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崔鸢宁此时心头暗恼,她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更是不曾和男子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
没想到现在却撞入了沈公子的怀中,或许在他看来自己莫不是在投怀送抱。
她还没想明白,下一秒鼻尖又撞上裴烬的胸膛,疼的她眼中都快要沁出了眼泪,耳畔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抵在他先前施针的地方,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被她这么一按,情况或许更糟,她蹙起眉头,慌忙就要起身,却被裴烬突然按住手腕。
二人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在车厢里相拥,崔鸢宁眼神微微一暗,她并不太喜欢这样,便挣扎了那么一下。
“别动。”裴烬凤眸微眯,眼神格外的沉着冷静,他压低了声音道:“车外有埋伏。”
方才他出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似乎一直被人跟着,没想到那些人一点都沉不住气,这么快就要动手。
不过是为崔老将军讨个公道,竟引得这些人如此大动干戈。
裴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崔鸢宁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她眉头微蹙,随后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而是抱着裴烬滚向了马车的另一边。
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他们方才纠缠的位置。
箭簇上泛着诡异的光泽,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若是刺伤到人的身上,后果可想而知,那些人为了杀她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崔鸢宁默了一瞬,随后就反手将裴烬护在身下,随后从袖中滑出柄软剑。
剑光如练的刹那,车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崔鸢宁从他肩头望去,只见驾车的小厮已气绝身亡,脖颈处插着一枚柳叶镖。
这手法无比的熟悉,竟是那晚的黑衣人!
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如此之大,眼下都还要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裴烬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护在身下,那张矜贵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他常年习武,即便身中剧毒,还没有脆弱到需要女郎来冲锋陷阵,正欲开口时,却见崔鸢宁手起刀落,将一个黑衣人的臂膀给齐齐斩断。
鲜红的血顿时喷涌而出,一些甚至溅到了崔鸢宁的脸上,将她的衣襟染的绯红,就如同来自于地狱的修罗一般,实在是让人触目心惊。
裴烬却从她的身上瞧出了几分崔老将军当年的风范,一样的干净利落,一样的杀伐果断,动手时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崔鸢宁手拿着软剑,眼神冷漠如冰,实则她更喜欢的是用银针,只不过出来的匆忙,忘记将其带上,否则对待这些黑衣人简直易如反掌。
方才被她砍掉臂膀的黑衣人躺在地上哀嚎,似是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剩余的黑衣人只是团团将他们围住,一时间并不敢上前来,只等着一个合适得机会。
裴烬身侧的侍卫赵寒同样长剑出鞘,锋刃在月色下泛着森冷寒光。
这些黑衣刺客竟敢在东宫行刺当朝太子,这般猖狂行事,着实令人心惊。
赵寒眉头紧蹙,心中暗忖,究竟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还是背后另有主使?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倒叫人一时难以分辨其中深浅。
为首的黑衣人见双方僵持不下,随即开口道:
“把东西交出来,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崔鸢宁闻言冷笑,手中软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那黑衣人首领:“好大的口气。”
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将铁匣子放在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即便是这些黑衣人掘地三尺恐怕也不会发现。
“想要东西?”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裴烬这时也坐起了身来他眼尾一压,随后轻声道:“赵寒。”
话音未落,赵寒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剑光如虹,直取黑衣人咽喉。
与此同时,崔鸢宁也不甘示弱,软剑如灵蛇吐信,招招直逼要害。她身形轻盈,剑法却凌厉非常,几个呼吸间便又放倒两人。
黑衣人首领显然没料到他们如此难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吹响一声尖锐的口哨。
霎时间,四周树影晃动,竟又冒出十余名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崔鸢宁眉头微蹙,低声道:“他们早有准备。”
裴烬目光微沉,淡淡道:“无妨。”
然而情势不容多想,黑衣人攻势愈发猛烈。
赵寒虽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肩头已中了一刀,鲜血染红半边衣袍。
崔鸢宁眸光一冷,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箭雨破空而来,直袭黑衣人后方。
黑衣人首领大惊失色,厉声道:“撤!”
然而为时已晚,一队玄甲骑兵已如狂风般席卷而至,为首之人正是裴烬的心腹,萧沉。
他命令下人放箭,一时间射杀了大部分黑衣人,但还是有极少的一部分趁乱逃脱。
萧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公子,属下来迟!”
裴烬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淡淡道:“留活口。”
萧沉领命,率人追击残敌。
崔鸢宁这才松了口气,若仅仅只有他们几人,恐怕并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
裴烬眸光微动,正欲开口,却见方才追逐黑衣人的萧沉正匆匆赶来:
“公子,那些黑衣人服毒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崔鸢宁与裴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些人,分明是死士。
究竟是谁,不惜派出死士也要置他们于死地?
除了瑞王,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下此毒手。可瑞王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着实令人震惊。
崔鸢宁眼帘低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此次微服出行,她特意没带暗卫随行,谁曾想津南之地竟暗藏杀机,让他们无处可逃。
若非今夜援兵及时赶到,此刻他们怕是早已命丧黄泉,成了这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
一旁的裴烬听到这个消息,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便道:
“既然都死了,那便罢了。”
裴烬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方才的生死厮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抬手拂去衣襟上沾染的灰尘,整个人像是纤尘不染的谪仙一般,自带着一股淡然从容的气质,他转头对萧沉道:
“记得去查查他们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若真是瑞王的人,他们完全可以乘着这个机会留下更多的证据。
萧沉领命而去。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崔鸢宁望着远处横七竖八的尸首,心下明白再也耽搁不得了,
“走吧,还要去济世堂。”
眼下最重要的人证就是赵祥父子,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以防遭遇什么不测。
裴烬应下声,随后就让萧沉重新去安排了一辆马车。
二人一路无话,皆是在考虑自己的事,车厢内的氛围更是静默的可怕。
等他们匆忙赶到济世堂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的哭声。
崔鸢宁与裴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太妙的神色。
二人当即什么也没说便直接进了门。
济世堂内灯火摇曳,中草药的味道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砚跪在榻前,怀中抱着赵祥逐渐冰冷的尸身,少年人单薄的脊背剧烈的耸动着,眼中泪如雨下。
崔鸢宁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终究是来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