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不敢在墓碑上写下父亲赵祥的名字,是因为害怕瑞王的人顺藤摸瓜,最后毁了父亲的墓,只能等大仇得报后才能重新给父亲迁墓。
几人离开后,便赶到了渡口,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似乎也就销声匿迹了,难得的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崔鸢宁靠在商船旁边,看着波澜壮阔的江水,秀眉微蹙,似是藏着什么心事。
江风吹起她满头的长发,身上的衣袍也跟着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裴烬身边的侍卫赵寒忽然上前开口道:“崔姑娘,外面风大,我们公子请您进去一叙。”
崔鸢宁闻声回首,只见裴烬正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扣青瓷茶盏。
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眉眼间透着几分闲适,却又不失矜贵之气。
窗外漏进的日光在他锦缎衣袍上流淌,衬得那通身的清华气度愈发显眼,这般从容不迫的仪态,若非世代簪缨之家的底蕴,断然养不出如此浑然天成的风骨。
他的行事作风向来神秘莫测,愈发勾起崔鸢宁对沈公子真实身份的好奇。
能与祖父有所往来,足见其家世显赫。
若能得他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崔鸢宁略一迟疑,还是转身朝客房走去。
江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中的疑虑。
推门而入,茶香袅袅。
裴烬正执壶斟茶,动作优雅从容,带着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崔姑娘,请坐。”
崔鸢宁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指尖微凉,她淡淡道:
“沈公子有何指教?”
裴烬轻啜一口茶,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这几日舟车劳顿,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自从裴烬知晓了崔鸢宁是崔老将军的后人,不管什么方面都想多照顾几分。
毕竟自己年长她几岁,当初崔老将军待他也多有关照,于情于理也都说的过去。
更让人欣慰的是崔姑娘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想来重振崔家门楣指日可待。
崔鸢宁抬头时对上裴烬眼中关切的神情,不自然的垂下来了睫羽,她少有和男子单独相处的时候,所以心下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若是让燕三瞧见了这一幕,恐怕会笑的合不拢嘴,小姐在商场上游刃有余,行事雷厉风行,可单独面对男子时居然会紧张。
鸦青色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崔鸢宁口头上仍旧恭敬有礼道:
“多谢公子,我没什么事。”
再怎么说她都会些医术,调理身子更是在行。
体内的余毒早就已经完全清除。
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裴烬见她神色疏离,也不再多问,只是微微一笑,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道:“在下知晓崔姑娘医术精湛,只是这江上风大湿重,还需多加注意。”
连续几日的奔波下来,崔鸢宁看起来又比以往清瘦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乌木瞳格外的明显,清冷坚毅中带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意。
裴烬朝外轻轻扫视了一眼,便有婢子端了一个白玉碗走了进来。
那婢子走到崔鸢宁的面前,轻声细语道:
“崔姑娘,这是今日才熬煮的药膳,里面加了红枣当归这些补气血的药材,您尝尝吧。”
婢子刚把碗放到崔鸢宁的面前她就嗅到了扑鼻的香气。
崔鸢宁少有坐商船的时候,接连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些清粥用了些小菜,但此时却被这道药膳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
崔鸢宁微微一愣,抬眸看向裴烬,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眼底似有淡淡的笑意,显然这药膳是专门给她做的。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轻声道谢:“费心了。”
裴烬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客气。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转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
余光却能看见崔鸢宁小口小口用着药膳,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之前在宫中饲养的兔儿,进食的时候也是这样纯良无害。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崔鸢宁就已经用完了药膳,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体内的一丝寒意。
她抬眼时不经意的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青年,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他侧颜如玉,轮廓分明,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若是开口说话时又叫人觉得温文尔雅,如此郎君,在盛京中应该极为有名才是,可并未听到过关于他的事。
如此想来他必定是有所隐瞒。
或者说他并不姓沈。
崔鸢宁也曾派人去探查过他的身份,可都是一无所获。
干净的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般。
不过能躲过醉香楼的探子,恐怕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
若是再以往她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一星半点的好奇,可现在她心下却生出了那么几分好奇。
裴烬察觉到崔鸢宁探究的目光,语气略有些疑惑:
“姑娘这么看着在下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问,崔鸢宁又觉没什么好探究的,毕竟回到盛京后恐怕接触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所以她垂下眼睫淡淡道:
“没什么。”
裴烬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怔,他以往遇到的女郎大多都十分热情,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是头一次遇到对自己这么冷淡的女郎。
心中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异样,他语气清冽道:“崔姑娘对在下似乎总是格外的防备。”
那张高贵又绝美的面容上眉头微蹙,恍若曦神降临。
崔鸢宁不得不承认这沈公子确实生了张神共愤的皮囊来,就连她这种不好男色的人瞧见了也难免会失神。
只不过针对他方才说的话,崔鸢宁语气平静道:“沈公子多虑了。萍水相逢,公子对我多有照顾,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所防备。”
再者说一直防备的人或许是他才对。
崔鸢宁说完话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随后说了声告辞,便也没有停留,直接就出了船舱。
这时莫说裴烬了,就连他身边的暗卫赵寒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转眼间人就走了,难不成是公子哪句话说错了么?
他摸摸头,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烬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眸色渐深。
……
商船行驶了约莫五日,这才到了盛京。
码头上人来人往,为了不出现任何问题,崔鸢宁则是将那铁匣子用包裹包好,随后放在怀中,极为小心,这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裴烬见状也是暗中派了几个保护她的人,可他派人的时候才发现,崔鸢宁的身边已经围绕了几名陌生面孔的暗卫,个个目光锐利,身手不凡。
寻常的世家子弟恐怕都没有这么厉害的暗卫。
盛京的繁华扑面而来,街市喧嚣,崔鸢宁站在码头,深吸一口气,随后便看到前来接应的仆从。
那人上前低声问道:“小姐,咱们先去哪儿?”
崔鸢宁收回视线,淡淡道:“先回醉香楼。”
只有醉香楼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是瑞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她刚迈出几步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崔姑娘。”
裴烬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他看着她身边的仆从,眼神莫名的就冷了几分。
崔鸢宁脚步一顿:“沈公子还有事?”
裴烬抬眸时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包裹上,话中意有所指:
“盛京鱼龙混杂,姑娘孤身一人,恐怕不便。”
“在下在盛京有些门路,若姑娘不嫌弃,在下也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