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鸢宁眸光微动,手上却未收剑。
裴烬继续道:“瑞王势力庞大,单凭你一人之力难以撼动,不如与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崔鸢宁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沈诀对她的故意欺瞒,可理智总是大于感情。
若她能够与太子殿下达成合作,也总比她孤身一人奋战好得多。
良久后崔鸢宁这才冷声道:“可以,但我有条件。”
裴烬垂眸道:“请讲。”
“第一,证据不能给你。”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二,若让我发现你再有半分欺瞒行对我不利之事,我必取你性命。”
赵寒在一旁看着那冰冷的剑身就快要没入殿下的心口时,他神色大变,连忙上前阻止。
可裴烬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也从未被人拿剑尖指着鼻子。
此刻看向崔鸢宁,凤眸如寒潭般深邃不可测。
毕竟是他隐瞒在先。
他现在虽然还是没有透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但绝对不会行任何对她,以及对崔家不利的事,所以也算不上是食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情绪,良久后才淡淡应了声,
“好。”
崔鸢宁这才慢慢的收回手中的长剑,负手而立,隐有夜风吹拂而过,扬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恍若夜下精魅,勾魂摄魄。
裴烬发现她脸上的疤痕似乎越来越淡了,也不似先前那么狰狞,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略想了片刻后道:
“过几日便是瑞王府世子的定亲宴,盛京中有身份和地位的人都会到场,到时候带上赵砚和那些证据,我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
瑞王虽是他的王叔,可狼子野心,不管是在朝野上还是在私下里,处处与他作对,前些时日更是当着朝臣的面,以权势压人,将他的一名谋士折磨致死。
就连父皇也对他多有纵容,若一直放任自流,恐怕他的眼中会越来越没有理法可言,没有天子可言。
父皇也曾给他透露过对瑞王的不满,可奈何他狡兔三窟,更是找不到任何能够拿捏的住他的把柄,这次定要他再无翻身之地。
他从不喜欢轻易出手,可要是想做的话,必定是蛇打七寸。
崔鸢宁也很喜欢这种干净利落的处事方式,她点点头道:“可以,那到时具体怎么做再慢慢商议……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崔家本就式微,若是这次没有扳回一城,又暴露了身份,万一圣上责怪,那整个崔家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说不准还要面临灭顶之灾。
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考虑。
裴烬亦是如此想法,他颔首应道:“这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崔姑娘都可派人过来寻我。”
崔鸢宁倒也没有想要盟友之间的关系弄的太过于僵持不下,她语气稍缓,又和裴烬寒暄了几句后又才离开,随后回到崔家。
崔墨白是第一个发现崔鸢宁回来的人,他兴高采烈的就冲了过来,阿姐走的这几日他硬是盼星星,盼月亮这才将人给盼了过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对她的依赖,
“阿姐,我好想你!”
崔鸢宁揉揉他毛茸茸的头顶,
“想归想,可有好好读书习字?”
崔墨白如今在学堂中可算是夫子的得意门生,他骄傲地挺起胸膛,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有!昨日夫子还夸我写的文章有新意,连隔壁李家的公子都来请教我呢!”
崔鸢宁知晓自家幼弟在读书习字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所以学堂里学到的那些知识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崔鸢宁知道夸奖也该是张弛有度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后开口问道:
“既然有进步,那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阿姐也可以买给你。”
若是平常的幼童听到这句话后,估摸着开心极了,可崔墨白却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阿姐回来了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分明年岁不大,却故作老成,只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崔鸢宁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或许是以往对他亏欠的太多,才让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她轻轻捏了捏崔墨白的脸颊,温声道:“那阿姐今日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可好?”
崔墨白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犹豫道:“可是阿姐才刚回来,会不会太累了……”
“不累。”崔鸢宁笑着牵起他的手,“走吧,陪阿姐去厨房。”
崔鸢宁曾跟着醉香楼里的师傅学了几招,对于做菜之事虽算不得精通,但也做的像模像样。
两人一阵忙活,很快就做好了醋鱼,还炒了几道其他的小菜,色香味俱全,显得格外的丰盛。
想到崔母的身子不好,她还专门做了一道人参乌鸡汤,用来给她补身子。
用完饭后,崔墨白则是缠着崔鸢宁,想要听她讲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崔鸢宁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么执拗的一个少年郎,现在居然变得如此粘人。
她微微一笑,崔墨白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间的疲惫,小手拽住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问:
“阿姐,这几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的。”
崔鸢宁心中一暖,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道:“阿姐的确有事要办,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风声,都要好好待在府中,专心读书。崔家的将来,还要靠你。”
崔墨白抿了抿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问:
“那阿姐会有危险吗?”
她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头:“放心,阿姐不会有事。”
崔墨白点点头,“好,我都听阿姐的。”
崔鸢宁在外面给人一直都是种十分冷漠的印象,唯有在家人的面前会显露几分柔情,她轻轻拍了拍崔墨白的肩膀,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学堂。”
崔墨白虽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头:“阿姐也早些休息。”
待幼弟离开后,崔鸢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竹影,眸色沉沉。
她沉思片刻,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哨,轻轻吹响。片刻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单膝跪地:“小姐。”
“去查一查瑞王府近日的动向,尤其是世子的行踪。”崔鸢宁低声吩咐,“另外,盯紧赵砚,别让他有机会反水。”
“是。”黑影领命,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崔鸢宁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玉哨。
这是她暗中培养的暗卫,多年来一直潜伏在暗处,替她搜集情报、处理棘手之事。
如今,是时候动用他们了。
翌日清晨,崔鸢宁早早起身,换上一身素色衣裙。
刚踏出房门,便见崔母站在廊下,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母亲。”崔鸢宁微微行礼。
崔母轻叹一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鸢宁,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崔鸢宁心中一暖,但面上依旧平静:“母亲放心,女儿只是处理一些琐事,并无大碍。”
崔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有主见,为娘也不多问。只是……万事小心。”
“女儿明白。”崔鸢宁点头,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涩。她不愿让母亲担忧,但有些事,必须由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