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不懂浪漫,他只是,从不屑于对她浪漫。
她的雏菊,在人家的鸢尾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她那五十万块,连他送给未婚妻的礼物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狼狈地逃出画廊,江念回到了那座冰冷的公寓。
夜深时,沈彻回来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脱下外套时,甚至还哼着一首她没听过的曲子。
直到走进卧室,沈彻看到坐在地上的江念,愣了一下。
他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指痕。“还有点红,她下手倒是没轻没重。”
他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没有丝毫的温度。
江念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触碰。
沈彻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怎么,还在闹脾气?”
他顿了顿,像是恩赐一般开口:“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下周末,跟我回一趟老宅,家里人要一起吃个饭,正式见见温雅。”
“你以我的助理身份过去,提前去帮忙布置一下,别出岔子。”
助理。
他甚至不愿意再用“妹妹”这个身份来敷衍她。
他要她亲眼看着,他如何将另一个女人,正式介绍给他的整个家族。
……
沈家老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是一座古朴典雅的中式庭院,一草一木都透着底蕴和规矩。
江念是提前一天被司机送过去的。
迎接她的是沈家的管家,一个年过半百、神情严肃的男人。
他没有给江念安排客房,而是直接将她领到了佣人房旁边的一间小屋。
“江小姐,先生吩咐了,您这两天就负责配合我们,打理一下宴会的细节。”
管家的语气很客气,但眼神里却透着疏离,“主宅那边,没有吩咐,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江念明白,这是在给她划定界限。
她只是个下人,一个连踏入主宅资格都没有的“助理”。
宴会当天,宾客陆续到来。
江念在厨房和庭院之间忙碌,像一个透明的影子。
她看到沈彻扶着温雅下车,温雅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旗袍,优雅得体,与这座宅院完美地融为一体。
沈家的长辈们围着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才是真正的家人,一派其乐融融。
午宴开始,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坐满了人,唯独没有她的位置。
她被管家安排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和几个帮厨一起吃饭。
隔着一扇门,她能听到主厅里觥筹交错的笑语。
“小姑娘,快吃吧,别愣着。”身边的厨娘好心地提醒她。
江念拿起筷子,却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什么都咽不下去。
午后,温雅在后花园招待她的几位闺蜜,江念被派去送茶点。
她低着头,将点心一一摆好。
“呀,温雅,这丝巾真好看,你亲手设计的?” 秦悦拿起温雅随手放在石桌上的一条丝巾。
江念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条丝巾,是她亲手画的设计稿,找人定做的。
上面印着几簇不知名的白色野花,是有一年她和沈彻去山里时,他随口说了一句“这花挺好看”。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作为他今年的生日礼物。
前几天,他来公寓时看到了,问她是什么。
她当时有些紧张,只说是自己随便画着玩的。
他便“嗯”了一声,随手拿走了,说看着还行,可以给家里的阿姨擦擦桌子。
原来,他没有扔掉,而是转手送给了温雅。
温雅拿起丝巾,温柔地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念。
“不是我设计的,是阿彻送的。他说,这种小野花,生命力强,不娇贵,挺适合随手用用的。”
不娇贵,适合随手用用。
一句话,诛了江念的心。
她送出的,是自己最珍视的心意。而在他和他未婚妻的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甚至用来暗讽他人的……廉价玩意儿。
宴会的高潮,是沈老爷子拿出了家里珍藏的一幅宋代古画,请大家品鉴。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赞叹不已。
江念被使唤着去酒窖拿一瓶新的红酒。
她抱着酒,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她即将绕过画案时,秦悦突然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江念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去!
她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红酒,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摆放古画的案几上!
“哗啦——”
一声巨响,大半瓶红酒尽数泼出,不仅洒在了地上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更有几滴,溅到了那幅展开的古画画卷的边缘!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趴在地上的江念。
“你干什么吃的!”沈彻的妹妹沈思琪第一个尖叫起来,“这可是爷爷最宝贝的画,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念慌忙爬起来,看着画卷上那几点刺目的红色,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秦悦恶人先告状,“我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往画上凑!温雅,她肯定是嫉妒你,故意来捣乱的!”
温雅立刻走到沈彻身边,拉住他的手臂,一脸担忧和委屈。“阿彻,这……这可怎么办……”
沈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步步走到江念面前,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江念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哀求和希冀。她希望他至少能问一句,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没有。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道歉。”
他薄唇里吐出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
江念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他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在所有人面前,直接定了她的罪。
为了平息家族的怒火,为了安抚他珍爱的未婚妻。
他选择,牺牲她。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爷爷道歉!”沈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怒意。
“把地毯和画处理干净,在你处理完之前,不准离开这里。”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扶住温雅,柔声安抚:“别怕,有我。一点小污渍,我找人修复就好,吓到你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江念一眼。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弄脏了屋子的工具,用完就该被清理。
江念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所有人的指责和鄙夷。
她看着沈彻温柔安抚温雅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这三年的爱恋,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
心里的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了。
夜里十一点,江念才被允许离开沈家老宅。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城北码头。
这里废弃、偏僻,海风吹在身上,带着咸腥的湿冷。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酒渍、满是狼狈的衣服。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一艘不起眼的快艇靠了岸。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快艇上下来,恭敬地对江念说:“江小姐,先生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