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跟着他上了快艇。
快艇内部却别有洞天,装修低调而奢华。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他比沈彻更高,气场也更具压迫性,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傅先生。”江念认得他。
傅景深,一个从海外归来、行事狠辣的商界新贵,是沈彻最强劲的对手。
他们只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见过一面。
当时傅景深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对沈彻说:“沈总的这位助理,很有趣。”
之后,他的人就联系了她。
傅景深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在她狼狈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秒,便直接切入主题。
“我的条件,我的助理应该都跟你说过了。”他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签了它,跟我结婚,为期两年。两年内,你要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帮我拿到傅氏集团董事会的全部支持。”
“作为回报,我会送你去意大利最好的艺术学院进修,你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来承担。两年后,我们离婚,首都的一套公寓,和一千万现金,是你的补偿。”
条件丰厚得令人咋舌。
但江念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
“为什么是我?”她抬起头,直视着他,“傅先生身边,应该不缺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因为你够像。”傅景深淡淡地说,“你身上有那种……破碎又坚韧的气质,很像我一位故人。董事会的老家伙们喜欢这种类型,他们会认为娶了你的我,变得沉稳、重情。”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是沈彻的人。娶了你,是对他最好的羞辱。而我,乐见其成。”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残忍又直接。
江念的心颤了一下。
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利用她的交易里。
可是,这一次,她有得选,并且能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自由和未来。
“你的脸……”傅景深突然开口,视线落在她还未完全消肿的脸颊上。
“没什么。”江念下意识地别过脸。
傅景生没有追问,只是打了个响指。
一个女助理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干净的衣服和一管药膏。
“换上。我不想我的合作伙伴,看起来像个难民。”他的话依旧不客气,却是一种不带情绪的、纯粹的安排。
江念接过东西,低声说:“谢谢。”
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我签。”
快艇在夜色中破浪,冰冷的海风吹不散江念心底的死寂。
手机亮起,是沈宅司机发来的信息,宴会还未结束。
沈彻习惯了让她去接。
也好,江念想,是该去做个了断了。
她忍着满身疲惫回到那间公寓,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额角的伤和苍白的自己,然后驱车前往沈家老宅。
午夜的沈宅依旧灯火通明,喧嚣的人声隔着庭院都能听见。
江念一走进去,所有的目光便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她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沈彻,他显然是醉了,眉眼间带着一丝烦躁。
他看到她,便习惯性地发号施令:“过来。”
江念麻木地走过去。
他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这是一个她从未有过的、亲密又疏离的姿态。温雅脸上的温婉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刺耳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过来。
“她怎么又来了?阿彻马上就要和温雅订婚了,她这是要知三当三吗?”
“我看她是赔不起那幅画,想赖上沈家吧?这种女人,手段多着呢。”
江念的身体僵住了。
沈彻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身旁的温雅,终究是什么也没解释。
就是这一眼,让江念的心彻底凉透。
她一言不发,扶着他,穿过所有鄙夷的目光,走出了沈家大宅。
车里,一路死寂。
回到公寓,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整个世界。
沈彻的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看着江念倦怠的神色,和她额头上还未拆线的伤口,终于开口。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一种不耐烦的解释。
“她们说话一直是这样,跟你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别放在心上。”
他松了松领带,神情淡漠,“以后那种场合,你不用去了。”
江念的心里一片平静。
他说得对,确实不是一个圈子。
云泥之别,是她过去三年一直在做梦,是她自己妄想了不该想的。
活该。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那句练习了无数遍的话说出口。
“沈彻,我想……”
沈彻却突然打断了她,黑沉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身衣服,是谁的?”
沈彻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不轻不重,却让江念的背脊瞬间僵直
她垂下眼,声音干涩:“路上买的。”
沈彻走近,指尖捻过她肩头的衣料,轻笑一声。
“是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眼光变好了。”
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语气不变,又添了一句。
“胆子也大了。”
江念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依旧沉默。
沈彻没再逼她,转身走向吧台,倒了杯水。
像是随口一提,“城里最近不太平,傅景深回来了。”
江念的心猛地一跳。
沈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笑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那种人,眼光高,不会注意到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块冰,瞬间冻结了江念浑身的血液。
是啊,一个是他口中不择手段的疯子,一个是他眼中卑微到尘埃里的替身。
她这样的存在,怎么会入得了那种大人物的眼。
在她面前,他连掩饰都懒得做。
巨大的讽刺和酸楚堵住了她的喉咙。
江念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知道了。”
沈彻似乎对她这个顺从的答案很满意。
他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宠物。
“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他转身进了浴室。
水声传来,江念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浴室门后,沈彻脸上的温和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冰冷。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无声地发出一条信息。
“查江念,今晚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