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念退出空间,睫毛轻颤着掀开眼。
窗外不出所料天已经黑了。
“丧事该办完了吧。”她嘀咕一句,伸手掀开被角。
这时,屋外的对话就响了起来。
“去看看三丫醒没?林家那边总得有个人主事。”
王大虎的声音带着疲惫,伴着吸溜稀粥的声音。
“村长催得紧,刚把林满金那几口送上山,家里还敞着门呢。”
黄婶子拨亮灯芯,昏黄的光在门框上晃了晃:
“刚瞧过还没醒,不过也是,三个月前张氏还四处念叨,说三丫被林画接去府城享福,谁能想到……”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林画死在猪圈那事,黄三老爷至今没露面,保不齐真是被黄府赶出来的。
村里人先前嚼舌根,说做小没好下场,如今倒像是……”
“别瞎猜。”
王大虎打断她,“先把三丫叫醒了再说,林家那一摊子,总不能没人管。”
林晚一把掀开被子,腿脚麻利的跳下了地。
没等黄婶子再开口,东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林晚站在门内,头发略有些乱,眼神却亮得很,直直射向两人。
“叔,婶,我醒了。”
王大虎和黄婶子都愣了愣。
方才还没醒,这会子突然出声,倒像是早就在听着。
他们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林晚没管他们的诧异,径直迈步出来:
“黄婶子,多谢你,我睡的很好,大虎叔说的对,我得回家了。”
黄婶子刚要说话,被她眼神里的坚定给堵了回去。
这眼神,哪还有半分从前那怯懦样子?
林画还是做了件好事的,不管咋说,三丫去府城见见世面还是好的。
王大虎放下空碗,用袖子抹了把嘴:“你身子撑得住?”
“撑得住。”
林晚走到屋檐下,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毕竟,现在我是林家唯一能办事的人了。”
话音刚落,灶边蹲着的二蛋突然小声嘟囔:“娘,糖水……”
黄婶子瞪他一眼,这才想起灶上温着的糖水,刚要说话,却见林晚已经转身:
“叔婶忙了一天,先歇着吧。我回林家那边看看。”
她说着便要往外走,黄婶子家能住人的屋子就这一间,她还是快点回去吧。
王大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对黄婶子道:“这丫头、好像真不一样了。”
黄婶子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点了点头,早在三丫帮忙说话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夜风吹过路旁的大柳树,叶子沙沙作响。
林晚悠然自得的走在村路上,抬头看如银盘般的月亮,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座山上建安全区。
之前几日,她已经跑遍了王家村后面的山,对王家村所在的桂花里也算有了解。
可以建安全区的只有三处。
还有一处,就是整个桂花里所在的地方,也就三面山中间那片平原。
如果选在这里,那整个桂花里的6个村子都要搬走。
还不等她想完,突然传来一阵哭嚎声,林晚皱眉看去,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林家。
“谁在我家号丧,找死。”她脸色一沉,疾步走了过去。
林家那扇厚重的木门大敞着,院子里四周燃着火把,灯火通明。
院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
有的手里还在系着腰间麻绳,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这边的哭嚎声勾过来的。
院子里满地的狼藉。
灵堂刚撤掉,地上还留着没烧完的纸钱灰,被人踩得乱七八糟。
几张没来得及收拾的草席歪在墙角,小豆子不知去了哪里。
李寡妇穿着一身宝蓝色绸缎裙子,正坐在堂屋门槛边哭嚎,肩膀一抽一抽的。
手里攥着块帕子,却不擦脸,任由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凄厉:
“我的老天爷啊!满金你咋就这么狠心走了啊!你走了我娘俩可咋活啊!”
她身边的小男孩约莫一两岁,穿着件和林满金平时惯穿的同款靛蓝色绸缎小褂,衣角还绣着只胖乎乎的小老虎。
许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他没哭,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周围的人,小手紧紧揪着李寡妇的衣角。
那鼻子圆滚滚的,鼻梁塌塌的,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林满金。
“啧啧,这穿着,比张家嫂子在世时体面多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嘀咕咕,“张氏这辈子省吃俭用,衣裳补丁摞补丁,哪见过她穿这等料子?”
“谁说不是呢?李寡妇守寡三年,先前还穿粗布衣裳,这两年突然就阔绰起来,原来是攀上林满金了。”
另一个妇人掩着嘴笑,“怪不得前阵子总见她往王家村这边跑,说是走亲戚,敢情是会相好的。”
“还有这孩子,看眉眼就像林满金,尤其是那蒜头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议论声嗡嗡的,像一群苍蝇。
李寡妇像是没听见,哭嚎声反倒更大了,直哭得肝肠寸断,涕泗横流,仿佛真是天塌下来的悲恸。
这时,不知谁低声喊了句“三丫回来了”,堵在门口的人群自动让出条道来。
林晚站在门口,眼神扫过院子里的人。
众人脸上同情、好奇、看好戏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她嘴角几不可察的一撇,抬脚进门。
目光先落在李寡妇身上,从她腕上那只赤金镯子滑过,又移到那小男孩脸上,确实像。
尤其是那鼻子,林满金活着时总爱摸自己这鼻子,说有福气,没想到福气都用到这私生子身上了。
林书林画一丁点儿没遗传到。
要不然就凭蒜头鼻,林画也不可能被黄炳坤看上。
张氏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家底,指不定早被这女人哄走了大半。
林晚心里冷笑,面上却没露半分。
“三丫,你可算回来了。”
村长王富贵从人群里挤出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如今林家你做主,这事…………你得拿个章程。”
他说着,朝李寡妇和孩子那边努了努嘴,“这母子俩找上门,说是…………,是你爹的亲骨肉。”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都等着林晚说话。
李寡妇也不哭了,抬起泪汪汪的眼瞪着林晚,竖起耳朵听她怎么说。
林晚却像是没听懂,歪了歪头,冲着王富贵说道:“村长伯伯,拿什么章程?”
她伸手指向地上的李寡妇,语气平淡,“她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孩子是林满金的?”