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父缓声道:“当年先帝病重,瑞王监国,朝中奸佞当道。有人伪造了你祖父与北境敌国的往来书信,构陷崔家通敌叛国。先帝震怒之下差点诛灭崔家九族,后来是年少太子求情,先帝才没有赶尽杀绝。”
帝王世家最是冷血,若没有少太子裴烬从中周旋,恐怕崔家后人一个都逃不了。
崔父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抬手轻抚着窗棂,仿佛透过那雕花的木格,看到了多年前那场腥风血雨。
“你祖父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说,崔家世代忠良,绝对不会做任何背主求荣之事。这些年我也在暗中查访,想来定是有人故意坑害,所以我们崔家才会遭此劫难。”
“我多方探查终于找到了当年构陷崔家的关键证人,瑞王府的老管家。”
崔鸢宁心头一震:“父亲的意思是......”
“不错。”崔父转过身,“当年那封通敌书信,正是瑞王命人模仿你祖父笔迹所写,而那人正是老管家寻到的,可现在也也是物是人非。”
崔鸢宁眉头紧蹙:“父亲,那老管家如今在什么地方?”
崔父叹了口气:“据为父打探,此人尚在人世,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崔鸢宁追问道。
“只是他如今隐姓埋名,似乎藏身于津南。”崔父声音微顿,“更棘手的是,瑞王似乎也派人盯着他。”
崔鸢宁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无事,不如让我找人去会会这位老管家。”
津南离盛京并不算远,来回约莫只需花费四五日的时间。
崔父略有些着急道:“宁宁,我给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以身犯险,只是想你知道我们崔家并不想旁人口中说的那般。”
他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宁宁,按着她的性子定然会想些办法弄清事情的真相。
而崔鸢宁也是这么想的,她打断崔父,声音轻柔却坚定,
“父亲,这些年我们崔家忍辱偷生,不就是为了洗刷冤屈吗?”
崔父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这要是若被瑞王的人发现,恐怕会招惹祸端。”
崔鸢宁淡淡道:“父亲放心,我自有分寸,况且以绣坊采买的名义前去,不会引人注目。”她顿了顿又开口问道:“那老管家可有什么特征?”
崔父沉吟:“此人左手缺了小指,是当年在瑞王府当差时受的伤。”
崔鸢宁点点头:“女儿记下了。”
若是能够帮助崔家洗刷冤屈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光有钱财傍身并不够,还需要拥有权势,待崔家重新恢复往日的身份,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桩只赚不亏的买卖。
崔父自知崔鸢宁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很是聪明,并且给他一种并不简单的感觉。
他沉默了许久又才道:“真是苦了宁宁了。”
这些年来,他们浑浑噩噩。
要再有用些,何必让宁宁也跟着受苦。
崔父深知崔鸢宁素来心思缜密,行事颇有章法,更隐隐透着几分深不可测。
他静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真是苦了宁儿了。”
这些年来,全家浑浑噩噩度日。
若他们能早些振作,何至于连累宁儿跟着遭罪。
崔鸢宁眸光微敛,语气平静:“父亲不必如此。能为崔家昭雪,为祖父正名,于我亦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崔鸢宁才回到了自己房中。
青杏见状立马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小姐,润润喉吧。”
崔鸢宁接过茶盏,脑中却是思绪万千,若这么直接就去了津南,恐怕会打草惊蛇,再加上自己对哪里并不熟悉,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就在她思索之时,青杏开口提醒道:
“小姐,今日到了您该给沈公子施针的时间了。”
一连过去了好几日,崔鸢宁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沈三公子那边她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答应了别人的事,自然是要信守承诺的。
崔鸢宁点点头:“好。”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便准备好了去醉香楼。
许是天气慢慢转热的缘故,街上的行人不多,畅通无阻。
崔鸢宁的马车很快便到了济世堂,她桥桩打扮了片刻,又才穿过济世堂的后门,到了醉香楼。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等她到了醉香楼,沈三公子的贴身侍从已在门口等候。
“玉公子,我们家公子正在雅间等着您。”侍从恭敬道。
崔鸢宁微微颔首,随他上了二楼。
推门而入时,裴烬正倚窗而坐,他今日着一件黑金玄色的长袍,袍衫上绣着精致优雅的暗纹,显得十分高贵。
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见她进来,他抬眸深邃狭长的凤眸中似乎染上了几分清浅的笑意,随即淡声唤道:“玉公子。”
崔鸢宁从来都不喜欢与人寒暄,她只是微微颔首,随后径直走到裴烬对面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
“沈公子近日可有什么不适?”她一边整理针具,一边例行询问。
裴烬将棋子放回棋盘,袖口滑落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托玉公子的福,在下的身子已经好受了许多。”
裴烬从来不喜欢欠谁的人情,所以他这次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些礼品,上回带来的东西没有让玉公子满意,所以他这次精挑细选了一番,带了许多更名贵的药材过来,想的是她可能用得上。
可当他让赵寒一一将药材摆放出来的时候,崔鸢宁的神色还是分毫未变,那些药材虽然昂贵,可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裴烬见她并不是很欢喜,便开口问道:“不知公子喜欢什么?在下定当竭力满足。”
崔鸢宁指尖捏着银针,垂眸看向裴烬伸出的手腕。他的皮肤冷白,经络分明,透着几分病态的脆弱。
她轻声道:“不用。”
裴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欲无求之人,但转念一想也能够理解,毕竟她医术实在高超,恐怕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可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下竭尽全力也会帮你处理好。”
听到这话时,崔鸢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来,
“是么?那我要龙血菩提你可办的到?”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龙血菩提如今在皇宫中,想要寻到恐怕并不容易。
即便这青年的身份再不普通又如何?
总归不可能是什么皇亲国戚。
裴烬听闻她想要龙血菩提,面上到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不过那龙血菩提乃是御赐之物,珍贵无比,鲜有人知。
这玉公子的来历定然不简单。
崔鸢宁定了定神,随后将银针精准的刺入了他的穴位。
裴烬微微阖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崔鸢宁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疼?”
裴烬摇摇头:“还好。”
他这副身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针灸,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痛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崔鸢宁没接话继续下针。
屋内一时间十分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清晰可闻。
崔鸢宁施完最后一针的时候,天色已然黯淡了下来,她想了想随后道:“这个月你不用再过来了。”
这时裴烬正在穿外衣,皮肤白皙,精壮的腰身清晰可见,他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崔鸢宁开口道:
“玉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为何这般说?”
他们当初谈好的可是隔几天就要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