绪也不断的发散,几乎不用想便能够明白裴烬为何要乔装打扮。
不管怎么的说,他都是一国太子,若是直接暴露了身份与六皇子争锋相对,恐怕明日弹劾的折子就要堆满了,更不要说在六皇子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暴露身份的话,恐怕会有更麻烦的事情。
裴烬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灼人的体温与有力的心跳。
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掠过她的耳廓,带来细微的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男性的侵略气息。
崔鸢宁僵直着背脊,尽力向前倾,试图拉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她不敢有大动作,生怕任何多余的挣扎反而更引他注目。
玉公子该是洒脱不羁的,而非此刻这般……心乱如麻。
然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将她更深地按入他怀中。
“别动。”低沉的声音混着风声灌入她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小心摔下去。”
崔鸢宁立刻不敢再动。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紧密地传递过来,让她耳根莫名发热。
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属于“玉公子”的、略显清冷的声线道:“多谢…殿下相助。今日之恩,在下必当……”
“呵。”一声短促的轻笑打断了她刻意维持的镇定,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方才场面混乱,玉公子倒是镇定自若,颇有胆色。只是……”
他的话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环在她腰际的手掌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
那里正是她为了掩饰女子体态而层层束紧的布带所在,虽在外袍遮掩下,但若是细心探查,终究与男子劲瘦的腰肢触感不同。
崔鸢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发现了?仅仅是这短暂的接触和拥抱,他就起了疑心?
裴烬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探究:
“只是玉公子的腰……似乎格外纤细些,倒不似寻常习武男子那般粗韧。”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崔鸢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感觉裴烬的目光如有实质,正落在她的侧脸和脖颈上,搜寻着任何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
危急关头,她的头脑反而飞速运转起来。
不能慌,绝不能慌!
她刻意让身体放松了些许,甚至带着点自嘲的意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声音维持着平稳:
“让殿下见笑了。在下自幼体弱,根基有亏,虽习得些粗浅功夫强身健体,终究是先天不足,身形难免单薄了些。”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体弱是假,单薄是真,更是她精心为“玉公子”打造的身份背景之一,此刻用来解释这“纤细”的腰身,似乎也说得通。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露出一个略显苍白无奈的笑容,完美契合一个“体弱”却强撑门面的世家公子形象。
裴烬没有立刻接话。
马匹依旧在狂奔,穿过一片荒废的村落,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
他的手臂依旧稳稳地圈着她,力道未减,那探究的视线也未曾移开。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几乎让崔鸢宁感觉到一些不适。
裴烬对她虽算得上是不错,可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她也不确定这番说辞是否打消了他的疑虑。
这位太子殿下,心思深沉,敏锐得可怕。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那故作镇定的表情时,裴烬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是么?倒是我唐突了。”
他顿了顿,话锋倏地一转,带着几分凌厉,
“方才那些王府侍卫,招招致命,可不像是寻常的冲突。玉公子这是得罪了六弟?”
话题的陡然转换让崔鸢宁暗自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绷紧了神经。
他不再追问身形之事,是信了?还是暂且按下不表?
她不敢怠慢,谨慎地回答:
“在下区区一江湖游侠,何德何能得罪六皇子殿下?或许是认错了人,又或许……”
她刻意停顿,语带深意,
“是在下不小心,撞破了某些不该看的事情。”
裴烬闻言,似是极轻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淹没在风里,听不真切。
“不该看的事……”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
“这京城里,不该看的事确实很多。玉公子,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崔鸢宁正欲答话,座下骏马忽然一声长嘶,前蹄扬起,猛地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去,彻底跌入裴烬怀中。
男子坚实温热的胸膛,以及那瞬间下意识更用力环住她、几乎将她嵌入身体以保持平衡的手臂,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裴烬稳住了马,低头看向怀中人。
因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崔鸢宁头顶束发的玉冠有些歪斜,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拂过她光洁的额角和……微微泛红的耳尖。那耳垂小巧玲珑,在月光下几乎半透明,与他见过的任何男子都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骤然深邃,如同暗夜下的寒潭,深不见底。
他没有立刻松开她,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几乎是贴着她的鬓角,缓声开口,
“玉公子,你没事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最敏感的耳廓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崔鸢宁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气息拂过的地方,烧得她头晕目眩。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片刻的眩晕中挣脱出来。
不能露怯!玉公子不会如此!
崔鸢宁面上虽是覆的面具,可为了与自己原本的面容贴合,所以大体上还是能够看得出与原来相似的轮廓。
她与裴烬接触良久,心下颇有几分担忧他瞧出来什么端倪。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挣,同时手腕一翻,看似不经意地格开他环得过于紧密的手臂,动作带着习武之人的利落,却又刻意留了三分力道,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和抗拒。
“殿下恕罪!”
她借势翻身下马,动作略显仓促却依旧维持着风度,落地后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一个看似恭敬又疏离的距离,拱手道,“方才马匹受惊,多谢殿下稳固。”
她微微垂着头,快速地将散落的发丝捋回耳后,扶正了玉冠,试图掩盖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痕迹。
裴烬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觉那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带着些不该有的审视与考量。
他并未立刻回应她的致谢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缰绳,方才那纤细腰肢的触感和那惊鸿一瞥的绯色耳垂,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体弱?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